我经常在梦中梦到自己像花一样开放着,有时还梦到自己是花朵一样美丽的公主,这样的梦持续了许久,自己都不好意思讲给别人听,害怕别人嘲笑我:瞧这个人,自恋都自恋到睡梦中了。清醒白醒的时候,我肯定不敢宣称自己是一朵花,但是,一个女人甘心当一个铁蒺藜也不正常呀,那简直是谦虚谨慎过了头,有点自暴自弃了。
不断地做着如花似玉的梦,看来,美丽如花是一种永远不会消逝的梦想。
很羡慕《红楼梦》中的如花美女,她们真是天之骄女,看着金陵十二金钗们,更觉得自己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野草花,是郊外那种无人浇灌且无人欣赏的野草花。不过,假想一下,如果我生活在大观园内,我将是哪一类型的女子呢?
宝钗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牡丹花,我学不来,这种无情的美丽是建立在世故的基础上的,她那种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做人手段我既想不通也做不到,既使将世事想得透彻了也做不到八面玲珑。
香菱是“连理枝头花正开”的并蒂花,是一个为逝去的爱情变得呆头呆脑的女子,我想她可能一直铭记着为她而死的冯渊公子。香菱原名英莲(谐音为“应怜”),可见爱情虽美,却要付出牺牲,对此我倒一向是退避三舍,我不喜欢为了爱情而使自己受一丁点伤害。
黛玉是“莫怨东风当自嗟”的芙蓉花,晴雯是黛玉的影子,最后据小丫环说死后也化作池上芙蓉,不过,这二位的性格我真不敢领教,说实在的,我虽没有她们的美貌,论性格,比这二位还略强些,总的说来,我比黛玉豁达乐观,比晴雯温和宽厚。
李纨是“竹篱茅舍自甘心”的梅花,她重视道德完善,夫在相夫,夫亡教子,然而,她的性情却了无生趣,比苦行僧还要冷静,简直是心如死灰,这一点我是学不来的。
湘云是“只恐夜深花睡去”的海棠花,大观园诸人成立海棠诗社时,独她一人写了两首诗,真是才情雅兴,非同一般。不过此人虽有情趣,却过于洒脱爽快,与我的内向性情格格不入。
袭人是“桃红又是一年春”的桃花,曹雪芹将她与春秋时期的息夫人相提并论,我认为,这“失节”二字对于袭人来说倒没什么,她本是一个侍妾,在那个时代侍妾被主人嫁过来卖过去,也不算奇闻,不过她对宝玉失信,倒是很不好,《庄子·盗跖》中提到重然诺守信用的尾生,我很敬佩,袭人曾经答应宝玉“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后来却失信于宝玉,是“有奶就是娘”的人,我很厌烦她这一点。
探春是“日边红杏倚去栽”的杏花,她对赵姨娘和贾环的态度让我感觉她有点冷漠自私,因此,我不太喜欢她。
麝月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荼蘼花,给人一种极不祥瑞、大势已去的感觉,让我不喜欢。我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一直坚信,生活到什么时候都是姹紫嫣红的,至少我内心的感觉要保持到这种状态。
秦可卿是什么花神书中并未交待,不过,曹雪芹说她“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是二人的合体,那就更加可望而不可及了。
大观园中的人对花神是极为重视的。黛玉葬花那不用说了,她本是“情情”之人,对花儿的热爱之情浸透了她的生命,而芒种这日祭饯花神,贾府的女眷悉数到场,看来祭饯花神的仪式是很隆重的。不仅如此,就连巧姐病中睡不安稳,刘姥姥都说是她在园子里撞到花神,让凤姐焚烧纸钱来送神,可见,花神实在是贾府中挥之不去的闺中良伴。
看了书中的这些内容,我就喜欢幻想一下:也不知我到底是哪一个花神所化?
以书中人物而论,我倒是很喜欢平儿,只是她不识字,有点缺憾,如果再配上宝琴这个诗人加旅行家,就算符合我的心愿了。为了阐明我心中这个愿望,我就斗胆“胡批”一把《红楼梦》,打个比方吧,平儿就是开放于田间地头的大麦熟,是很美丽很朴实很有活力的一种花,而宝琴呢,有点像木兰花,很高贵很清雅很坚韧,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直觉。我常幻想自己是一朵大麦熟的灵魂与木兰花的精灵组合而成的花儿,朴实而高贵,亲切而冷静,有一种综合的美感。后来想想,世上并无这种具备综合美感的花儿,如果有来生,希望上苍将我塑造成这样一朵具有综合美感的花儿,至于今生今世,我还是做我的野草花吧,野草花虽然没有惊动视听的美丽,却有合乎自然的本色,充分体现了天人合一的人文理想,因此,我甘心做一朵大观园中的野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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