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叶百合拿着当月的财务报表走进了龙三爷的办公室，一抬头就看到办公桌后面墙上挂着幅龙飞凤舞的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字有点张牙舞爪，不知他是找那个二三流写手写的，不禁笑了：呵呵，猛一看，龙头都差不多是个文化人了。
龙三爷得意的问：怎么样？字不错吧？最主要的是意思好。有点文化味了？我到南方去转的时候看到那儿的老板总爱在办公室供个财神爷的像，一早一晚还要点三柱高香，我觉得太直接了点，还是政府机关那些当官的水平要高些，挂的都是什么“难得糊涂”呀，“每临大事有静气”呀，最少也是条“为人民服务”。这就叫品味。当然，真人面前不烧假香。你知道，我也是装装面子而已。有事？
百合把报表递给龙三爷，龙三爷说：什么事你就直接说，这玩意我还弄不啥懂。
叶百合说：自国家执行调控政策以来，几家我们主要供货的国企都改变了付款方式，从以前的当月结账，下月中旬付钱改成第三月才付，这样，等于我们要提供将近三个月的库存，材料费，加工费，税金全部要由我们垫付，就算我们有点利润，钱也是放在别人的包包头的，眼看还有两个月就是春节了，光职工的工资就有近三十万的缺口，还莫说春节拜年的各项费用了。银山厂也搞了个零库存的新规定，等于也把库房那摊子事全转嫁到我们头上了。
春节的工资到不是太大的问题，前几天我看了巴人面庄的存款差不多有二十来万，到时调过来抵挡一下。但这种情况肯定不是个办法，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叶百合说：我是这样想的，你看行不？我们也只有学着国企的样了，来个上行下效，如法泡制。不是也有十几家厂在为我们配套吗？从现在起，我们也实行三个月后付款，让他们也为我们挑点担子。
嗯，这办法行，你马上让办公室发通知，明天，召开年终恳谈会。在“农家小炒”订五桌，档次高点。把他们的当家菜都搞上。告诉协作厂家，这会是签定明年合同的会，请法人一定参加。再加上一条，从明年起，所有的配套零件原材料自备。这样，材料款也就由他们先垫上了。
这样行吗？以前我们备料就是怕他们以次充好，材质得不到保证。
不怕，在合同里写清楚，每批零件必须付上材质检验报告，我们再设一个材质化验员，对每一批零件都进行材质化验就万无一失了。
龙头，这样是不是狠了点？材料占的可是不小的比例，一下子把人家压的喘不过气来。
百合，我在农场的时候，同屋的那个“老右”经常给我摆些“龙门阵”，记得他说过“慈不掌兵”，说心软干不成大事，婆婆妈妈的只能去当“带儿婆”，还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愿者就来，此时找米下锅的企业多的是，早就是单身汉做媒——你不干我干。再说，那些个国企，把我们打成钱了的吗？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大的一头在他手上搯到，他就是老大！这样，你去打个电话，请顺达厂的蓝老板下午一点钟来一下，然后再请前进厂的卫老板四点钟来一下。
叶百合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向龙三爷伸出了大姆指。
龙三爷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感叹这女娃子脑壳灵光，啥子事情一点就透。
在“农家小炒”里，五桌人坐的满满的，龙三爷见人已到齐，用一个二两的杯子倒满了酒对大家说：各位老板，今天请大家到这儿来，这第一杯酒我先向大家陪个不是，我龙从云对不起大家了，自罚一杯，我干了，大家随意。说完一饮而尽。话音一落下面议论纷云：龙经理怎么能这样说呢？从来对我们就两个字——厚道。
就是，就今天开会来说，满酒快肉的招待，一分钱不收我们的，那些龟儿大厂开个会，那回不是会务费收个三百五百的，老子带三个肚皮去也吃不回来一半。
随后，龙三爷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细细道来，最后说道：各位，我龙某人也实实是不得以而为之，我奈何不了那些大厂，你们也一样奈何它不得，如果我们不一起来面对，那我真是土地老爷卖房子——神不住了。当然，如果有人实在没法接受这种现实，也没什么，咱们生意散，人不散，还是好朋友，好兄弟，等环境有所改观仍然欢迎大家继续合作。
沉默了许久，顺达厂的蓝老板发话了：唉，这事也怨不得龙经理，如今的环境就是这样，换一家又能怎样，重打锣鼓另开张？各位，万事起头难哟。走三家不如坐一家。龙兄，合同我签了，要死，我们也死在一堆。
卫老板接过话题：要怪，就怪狗日的大环境，咱们个体企业是难，报上不是说，像我们这号的要在夹缝里求生存，在逆境中求发展吗？现在就是逆境，这儿就是夹缝。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龙经理也不是丢人卖客的主，同舟共济，把这几天熬过去，大家不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吗？要死球朝上，我怕个屌！
见事已至此，也的确不是龙三爷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多数的老板咬咬牙都把合同签了。龙三爷大大的松了口气，开始同百合兰兰一道一桌一桌的给各位老板敬酒。来到蓝老板那桌时，蓝老板二麻麻的举起杯子：龙哥，我比你还小一岁，两个娃儿都可以提起瓶子上街打酱油了，你莫要老稳起，你不急，嫂子也要急了，啥子时候把兄弟们找拢来喝你的喜酒？
龙三爷附耳道：不急，不急，先把企业搞伸展了再说，你不晓得，按我如今的级别，早已享受了已婚待遇……
笑的蓝老板一口酒喷了出来。
散席时，百合同兰兰像拖条死狗一样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烂醉如泥的龙三爷安顿在办公室里面的床上。百合说：这样不行，一点东西没吃，肚子头除了酒还是酒，我房里有牛奶，先灌他点，我在这儿守着，兰兰你去伙食团找李二姐熬点绿豆汤上来，多放点糖。
兰兰去后，百合解开龙三爷的衣服用湿毛巾一次次的贴在他的胸口，望着没有一点知觉的龙三爷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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