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端平》
文 /寒烟翠
中秋前夜,刁副局长笑容可掬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兜眼看看腕上的劳力士,指针已接近12时。他伸了个懒腰,掂量着该来的人都已来过,刚欲将门反锁,“砰”的一声门被撞开,结结实实踫着局长突兀的前额。只见一虎背熊腰的汉子闯了进来,没等看清面目,那人呼地一下举起手中物体,刁副局长惊慌失措,条件反射地抬臂护住肥胖的脸部。这时,只听到“扑通”一声,那人从刁副局臂部缝隙的视网中消失。
刁副局长从惊愕中回过神,缓缓放下双臂,只见那人双膝跪地,双手将一碗清水举过头顶,呼喊着:“青天大老爷冤枉呀,你要给小的做主哇!”“这一碗水你可要端平呀!”活像杂耍中的小丑。
此人姓吴名来,是单位出了名的偷奸耍滑、神通广大人物,大家通称他无赖。那几年,他借工作之便,打进地方政府,与权贵们混得火热,别的不说就单说买户口之事,对他来说那就是钱到如神到,他为不少人办理了“农转非”或是其它“后门”事儿,也因此而发际。这事领导早有耳闻,但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儿,国企诺大个家,遗留的历史问题太多,确实离不了这样的货色,一些棘手的事儿也常由他去处理,至于不为人知的奥密或有损领导形象的原由便不可妄加揣摩了。这不,前一阵子刁副局长还托他办了二十几位老同志家属的户口呢!
话说回来,无赖大喊冤枉,究竟他冤在何处?还得从福利分房说起。
单位分房,按规定夫妻双方必须持本市户口,并且依分选房。这次是房改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大家都纷纷抢搭末班车。吴赖也享有此次分房资格,第一榜公布时他排位居中,心中好是欢喜,心想老同志喜挑低层,自己正好可以分到三楼四楼。可今天下午公布了二榜,他的分数被那些刚买到户口工龄长、积分高的老同志压了下来,这下顶多分到六楼,没准排在后面的再找回些奖励分或这分那分的,自己分不上房也未可知。再想想自己为这次分房给刁副局长送了大礼,还外带二十几个未赚钱的“本市户口”,这种窝囊和憋曲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整个分房过程都在刁副局长的撑控之中,但他依然笑容可掬地问:“你说说你有什么冤枉啊?”
无赖墨墨迹迹地抛出爆料:“那些,那些新买的户口全都是假的。”
“假的?”刁副局长故作惊讶,其实他早知道地方公安部门受利益驱动正扮演着买假、用假的角色,但以假乱真也算各得其所。他假模假式地沉思着,好像自语,又好像在问无赖:“哦,这假的就失去了应有价值了,是不?这假的就应该取销分房资格,是不?”他点着一支烟顺势扔给无赖一支,接着说:“你是知情者但没有经济问题,我是不知情者也没有品质问题,而那些买假的只好自己承受了,是不?
无赖用力咽了咽吐沫,讨好地说:“领导圣明,领导做主!”
“好,你先回吧,你不是要我一碗水端平吗?这事交我处理好了。”
第二天上午,刁副局长把办公室主任叫来交待一番。于是,在公司的小会议室内办公室主任招集有关人员开了一个秘极会议。又于是一封封状告无赖的匿名信、公开信铺满了刁副局长的办公桌,信中列举的种种罪状足以让无赖坐进班房。
接到通知,无赖兴冲冲走进刁副局长办公室,看到一脸严肃的刁局和铺满办公桌的信件,无赖愣住了。
刁副局长一脸为难地说:“小吴呀,我真的很想一碗水端平哦,现在这碗水已经满了平了,我倾向左边右边漫出,我倾向右边左边漫出。你瞧瞧我要取消那二十几人的分房资格吧,人家就要置你于死地。唉,难哪!”
……
无赖垂头丧气从刁副局长办公室出来,这回他真的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忍气吞声地主动放弃了此次分房资格。
福利分房的末班车在刁副局长的撑控中继续安全平稳地行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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