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亲
这是篇早该完成的文字,很早就想写了,可每次提笔,总觉得无从说起,如此一直拖延着,今天决定好歹写些出来,父母的爱象大海,这篇文字只不过如捧起的一涡清波,一朵浪花,微不足道,只能稍稍寄托我的一片情思。
其实说到父亲必然要提到母亲,无法单独将他们分开谈,如两条河流灌溉下的那一片沃土,很难说哪一条河流更为重要。有人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其实慈祥的父母也很相似。我的父母是很普通的人,不用说“我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母”这样的诳语。父亲是小学教师,母亲是工人,他们善良、单纯、平凡而质朴。回首与他们共度的所有的日子,大多是很平淡的生活,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生离死别的场面,但回忆起这些日子,总使我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泰戈尔有句诗:“愿我的爱象阳光一样包围着你又给你无限的自由”。 一件冬衣、一声问候,考试前碗里多加的糖心蛋、破裤子上崭新的补丁,父母的爱就是这样,融化在每一个平淡的细节之中。无私的爱是无法偿还的爱,说要报答父母其实是何等的僭妄。一次我对父母说我快十八岁了,想独自一人去南京看樱花。父母答应了。那天不巧下起了细雨,我很晚才回到老家,下了车站,在暮色迷蒙中,我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正撑着雨伞在雨中伫立。那时我真蠢,天真地跑去,问他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离家还有些路程。他只淡淡地说出来看看。有时想想佛家实在无趣,“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则无忧亦无怖”深深体现出佛家的软弱和自私。既然我享有这份爱,为什么不能勇敢地去担当烦忧。与其遁入空门了无挂碍,我情愿在人世间于幸福和痛苦快乐和烦忧中轰轰烈烈地完成我的宿命。
时间悄悄地流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母的了解更加全面了。过去坚定地认为父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到了一定年龄才发现他们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父母仅仅是父母,其他什么也不是!他们也是人,对待世间事物也以世俗的眼光来衡量,在生活上他们对我关怀备至,在思想上却往往很难与我一拍即合。回忆过去,在我生命中最昏聩最愚昧的时候,在我于不知不觉中浪费我的青春时,他们未必在我身边督责,当尼采的文字照亮我的生命,促成我灵魂的觉悟时,他们却在为我的前途而忧心忡忡。我们既然在尘世中相遇而不是在天堂里邂逅,那么我们的感情注定要饱受世俗伟力的风吹雨打,父母与儿女就象是两个圆,很难做到同心,两个圆彼此间相交的面积能有多大,只能看各自的努力了,或许这就是缘分。
“蓼蓼者莪,匪莪亦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小时侯挨了父亲一顿打,独自缩在角落里,泪眼朦胧地翻看一本连环画,画的是一个小燕子从小被妈妈喂养许多昆虫,有一次燕妈妈病了,要她出去捕食,小燕子经历了许多风雨和艰难,终于逮住了一只蜻蜓,回到了妈妈身边。这个情节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我们降落在人世时,时间已然敲起别离的钟。父母的年龄,可喜可畏。曾看过一篇短文,写到:“快去告诉你的父母,说你爱他们,一栋房子,一件毛衣,作业本上一个5分,一个问候的电话,虽然差别万殊,但在爱的天平上,它们等值!”过去我一个姑父患乙肝不久于人世,他一个顽劣的小儿子(我的表哥)负责照料他的生活,平素里这个表哥都是被我姑父用大棒子死揍,如今完全是个孝子细心照料着他。后来他回忆起姑父弥留时那一刻回光返照,他说:那时我不懂,见他忽然坐起来,要吃要喝,我那时真是开心的不得了……”听到这时,我眼中充满了热泪。
“将来我一定把钱还给你。”当柯罗每次向父亲要钱时都这么说,父亲善意地耸耸肩,照例将钱包里的钞票大把大把的给他。柯罗的父母是幸运的。当柯罗象孝顺儿子一样将作为荣誉画家得来的勋章交给父母时,父亲跳起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母亲则提醒柯罗衣服整洁,因为他现在是名人了,那时柯罗刚满五十岁。(出于《世界名画家传》)当我面对头发花白的父母,有时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如冰山一角难道就这样在平常的日子里默默地度过?每次看着日益苍老的父亲,总觉得有太多的话想对父亲说,真希望我们心中能容下那一片金色的池塘,让我们象简芳达父女那样在柔波中尽情荡桨。傅雷因痛苦于儿子傅聪与他没有共同语言而向儿子倾诉:“孩子,人们常因手头的东西而不去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是人之常情而原谅自己的这种愚蠢。”父母之于儿女固然如此,其实儿女之于父母的心情何尝不是如此啊!我该怎样向父母倾诉我这一片深情?!
二、陪父亲看病
母亲过去是个焊工,年轻时不用说,到了中年依然生龙活虎的,如今过了六十岁,便开始百病丛生,近年两腿常有痛感,后来发展到上下楼很困难,经过一段治疗,现在开始使用针灸疗法,每天去人民医院针灸一个多小时,虽然她说有效果,但大家都清楚,此病很难治本,一个亲戚曾说这是母亲年轻太辛苦太劳累种下的病根。
早些天就听父亲说要到南京来玩,到前天姐姐在医院的好友小徐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实情,原来父亲近日左眼突然模糊,已在老家一医院看过并一个星期都在打针,见无效才到南京来看病,怕我们担忧一直隐瞒到现在。
我们联系一早在人民医院门口见,母亲也正好要去针灸。我们在门诊部门口见到了父亲,我们立即紧张上前地询问,他却神色自若,轻描淡写地说小问题,我们见到了小徐,毕竟是有熟人好办事,她很快带我们来到眼科,我和父亲催促母亲去针灸,告诉她这里没事,她答应着迟迟不动身,在我们和小徐的一再催促下,她才缓缓离开。不过没多久她又转回,兴奋地告诉我们原来针灸科上午休息,这样她又可以陪着父亲了。
医生是个专家,姓刘,他先让父亲点眼药水使瞳孔放大以检查眼底,询问父亲的病情后,带父亲来到一架机器前,仔细检查父亲左眼:“向下看、向上看,向左上看、左下看……”我站在父亲旁边,全神贯注。这个医生检查结束,竟连声说:“危险!危险!”“这个人眼睛就快不行了!”
真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样的感受!我当时就感觉天突然塌下半边一样,虽然不是什么绝症,但要我深爱的父亲突然失去一只眼睛,是我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实,我立刻感到眼角已经湿润了。后来听医生说,父亲左眼底有一裂孔,再耽搁就导致视网膜脱落而失明,主要原因是父亲年迈且患有高血压,需要立刻做激光修补。医生交代了一下,马上就在隔壁的激光治疗室进行。不幸中似乎也是大幸,但毕竟太突然,事情远没有我们想的这么严重,母亲眼圈也红了,父亲却很镇定,他对这些素来淡然,他朝我们微微一笑,他知道我接妈的代,爱动感情,爱劳神,这笑容虽然很勉强,但千言万语已尽在其中。
多亏了小徐,省了许多工夫,很快父亲就要进治疗室了,家人不能入内,就在父亲走进去的一瞬间,我拍了下父亲的手臂,轻声说别紧张,看着父亲瘦小的背影,我心中真是心乱如麻。
不过一刻钟,父亲出来了,并没有包扎纱布,医生叮嘱要注意休息,一星期后复诊,我们连连称谢。事情进展的很快,刚刚山雨欲来,转眼又云开日出。父母静坐在排椅上,心情一好,话也多起来,母亲连连告诫父亲回家电视不许再看,父亲微笑着用手轻捂住左眼道:“瞎了这只,还有这只眼。”我脱口道:“要缺角膜,儿子割给你!”父亲深深凝视着我,微微地笑了,我抑制不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因为爱,在死亡和离别面前,我们战战兢兢,难以割舍,也正因为爱,我们在死亡和离别面前,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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