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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走过四季》 [打印本页]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8:56
标题: 《走过四季》
本帖最后由 小伊 于 2010-6-15 15:41 编辑
——才女、美女、异女十三终于上版，十三的到来一定能够为小说版带来一道别样的风景。偶搜罗了N年以前刚学写小说时的一篇习作，也算为祝贺十三上版随个份子。如果有朝一日小伊成名了，大家尽管可以吹嘘说：我看过小伊最早期的作品，那叫一个原生态！不过是个超长版，慎入。
一、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女孩子幼年都会经历一段“恋父情结”的过程，现代人则更进一步引申为：“女人小时侯恋父亲，上学时恋老师，工作后恋上司。”我也没能例外。
他叫楚岩，是我在脑外科实习的带教老师。其实不过是一个高我两届的大师兄。他谈不上英俊，但也长的挺拔、健康、年少倜傥，而且和脱口秀主持人戴军有几分相象。当年，戴军的《阿莲》红遍流行歌坛，每每楚岩学着歌星的样子唱到：“……我停留在一个人的世界，于是懂得了什么是孤单。我多想找回最初的爱，阿莲……”总能引来几个小护士热烈的鼓掌。其中有个叫李丹的护士，整天楚哥长楚哥短的，从早到晚。不过，他只是闲来和她们开开玩笑，从不在意她们火辣辣的目光和有意无意的接近。这更让那些芳心大动的女孩子们觉得他酷的可以。
在我之前，他从没带过实习生。报到那天，他看也没有看我一眼，拿出一叠化验单让我贴到病历上，转身不知去向。
我认定自己又成了东家的使唤丫头，而这个少东家看样子也够不务正业的。唉，看来今后的修行全在个人了。干完活儿，我埋头看病历，准备过一会儿自己去查房。
“马依然，跟我去接病号，快点儿！”楚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我来不及细想，拿起听诊器跟他跑到病房。
是个出了车祸的司机，额头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外伤已经包扎。他是被人扶着进来的，神志清醒，只是两个眼眶黑黑的，象是被谁打了两拳。简单的查体之后，楚岩问我：“看出什么了？”我不屑的说：“除眼睑淤血斑外没有明显的阳性体征，可能就是头皮挫裂伤。”我心想：这样的病号也收住院？
他没有提出异议，让我马上开出血尿便常规及头颅CT检查单。得令之后，我以总经理助理般的干练完成了一切，又拿出病历本开始入院记录。心想一定要给“少东家”来个开门红。
看我忙活的起劲儿，他示意我停下来：“马依然，你刚才诊断时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体征，这是一个典型的颅底骨折的病人，如果累及额骨眶板和筛骨，血液就会流进眼眶，引起眼眶周围广泛的淤血。他那两个黑眼眶可不是被打的，这病人是典型的‘熊猫眼征’。具体受伤情况我们得等CT结果出来。”说话间他一脸的严肃。
我象被挨了当头一棒，“熊猫眼征”？噢……好象上课学过，可我根本没有联系起来。我居然那样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就连我的积极主动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他为什么不早说，卖什么关子，第一天就搞的我这么没有面子。虽然窝了一肚子火，但我却再不敢小看眼前这位仁兄。
更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他的清创缝合，我经常在晚上跟他去值外科急诊，这是个指定的法医医院，出示的诊断具有法律效力。打架，车祸的外伤都赶来这里，所以每天晚上都有生意。虽说极力镇定，自幼胆小的我还是常常被那血淋淋的场面惊得“花容失色”，可是他的冷静、快捷、熟练是我始料不及的。他告诉我，刚分配下来的时候，他每天都来这里练习，没有好的基本功是当不了外科医生的。
我终于在他那洒脱不羁的外表下，看到了一份对生活的严谨和对事业的执着。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02
二、
在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的病人治疗得非常顺利。我不辞辛苦地包揽了工作中琐碎的一切，他一边把自己的经验尽力的传给我，一边为我争取更多的实践机会。但他毕竟年轻，有时下医嘱也会征求我的意见，有时也会一起求教于上级医师。我们既象师生，又象同窗。我相信，正象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一样，他也一定是喜欢我的。
但我一直把自己收得紧紧的，我不能让他觉察到任何蛛丝马迹，我不想给他留下轻浮的印象，更怕到头来得到与那几个小护士同样的待遇，我害怕打破现在的和谐与自如，可是我的实习期即将结束了，难道我要永远将那份情感默默地埋藏在这里吗？
又是一个夜班，我在值班室办理出院病历，他坐在我的对面看书。不知谁招惹的，李丹气鼓鼓的推门进来，将一袋橙子放在我们眼前，板着小脸埋怨着：“15床那位‘乔老爷’，有事儿没事儿就按警示器，自己喝水弄湿了被子怪我不给他换，还说不住了明天就出院，走就走，本姑娘不伺候了。”
“乔老爷可是我管的病人，真把他气出个好歹的我可怎么交代？大小姐，您别再给我添乱了，再大的事儿咱忍到明天行不？本少爷这厢有礼了。”楚岩生怕在自己的班儿上闹出点儿医患纠纷，赶紧抛出自己这张王牌求个息事宁人。
还挺管用，李丹多云转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跟他计较吗？”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她倒落了个理直气壮宽宏大量。
我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火上浇油：“小护士一闹情绪就搞罢工，我要是闹起情绪来就不管给你干活了，你要是敢惹我，本姑娘也不伺候了。”说完我马上觉得有些失口，这哪里象是学生在对老师讲话，分明是女孩子在向心上人发嗲。
他也做大惊失色状哀声喋喋：“你可别吓唬我，我哪儿敢惹你呀，你不给我干活我怎么工作呀，我不能没有你呀！”边说边剥了一个橙子送到我眼前。
真不知道他完全在开玩笑还是在假戏真做，我感到他在异样地看着我。我本能地克制着内心的慌乱接过橙子，面不改色地回应着：“您搞反了吧，孔子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敢惹你的是我，再有意见我也得保留哇。”
“千万别告诉我你要认我做爸爸，我才比你大两岁，当哥哥才合适，能有你这样又清秀又乖巧的妹妹我可太幸福了。”
楚岩就是有这个毛病，开起玩笑就忘乎所以，但他又总让自己处在一个进可功退可守的位置。男人有这种嗜好偏偏又让很多女孩子心醉神迷，那些追随他的小护士们不就是这样把他崇拜得一塌糊涂吗？
一想到那几个小护士，我的心头便掠过一丝阴云：他身边又是柔情蜜意又是风情万种的，早就尾巴翘上了天，我这不也在挥着小拳头讨打吗？再继续下去，如果他把我跟那些小女子归到一起，趁机取笑，我岂不是自取其辱？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女人的患得患失会让她一辈子生活在疲惫和懊悔之中，思前想后的结果永远朝着悲观和退缩，当她翻然醒悟时，方知“黄鹤一去不复返”，只落得个“白云千载空悠悠。”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13
三、
时间在一天天流逝，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那天上午，我把手头的工作干完，一直想着怎么和他道别。这时，同科室的周大夫恰恰也问起我们什么时候出科。我故意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说：“明天我们就去骨科了，我们压缩了实习时间，所以提前了一周。”说话间我偷偷地看了一下楚岩的表情，发现他的脸色居然变了！他瞪瞪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病历，似乎内心有些慌乱，却又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绷的紧紧的，他是因为我要突然离开而大惊失色吗？他真的不舍得让我走吗？他为什么要默默地忍受呢？到了最后的时刻他还要克制自己吗？我是在凭着想象自做多情吗？……一连串的疑问闯进我脑子里，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痛！
在掩饰情感方面，女人往往比男人更盛一酬。还是我首先开口做轻松状：“楚老师，我的实习鉴定您一定得给我写好点儿呀。”他忽然抬起头：“啊？你……你刚才说什么？”就象刚刚被我从遥远的外星拉了回来，还没有弄明白地球是怎么回事儿。我又解释了一遍，他听清了，极力让自己自然地笑着说：“原来你还有这么条辫子攥在我手里，那就得看你最后的表现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幽我一默，我恨不能兜头给他一焖棍。
整个上午，大家话都不多，科室里少有的沉寂。快下班了，李丹走进来说：“今晚上食堂加餐，有订饭的吗？”
楚岩又开始气她了：“一提起吃你就来精神儿，人家护工的事儿你张罗什么？”
“我这是关心你们，不许别人学雷锋了？”
“好好好，帮我订两份。……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是我一个人吃，我没那么饭桶，我要请人。”
“请谁？请我吗？”
“你省省吧，我今晚上夜班，你给马大夫也订一份，省得她再回学校了。”
“告诉你楚岩，以后你的事儿少找我！”李丹就象个孩子，脸色说变就变，说完扭头出了值班室。
傻瓜也能意识到李丹在吃醋，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自作主张请我吃晚饭。看样子不管我同不同意他都请定了。我心头一热，预感到晚上也许会发生什么。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15
四、
中午回到宿舍，我还是忍不住发布了这条新闻：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我们楚老师请客。
“哇！”宿舍里一阵惊呼：“白马王子要请我们的依然小姐共进烛光晚餐！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生生在我们眼皮底下！”那些阿猫阿狗儿们起哄的工夫天下一流。
“神经病！不就一顿工作餐吗，瞧你们弄得乱七八糟的，什么资产阶级臭思想！”在只有女人的环境里同样不需要文明。
大家还是不依不饶，声称再不招供就大刑伺候。
我只好对天发誓晚上回来一切情况如实上报如有半句谎言听凭发落。
她们终于高抬贵手，然后又带给了我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实习期按原计划进行。
这就是说，我还有一周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太好了！这真是双喜临们，如果看黄历今天一定是大吉。
整个下午，我不停的看时间，觉得一分一秒都是那样慢长。终于快下班了，我等待着楚岩做正式的邀请。可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只字不提请客的事。
我只好先开口说：“楚老师，我先回学校了，等吃完饭再过来。”“好的。没事儿了，你走吧。”
天呐，他居然放我走了！他压根儿没打算请我！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太傻了，那么轻易就把别人的话当了真，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见鬼去吧！谁稀罕你的烂饭，以后这辈子休想再请我，我马依然生来就是宁折不弯！
我一句话没说，拎起背包走出值班室。满脑子美妙的设想顷刻间化做冲天的怨气，心头那刚刚萌动的爱情也被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心里虽说有一丝寒冷，但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虽然没有胃口，但为此绝食也大可不必。当我端着饭盆儿出现在学生食堂，一下子被林林那伙子人发现了，大叫一声涌了上来：“宝贝儿，你不是和那谁烛光晚餐去了吗？我们正算计着怎么回来审你呢。”
“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亲爱的们，提前祝你们愚人节快乐！”一种本能让我用笑容掩盖了倍受摧残的自尊。我觉得自己有着双重的人格，有时侯感性的无与伦比，凭着喜好去做出一件又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有时侯又理智得让我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激情。但我不得不承认，世间最难闯的，还是情关。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17
五、
晚上，我按时来到医院，楚岩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看书。
我瞟了一眼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检验单，没理他。楚岩已经习惯除了查房、签字、下医嘱什么也不干。我横下心来——今天本姑娘真的不伺候了。
坐下来打开教科书，我故意翻到骨科部分，一声不响地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楚岩一抬头，大叫一声：“你飘进来的呀！连个动静也不给，想吓死我是不是？”
我不说话，眼皮都没翻他一下。
他离开座位，凑了过来：“骨科概论？哎哎，过分了点吧，还没过门呢就给婆婆绣上花了？”
我还是不理他。
看到桌子上他翻乱的那堆东西还摆在那儿，他觉出了我的不快。
“现在这世道可真变了，连马依然都闹起情绪来了。就算你明天就拍屁股走人，也不至于今天就把老师甩了吧。是不是谁欺侮你了？我给你找他去！”
听着楚岩没话找话的打趣，刚才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终于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楚岩吓坏了：“大小姐，咱别这样，别这样，有什么事你快说，真是的，急死我了！”
既然闸门已经打开，反正也堵不住了，我干脆把话挑明了，：“你凭什么信口开河戏弄人？”
“怎么了我？”他一脸狐疑。
“当着那么多人说好请我吃饭，我还当真了，告诉了我们同学，到最后根本没那回事，你知道她们怎么笑话我吗？”
“哎呀，原来为这个呀，怨我怨我。其实我真心想请你来着，可是中午你走了以后才通知晚上加餐取消了，没订上。我还气死了呢。我想过要告诉你，可又觉得本来就没跟你说，回头再解释请不成了多没趣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认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楚岩一脸的无辜。
原来理由就这么简单，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而已。可是经历了一段情绪的波澜之后，我的心里变得一片荒芜。没有了期待，也没有了怨恨，没有了喜悦，也没有了苦恼，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如果情感已经无法再升华，那么只有让他随风而逝吧。
这时候，值班护士邹姐走了进来。“楚岩，给我开点胃药，一会儿我去取去。”
“怎么了邹姐，胃病又犯了？”
“还不是大姐我太贪嘴，一加餐就管不住自己，辣得吃多了。”
“加餐？不是取消了吗？”
“你听谁说的？”
“李丹告诉我的。”
“哪有的事，她逗你呢。傻小子，你肯定得罪她了，要不然她骗谁也不会骗你。”邹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楚岩，拿起处方走了出去。
“这个小丫头片子！我早该想到是她在捣鬼，哪有这么巧的事，看我能饶的了她。”真相大白的楚岩恨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插曲”最终竟然是以闹剧收场。我们都无话可说。值班室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楚岩轻轻的喊了我一声：“依然”。
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依然，你想听听我故事吗？”
“想听，你想说吗？”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19
今天的服务器不知怎么了，半天打不开，发文章太费劲，明天再继续。
作者: 妙韵怡然 时间: 2010-6-14 19:27
小伊是医生么？怎么懂得这么多的专业知识？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32
小伊是医生么？怎么懂得这么多的专业知识？
妙韵怡然 发表于 2010-6-14 19:27 
好像是吧，不过我上一篇还说自己是电力职工呢，嘻嘻。
作者: 妙韵怡然 时间: 2010-6-14 19:32
我也想听听楚言的故事，还有他和依然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34
我也想听听楚言的故事，还有他和依然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
妙韵怡然 发表于 2010-6-14 19:32
那我试试吧，今天发文太慢。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39
六、
“我是在新疆石河子出生的。我妈妈是北京知青，后来去了石河子建设兵团。然后嫁给了我爸爸，又有了我。慢慢的，同去的知青都返城了，最后就剩下了我的妈妈——她舍不得我和我爸爸。但我知道，她做梦都想回北京。我是八岁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来到现在的离城的。
“当年，有个知青子女可以安排一个回城的政策，我让给了弟弟。为此，我妈妈对我一直很内疚。那时候，我已经上了高中。我就安慰我妈妈，说我一定会考大学考回北京去。
“但我的高考成绩不理想，只考上了本省的医科大学。毕业的时候，北京有一个医院到我们学校招聘，他们对我非常满意，可是到了签约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离城属贫困地区，当地考生毕业后原则上还要回本地，想要出地区都要得到很多部门的审批，如果出省还要交一大笔出省费。当时人家就放弃了。他妈的什么狗屁政策，贫困地区的学生就活该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吗！不是我不想建设自己的家乡，可是我也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权力呀！
“我妈妈在我毕业后第二年就去世了，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希望我能够有机会回北京。
“现在，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考研了。这两年，我除了工作就是复习。今年，医院好不容易才批准了我的申请，可是我的压力就更大了。你知道北医大的竞争有多激烈吗？
“依然，我真的要谢谢你，自从你来了以后，我感觉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时间，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好像以前的疲惫感一点儿都没有了。你知道我多想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了。对我来说，考研就是一条不归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妈妈的愿望。”
楚岩说话的声音不大，眼睛里似乎还闪着泪光。我还从来没有从别人嘴里听说过楚岩的往事，也许他很少和别人提起。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楚岩毕业这么久还是一个人，为什么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子都没有让楚岩心动。因为他有自己的梦想，他有自己没有做完的事。
那么我们现在又算什么呢？师生？朋友？知己？还是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他并没有说他爱我，关键的是，他还不想去经营爱情！我毕业后要离开这里回到我的故乡，我们注定要天各一方。如果我抛开一切去追寻自己的爱，会有结果吗？他是理智的，我是矜持的，也许我们永远没有开始了。
一周以后，我真正离开了脑外科，离开了楚岩。
那天上午，我把所有该做的工作做完以后，微笑着对他说：“楚老师，我走了，以后有时间来看你。”没等他回答，我已经转身跑出了医办室。我害怕极度的伤感让我无法控制自己即将决堤的泪水。
一路上，我的耳边仿佛一直在回响着费翔的老歌：“我从来不知道离别的滋味这样凄凉，到现在才知道说一声再见需要多么坚强。我想要忍住眼泪，却不能忍住悲伤，在不知不觉中泪已成行……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42
七、
这是一个偏远的山区，这是一个被人戏谑为：“穷山恶水、丑女叼民”的地方。然而我来了！
“依然，你真的要参军到那个地方！你爸爸是局长，你毕业回家市医院、中医院，哪个不好进，偏要去那儿！现在可不是上山下乡的年代，‘不爱红装爱武装’那一套早过时了。”好友林林只当我一时冲动，摆出一副推心置腹、苦口婆心的架势，生怕我一失足成千古恨！
医学院的学生找工作难是众所周知的，不是没人要，是人人都盯着大城市、大医院，条件好、有前途。所以，我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姐妹们太羡慕我有个好爸爸了。然而我“投笔从戎”的行动让她们全体大跌眼镜！没有人能想明白我为什么“不恋闹市钻山沟”。有人力劝，有人遗憾，也有人窃喜：自己终于少了个强劲的对手。
还有妈妈，她一听说我毕业后不打算回家，马上在电话那头掉起了眼泪。母亲的泪水洗不掉我出征的决心，我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理想抱负什么的，就象当年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要到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一样。
可是，我终于没有跟任何人说出藏在我心底的秘密，以及我报名参军的真正动机。那是我的向往、我的期待、我的迷茫与无奈。
“快点，帮我们的高才生把行李搬到屋里去！”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军官指挥着几个小战士，底气十足。几个小伙子咧着嘴喜气洋洋屁颠屁颠地忙活着。
这是我来报到的第一天，我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欢迎。在这片大山里，这么一个隐蔽的部队是不常和外界接触的。在这里工作的女干部已经很少，能自愿特招到这里的女大学生更是凤毛麟角。大家看到来了这么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小姑娘都觉得挺好玩儿的，此外还有好奇：这就是我们小小卫生所学历最高的女军医？好象谁家的孩子走丢了迷迷糊糊跑到这里落脚来了。她看上我们那儿了？她能在这里安心待下去吗？
那几个被抓了差的小兵却没那么多想法，看得出来，来了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他们心里都蛮高兴，而且这个女的看上去还不太让人讨厌。但人家初来乍到又不好显得太殷勤，只是乖乖的听凭调遣，尽心尽力。
这里尽管条件简朴，但营区被修整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对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来说，军营充满了新鲜与神秘。我曾不只一次的被那些戍守在边关哨所、雪域高原的解放军将士们的无畏与忠诚感动的涕泪横流、心潮翻涌。也曾幻想着哪一天身着戎装英姿飒爽地演出一幕感天动地的英雄赞歌。但我一直觉得那些故事离我太遥远，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和平与安宁的生活。今天，我也开始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这算不算一种圆梦呢？也许在这里创造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但这些官兵们能够选择来到这里甚至死心塌地的守上十年二十年本身就是一种奉献了。当然，我还有我的心愿。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46
八、
一切就绪，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拿出纸笔，开始了大山里的第一篇日记：
7月7日 星期一 晴
我来到部队，这是我能找到的离你最近的地方。因为我曾想方设法留在你的城市，但我做不到。这里远离家乡，条件艰苦，但却能留给我一份希望：我可以一步一步的走进你。
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为什么没有回音？
每天，只要静下来，我都会不停的回忆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日子。直到现在，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你的表现那样强烈地让我感觉到我对你的重要，但我仍然被你那似隐似现、若有若无的感情搞的终日神不守舍、焦头烂额。我无法证实你对我的关怀有没有爱的成分，我是个矜持又很内敛的女孩子，这让我很难去对别人主动示爱。我不想这样失魂落魄的过日子，给你写信我下了多大决心！为什么没有回音？
昨天我打电话到你科里，李丹接的，一听说找你，她气哼哼的说了声“不在！”就把电话挂了。她大概听出了我的声音。她还在为那次你给我订饭吃我的醋呢，那次的恶作剧虽然当事人是你，可是我觉得真正被捉弄的却是我。
我在期待着你的回音。
我合上日记本闭目养神，但我的思绪却无法被关闭。感情真的是女人的生命，就象阳光、空气和水一样，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养分，能够给生活带来色彩、快乐与生机。
生活在继续。我一边熟悉门诊的医疗工作，一边熟悉部队的生活。我们还没有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所以我像个老百姓一天到晚问东问西，误打误撞。
“咱们进饭堂要排队唱歌吗？”我问道。
“你是新兵，肯定要唱。每次打饭你就排在我后面。”一位放射室的老技师笑着对我说。
“别听他的，咱们去的是机关干部灶，没什么规定，谁去的早谁先打，凭什么就在他后面。要唱歌让他自己唱。”立刻有人站出来拨乱反正。
“什么时候我才能到机场去呀，飞机是怎么飞起来的？”我又问。
“扑啦扑啦翅膀就飞起来了。”一个军医插话过来。
“骗人！那是母鸡。”我马上觉出大家在拿我开心。我的纠正以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起床、搞内务、打扫营区环境、上班、聊天、下棋、开会、偶尔看场露天电影……按部就班的生活让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一天上午，我在内科值班，卫生员小张急匆匆的跑过来：“马医生，门岗说有个人来找你，叫你回个电话。”
“什么人？”
“没说。”
会是谁呢？家里来人肯定会跟我打招呼；同学都回家了，谁会顾的上来看我。啊？会是他吗？真得会是他吗？我感觉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心里扑通扑通慌乱的跳动。不，不打电话，我决定亲自到大门口去把人领近来。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49
九、
几百米的路程，此刻变得那样漫长。可我的内心却害怕走到尽头，我害怕无情的现实浇灭我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花。
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多少个日夜的思念，多少潭望穿的秋水，终于等来了这相见的时刻。
我想喊，可是发不出声音。我朝营门警卫招了招手，示意他让楚岩进来。楚岩一转身，看到了我，立刻向我飞奔过来。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急切、他的惊喜。
跑到我身边，他一边喘息一边说：“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前一段时间去北京参加考验培训班去了，昨天下午回来才看到你的信，今天一早就坐火车来看你。”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回音。
此时，我难抑的激动已经平息，便对他说“走吧。先到我宿舍吧。”
在我简陋的宿舍里坐定，楚岩疑惑地问我：“你怎么分到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傻瓜！傻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难道就一点儿也想不到我是为了你才来这个山沟的！可是面对骄傲的楚岩，我依然没有说出口。他是一个被女孩子宠坏了的人，爱情对他来说随时都可以唾手而得，在我还没有确定我是不是他王冠上的珍珠时，我不会随便的自取其辱——我同样是骄傲的！
我立刻作憧憬状：“我太想参军了！为了这身军装，就是雪域高原、海岛边防我都在所不惜，更何况这林彪选中的世外桃源、军事要地。”
“
林彪都在温都尔汗嗝屁了二十多年，居然还有人在追捧他，地底下都要笑醒了。”
“事物要一分为二，做人差劲了点并不代表人家没有军事才能。带你参观一下吧，以正视听。”
“太好了，我从小就没进过军营，挺神秘的。”楚岩兴奋得像个孩子。
刚好今天不飞行，我可以带着他漫步在机场的跑道上。我内心多么希望能和楚岩像情侣一样手牵着手，看晨曦落日，闻野草清香。可是今天，我们还是像多年老友一样海阔天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
“考研有信心吗？”
“一半一半吧。依然，你知道吗？有时候累得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真想放弃了。看着人家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也忒想有个知心的人在我身边陪我过完下半辈子，山城又怎么样，一样的古道西风，小桥流水，挺美的呀。不过睡一觉醒来，又埋在了书山题海里，怎么说也得搏一下子吧。”
知心的人？你难道没有想到我就很知你心吗？楚岩啊楚岩，你可真笨啊！我是个军人，我们没有空间的距离，不管你将来走到神州大地的哪一个角落，我都可以和你团聚，只要你肯等我。除非你飞出中国！
楚岩坐下午的火车回了离城。临走时，他问我可不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到我这里来放松放松。他说在这里呼吸了原野的风，智商可以提高十个百分点。
我有千百个“可以”！
我说“随时恭候。这么个莘莘学子，我不支持谁支持？就算为希望工程做点贡献吧。”
“怎么听着你倒像我的老师。可是不能让你马依然得了势。”
“河都过了还要你干吗？还想在我面前摆老师的架子呀，当初你的气又不是没受够。现在肯招待你，还不知道谢本姑娘赏。”
“你才当兵几天呀，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伶牙俐齿，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
楚岩在我们的拌嘴声中登上了回城的列车。
新一轮的思念又开始了。如果说爱情是美妙的乐曲，思念就是凄美的和弦。剩下的节目便是我一个人的弹奏。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4 19:53
十、
没有等到楚岩的再次造访，我就得赶赴湖北，去参加特招大学生集训。三个月的摸爬滚打，让我的皮肤晒黑了，身体结实了，走起路来也开始健步如飞了。
再次回到单位，已经十二月份，正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楚岩的复习考试也到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到我这里来“放松”了。我只能在孤单的夜晚遥往北斗，祈祷楚岩一切顺利、梦想成真。
楚岩考完试给我来过一封信，告诉我他考的“尚可”，他很想来看我，但他要陪父亲赶回内蒙老家，有些事需要他们去处理。信的末尾，他凄凄切切地说“这一年我休假太多了，只怕院里哪天一气之下把我开除了，到时候我流浪街头，你肯赏口吃的吗？”
我扑哧一笑，对着信纸自言自语“傻瓜，你的人我都可以收容。”
四月份的北方已经开始泛绿，没有风的日子格外让人心旷神怡。去年，刚刚进脑外科实习的时候，也是这样美丽的艳阳天。相似的天气特别容易让人回忆起往事。过去的一点一滴经常会浮现在我眼前。
一天上午，我刚刚结束了外场的飞行保障，一下救护车，就看到了宿舍门前那个洒脱、俊逸的身影，他正朝着我无比灿烂地笑着。
My God! 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顾不上清高和自持，顾不上身边有没有别人，扔下救护箱朝着楚岩、朝着我日夜思念的爱人跑上前去，一下子抱住了他，就在同一时刻，楚岩也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依然，我考上了！我考上北京医科大学了！”
“祝贺你！你妈妈泉下有知也一定高兴得不得了！”该死！我真是慌不择言，这个时候说什么不好偏提这个。
楚岩并没有在意，继续兴高采烈地说：“我的导师毕业于美国的斯坦福大学医学院，他说如果我的成绩足够好，两年以后可以推荐我读斯坦福大学的博士。但奖学金要自己考。不过这已经足够幸运了。”
美国？难道楚岩毕业后还要去美国？他居然要飞越三万英尺的高空，飞到大西洋彼岸，飞到地球的另一端？！
我的心又一次降到了冰点。楚岩的激动来源于学业的成功。那么我怎么办？我将无法再次追赶他的足迹，难道那句气话竟然会应验？事实上，他真的要飞走了！
“楚岩，你去了美国……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回来呀，谁说我不回来呀？这里有我的家，还有……我最心爱的人！可是直到今天，我才能鼓起勇气对她说：我就像一只风筝，就算飞到天边，线，永远在她的手里。”说完，楚岩拉起我的手，脉脉地注视着我的眼睛。
隔壁传来张行款款深情的歌声：“一条路，落叶无迹，走过我，走过你。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悄悄地，我从过去走到这里，我双肩驮着风雨，想知道我的目的，走过春天，走过四季……”
（全文完）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10-6-14 22:12
做个记号，明天来细读~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10-6-15 11:29
我终于在他那洒脱不羁的外表下，看到了一份对生活的严谨和对事业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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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
当然，也可能是事故。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10-6-15 11:35
原来以为楚岩是个很严肃的人，原来也很会哄女孩子。
跟着作者听听他有什么故事。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10-6-15 11:42
完了？
没看够呢。
应该还有许多后续吧~
作者: 十三 时间: 2010-6-15 13:18
小伊我来了，这是真事吧？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5 14:57
小伊我来了，这是真事吧？
十三 发表于 2010-6-15 13:18
我写小说不一定都是真事儿，但都有原形。
作者: 十三 时间: 2010-6-15 14:58
总算看完了，写的很好，但我不喜欢楚岩，这是作为一个女读者诚实的想法。
作者: 十三 时间: 2010-6-15 15:02
小伊，我将你的标题删了关于我上板的事，抱歉，主要是你这样会干扰阅读你的小说思路，还有咱要低调，是吧？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5 15:08
小伊，我将你的标题删了关于我上板的事，抱歉，主要是你这样会干扰阅读你的小说思路，还有咱要低调，是吧？
十三 发表于 2010-6-15 15:02
那我把第一段也删了吧。
作者: 唐朝国庆 时间: 2010-6-15 15:10
我看留着好
作者: 唐朝国庆 时间: 2010-6-15 15:10
原汁原味啊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5 15:18
我看留着好
唐朝国庆 发表于 2010-6-15 15:10
前期效果已经产生了，给后来者留下点纯文学的东西吧。
作者: 唐朝国庆 时间: 2010-6-15 15:24
不能啊，该留着的都在的才好的。
作者: 小伊 时间: 2010-6-15 15:35
不能啊，该留着的都在的才好的。
唐朝国庆 发表于 2010-6-15 15:24
那好吧，我再加上去，谁让你是首版呢，呵呵。
作者: 唐朝国庆 时间: 2010-6-16 18:20
张行款款深情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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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曲的岁数挺老的了。
作者: 唐朝国庆 时间: 2010-6-17 12:06
什么时候来一起站岗哇？翘首以待。: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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