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不能解除痛苦，但酒可以麻木神经。 我不嗜酒，也从来不想用酒来拯救自己，抑或叫作救赎。多次在朋友们一起谈心时讲到关于酒的话题，我说，无论什么酒，淡酒，烈酒，白酒，啤酒，国酒，洋酒，热酒，凉酒，我都没有在饮后感到是一种享受，甚至认为诸如李白，张大马虎那样欲仙欲死，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张大马虎何许人也？曾经的一个邻居，爱酒如命，每日三餐皆不能无酒，最让人钦佩的，也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喝酒的境界：酒不分好歹，是酒就成；可以无菜，当然什么菜都能凑和，曾经亲眼看到他把长了毛的豆腐干大块大块扔到嘴里；每餐白酒要暴饮半斤以上，多是些低档高度劣酒，啤酒大概要十多瓶，成本太高，是他承受不起的，也就极少看到他喝啤酒；张大马虎从早上开始喝，有时夜里还会加饮，他醉么？——这是当然，满面通红，满嘴酒气，走路摇摇晃晃，倒是没听说过他酒后与谁发生过争执，因为酒后的张大马虎要远比清醒时健谈且亲和，在他不多见的清醒状态里，他的目光是冷淡而漠然的，且总是郁郁无言，他的家庭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妻儿老小，倒还过得去，我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 张大马虎常常在醉后揣上一瓶酒去讨扰自己的朋友，只要让他进门，他就会与朋友一“醉”方休，其实只不过是再把朋友弄醉而已，他早已醉，再喝也是如此，这一点难能可贵，他醉了，再喝多少也还是初醉时的状态，不会更不堪。于是，朋友们开始忐忑于张大马虎的“拜访”，开始时还让他进门，后来就是“吊桥高起”，任张大马虎把门拍得山响也再不理他。张大马虎并不会大骂不绝，拍久了人家不开门就再去拍下一家，也就免不了拍错——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事情，所以不会有人在意，拍错了开门一看不熟，不认识，他就讪讪地走掉。我不能认同酒后的张大马虎是快乐的，也正如我不能认同李白酒后就可以成仙，所谓的“李白斗酒诗百篇”，隔了千年的光阴，暮雨朝云，谁知是不是以讹传讹？ 喝酒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应酬，尤其是近年来体质下降，经常会醉。醉了的感觉是什么？一是清醒。越喝越清醒，甚至会想到谁谁谁开车要少喝，自己路上要小心，如果是自己坐东，不要忘了结账，有时是旧友，就会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来，但不哭，从来没有，那样就是失态了吧。二是手脚乏力，不由自主。完全失去了清醒时的敏捷，总想倚恃点什么东西，所以桌、椅、门、甚至是墙就成了眼中的救星，因此看到有人喝醉了抱树，便再也不感觉好笑，觉得他们好可怜，好无助。三是健忘。这是醉醒后的事情了，记忆之轮只是到了醉中的某一点便戛然而止，此后的事情再也想不起来，于是突然感到惶恐，怕是不是那段空白的时间里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幸好每次急急印证之后，终于没有越过雷池，但已是脊梁冒汗。 可不可以不醉？这对于性格坚定的朋友来说，似乎问得就好笑，你不喝，没人去往你嘴里灌，所以所谓的醉呢，都是自找，就像李白、张大马虎一样。是不是如此，我并不敢下结论，只知道大凡喝醉一定是动了感情，一定是可以促膝的朋友在一起，若是工作场合，或者一般的应酬，反倒从来不会喝醉，说到底，自己既是个性情不坚定的人，又是个爱酒的人，不然，也就真的无法解释酒中的一切了。 张大马虎醉了暴走，李白醉了可以写出好诗，我很羡慕，至少他们是真正的兴奋了，不会像我一样被撂倒。每次酒醉，尤其是回到家里，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试着几次坐在电脑前面，脑子却空空如也，什么也写不出，哪怕是一个字，只是困，困到头一沾枕头就鼾声如雷，而且睡下的时候什么姿势，到醒来还是什么姿势，并且一个梦也没有，空白，只是空白，也许在李白、张大马虎那些“前辈”看来，这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醉了，便是醉了，不需要再给它定一个格调，忘怀有时远比刻骨铬心更让人牵肠挂肚，醉了，忘了，睡了，进入到一个无声无识的混沌世界里，天海茫茫，哪一片鹅毛不是自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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