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国强
从小,我就喜欢听隔壁邻居秦伯伯讲钓鱼的经历。看到他每逢星期天一大早扛着一根鱼杆,拎着一个鱼篓带着一顶旧草帽、鱼食鱼饵出门,晚上拎着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鲜鱼回来,围上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你一言,我一舌,羡慕极了。这时候的秦伯伯满面红光,被人们蔟拥在中间,仿佛是个英雄人物,他会顾不上一天的疲劳,放下手中的渔具鲜鱼,然后开始讲述今天的钓鱼经过,有时还会插点历史典故。比如,古时候的宰相姜子牙坐在渭河边上,用直钩子钓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句名言流传至今,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如果兴致上来,再讲钓草鱼用什么鱼钩,是大号的黑色的那一种。钓鲫鱼用圆形胖胖的鱼钩,细细的表面有点发古铜色的光泽。钓菜条鱼就用长长瘦瘦的鱼钩。一直讲到路灯放亮,人们已到吃晚饭的辰光,他才摇摇手,大声说:“不讲了,不讲了,都回去吃晚饭吧。”人们才三三两两离开他。
二十世纪的六八年,我们这些闲在家中的学生成了逍遥派。一天傍晚时分,好友春方悄悄地对我说,明天我们钓鱼去。“好啊,”我一听,当时就高兴得一拍巴掌。要知道,春方是我们这条老街小伙伴里经常钓鱼的老手,他答应明天带我去,要不是平常我们有点深刻的友谊交情,他是不会轻而易举答应的。回到家,我立即准备好钓鱼竿,把它放在门背后,把鱼饵(小蚯蚓)瓶、鱼塘香料瓶一股脑儿放在一起,用一张硬纸板靠墙斜撑而立,把这些东西遮盖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春方在楼底下喊我,我揉揉眼,记起昨天晚上春方的相约,便一翻身,从床上立了起来,一溜烟地下楼,开门接进春方。一阵飞快的洗唰之后,便扛着鱼竿,拎着装鱼饵的小瓶,和春方一起悄悄地上路了。
仲春的早晨,我们都穿着藏青单面卡的夹紧裑。走出长长的老街,走出镇东的石塘桥,走上高高的龙岗,一阵晨风吹来,我感觉得一阵凉意。春方对我说,我们加劲走一程,就不冷了。“好阿,我们快点走。”我们两个扛着钓鱼竿,拎着鱼食瓶,一阵小跑,一直跑到路两边全是油菜地,中间是一条狭狭长长的羊肠田埂小路。一不小心,脚就会踩到菜地里去。春方在前面急跑,我在后面猛追。有时候,油菜长的茂盛,春方在前我都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把我急出一声冷汗,一阵高喊急追,春方已在不远的地方喊我。再一抬头,已经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边上。密密匝匝的油菜连成一片片金色灿烂的海洋,那油菜足有我们大半个身子高,别说小孩,就是大人,走在这菜地中的小路上,也难以找寻踪影。眼前的小河,是一条历史悠长的陈庄河,相传在明朝就已经有了这条河流,河西边是丹阳县,河东便是武进县了。陈庄河便是两县之间的分界河。这条河面对大路的是一片低洼平地,往前走一段是一个高坡,陈庄河绕过这个高坡,再潺潺地向东流去。河两边是一片绿油油的麦苗地。春方先在平地处掇了两个鱼塘,又在高坡处分别掇了两三个鱼塘,便先在高坡处钓了起来,我则在平地处开始了我的第一次钓鱼生涯。
太阳还没有升起,东方是一片鱼肚白色。河边的草地上亮闪着一颗颗晶莹的晨露,我穿好蚯蚓,甩出透明的尼龙鱼线,这可是我一个星期前特为从渔具店里挑选买来的,老板吹嘘说,可以钓六斤中的大鱼,尼龙鱼线当时是鱼具中的上品了。看着白色的浮子一颗颗被鱼钩拉着,缓缓沉下去,直到河底了,才停住,恰恰的露出最终那两三个浮在上面,平平稳稳的,一动不动。
我的垂钓处是一片平坦地,浅浅的河水里茂盛地生长着一片片水草。春芳帮我选的鱼塘恰恰在水草中间的空白处。每隔两三分钟,我的浮子就要动一两下,我连忙兴奋地拎起鱼竿,但遗憾得很,大都是小拇指大的汉普郎鱼。春芳在高坡地上垂钓,老是不咬钩,便提着鱼竿过来对我说,我们调一下,我在这边钓钓看。这地方是他带我来的,他要调地方,当然没说的。我点点头就到他所说的河岗地边摆起鱼竿,垂下鱼线,眼见得白色的浮子被鱼饵坠着,缓缓的拉下水面,最后稳稳的沉住,心里充满了好奇与兴奋。
太阳从东方探出了小半个红红的脸,慢慢地整个红彤彤的身子都露出了地平线,大地一派明亮。我站的地方是高岗地,脚底下是一丛柳树,俯身在清清的河流上。我面迎着太阳,看着寂静的河面上,开始升腾着袅袅的雾气河岚,河对面是叫陈庄的村子,轻轻的晨风从远方不时的拂来,心里真是舒畅极了。
看着不远处春芳时时地拎起鱼杆,从鱼钩上脱下一条条小鱼,觉得好玩有趣。站了一段时间,我的鱼竿还是没动,我觉得有点累了,便一屁股坐在河岸边,口里默默的念着一首顺口溜:
钓鱼郎,钓鱼郎,
空闲读书好时光。
一根渔线放下去,
钓起十斤大鱼王。
钓鱼郎,钓鱼郎,
坐等大鱼来品尝。
一点鱼饵喷喷香,
吃了就要上大当。
太阳升的有一杆子高了,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河面的水汽开始慢慢地散开来,水面变得平静与清晰。
想起秦伯伯常说的,钓鱼和做事一样,要有心相。你说,姜太公用直鱼钩在渭河岸边钓鱼,明明是无鱼上钩,他却坐得稳稳当当。日复一日,直到周文王和他相遇,一席倾心交谈,方有姜子牙为相,弘扬正义,推翻昏庸残暴的奴隶制商朝,东周列国各路英雄神榜一直流传至今。至今看来,钓鱼不过是姜太公等候周文王相遇的一种方式罢了。
阳光明丽下的乡野,菜花金黄金黄的一望无边,蜜蜂嗡嗡的开始忙忙碌碌采蜜,蔚蓝色的天空碧空如洗,微微的春风轻轻的拂动着菜花,传来一阵阵菜花的芳香。小河的水面清晰而平静,这时,偶尔地翻出一两个小小的水泡。突然,
我看到,钓竿下的鱼线浮子动了一下,接着动了第二下,然后动了第三下的时候,浮子牵着鱼线往下沉去本能的我,猛地往上一举钓杆,呵,沉甸甸的。抬头一看,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我连忙向身边收拢鱼竿,兴奋地取下鱼钩上的鲫鱼,把它放入浅水里的鱼篓。这条鱼有三两重,是我第一次钓鱼的成果记录。
我连忙穿好鱼饵,细小的褐红色蚯蚓在阳光下红的发亮,这可都是我在一个星期前就准备好的。我缓缓的垂下鱼竿,放下鱼线,屏住呼吸,重新坐下来,悄悄地看着水面上的白色浮子,就像小猎人在观察山林里的动静。猛地,浮子一下一下又一下,我连忙挥起钓竿,嘿,第二条鲫鱼被我钓了上来。接着,我开始钓了第三条,第四条。。。。。。,这个早晨,我的收获颇丰,我钓到了六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太阳高高的升到了头顶,明亮的阳光下,一望无边的菜花金黄灿烂,穿行在菜花地里的田埂上,我和春芳的歌声嘹亮高扬,
日升西山朝霞飞,
我们钓鱼把家归。
…….
我和春芳一路闲聊,边说边走,不知不覚快到了家里,看着左邻右坊争睹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鲫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一种高兴与爽朗,少年的我体会到,做什么事一定要有心相,烦躁不定是难以做成事情的。钓鱼的收获只是一种经过,而得到钓鱼方法与把握才是生活的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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