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跟着奶奶去奔丧。在大人的哀痛中一脸迷茫地品味着主人的糖果。奶奶有时候会大声哭嚎,极力用过大的悲声代替很少的眼泪。因为两个儿子,奶奶成为村里的名人,几乎有丧事的人家都会留下她的身影。她也有真痛的时候,会俯倒在黑漆的棺材前一遍遍述说着对逝者的眷恋。那个时候小小的我会被拉在一边跪着,幼小的心灵在懵懂之中感受生离的凄凉。
长大以后,经的丧事很多。看着奔丧的人推杯换盏,嘻笑怒骂,也总是会无声地感叹逝者的悲哀。逝者的亲属红肿着眼睛一身白衣跪倒在棺木前,频频磕头谢安,客人受礼还礼然后就座,很少有人为逝者悲哭。多数人只是安闲地坐着喝茶聊天看孩子们奔走。主人是不会说什么的,因为丧事的场面大小,来的人多少关乎着逝者生前的人脉。来的人多,表明逝者生前混得不错;来的人少,也只能表明逝者生前的不如意。
对我来说最痛的一次奔丧是因了早逝的老局长。当时,我缓缓地走过一张白木的单人床,他的黝黑的脸像果核一样冰凉地抑着,盖在身上的粗格花被拥在颚下,心里不由地就有了流泪的欲望。这一方面是因为我第一次面对逝者,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曾对我很和善。
有时想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生,能够留下的东西无论多少,好与坏都只能交给后人评说,继而感喟生的不易。对生活在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希望他们一切安好。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藏在我阿护的祝福声中!
过去有些年,我曾与自己官居六品的哥哥不和,看不惯他的为人处事,看不惯他与人觥筹交错,更看不惯他回乡后被人左呼右拥。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宴,几乎都会在我的冷嘲热讽中不欢而散。直到有一夜突然梦到他客死他乡,尸首停在路边无人关照,才在醒来的泪水中明白,纵然我们有天大的不和,今生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哥哥,这是命中逃不开的血缘。后来,我学会了放下自己,也每每在他的问候声中了悟,其实错的一直是我。因为人所处的环境不同便会有不同的处事方式,我看不惯的只是他的生活方式,而亲情于我们是永生不能割舍的痛。
每天上下班,坐在公交车上,眼望着路旁的风景,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念生活在远方的我的亲人们。一声心安,一句一路小心的轻问也会在心底徘徊很久。生者如逝!我这样对自己说,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活着。
丧事的主角安然地躺在别人的喧闹声中,这是每一个生者最终的句号。在逝者的沉默里,说着自己的故事也是每一个奔丧者的淡然。不能要求人人都为你悲伤,只要有一个人在你离开的时候说痛,便是为生者的一种快乐,为逝者的一种心慰。
望着身边的亲人,看着他们乐;感受身边的亲情,心悟他们的悲。听风告白他们的思念,听雨落下亲情的呼唤。我紧握自己的手,在心里说,此生有你们相陪,真地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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