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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月夜，哼一支摇篮曲 [打印本页]

作者: 天问 时间: 2010-8-25 19:51
标题: 月夜，哼一支摇篮曲
本帖最后由天问于 2010-8-26 20:55 编辑

　　时令已是秋季，但夜里的空气依然是那么干燥，那么炎热，夏的尾巴似乎有些太长了。梅子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刚刚八个月大的女儿，一边喂奶，一边哼着摇篮曲，手随着曲子的节奏一下一下地驱赶着蚊子。
　　月亮悄悄地升起来，扯一线光洒在梅子的头上，脸上，身上。梅子抬头看夜的天空，月儿很圆很圆的，如同女儿圆圆的小脸蛋，只是天上的月周围有一圈圆圆的光晕，在东南方向有一个缺口，朦朦胧胧的，像是一个没圆的梦。
　　梦？多久没有梦了，梅子的心颤抖了一下，好像很久以前了吧。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梅子是班里的一枝花。虽然家境不好，父母有病，但这没有影响到自己在班里的地位，初中三年，梅子一直是众多小男生追随的对象。不管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但梅子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梅子从不开口向别人要什么，即使有人送到手，梅子也当是烧红的烙铁放到手上。对那些毛头小子，梅子看不上，对班里的女生，梅子也是众矢之的。唉，没办法，谁让自己长得太招人呢？想到这里，梅子有些微微地笑了，梅子心里仍然有一种自豪感。
　　其实那时候，梅子的自豪只埋藏在心里，因为她的好朋友怡情，一个有着诗一样名字的女孩儿，比她更自豪，怡情的老爸在乡里工作，论家境，论地位，梅子望尘莫及。但两人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怡情不像是别的女孩子，老给梅子白眼球，怡情对梅子很好，天天小尾巴似的跟着梅子，姐长姐短的叫，梅子也就真拿怡情当妹妹待，反正梅子也没妹妹。毕业时，梅子想上高中，但家里的确太难了，怡情成绩不好，不想上了，就跟梅子商量去南方打工，梅子有些怕，因为从来没出过远门儿，但怡情拍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一切有她呢，梅子就去家里，跟父母商量。梅子的爹没有文化，再加上常年有病，脾气有些怪，听说梅子要出远门，就摔盆打碗的，骂梅子疯，小小年纪心就这么野，长大了还得了啊。梅子的娘是个老实人，只知道哭。梅子铁了心，始终抱着一个念想：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那一晚，梅子的娘做好饭，端到梅子爹面前，梅子爹铁青着脸，手一挥，碗就掉到梅子娘的腿上，饭粒撒了梅子娘一身。梅子娘没说话，默默地弯下腰，把碎碗渣扫起来，出去了。梅子看到娘一边走，一边拿袖子擦眼泪。梅子的心里也在流泪，那时，梅子的心动了一下，娘太苦了，不如留下帮娘吧。可转眼一想，留下不还是苦么？自己有文化，长得人好，还怕找不到好工作？想到怡情说的南方的花花世界，梅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了城里人，手里的票子一大把一大把的，花也花不完。去！一定得去！谁也拦不住。
　　那一晚，梅子在自己的小屋里的土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心里有些向往，也有些担心。梅子听到娘屋里爹骂娘的声音，爹怪娘没生一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爹更怪娘生了女儿没调教好，如今大了要飞了。梅子把被子蒙到头上，低声的哭。半夜里，梅子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觉得有一双粗糙的手在抚摸着自己，自己的脸上湿湿的，是娘的泪。梅子抱住娘哭了起来，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娘抱着梅子，千叮咛万嘱咐，像是女儿要出嫁一样。临出屋时，娘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皱皱巴巴的，塞进梅子的枕头底下。梅子攥着那张五元的钱，像是捧着娘的心。
　　第二天，梅子没敢跟爹和娘见面，偷偷地跑出了家，跟怡情一起去了南方，一路上的花费，好在有怡情帮着，梅子就欠了怡情的一个大大的人情。想着等自己发了再还怡情吧。
　　到了南方，工作倒是挺好找，可都是些又脏又累的活儿。干了不到三个月，怡情就烦了，哪受过这样的苦啊？怡情跟梅子商量着要换工作，要轻闲一些的，梅子却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一个月能挣到七八百呢，没跟怡情走，怡情就独自离开了厂子，一年多，梅子没见过怡情，也没有怡情的一点消息。
　　直到有一天，梅子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怡情，但却一点也不敢认了，怡情穿得很时尚，是梅子想也不敢想的那种服装。怡情呜哩哇啦地乱叫一通，请梅子去了高档的饭店，梅子平生第一次吃到了有一种叫"鱼香肉丝"的菜。看着梅子羡慕的目光，怡情便也想要梅子一起跟她做她现在的工作，梅子问什么工作，怡情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是又快活又挣钱的工作，梅子心动了，回到厂里把工作辞了，跟怡情到了她挣钱的地方，梅子有些傻了，看着光亮的地板，梅子使劲跺脚也不敢进。等怡情把梅子拉进屋里时，梅子就奇怪，怎么睡觉的地方还有厕所呢？多脏啊！可屋里一点味儿也没有，满屋里都是香气，就像是怡情身上的香味儿一样。怡情把她的衣服找出来，让梅子穿，梅子就羞红了脸，看到自己的胸口鼓鼓的，腰细细的，活脱脱一个美人。怡情就抱着梅子乱亲，说要是自己是男人，一定娶梅子当媳妇。到了晚上，怡情拉梅子下楼，梅子便看到许多男人艳羡的目光，像狼一样，梅子的心扑通通乱跳，也明白了怡情干的啥活。梅子死活不干，逃也似地离开了怡情。
　　回到工厂，人家不要她了。屋漏偏遭连阴雨，工作没找到，梅子病得差点要死，挣得工资花得一干二净。病好后，梅子找了好多家工厂，可人家一问梅子的文化水平，就都像赶苍蝇似的把她赶出来。临了，梅子也只能干力气活，却又挣不到钱，除了自己吃饭，给家里邮一些，剩下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到。就这样，梅子在外漂泊了五六年，到了出嫁的时候了，连一份嫁妆都没攒起，于是，梅子便常常后悔没有上高中，没有上大学，自己的那点文化，在这里就像是睁眼瞎。
　　后来，梅子回到了老家，遇到的是看不懂的目光，听到的是没法入耳的闲言碎语。爹连骂的力气也没有了，娘呢，头发白了，背也驼了，日里夜里只会默默地做活。梅子无法，狠狠心，要了一笔彩礼，留给爹娘养老，嫁给了现在的男人。出嫁时，娘搂着梅子哭，一如当年梅子出门的时候，梅子也搂着娘哭，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嫁过去后，梅子倒也不觉得怎么样，平平安安，男人为人老实，不给自己气受，但土里刨食，又能挣几个钱？一年下来，力气不少卖，可手里仍然是空空的，连过年买肉的钱也作难。生了女儿后，生活更加艰难，农村里有一句话："添个孩儿，穷三年。"更何况家里本来就穷呢，再加上男人办聘礼借了不少钱，梅子就觉得度日如年，实在没法过。想到这里，梅子的眼里含满了泪。连嘴里哼出的摇篮曲也带着浓浓的忧伤。
　　一阵风吹来，梅子感觉身上有些凉，使劲搂了搂怀里的女儿，女儿睡得正香，梦里带着甜甜的笑。梅子就想：女儿长大了，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0-8-25 20:28
颜色有点浅

作者: 迷途的绵羊 时间: 2010-8-25 22:55
写的很好。。赞一个{:1_88:}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10-8-25 23:12
我眼睛也累了，明天看~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19
月亮悄悄地升起来，扯一线光洒在梅子的头上，脸上，身上。梅子抬头看夜的天空，月儿很圆很圆的，如同女儿圆圆的小脸蛋，只是天上的月周围有一圈圆圆的光晕，在东南方向有一个缺口，朦朦胧胧的，像是一个没圆的梦。----由月亮的缺口引申到没圆的梦，真好。:victory: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21
临出屋时，娘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皱皱巴巴的，塞进梅子的枕头底下。梅子攥着那张五元的钱，像是捧着娘的心。－－－－又是一句耐人寻味。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25
语言用得极棒，一次回忆，就把秋夜的温情扫荡得满目疮痍了。农村妹子不容易，而且又是个正经女子就更不容易。想做正经人，就得忍受贫穷无奈，反之就会富贵逼人，什么世道。读完通篇，也跟着无奈慨叹起来。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27
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时候写的？梅子和怡情去城里后，因为打工不易，挣钱不多，就跟着怡情去了那种地方。－－这样的情节十年前还可用，现在看旧了些。另外，梅子并没有遭到太多的骚扰就跑了出来（只是恰情抱抱而已），这点上弱了点。我个人觉得：应该让真正的骚扰出现，梅子死活不同意，恰情最后动了恻陷心，帮她逃了出来。梅子拉恰情一起逃，可恰情不同意，她要过好日子。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31
再后来，梅子回家乡受到非议，只能草草嫁了。而怡情回家乡是开着车回去的，给父母修墓给家乡修路，被人称赞，还把修好的路叫恰情路。恰情在家乡最后一件事是组织同学聚会，还特意告诉梅子，有一个当年喜欢梅子的男生也要来。可梅子没有去参加聚会，这样情节上好看得多，而且通过这一富一穷的对比，通过乡亲们的两种态度，更能折射出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的现象。而且，同学聚会还能对应圆梦，因为开头，有一个未圆的梦，这个梦到最后看来，也有点模糊。

作者: 红尘散仙 时间: 2010-8-26 08:32
胡改一气，千万别听我的，哈哈，如果听我的，就把个人的思路乱了。:handshake

作者: 天问 时间: 2010-8-26 10:29
谢散仙，等家事处理完我一定好好改。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10-8-26 11:49
从梅子的身上，透露出现代女人的无奈，想过好日子，却苦于一没手艺，二没资金，三又不愿走邪路；于是，在贫困中煎熬着，不知何时是尽头？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10-8-26 11:50
文笔很好，像散文化的叙事方式。:victory:

作者: 马樱花 时间: 2010-8-27 14:12
小说来高人了，无限欢喜中

作者: 天问 时间: 2010-8-29 10:20
此文先放一段时间，因为岳父的去世，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等心情稳定后，我会按各位老师的意见，好好修改一下。
很喜欢贵站的这种氛围，畅所欲言，不以名利为羁绊，只是就文论文，感觉自己写作进步很快。
再一个喜欢的就是这里可以随时修改，一篇文，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会有新的思路，百改不厌，也正是学习写作的一条捷径，呵呵。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10-8-29 12:10
欢迎朋友随时来小说版做客:handshake

作者: 马樱花 时间: 2010-8-29 13:44
天问的文章风格多样，题材丰富，文笔显然的有自己特点
多交流，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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