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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苏州阿姨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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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09:14
标题: 苏州阿姨

苏州阿姨

昨夜竟然梦到了她。

早就搬迁的老屋，空无一人的天井里，我却看到苏州阿姨在翩跹，依依啊啊吟唱，手舞足蹈地旋转。

她的出场和退去，从来就没有人关注过。从小就随家里大人喊她苏州阿姨，我懂事后，她应该就是疯了的，被男人关在家里，黑黑的矮房子，窗口正对着我家。

天井里的葡萄架。夏天葡萄藤爬满架，爬上她家的矮墙，她在屋里不停地唱啊跳啊，累时，拉紧窗上的木栅栏，靠一靠，睁睁地露出一双大眼睛，是那屋子里唯一闪亮，发光的。


直到我长大后有次去苏州西山郊游，看到那些提着小篮子沿公路卖橘子的当地农妇，我马上准确无误地告诉自己苏州阿姨的娘家一定就在这西山附近的。她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蓝色涤卡外套，头上两根编好的辫子，用红头绳扎紧再盘上头，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色的格子三角头巾，时而挡风，批头上，时而扮美搭在肩上，脚上的解放牌跑鞋，套在细瘦的脚上，和上身的外套一样，显得格外阔阔落落。这才想起小时，苏州阿姨偷偷拿来橘子送给我和弟弟吃，一定是她老家来人了。


她像贼一样左顾右盼地，突然出现在我家天井的后门口，怯生生向我和弟弟招手，摊开右手她抓紧的一包吃食，示意我们过去，我是肯定不理睬的，弟弟会犹疑，会忍不住，也向她招手，于是她像得到指令，马上奔过来，把手里些零食，全部倒在弟弟手里，又急急地从后门奔回自己家里去了。她在窗口看着我和弟弟瓜分那些零食，没有包装纸的麦芽糖，我是不吃的，我会嫌被她的手握过，脏，我只吃橘子，反正要剥了皮吃，有保障些，好像

可以隔开和苏州阿姨的纠葛。她趴在窗口痴痴地笑着看我们吃。我就连橘子也塞给弟弟，不吃了。


大人说她非常喜欢小孩，因为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养到已经读高中了，暑假时兄弟两人去河里游泳，双双溺亡，之后她就疯了。她是命里无子嗣的女人，后来她老公从苏州乡下领来个小男孩，做养子，年纪和他们去世的儿子一般大，可是在他刚到上海的第一天，就被车子压断了一条腿，这个叫根囡的男孩从此每天拖着一条瘸腿去上高中，后来考了海运学院离开，我想他一定是恨这个家的。


苏州阿姨的家，我从来没有踏入过，只是隐约觉得那个家很黑，很暗。她男人喜欢喝酒，心情好时听评弹，心情不好时就打老婆。从她家窗口里传过来的始终只有三种声音，苏州阿姨疯狂的歌唱声，三弦琵琶的弹拨声，和她被打时凄惨的的哀嚎声。有时分开，有时是夹杂在一起。那一定是她男人在喝酒，她在隔壁如苍蝇般嗡嗡不停歌唱，男人烦她，气了，就抓她过来打，她哭喊着救命，直至男人酒有点醒了，人也打累了，剩下她一个人在悲泣，很长很长。那样的夜晚，我一点不敢向那个灯光昏黄，暗淡的窗口望去。


有时她会在窗口伸出细细的手臂，让我们看手上的淤青紫痕，那是被打的新伤，一条条横在她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的手臂上，醒目突兀到艳丽。这样的家，男人有男人的苦，所以喝闷酒打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委屈，疯癫，所以唱毛主席，唱共产党，她要得解放。唱到口吐白沫，瘫坐在地上，唱到被男人叫来的救护车送到精神病医院。好几次都是她死也不肯去，拖着，赖着，被人抬上了车，那情景现在我回想起来都觉得满目苍凉。


她走了，不吵闹了，家就安静了，她男人有时还会带其他的女人的回来，屋里有评弹的曲调，有白酒的味道飘出，是另外一种不舒服的难闻的味道，霉了，烂了，厌了。


苏州阿姨在救护车的声响中几进几出疯人院，后来就再没她的消息了。


家里的老房子拆迁后，邻居们都各自散落疏离，只听到那个做海员的养子结婚了，为了房子，在和他养父打官司，可是没有人知道苏州阿姨的去向，根本没有人问起过她。


她留在我耳边的就是那几句唱词，翻来转去，盘旋，在无人的老屋空旷的天井上空。



PS：这文字不是我写的，代师姐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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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09:18
记得当时我的回复是：她是神惚惚百般无聊赖，影单单诸事尽沧桑，只见那夜沉沉夜色多惨淡，声寂寂声息愁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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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暮雪    时间: 2011-5-5 09:41
好文字，沧桑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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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09:41

好文字，沧桑凄凉
暮雪 发表于 2011-5-5 09:41

    不是我写的，我师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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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风中微微雨    时间: 2011-5-5 10:37
悲凉的故事,可怜的命运.
朵朵的师姐文字真不错,文字功底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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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10:42

悲凉的故事,可怜的命运.
朵朵的师姐文字真不错,文字功底深厚.
风中微微雨 发表于 2011-5-5 10:37

    她的文字比我好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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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风中微微雨    时间: 2011-5-5 10:57

她的文字比我好太多太多了
海棠朵朵 发表于 2011-5-5 10:42

    你的也不错啊,八小时以外的杂志上那篇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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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10:58

你的也不错啊,八小时以外的杂志上那篇我看到了.
风中微微雨 发表于 2011-5-5 10:57

    我的和师姐的比，就差了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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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风中微微雨    时间: 2011-5-5 11:08

我的和师姐的比，就差了千里了
海棠朵朵 发表于 2011-5-5 10:58

    千里不过一指头的距离,不远不远.
努力努力,可以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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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11:09
回复 9# 风中微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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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凌云享耳    时间: 2011-5-5 18:52
一声叹息，为文中的苏州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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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5 23:23

一声叹息，为文中的苏州阿姨
凌云享耳 发表于 2011-5-5 18:52

    多谢凌云斑斑临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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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紫陌    时间: 2011-5-7 17:47


她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蓝色涤卡外套，头上两根编好的辫子，用红头绳扎紧再盘上头，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色的格子三角头巾，时而挡风，批头上，时而扮美搭在肩上，脚上的解放牌跑鞋，套在细瘦的脚上，和上身的外套一样，显得格外阔阔落落。
这是哪里的女人妆扮？描述得很细致。
看完整篇，只有连连唉叹，想起了看过的那个电影，忘叫什么名了，因躲避文化大革命而装疯的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认，可怜的令人落泪，可此篇竟令人还要唏惶，是因儿子没了，丈夫的推残，生活的逼厄，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可怜可悲可恨可叹！
朵朵的文笔已很不错了，只是不愿在此献出贵文，这朵朵的师姐，当然是更棒了，学习，拜读！希望能继续支持散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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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7 23:21

她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蓝色涤卡外套，头上两根编好的辫子，用红头绳扎紧再盘上头，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色的格子三 ...
芳紫陌 发表于 2011-5-7 17:47

    我可以一直与你们同行的哈！不信问俺家亲爱的知母大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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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7 23:23

她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蓝色涤卡外套，头上两根编好的辫子，用红头绳扎紧再盘上头，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色的格子三 ...
芳紫陌 发表于 2011-5-7 17:47

    这是我师姐写她小时候在苏州的故事，我那点文字都是她教的，只是不争气哈！

   我写不出这样的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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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木门长子    时间: 2011-5-8 15:04
海棠的师姐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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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木门长子    时间: 2011-5-8 15:05
很美的文字！就是苏州阿姨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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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紫陌    时间: 2011-5-8 20:41

我可以一直与你们同行的哈！不信问俺家亲爱的知母大人去！
海棠朵朵 发表于 2011-5-7 23:21

    知母怎么成你家亲爱的了？不是俺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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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8 21:02
[海棠的师姐是那个？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1-5-8 15:04 [/quote]

就是我师姐啊！我的文字多少受她的影响的，一个师傅的哈，她比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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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8 21:02
[海棠的师姐是那个？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1-5-8 15:04 [/quote]

就是我师姐啊！我的文字多少受她的影响的，一个师傅的哈，她比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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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8 21:03

知母怎么成你家亲爱的了？不是俺家的吗？
芳紫陌 发表于 2011-5-8 20:41

    这个要问知母了哈 问好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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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紫陌    时间: 2011-5-8 21:08

这个要问知母了哈 问好首版
海棠朵朵 发表于 2011-5-8 21:03

    好，我得好好审问一下！ 好，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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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8 21:21
回复 22# 芳紫陌


    这个，这个一定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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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潘霞    时间: 2011-5-9 08:23
朵朵不要吝啬，让俺们也拜个师么！
那师姐，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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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潘霞    时间: 2011-5-9 08:24
苏州阿姨，悲情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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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9 13:39

苏州阿姨，悲情一生。
潘霞 发表于 2011-5-9 08:24

    我自己第一次读的时候，完全被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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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人在江湖    时间: 2011-5-9 14:34
阿姨，苏州，评弹，溺死的孩子，诸多元素揉合成一种凄凉，如秋雨中的三两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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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9 14:40

阿姨，苏州，评弹，溺死的孩子，诸多元素揉合成一种凄凉，如秋雨中的三两琴声。
人在江湖 发表于 2011-5-9 14:34

    记得这篇文字，师姐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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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知母    时间: 2011-5-12 16:24
回复 2# 海棠朵朵 你这回复吓人，呵呵，亦鬼亦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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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13 08:36

回复  海棠朵朵 你这回复吓人，呵呵，亦鬼亦狐
知母 发表于 2011-5-12 16:24

    昆曲里的一句唱词，那个苦命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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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冰蓝心    时间: 2011-5-14 22:09
心揪滴狠紧。。蓦然滴就生出一种叫凄凉滴感觉。。。。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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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14 22:17

心揪滴狠紧。。蓦然滴就生出一种叫凄凉滴感觉。。。。朵朵。
冰蓝心 发表于 2011-5-14 22:09

    蓝心，这下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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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凌云享耳    时间: 2011-5-15 08:38
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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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15 08:47

再赏。
凌云享耳 发表于 2011-5-15 08:38

    再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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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暮雪    时间: 2011-5-15 08:49
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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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15 08:50

好文笔
暮雪 发表于 2011-5-15 08:49

    俺代师姐多谢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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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淼焱    时间: 2011-5-19 23:04
看这题目就觉着亲切。苏州小伙来看看苏州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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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淼焱    时间: 2011-5-19 23:07
希望苏州阿姨，不会一直碰上蹇运。或许她正在某个角落里过着安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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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20 08:56

看这题目就觉着亲切。苏州小伙来看看苏州阿姨。
淼焱 发表于 2011-5-19 23:04

    苏州，好地方啊！

   在这里恭喜下淼焱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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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信以为真    时间: 2011-5-20 10:31
流畅自然，淡淡地叙述，写出一个苦命的女人和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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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棠朵朵    时间: 2011-5-20 10:33

流畅自然，淡淡地叙述，写出一个苦命的女人和男人
信以为真 发表于 2011-5-20 10:31

    是啊，文如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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