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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打印本页]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2
标题: 合租时代的爱情(连载)
000

桃花刚开始是以合租者的身份出现的。在她之前,还有两位前来合租的女性,我觉得有必要交待一下。

燕姿走后,我很生气,在阳台、厨房、卧室、客厅等等地方生气,甚至坐在马桶上也会悲粪交加。过了几天,我渐渐认命了,这世界本来就是有钱人的天下,谁让我囊中羞涩呢,命苦不能怨政府,遭罪不能怪社会。

看看存折里的数字直线锐减,面对空荡荡的两居室,我觉得不能这样腐败下去了,应该把另外一间租出去。说干就干,写好了招租启事,我屁颠屁颠的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张帖。启事内容如下:

本人面相和蔼可亲,性格平易近人,现有空房一间,环境雅洁,三气齐全,并无蟑螂,欢迎志同道合的单身女性前来合租,价格面议。


第一位合租者是附近大酒店的领班,问过房租后,屁也没多放一个,很爷们的就把钱拍在茶几上了。此人不仅在房租上不拘小节,让我击节赞叹,而且有一脸甜甜的笑容,言行举止非常有礼貌。有一回我嘴里叼张报纸从洗手间满头大汗出来,她很快就进去了,然后在里面干咳两声,我恍然大悟,敢情是便秘的痛苦让我忘记冲厕了,于是大步抢进,放水把罪证消灭得一干二净后,耳边听得她甜甜的声音:谢谢您。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后,我在房子里嗅到一股难闻的葱花味儿。当时我就纳闷了,厨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火了,这葱花味儿是哪来的呢?直到有天晚上她领回一个胖乎乎的厨师,我才明白过来。

尽管她说可以再加一百元房租,但我还是拒绝了,我难以忍受住房里飘荡着陌生的葱花味儿,也许还有其他的因素,反正让我颇不舒服。而我,一向是个喜欢舒服的人,至少在心理上。

第二位合租者是附近家具城促销表演的女主持,人长得热烈奔放,用洋文来说,就是一个动不动很high的人。对不起,我的英文单词所剩不多,大家多多包涵吧。

刚开始洽谈时,女主持对房租和一些协议也没有异议,很痛快的答应了。然而,四五天过去了,女主持毫无动静——我说的是在缴纳房租方面毫无动静,事实上,在我面前她身上各个部位都动得厉害。

深以为憾的是,我现在正处于休渔期,对女性的肉体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第六天夜里,听到门孔钥匙转动的声音,我飞快地坐到客厅沙发里,架起二郎腿装模作样的抽着烟。女主持进门看到我后愣了愣,然后摆摆手,很high地说:帅哥,失眠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刚想说“你的房租是不是可以缴一下了”,女主持却一把夺去我手里的香烟,非常温柔地说:别抽这么多烟了,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会减少精子含量的。

我又刚想说“我精子多少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她的手却伸了过来,在我胸前鼓起的白衬衣上拍了拍,很淫荡地说:哟,胸肌不错,挺饱满的嘛。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很饱满,可是如果没钱吃饭,它很快就会瘪下去的。女主持媚笑道:你真幽默,我看你不像没钱吃饭的人。我苦笑着说:恩,如果房租能准时收上来的话。

最后,那女主持直奔主题,提出陪我睡觉来冲抵房租,被我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我虽然谈不上风月高手,但对这种赤裸裸的性交易,还是不屑染指的。因此,我很礼貌地请她滚蛋了。

第三位合租者就是桃花,一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女人。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3
001

桃花刚开始是以合租者的身份出现的。在她之前,还有两位前来合租的女性,我觉得有必要交待一下。


燕姿走后,我很生气,在阳台、厨房、卧室、客厅等等地方生气,甚至坐在马桶上也会悲粪交加。过了几天,我渐渐认命了,这世界本来就是有钱人的天下,谁让我囊中羞涩呢,命苦不能怨政府,遭罪不能怪社会。


看看存折里的数字直线锐减,面对空荡荡的两居室,我觉得不能这样腐败下去了,应该把另外一间租出去。说干就干,写好了招租启事,我屁颠屁颠的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张帖。启事内容如下:


本人面相和蔼可亲,性格平易近人,现有空房一间,环境雅洁,三气齐全,并无蟑螂,欢迎志同道合的单身女性前来合租,价格面议。



第一位合租者是附近大酒店的领班,问过房租后,屁也没多放一个,很爷们的就把钱拍在茶几上了。此人不仅在房租上不拘小节,让我击节赞叹,而且有一脸甜甜的笑容,言行举止非常有礼貌。有一回我嘴里叼张报纸从洗手间满头大汗出来,她很快就进去了,然后在里面干咳两声,我恍然大悟,敢情是便秘的痛苦让我忘记冲厕了,于是大步抢进,放水把罪证消灭得一干二净后,耳边听得她甜甜的声音:谢谢您。


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后,我在房子里嗅到一股难闻的葱花味儿。当时我就纳闷了,厨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火了,这葱花味儿是哪来的呢?直到有天晚上她领回一个胖乎乎的厨师,我才明白过来。


尽管她说可以再加一百元房租,但我还是拒绝了,我难以忍受住房里飘荡着陌生的葱花味儿,也许还有其他的因素,反正让我颇不舒服。而我,一向是个喜欢舒服的人,至少在心理上。


第二位合租者是附近家具城促销表演的女主持,人长得热烈奔放,用洋文来说,就是一个动不动很high的人。对不起,我的英文单词所剩不多,大家多多包涵吧。


刚开始洽谈时,女主持对房租和一些协议也没有异议,很痛快的答应了。然而,四五天过去了,女主持毫无动静——我说的是在缴纳房租方面毫无动静,事实上,在我面前她身上各个部位都动得厉害。


深以为憾的是,我现在正处于休渔期,对女性的肉体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第六天夜里,听到门孔钥匙转动的声音,我飞快地坐到客厅沙发里,架起二郎腿装模作样的抽着烟。女主持进门看到我后愣了愣,然后摆摆手,很high地说:帅哥,失眠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刚想说“你的房租是不是可以缴一下了”,女主持却一把夺去我手里的香烟,非常温柔地说:别抽这么多烟了,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会减少精子含量的。


我又刚想说“我精子多少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她的手却伸了过来,在我胸前鼓起的白衬衣上拍了拍,很淫荡地说:哟,胸肌不错,挺饱满的嘛。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很饱满,可是如果没钱吃饭,它很快就会瘪下去的。女主持媚笑道:你真幽默,我看你不像没钱吃饭的人。我苦笑着说:恩,如果房租能准时收上来的话。


最后,那女主持直奔主题,提出陪我睡觉来冲抵房租,被我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我虽然谈不上风月高手,但对这种赤裸裸的性交易,还是不屑染指的。因此,我很礼貌地请她滚蛋了。


第三位合租者就是桃花,一个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女人。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4
002

那天下午我到楼下小区理发店理发,完事后买了一条烟,夹在胳膊下进电梯。电梯只有我一个人,正要阖上的当儿,外面伸进一只手来,生生把电梯门撑开了。


老实说,这只手非常好看,我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手,自从看到这只手,我都想把自己的手剁了喂狗,或者永远缩在袖子里不出来。可是,我却被吓了一跳,因为站的地方离电梯门很近,胸口被这只手的指甲戳了一下。


电梯门被撑开了,走进一位身材高挑戴着墨镜的女人。她的皮肤很白,跟精制食盐似的,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我感觉她在审视我,甚至带着挑衅的性质。


电梯在上升。我故意揉了揉胸口,想提醒她刚才手指戳到我了,最好赔个礼道个歉啥的。然而,她却转过头去,对着电梯里大镜子拢了拢头发。


我很不爽地干咳了两声,她仍然毫无反应,这回不拢头发了,只是把身子微微扭了扭。真是臭美,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婷婷玉立摇曳多姿啊,我在心里嘟囔着,同时出了电梯,到了。


打开防盗门,再打开里面那道木门,把烟扔在对面的沙发上,正要用脚把门勾上,那门却被恶狠狠地推开了。


扭头一看,正是那戴墨镜的女人。她站在门外,一只手压在门上,一只手拎着乳白色的坤包,颇有邦女郎的派头。


我心里不禁死水微澜了一下。难道是中情局派来的杀手?可我平时只是搜集一些美国大片来看,没搜集过三级片,也没搜集过什么情报啊。其实情报长啥样我都不明白。


还没反应过来,那“邦女郎”倒是轻启朱唇先说话了:你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难道不知道让客人站在门外是很不礼貌的吗?


我喃喃地说,那,就进来吧,哦,请进。


邦女郎“切”了一声,旁若无人地走进我的房内。只见她把坤包往茶几上一放,一屁股塌在沙发上,然后“嗖”地一声拉开拉链——当然,是坤包的拉链。不过这已经让我毛骨悚然了,于是探头向她包里张了一眼,看看有没有窃听器或消音器手枪之类的东西。


却见她掏出一包紫罗兰女士烟,很熟练地弹出一枝,噙在嘴上,然后向我借火。没奈何,我只得掏出打火机给她点上,只见她喷出一缕青烟,漫不经心地道了声谢。


我还没来得及客气,却听她问:你是潜伏的逃犯吗,为什么刚才给我点烟的时候手有点颤?


我靠,就算我是逃犯,难道你他妈是警察?哪有吸烟的女警察,至少我没见过。我平生所见的警察,都挺英姿飒爽作风硬朗的。这些话我没说出来,只是撕开那条烟,让屋里的烟鬼由一个变成两个。


当然我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只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已经快是奔三处理器的人了,我已多少学会了点从容的皮毛,虽然心里有点惴惴,但绝对不能流露出来,否则她万一是追查案子的便衣,那我如果慌里慌张,很难保证不引爆新的冤案错案。那时候,我孤家寡人,父母又远在千里之外,谁来为我沉冤昭雪?


邦女郎昂着头到处看了看,然后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看了半天,说了句让我很奇怪的话:你这人很小气,屋里这么暗,怎么连盏灯都舍不得打开,何况这灯还是节能的。


我望了下外面,阳光很鲜艳,再扫了下屋内,也非常清晰,我甚至都看到了地板上前几天我剪下来的脚趾甲。然后我再看看她,终于明白了,我说:如果你把墨镜摘下来,光线可能会乐观一些。


邦女郎似乎不无同情地说:我长了双桃花眼,我怕直接把你电死,那样我就失去一位合租者了。


哦,你丫是来租房的,那你装什么蛋啊。明白了这一点,我不禁把胸膛挺了挺,先把房租说了一下,就很严肃地问她是干什么的。丫挺虽然看起来挺舍得掏房租,但如果是三陪小姐,那就得二话不说打回去。


邦女郎(现在似乎叫穿邦女郎比较合适)先用细长的手指嘘了一声,然后走过来附在我耳畔说:我可以告诉你职业,但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虽然有些不明白,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只听她继续说:我是人民警察,因为你对面楼里潜伏着几名贩毒嫌疑人,据说是从金三角过来的,因此上级特地命令我来蹲坑的——知道蹲坑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在暗中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伺机抓捕。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5
003

我一听就急了,慌忙站起来说,这不行这不行,你还是找别处吧,我不想租给你了。我心里说,靠,当我傻瓜是不是,毒贩都是些亡命之徒,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们警察可以乱开枪,可我一布衣百姓平民分子,手无寸铁的,你让我怎么办?


不料邦女郎一把扣过我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不行也得行,你就当为党国作贡献,何况还不至于流血捐躯,你,能不能高尚一点,昂?我拨开她的手,冷冷地说这楼里住着一堆党员,你可以随便揪,但我不是。


邦女郎硬的不行来软的了,只见她摘下墨镜,斜了我一眼说:你真狗屎,难道你会拒绝跟我这样漂亮的女人同居?


她果然有一双桃花眼。不怕丢人的说,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桃花眼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我现在明白了,就跟她这样的:会说话,有静电,容易让人麻痹。


现在,我似乎真的跟做了麻痹手术一般,不知道如何拒绝了,只是闷头吸烟。


邦女郎格格的笑了起来,透着成功腐蚀一位忠贞不渝的党员的得意。她在茶几上拍了两百块钱:这是定金,我明天就搬过来,如果你丫敢把房子租给别人,我就叫局里的人把你这狗窝给炸了,把你这狗屎给拘了。恩,就这么着吧。



第二天下午,我还在昏天黑地的睡觉,邦女郎(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叫桃花)果然如约搬来。她雇了搬家公司,因此大件小件流水价地灌进来,她只在边上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昨天通宵看《越狱》,极度缺乏睡眠,被搬家公司吵醒已经老大不愿了,何况她又在边上没事找事地瞎嚷嚷,真他娘受不了。穿上红背心和花裤衩,我趿着拖鞋来到客厅,决定警告她一下。


没等我开口,邦女郎一见到我出来反而先数落开了:你真狗屎,天气这么热,客厅里为什么不装空调?装不起新的,能不能装旧的?你丫少抽点烟,电费不就出来了吗?没娶过媳妇吧,真不会过日子。对了,电冰箱里有没有冷饮,给我来点,最好来瓶可乐,最好是红牛的。


这娘们真够三八的,说话比唐僧还唐僧,根本不容你还口。没奈何,我只得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雪碧。我以为她又要挑剔一番,没想到她拧开瓶盖仰脖就喝,如鲸汲水。她的脖子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白得透明,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几缕红色的细小血管……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态了,反正她突然放下雪碧,瞪了我一眼:看什么看,本来这雪碧我会付钱的,现在被你看没了,你丫活该。


我没理她,张目向她屋里瞅了瞅,发现丫挺东西还真不少,居然连跑步机都搬来了。这我就纳闷了,便衣办案,没事整这玩意干嘛?难不成天天练习跑步,以便在歹徒抄上门来的时候溜得比免子还快?这不行啊,这样会把我给玩死的:我都N久没跑过步了,估计现在跑起来跟企鹅的速度差不多,万一这便衣被暴光了,她能风紧扯乎,撒腿就跑,我却万万跑不掉。这不成心让我背黑锅吗?


这事情有点蹊跷,我得设法探个明白,才好有个计较,否则被人忽悠瘸了还得感谢人家。可是丫挺似乎很嚣张,不大好惹,来硬的显然不行。


正在这时,一位浑身汗湿的工人过来说,东西都搬完了,还有一个洗脸盆和一个暖瓶……邦女郎递给工人几张钱,打断他的话说:算了,你们都挺辛苦的,那两样小东西回头我自己下去拿。呶,这是三百搬家费,这五十块零钱你们几人拿去买水喝吧,这天齁热的。


工人接过钱款,无限感激地告辞了。


这时分已经接近黄昏,胭脂色的残阳穿窗而过,打在地板上,熠熠生辉。我伸了个懒腰,然后热情地对邦女郎说:看你也挺累的,要不我下楼帮你拿上来吧。


邦女郎白了我一眼:省省吧,你是想趁机让我请你吃晚饭吧?你们这些臭男人,只要撅起屁股,本姑奶奶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实话告诉你,想在我这里讨便宜,没门!要是把姑奶奶惹急了,直接崩了你。说完风风火火出门下楼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6
004


我靠,辣块妈妈,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我脸上确实有点发热,谁能保证我刚才真没有蹭饭的意思?反正我不能保证。不过这一番折腾,我是睡意全无,只好拿起牙缸,挤上牙膏,咧开嘴开始日久生厌的刷牙工作。我有时想,人老了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刷牙了。


刷完牙后,刚在脸上打满肥皂沫,却听门外楼道上咣咣铛铛一阵乱响,似乎从楼上一直响到楼下,令人肝胆欲裂。我慌忙跑出门外,那邦女郎坐在楼梯台阶上,一只白铁脸盆兀自在楼道里滚动,不停地金铁交鸣。我不由得呆了,这真是百年一遇的楼盆交响乐,太他妈壮观了。可是不大一会儿,楼下就有人蹬蹬的往上冲,并且扯嗓子嚎道:谁啊,真他妈缺德,想滚铁环去大马路,轧死你丫挺的。


我慌忙将邦女郎拉了起来,跑回房内,轻轻将门带上。看她脸色甚是懊恼,正要安慰几句,她却一屁股站在地板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蹬脚。我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着,这可真邪门,这人看起来没有三十六七也有二十六七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忽然想起,我昨天买的棒棒糖还有两块没吃完,于是我屁颠屁颠的从抽屉里找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她面前。我本来想逗逗她,看她是否会将我臭骂一顿,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接了过去,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嚼了起来。那副吃相,看得我差点口水直流,我从来没想过棒棒糖可以吃得这么有声有色,津津有味。


看她吃在兴头上,我忍不住问她:不就摔一个脸盆吗,你哭个屁啊?


她甩了一下头发,抬起头看着我,不无沮丧地说:这跟一个破脸盆没关系,我是怕暴露了目标,打草惊蛇,引起犯罪嫌疑人的猜疑。


我吃了一惊,这事儿可闹大方了,如果毒贩知道我这屋里有人将把他们送上断头台,岂不狗急跳墙?砸玻璃是小事,估计还会扔手榴弹雷管啥的,于是我忧心忡忡地说出我的顾虑。


她“切”了一声,一骨碌爬将起来,拍拍屁股说:你丫美国大片看多了吧,只有歹徒害怕警察而绕着走的理,哪有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你还真以为是伊拉克的人体炸弹啊。


我想了想,也不无道理,就谀笑了一下:警察同志,以后你可要多罩着我点,对了,怎么称呼你呀警察同志?


她哼了哼说:罩不罩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如果你丫是潜逃的或潜在的罪犯,我第一个不放过。至于名字嘛,保密,这是一项秘密任务,你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安全,这可是为你好。


我正感觉很没面子,她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不过你可以叫我桃花,我经常泡论坛,他们管我叫桃花,你也从了他们吧。


我没事也经常在各大论坛潜水,就问她在哪个论坛玩,没想丫又装了起来:这个也保密,我在网上的任务是留神骗子、色狼之类的马甲,并及时予以打击,为网民除害。


她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好奇地问:网上不是有网警吗,怎么这个你也管?她振振有词地说:这是我的业余爱好,你不知道中国警力严重匮乏吗,多奉献一点你会死不成?对了,你在论坛上的马甲叫什么,一般常在哪儿潜水,天涯还是新浪、红袖?


我哆嗦了一下,我虽然不是什么骗子,但在网上遇到可爱的MM总会手痒,搭讪着调戏两句,也不知算不算色狼。正自犹豫,却见她目光如炬地盯着我,此时满室晚照,余晖的光芒镀在她的身上,其形象特别高大,似乎要压榨出我身上的小来了。


我只得呐呐的说:他们管我叫老灭,其实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马甲,其实我的名字是叫……我正要把光辉的真实姓名和盘托出,她却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行了,以后就叫你灭大狗屎得了,顺嘴,省心,好记。好了,你可以走了,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她就转身回房整理用品摆设了。


她把我叫做狗屎,显然是件不够礼貌的行为,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们岂能指望太多。何况,谁叫咱长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呢,我要长成奎安那样,这丫头片子敢来欺负?早他妈抱头鼠窜了。


这世上就这理,欺善怕恶呗,比如我以前外出经常打车,一百多块的车费想抹掉一块钱都不行,那司机就跟斗鸡似的,那毛涮地一声说立就立;可我有一哥们,肾不好,头发掉得特厉害,最后掉成光头了,他出门打车别说抹零钱,有时根本不用花钱,司机都把他光头党招待,好几次从颐和园到圆明园一毛钱都不用掏。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4:26
005


正如我的前女友燕姿所说,自从半年前和老梁他们在东大桥开饭店赔得血本无归后,我就一蹶不振,天天呆在家里看碟看书上网打游戏,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本来按照我这个重点院校中文本科的学历,出去谋份差事应该不是很难,但我的胃口被开饭店那段时间撑大了,我留恋生意好时日进万金滚着汗珠数钱的生涯,那感觉真是两个字,爆爽。再想想到处给人打工,受人冷眼,孙子般累死累活也剩不了几个屁钱,我还不如赋闲在家。反正饿是饿不死的,不如行尸走肉一段日子再说。


不过,随着桃花的入住,我的行尸走肉生涯马上完蛋了。除了性方面以外,我的生活处处受掣,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我很痛苦,其数量就像一台信号良好的电视,在天线受到干扰后出现整屏的雪花点那样,层出不穷。


桃花入住后的第二天早上,大约八点钟左右,玩了整宿游戏的我正死猪一样在床上挺尸,在梦中跟一帮孙子飞沙走石地厮杀。我大约可能在梦中喊了两声“冲啊杀啊”之类的梦呓,被客厅里的桃花听到了,随即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惊醒过来后,我套上裤衩慌忙去开门。桃花身穿黑色的短裙,上身是黑色的西装,完全是职业装的打扮。我睡眼惺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来,她似乎有点生气地说道:睡过头了吧,都几点了,你丫怎么还不去上班?


我靠,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呢,原来是为了这,我气不打一处上来:嘿,我还真纳闷了,谁告诉你我要上班了?你以后能不能别多管闲事?我最近心情不好,睡一觉挺不容易的,你就少添乱了,算我求你。


说完我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但马上想起什么,随即又猛地拉开门,却见她正呲牙咧嘴在做鬼脸。我冷不丁的回马枪倒让她吓了一跳,但丫挺确实会装,马上就将表情肌肉收队归位了,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把我吵醒了就得无柴不下山,我把她给出叫住了:你不是奉命蹲坑来的吗,怎么,你要出门?而且还穿着职业套装?你到底是不是警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能不能实在点?我说,你可别才是真正的毒贩,那样太不友好了。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0 14:33
大作家来啦?欢迎欢迎~:P
慢慢贴,使君给你上茶~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0 14:35
小说前面部分看过,因为忙碌没看完后面部分。这次一定认真拜读~
作者: 依稀背影    时间: 2009-12-10 18:30
哈,欣喜呀,老灭的小说~~:victory: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18:59
谢谢雪天和背影的热情欢迎。我每天更新几章吧,其实是旧作,算是捧个场子
作者: 桑美    时间: 2009-12-10 19:02
听说过没看过老灭写的爱情,以后就过来看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09-12-10 19:23
命苦不能怨政府,遭罪不能怪社会。
:victory:那就认命吧,哈。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09-12-10 19:24
欣赏灭灯大作家的小说,好看!:handshake
作者: 初雪xue    时间: 2009-12-10 19:35
继续?,没啦????
作者: 灵之舞    时间: 2009-12-10 21:22
太好了,这次可以认真看下了~去新浪找了一次,界面太丑,没找到~
作者: 灵之舞    时间: 2009-12-10 21:56
乐死,对话太逗了,老灭一看就是个挨欺负的主~:lol
作者: 信以为真    时间: 2009-12-10 23:19
一上来贴的很多,心中窃喜,怎么,接着贴呀,赶快的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23:49
谢谢楼上诸位朋友。这么多朋友捧场,那我今天就多发几章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23:50
006


她的背影怔了两秒钟,随即转过身很严肃地说:根据上级安排,我有新的任务,需要打入毒枭的合法企业……这话我本来不该说的,但瞧你舌头也不长,应该不会到处乱嚼,总之听过就拉倒,可别记在心上。


她出门以后,我特意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伸出了舌头,沿嘴唇左右转了一圈,心里直嘀咕:丫挺是胡咧咧还是眼光毒,我舌头真的不够长吗?



自从知道我不用上班后,桃花不会大早上来敲门了,但又出现了新的麻烦。也许生活就是这样:麻烦甲翘辫子了,麻烦乙又投胎来了,麻烦丙低眉顺眼了,麻烦丁又趾高气扬了。不管怎样,就是此消彼长,永无宁日。


燕姿走后,我的生活自理能力又降低到了从前的光棍水平。我这人有时很勤快,但更多时候是懒,而且不是一般的懒,是懒得出奇。我有好几个烟灰缸,客厅、卧室、卫生间都备着,但我常常忘了去倒,烟头经常满得溢了出来。不过,我始终认为能将一截烟头插进超负荷的烟缸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不管它是否没多久就会一头栽到缸外。


桃花入住后,马上把茶几和卫生间里的俩烟缸收走了,理由是破坏公共环境。她还危言耸听地警告我:拉屎的时候抽一支烟相当于平时的六支,因此最好别抽。其实我知道丫没这么好心,无非是受不了卫生间绕梁三日的烟味罢了。


这还可以忍受,但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客厅的活动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以前,我喜欢在客厅里换鞋袜,顺便把臭袜子把沙发底里塞;还喜欢歪在沙发上剪脚趾甲,看剪掉的趾甲像少年一样自由的飞,欣赏它们跌倒在地板上的呻吟。


但自从桃花有一次用衣架捂着鼻子从沙发底下勾出数双袜子,对我声色俱厉地批评教育后,我再也不敢胡乱塞袜子了;还有一次,我在客厅剪趾甲的时候,恰恰她开门进来,一块硕大的趾甲撞到她胸口上,把她惹急了,又是一顿臭骂,因此也不敢在客厅剪趾甲。


既然不能抽烟、换袜子、剪趾甲,我除了去卫生间经过客厅稍事停留外,基本上把这地盘给荒废了。让人痛心疾首的是,这地盘不久以后被桃花大模大样地霸占了。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在客厅里转呼啦圈。看她扭着腰那得得瑟瑟的样子,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义愤填膺地谴责一番,鹊巢鸠占啊这是。但她每次发现我注意她时,都会笑着问:厉害吧我,你还不赶紧夸夸。一下子就整得我欲语还休,灰溜溜走开了。


最过分的事情是桃花不准我穿着背心在她面前招摇过市,其中的原因跟一次不大不小的尴尬有关。


那天夜里,我在小区附近吃露天烧烤,回来一直闹肚子。过了半夜十二点以后,才稍感舒服。正迷迷糊糊要睡去,肚中又是一阵绞痛,这下子变生肘腋,我来不及套上四角裤衩,穿着内裤就往卫生间跑。等我长叹一口气出来,刚拐到客厅的时候,桃花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泄出来的灯光直接打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前面,但显然无济于事了,只听桃花尖叫一声,然后是三个字:臭流氓!随即砰地又关上房门。


回到床上,我惴惴然地睡着了,希望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并且没人找我麻烦。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桃花就拍开了我的房门,叉着腰问我:你昨晚上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穿着内裤神出鬼没?是不是耍流氓?


我心想:这可不是恶人先告状吗,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有点着急地说:昨晚明明是我先比你出来的,你怎么……


桃花挥了挥手,打断了我的话:甭废话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出现在自己狗窝以外的任何地方,都不能穿背心、内裤等奇装异服——我这可是为你好,因为我这人定力很差,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把你丫给强暴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23:51
007

我的性格属于天马行空的那种,向来不喜欢拘束。比如我讨厌出席正儿八经的酒会,那种虚假的尊贵和格式化的矜持,往往让我头昏脑胀,难以适从。

自从生意一落千丈、人生晦涩难懂后,我和老梁(大学同学,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各奔了前程。这小子脸皮比我厚,懂得钻营,很快又混得人模狗样,在一家彩印集团担任部门经理。难为他还惦记着我,有两次他们业界举办酒会,老梁邀我前往参加。

酒桌上,那帮红男绿女都他妈矜持得要命,身子坐得笔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象征性地伸筷子,蜻蜓点水地喝酒。由于我赴宴的路上倒了五趟的公交车,早已饥火上窜,因此我伸筷如风,酒到杯干,自斟自饮,也不用侍应生过来倒酒。一袋烟功夫,我已不问荤素地消灭了好几盘。

身边的老梁在桌底下不停地用脚踩我,嘴角不停地抽搐。我用力还了他一脚,继续海吃山饮。

可能是我这拼命三郎的豪迈感染了大家,也可能这帮孙子本来就是装蛋,其实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反正,在我的带动下,众食客有的大口喝酒,有的疯狂挟菜,甚至有人用筷子在那盘已经被我消灭干净的菜碗里捞来捞去,最后捞上几片菜叶,然后悲愤地看我一眼,迅速塞进自己嘴里。

酒会结束,我们打车回海淀,老梁也许早知道我狗肉上不了台面(以前在东大桥每天吃经理餐,我有时也会脱了鞋将脚放在椅子上),也许以为我穷疯了饿傻了抹黑了,反正既没抱怨,也没多说什么。

从那以后,老梁虽然又邀了几次,都被我拒绝了。与其受那样的洋罪,不如到路边小吃店十元买醉,或者直接叫外买,躲进小楼成一统地吃得天昏地暗,爱咋咋地,反正没人看见。

之所以很三八地扯上这些,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我现在的处境,真的很悲惨,只要桃花在家,我总会处处受管,甚至挨整,就像十年浩劫中的高级知识分子一样,惶惶然不可终日。

有一次好像是双休日吧,我玩传奇正玩得顺手,水米未进的在电脑前坐了老半天,后来实在尿急憋不住了,这才健步如飞地奔赴卫生间,完事后又心急火燎地跑回电脑前,一如既往地投入到游戏当中去。

糟糕的是,由于心里惦记着游戏进程,以及憋长尿以撒之的舒畅,让我忘记冲厕了。不大会儿,我就听到桃花在客厅里直嚷嚷:上完厕所不冲厕,这是谁呀,真缺德到家了!

她的声音十分嘹亮,恐怕楼上楼下都能听得到。我慌忙跑了出去,放水冲净,出来看她昂头叉腰的熊样,我不禁怒火中烧地说道:你这是唱歌还是咋的,要不要我帮你找个麦克风?嗨,要我说,咱都是一个屋檐下的鸟儿,能不能和睦相处?你看到了,你就放水冲冲,这是举手之劳,再说一报还一报,明儿你上厕所忘放水了,我帮你冲干净不就结了,至于这么夸张吗?

本以为她要反唇相讥的,没想到她嘻嘻一笑:我以为这是你哪个狐朋狗友恶作剧呢,要知道是您老人家的神来之笔,我早就低调处理了。

真是见鬼,这段时间我哪有什么朋友来过?不过看在她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很快就寻找机会就给我下绊马索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23:52
008

第二天午时三刻左右,我照例到门外报箱里抽出新京报,一边看着一边朝卫生间走去。恍惚之际,我也不知蹲了多久,反正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伸手朝旁边的洗衣机摸去,因为手纸向来雷打不动地放在这上面。

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我慌忙定睛看去,手纸居然不翼而飞了。难道用完了?这不可能,我昨天夜里进来还看到厚厚一大卷。掉地上了?我睁大眼睛瞅半天,还是一无所获。难道被耗子叼走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甚是郁闷。

郁闷归郁闷,不知不觉中,我又被那版“北京客”吸引住了,上面刊了位北漂美女的照片,配着求偶若渴的文字,看得我有点心猿意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特别沉重的脚步声,然后是桃花的声音,奇怪的是,她今天仿佛格外的温柔:喂,我说老灭,你能不能快点行事,拉个屎像参加万国圆桌会议似的,咱别搞得那么隆重行不?

我叹了口气,也特别温柔地说:桃花你好,里面的手纸用完了,麻烦你贡献一卷出来,放在门口,然后你退开就行了,实在不好意思,就算帮个忙。

没想到桃花仿佛被马蜂蛰了般的叫起来:开玩笑吧,你!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我拉屎,哪有我伺候别人拉屎的?没手纸就别擦了,要不找片树叶擦擦也行,山顶洞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强自按住心中的焦躁,仍然低声下气地说:恩,你说的挺有道理,可是咱这卫生间不是没搞过绿化吗,哪来的树叶?再说了,我又没让你像蔡伦那样去造纸——那需要智商,我只是请你拿一卷而已,你能不能当一回雷锋?

我以为这番声情并茂的话说了出来,任他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一定能被深深打动,从而良心发现地做回善事的,可是桃花只是很干脆地说了两个字:不能。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会儿她房子里就响起动人的音乐,是罗大佑的《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靠你姥爷的,我的手确实是想穿过你的黑发,然后把你拎起来,像掷铁饼那样把你甩到窗外去。不过,抱怨归抱怨,自己拉屎就得自己擦屁股,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无可奈何之下,一向敬畏字纸的我只好撕了两张报纸,敷衍了事。

提起裤子,顺便扫了眼躺在纸篓里的那位求偶美女,我暂时性地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但是很快,我就把这自责转化为对桃花的极大愤慨了,虽然不能指望丫挺对我能有春天般的温暖,但她也太寒冬腊月了吧,简直让人心寒。我就纳闷了,同样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做人的差距那么大呢?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让我伤自尊了,接连几天我都没怎么搭理桃花。直到数个月后,我才知道那手纸就是她故意整我,偷偷拿走的。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就发现真相,我会怎么做呢?真会跟她翻脸吗?我想是不会的。事实上,桃花虽然脾气怪怪的,说话也很放肆,但确实是个赏心悦目的人。此外,就算她在对你生气,在骂你、折磨你,都透着调皮孩子的顽劣,而不是成人之间的那种恶毒。

何况,这种小事跟她以后对我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折磨相比,实在太小菜一碟了。


自从在卫生间没有人对四面楚歌的我伸出援手之后,连续几天我都没怎么搭理桃花那丫挺的。这不是我的小气,而是解危扶难乃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想当年上小学的时候,我没事总喜欢抄着手站在窗前,一旦发现有老太太要穿过马路向校门走来,我就会飞快地跑了出去,把其他同学远远地抛在后面,然后伸出我稚嫩但热情的双手,将她搀扶过街。当然,我承认,那老太太就是我们校长他娘。你们也许会嘲笑我是在拍马屁,可是校长他娘也是娘,难道我们应该剥夺她被人搀扶过街的自由?难道这就不能证明我是在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要知道,那时候我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虽然现在狗屁不是。

很显然,从桃花不肯给我递手纸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她在继承、发扬传统美德方面很失败,为此我也很痛心,接下来几天就没怎么搭理她。

相反,桃花似乎有点良心发现了,刻意地弥补什么,比如逮个机会就跟我套瓷。可惜我已决定晒她几天,管她花言巧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

比如她穿戴整齐临要出门,会跑来问我:喂,这身搭配怎样,能入你老人家法眼不?我就略微抬了抬头,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

比如她一脸关心地对我说:喂,知道今天多少度吗?35啊,别事没乱跑,小心中暑。我就装作感激涕零地“哦”了一声。

比如她一边机械地咬着苹果,一边满脸苦相地告诉我:喂,今天真倒霉,鞋跟掉了,连脚也崴了一下。我就装作很吃惊地“啊?”了一声,然后该干嘛还干嘛。

当然,这种僵化状态只持续了短短几天,很快就被桃花打破了。

那天傍晚,差不多是晚饭的光景,我拿起电话正要叫外卖,却见桃花推开我的房门,一脸杀气地冲了进来。看她这副死德性,我不禁有点吃惊,不知丫挺又要搞什么古怪。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0 23:53
009

桃花从我手里一把夺过电话,重重的挂了回去,板着脸问:干嘛,想打110?你让警察出警的理由是什么?家庭暴力了?门锁打不开了?找不到手纸了?你知不知道出一次警的成本有多高,你能不能为国家节约点开支?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告诉我好了,别忘了我是一名便衣警察。

我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真是莫名其妙,谁告诉你要报警了?我打个电话叫外卖也不行?这也碍着你了?

没想到她恶狠狠地说:不行,就碍着我了。

我正要发作,她却已转薄怒为厚颜,笑嘻嘻地说:今天陈州放粮,有银子花了,走吧,我请你喝酒去。

我一时适应不了她的喜怒无常,嗡声嗡气地拒绝了。

桃花撅了撅嘴说:还在为前些天的芝麻烂谷子生气?如果真是这样,你丫也太小肚鸡肠鼠目寸光了吧?毛主席对蒋介石够咬牙切齿的吧,可人家在重庆还不是杯觥交错?和为贵你丫懂不懂?

听了这番话,我突然狞笑道:也好,咱就去北京饭店,要不就喜来登,或者昆仑也行。

桃花一听傻眼了,哭丧着脸说:你丫晚上数星星数惯了吧,咱能不能别带星的?前阵子有很多五星级饭店贪图便宜,从黑窝点购进工业勾兑的洗涤液,这玩意儿能让人患食道癌,你知不知道?

我很不屑地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也用不着危言耸听吧。

不料她却很认真地说:没人唬你,以前就查处过54吨的劣质洗涤液,当时端掉黑窝点的时候,我也在现场。

我摸了摸下巴,有点不解地问:你在现场干吗?难道你就是黑窝点的老板娘?当时有没有吓得尿裤子啊?

桃花“切”了一声说:你知道个屁呀,我就是众多威风凛凛的执法人员中那微不足道的一分子。

我心下将信将疑,就贼眼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有句屁话叫做“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说的是通过观察一个人说话的眼神,可以判断有没有撒谎,如果是撒谎,那眼神就是游移不定的。

没想到的是,桃花一双大眼睛毫不示弱,也聚精会神地盯着我看,并且风言冷语地说:就你这双破眼,如果不安上两节南孚电池,也想放电?

结果还是我泄了气,败下阵来,目光移向脚上那两只突破袜子的脚趾头,但仍然心有不甘地说:据我所知,好像端掉这种黑窝点的都是工商部门吧,你怎么一会儿缉毒警,一会儿网警,一会儿卧底,一会儿又变成工商局的了,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百变金刚?

桃花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不无得意地说:这叫联合执法,你丫懂个六呀。快点,穿上你的裤子,换上你的袜子,咱们出发,目标——工薪消费的马兰拉面。

我乃江南人氏,平生吃饭无数,就是不爱面条,因此一听这话,都快眼冒金星了。
作者: 云飞扬    时间: 2009-12-11 00:15
:handshake真能写,大作家哈。佩服。
作者: 茉莉女    时间: 2009-12-11 12:05
一口气看完,是幻想小说吧?
作者: 灵之舞    时间: 2009-12-11 13:05
;P笑,这个桃花真是古灵精怪,联合执法都能想出来,强~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1 13:20
等待更新~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6
云飞扬:大作家之称,目前受之有愧啊
茉莉花茶:这是爱情小说
小灵:我瞎掰的
雪天:这就更新哈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7
010

折腾半天,下得楼来,已是掌灯时分。虽然是夏天的尾巴,但这夜晚还是有些炎热,知了在路边法国梧桐上热情洋溢地聒噪,昏黄的路灯把我的白衬衫她的黑衬衫都涂了一层暧昧的暖色调,似乎不那么黑白分明了。


说是去吃马兰拉面,但经过一家马兰连锁店时,桃花却不进去。我奇怪地问:这就是马兰拉面啊,这四个字跟牛一般大,难道你没看见?你丫不会把我当成嫌疑人领到派出所去吧?


桃花乐:怕了?瞧你这点出息。我改主意了,不吃拉面了,咱过两条街,那儿有一家新开的湘菜馆,味道不错,而且八折酬宾。


我故意逗她:能不能找家不打折的?


桃花肃然地说:不能,劳动人民就得省吃俭用。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恋奸情热,我没领你去打五折的地方就相当对得起你了。


她这话说得也是有理,其实我们这时相识还不到一个月,何况我刚与燕姿分手,对男女之情多少有些失望,因此别说什么恋奸情热,就是一鳞半爪的旖旎念头也没有。只是,我感觉她特别好玩,跟她在一起,就特别的放松,话也特别多。如果再煽情些,那么她在我眼里,似乎职业、性别等等这些外在的东西都模糊不清了,只感觉我跟她有说不出的投机、入港。


这么恍惚地想着,一辆山地车嗖地从我身边接近零距离地飘过,与此同时,一只手用力地把我往后拽。正自吃惊之际,听到桃花的喝斥:刚才多悬啊!你在想什么呢,是想媳妇了,还是想乡下老婆孩子了?你丫能不能别背着我去爱……


桃花似乎也感觉后面那句玩笑很不合时宜,慌忙松开攥紧我胳膊的手,去捂自己嘴,乌溜溜的眼珠很无辜地转来转去,就是不再看我。



不紧不慢地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来到知春路一个丁字路口,恰好红灯灭,绿灯亮,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过街。我已经饥火上窜,只想快点吃上饭。可是,等我略微侧过头去看桃花时,却见她停在原地,目光怪怪的盯着一辆车看。


那是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最前面,车玻璃并没有装上太阳膜,因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中人的模样。那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两只洁白的手掌把在方向盘上,看得出来保养有方。


正要往细里看,桃花压低了声音喂喂的叫我,我只得往回走了几步,发现桃花已经隐在一颗法国梧桐的后面,只探出一枚脑袋,向马路中间那辆奔驰观望。


正在这时,那男子摇下车窗,伸出头来,朝马路上吐了一口痰,而且似乎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瞅了一眼。我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这男子会不会就是桃花所要盯梢的毒贩?再看桃花,她已完全躲到梧桐树后面去了。我的脚步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都不知道该怎样迈脚了,幸好这时红绿灯切换了,那辆奔驰很快就窜了出去,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那车去得远了,桃花才蹑手蹑脚从树后冒了出来。我看她脸色有点异常,就问她那人是不是毒贩,桃花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很烦躁地让我闭嘴。


一路上,先前的明快气氛没有了,似乎变得有些压抑。不过到了那家环境雅洁的餐厅,桃花的情绪又高涨了,搓着手让我想吃什么尽管点。我随便点了两个,桃花自己又加了两个,一共是四菜一汤,两瓶纯生。


那菜果然色香味俱全,甚有特色,只是份量不是十足,但同时也显得分外精致。我们先是碰了一杯,然后桃花叽叽歪歪的问了我一些问题,例如对人生、感情、事业、婚姻的一些看法。这些东西,除了婚姻我未曾涉足而显得无知以外,其他的我倒是来者不拒,信口开河胡侃了一顿。


可是,当我侃得差不多的时候,伸出筷子正要去挟菜,却发现盘里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桃花正在满嘴流油地狼吞虎咽。我后背顿时生起一阵凉意,不无愕然地看着她,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桃花被我看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脖子一梗一梗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说:见笑,我实在太饿了,就吃得快了点,不过咱俩谁跟谁啊,你应该不会介意。对了,老灭你也快点吃吧,不够了咱再要,哦?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8
011

虽然那次桃花请客我没吃饱,回来还泡了一桶方便面充饥,但这份人情我领了。人家又不短你一毛钱房租,你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巴结,因此这人情来得格外的难能可贵,令人念念不忘,总想以牙还牙的报答人家。


有一次,我半夜实在无聊,对游戏也生出厌恶之心,想睡又睡不着,遂光着身子来到阳台。天上有星星,也有月亮,周遭的市声也大致平息,显得格外宁静。我就披着这光明的夜色仰望这深邃的夜空,想起前尘往事,宇宙的广袤和人类的渺小,千里之外的亲人,我就傻傻的想流泪。


当然,我没叫泪滚出来,我只是回到桌子前,打开电脑的记事本,写了篇东拉西扯的文章,拟名为《这一切让我想在凌晨两点裸奔》,然后点开一家报纸的副刊,往那邮箱发送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我的狗屁文章就被刊用了,还骗了三百块钱的稿费。这让我羞愧交加,自从毕业后,我就在十丈软红里蝇营狗苟,文字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因此,我暗中认为选用我文章的编辑一定哪根筋搭错了,要不就是被主编无故痛骂一顿后的报复行为,故意滥发稿件,让我撞了狗屎运。


不过,这羞愧只持续了三秒钟,我很快就开始高兴了,捡到三百块钱总比掉三百块钱让人高兴得多。结果,我用这笔稿费宴请了桃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我十分满意。


那天好像是周六,我们酒足饭饱出来到大街上打车。夜风吹来,她黑色的头发轻轻扬起,如果不是站在马路牙子上,我真要错觉成凌波仙子了。


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很快被拦住,我钻进后,却发现她没有跟进来,我纳闷地问:你怎么不上车啊?不回去了?


桃花轻轻一笑,朝我摆了摆手,说: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先回吧,明儿见。


我也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就让司机载着我一个人回去了。也不知是我喝多了犯迷糊,昏昏欲睡没把话说清楚,还是那司机本身也是一草包,方向感太差,反正我们两个人迷路了,绕了半天才总算找到我居住的这个半高档小区。


打车费一共52块,我掏出一张面值50的人民币,递给司机说:那两块零钱不用找了,谢谢。那哥们愣了愣说:找什么呀,你还差两块钱呢。我没再理他,径自打开车门下来。


没想到那丫挺也抽风似地跟了出来,拽着我胳膊说:你不缺那两块钱吧?我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缺。丫挺脸色变了,嘶地一声吸口长气:那你也得拾遗补缺,把这两块钱给我补齐喽。我斜了他一眼:你丫刚才故意绕的弯,当我看不出来?你怎么不把我拉到天安门去?如果不是手机欠费,我早打电话投诉你丫了。


那哥们跟我差不多年纪,也挺横,骂骂咧咧抢过来揪我,两个人就推来搡去的厮打起来。打架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在幼儿园里,我曾经为了一颗麦芽糖而跟人打架;到了小学,我曾经因一本连环画跟人打架;到了初中,我曾经因跟人抢占篮球场而打架;到了高中,我曾经因心仪的女生跟人打架;到了大学,我基本上不再跟人打架,走入社会,更是远离了暴力。因为我明白,光靠暴力是征服不了世界的。


我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为何跟的士司机厮打,仅仅是为了两块钱吗?当然不是,我虽然日益地世俗,但绝对不会俗到跟人计较两块钱的地步。当时的原因,也许是喝多了酒,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生命力过于旺盛——有些时候,我们常常会感到浑身布满了力量,总想做点什么事情,不管是建设,还是破坏。


那天晚上的厮打后来被闻讯赶来的小区保安劝开了。回到楼上,我直接把自己撂倒在床上。可是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仅睡不着,脑子反而更加清醒敏捷,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往事的草场上四蹄翻飞。


我知道,我醉得还不够。于是滚下床,从床下摸出一个纸盒,里面躺着两瓶贮存期为23年的苏格兰威士忌。我打开一瓶,靠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喝,哦,准确地说,是灌,不是喝。不知过了多久,酒喝完了,我也醉意上涌,手一松,酒瓶掉在地上,人却傻笑着睡去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8
012


我是被桃花用拖把给戳醒的,她一边戳我一边叫道:灭大狗屎,你丫给我起来!我慌忙伸手挡开拖把棍,不无愤慨地说:你能不能让拖把温柔点儿?人家同意你拿它戳人了吗?


桃花恨恨地说:当然同意,因为你呕吐呕吐惊起一把墩布——你昨晚在客厅吐了一地,都是它给打扫的,你说它还能温柔吗,你这狗屎。


原来我昨晚居然吐了,我搔搔头,讪讪地笑了两声。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就对她匆匆说了声抱歉,急忙进卫生间洗漱了。


出来后,桃花坐在客厅沙发里,手里举着一个削好的苹果,对我招了招手。我不由得喜形于色,这丫头,又是帮我清扫客厅的秽物,又是给我削苹果,今天的表现确实令人赞叹。正要伸手去接,谁知她手一缩,张开血盆大口猛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想吃苹果不会自己削呀,我是想问你,昨天为啥整高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嗨,按我说,你还是别再整天不务正业了,也别想一口吃成大胖子了,你还是踏踏实实找份工作上班吧,那样既能挣钱,人活得也踏实——我没说错吧?


我没理她,在她身边坐下,拿起茶几上一个苹果连皮就啃了起来。她有点恼了,伸脚踹了我一下:喂,跟你说话呢。


我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瞧我问过你昨晚去哪儿了吗?没有吧?所以你能不能也别干涉我的事情?这还没到冬天呢,大家都保持点距离,别跟刺猥似的抱成一团,成吗?


她愣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骂道:你这狗屎。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9
013

光阴似贱,日月噜嗦,那夏天悄悄的过去了,那秋天悄悄的过来了。北京的秋天,是最合我意的,因为春天太干燥,夏天太炎热,冬天太寒冷,只有这几个月的秋天,风轻云淡天高,让人爱不释手。


在一个落叶满天的早晨,我决定去参加农展馆的秋季招聘会。一来是气候宜人,适合到处奔波,二来是桃花又催我几次,三来是不能再赋闲下去,人活着总得做点什么,何况我还年轻。


已经很久没出门赶路了,公交车上人浮于事,我都被挤得差点飘了起来。要命的是,我身边贴着一个胖子,在大声地喘气,满嘴的大葱味熏得我痛不欲生。我咬着牙使劲往外挤,试图换个地儿,以跳出这个水深火热的位置。但很快就招来一片喝斥声:挤什么挤,有本事你往窗外挤,那儿人少。


众怒难犯,我只得像被卸掉电池的石英钟那样,把胳膊和大腿都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呆在那儿,不再动弹。但心里却不无悲哀地想,如果我是一只穿山甲该有多好。


笨重的车子拐上了三环。窗外,几处房子拆了,几处又起了新楼。到了大钟寺,望着不远处那一大块未开发的田地,我恍然想起去年春天的一个雨夜,我那辆捷达陷在烂泥坑里,我下车检查被土块挡住的底盘,燕姿撑着雨伞为我挡雨……现在,车没了,人走了,只有那些土地依然寂寞的活着。


到了农展馆,这点怀旧的思绪就像落叶一样被秋风扫得干干净净。现场人山人海,毕业以后就没找过几次工作的我,还真有点无所适从,只是像木偶一样随着人流走动。眼睛盯着各个棚里的招聘海报,值得留神的就停下来细瞧,一般的就忽略而过。


看了半天,高薪的职位不是与计算机专业有关,就是与营销专业有关,跟我这样中文本科的,基本上没一毛钱关系。稍微满意些的例如高级编辑、文秘之类,前者要职称和经验,后者大多要五官端正的女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五官,虽然不是歪瓜裂枣,但却改变不了是男性的事实,性征就摆在那。至于职称,那是体制内的调调儿,像我这种江湖散人,基本就没摸过;还有经验这种东西,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点的,但人家要的是在办公室嗑瓜子看报纸喝闲茶的经验,你能有啥脾气。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一无所获,正要仰天苦笑出门去,我辈岂是应聘人,却见角落里有一家三星级的酒店招聘部门经理。我抻了抻肩上有点皱的休闲服,挺胸阔步走过去跟招聘人员搭讪。我简单扼要地告诉他们我曾经在饭店当过负责人的经历。


一位三十开外的女性两眼水汪汪的盯着我看,让人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甚至感觉机会正在款款走来。可惜向我提问的不是她,而是边上那个满脸横肉腆着啤酒肚的男人。他一听我是学中文的,就立马摇头:我们需要酒店管理专业的。


我只得重申一遍以前饭店管理的经验,他淡淡的问:以前你们饭店生意好吗?


我连连颔首,并用充满诚意的目光看着他。却见那家伙用耳勺挖出一大块耳屎,轻轻吹掉,漫不经心地问:那么,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靠你大爷!我在心里骂了一句,逃出了嘤嘤嗡嗡的展厅。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9
014


辗转倒了几趟车,到住处附近那条街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有下了班着急往家赶的,也有不慌不忙倚在树上接吻的,当然,还有像我这样神情落寞踯躅街头的。


我正把手插在裤兜里不紧不慢的走,有人从后面过来,用一只温润的手掌蒙住我的眼睛,并拿腔拿调地问:猜猜我是谁?


我顶你个肺!我心中暗骂,同时去捂紧我斜挂在肩上的帆布包,那里面装着我的证件和资料,还有钱包——自从看过《疯狂的石头》后,我就识破了这种街头半骗半抢的伎俩。


没想到背后那人贼胆包天,竟然赤裸裸地去碰我的帆布包。叔可忍,婶不可忍,我展开小擒拿功夫,搭住那只手掌,脚下移形换位,直接将那只手掌反拧在那人的后背上。


那人哎哟哎哟直叫唤。这声音好熟,我定眼觑去,却不是桃花是谁?当下慌忙松了手,我问她:你丫是不是穷疯了,居然在大街上连骗带抢,幸好碰到我,如果你碰到的是灭绝师太,估计就要惊动999了。


桃花还在呲牙咧嘴的喊疼,而且还不忘骂我:你这狗屎,你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对我这样的大美人儿也敢痛下杀手,难怪你以前的女朋友都作鸟兽散了,呸,该!


我苦笑着说:这不能怪我啊,我还以为是小毛贼在骗人财物呢,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小擒拿手了,我就改用兰花拂穴手了。


桃花骂了句拂你个头,晃了晃左手拎着的那袋带鱼,以命令的口吻说:拿着!


她手里的带鱼我早看到了,只是没来得及问,现在不禁诧异地说:你买它干什么,难道你会做红烧带鱼?


桃花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说:对了,我就是传说中的食神!


我被她的得得瑟瑟的小样逗乐了:我看你是孙二娘吧,可是孙二娘也只会做人肉包子啊。


桃花很不屑地乜我一眼,说:就你这皮粗肉糙的样儿,割下来做人肉包子准是狗都不理。


我听了她这话,猛然发现里面有“包”“皮”两个字,不由得呵呵的乐出声来。也许我笑得太不怀好意了些,桃花一个劲儿地追问我为什么笑,我点了支烟,笑而不答。


两人边走路边拌嘴,不知不觉就到了家。厨房久未生火,我和她收拾了老半天。等到起火开炒时,桃花抡着锅铲大呼小叫,我却是手忙脚乱的给她打下手,时不时的还要受她呵斥,真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还别说,这丫挺的烹饪技术绝对一流。菜一上桌,我就先下手为强的吃了起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知道自己如果动手太慢,一会儿肯定只有吃鱼刺的份儿了。


想不到的是,桃花这回没有狼吞虎咽,只是慢慢的挟菜,慢慢的呷着罐装啤酒。我不禁有点诧异,同时想起一个问题,就问她:今天有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你怎么想起做鱼吃了?


桃花笑了笑,淡淡的说:在公司老吃盒饭,怕营养跟不上去,就买些带鱼回来补补,这玩意儿不仅能开胃,还能美容呢;对了,你今天应聘得怎样,有没有收获?


我颓然地摇摇头。桃花安慰我说:这也正常,这世上有多少一炮打响的事情呢,别灰心,咱接着找。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看这带鱼,人家都知道在大海里生存。


我嘿嘿笑道:带鱼还不是让我们给红烧了。


桃花拍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似乎十分生气说:你这狗屎,我跟你真没法沟通!


我没再理她,只顾埋头吃菜,突然又听她尖叫一声:oh my god!你的衣领没有翻出来,我说你丫今天怎么应聘不上!这叫啥,这叫衣冠不整,人家展会如果不看在你花钱买门票的份上,早把你丫给轰出来了。


我闻言看去,果然,我的休闲外套一边领子翻在外面,一边却掖在里面,但我却不以为然地说:切,你真没见识,应聘跟衣领子有啥关系?如果我是比尔盖茨那样的电脑天才,就是光着屁股去应聘,人家也会喜出望外的。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19
015


那次农展馆的招聘会让我大失所望,以后我就再也没现身类似的场合,那种场景总让我想起挑选黑奴的东印度公司。我把求职途径转移到网络上来。互联网确实挺NB的,它的聊天工具能降低现实中噜嗦症的发生率,它的视频功能可以阻止露阴癖到大马路上去现丑,它的网上招聘,可以让职业中介那帮骗子患上忧郁症,甚至不定期便秘。


我根据自身的能力,给多家公司投递简历,而且还是跨行业的,包括广告策划、媒体编辑、新闻记者等,同时附上自己学生时代发表过的部分作品。做完这些事情后,该吃吃,该喝喝,我这人有时其实挺没心没肺的。我始终相信,如果本身是一金块,又何必着急发光?如果是泥块,凌晨上墙没准傍晚就掉下来了,何必呢。


当我把这金块和泥块的深刻理论传授给桃花时,她很不屑地说:你糊弄谁呢,现在的建筑物不都是混泥土吗,我怎么没看见它们从墙上掉下来?


我哀叹两声,真是朽木不可雕耶,不过我也懒得跟她讲理。如果你试图对一百个女人讲理,那么九十九个会认为你是没事找抽,只有一个认为你是苦口婆心,不过她肯定是那一百个当中智商最低的。


在网上投过简历后,我陆陆续续收到几家公司和单位的面试邀请。经过筛选,我最后决定去一家杂志社面试责任编辑。那是一家民主党派主办的月刊,薪水待遇很一般化,让我看中的是离住处较近,交通非常便利。


面试异常的顺利,没过几天,我就坐在那间窗明几净的编辑部里上班了。编辑部连我一共五个编辑。主编姓马,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头,他那矢志不移总是跑出鼻腔的鼻毛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副主编姓陆,是一个戴着眼镜貌似深沉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总是寒冷如冰,只有凝视他案头上那株盆栽散尾葵的时候,才显得风流多情,仿佛一个江南才子。剩下两个编辑一个是姓李的育龄期妇女,经常带着她那两岁半的女儿来玩,搞得跟探班似的;另一个是姓王的恋爱期女性,令我拍案叫绝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分布在办公桌上的镜子,大大小小居然有六面之多。


日常工作只是发函定向约稿,以及审读各地的自由来稿,这些工作半天就能搞定,剩下的半天属于自由活动时间,完全可以把你闲出鸟来。那两个主编不是端着茶杯出去窜门,就是猪一样地伏桌大睡,育龄期妇女则跟女儿在楼道里玩耍,只有那个恋爱期的姑娘花样比较多,一会儿摆弄手机,一会儿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一会儿对着窗外作望穿秋水状。


虽然我是个不喜羁绊的人,但厕身这样的环境当中,并没有让我感到如鱼得水,反而让我莫名的压抑。上这样的班,其实跟我在家玩游戏一样,都是消磨时间,浪费青春。难道,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游戏,而我们从这到那,不过是演员的走穴,终于还是逃不过这游戏的宿命?


那天下午两点左右,我正百无聊赖的想:桃花这丫挺现在不知在干嘛,是在跟我一样闲得发慌呢,还是像陀螺那样忙得团团转?她真的是一名警察,在毒枭手下的企业里卧底?根据我对警察的了解,知道他们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派头,与桃花的性格作风根本不符;但我又没跟警察私下相处过,还真不知道在生活中,他们又是什么样的面目,因此我对桃花的职业是七分怀疑,三分相信。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居然正是桃花:喂,老灭,灭狗屎,灭哥们,过来,陪我喝一杯。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20
016


她说话语无伦次的,而且语气缠夹不清,我知道丫挺肯定喝酒了,似乎喝得还不少,因此我就没好气地说:你别逗了,我正上着班呢。


桃花不依不饶地说:灭狗屎,你少给我装蛋了,你又不是在国务院上班,那么规矩干什么;再说了,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吗,你下午请假落下的工作,晚上再去加班赶回来不就得了,切。


唉,我对她,总是有招儿的时候少,没辙儿的时候多。当下胡乱收拾了一下桌面,跟马主编打过招呼,就按照桃花短信发过来的地址扑了过去。


我赶到时,桃花脸红发乱的靠在椅子上,手里不停地转着一个空酒杯,手边空空如也的啤酒瓶居然有五六个。庆幸的是,桌面上的几道佳肴倒是没怎么动筷,受灾面积不是很大。


我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搓搓手正要跟筷子第二次握手,没想到桃花头脖子一歪,哗啦一声吐将起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给憋大了,只见她身上、桌子上、还有我的身上,到处都有秽物,这回受灾面积也太大了些。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桃花却摇摇晃晃离了座,挥着手说:别吃了,外面的菜不好吃,咱们回家,回家我给你做红烧带鱼吃,撑死你,好不好。


我是哭笑不得,只得扶她出了餐厅,扶她上车、下车,直到上楼。


到了门口,她已沉沉地睡着了。我只好把她横腰抱了起来,轻拿轻放的撂在客厅沙发上。她的外套沾了些呕吐物,看着闹心,我就轻轻的帮她解了下来,又将我床上那条薄毯取了来,盖在她的身上。


她醒来时,已是红日西坠,我正在厨房下面条,准备做两碗鸡蛋面,却听她尖声叫道:灭狗屎,我的外套呢?


我擦擦手跑到客厅,告诉她衣服是我脱的,人也是我给搀回来的,同时也作好了接受她感谢的心理准备,连客套的词我都拟好了,不料她却骂道:臭狗屎,你为什么脱我衣服?难道看我长得漂亮,想非礼我么?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只得忍声吞气地告诉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围绕着一个醉汉服务,别无他意。桃花眨巴着眼睛说:哦,你倒是没有做贼心虚,那就且饶你这一回。对了,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是不是想学那卖油郎,来占我这花魁?


我嘿嘿笑道:我就是助人为乐,跟你本身没有一毛钱关系,想当年,隔壁张大妈经常在外面酗酒,被我看见了我也会扶她过马路的。


桃花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在那条薄毯上,又大惊小怪地嚷起来:你毯子是你平时盖的?一股狗屎味,多少天没洗过了?


我抬头作苦思状:应该有大半年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毛毯呼地一声朝我迎头砸来。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20
017


我对桃花喝得如此酩酊大醉先是怜惜,后是疑惑,甚至有一点点厌恶。我虽然是个烟酒都沾的人,但我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孩,尤其是醉得像疯子的女孩,我认为那有违传统。当然,我不是那种想开历史倒车的冬烘先生,也从来不去考虑三寸金莲和大脚丫的区别;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应该作为传统保留下来的。虽然说男女平等,女权主义,但男人和女人总是有区别的,比如男人可以站着撒尿,而女人只能蹲着撒尿。


男人喝醉可以有很多个原因,比如压力、友情、孤独,男人之间甚至会跟驴一样,因赌气拼酒而醉倒;女人喝醉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情。当一个醉酒的女人反复说“我没喝醉”的时候,其实是在说“我没想他”。


当我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向桃花剖析上述理论时,其意在于引蛇出洞,盘问她醉酒的真正原因。


桃花以手支颐,用崇拜的眼神盯着我看。在这样的赤裸裸的崇拜之下,我不禁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正要谦逊两句,却听她说:老灭,我发现你对女人研究得挺透彻的,当初为何不从事妇女领域的相关工作?


我干咳两声说:咱们中国人讲究实用性,有奶便是娘,像妇女研究中心这样的事业单位还不是很多。


桃花甩了甩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妇产科也行啊。


虽然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诚恳,但我知道这是讽刺,正要用一个苦笑拔去这根刺,桃花呼地起身说:你这狗屎,我很烦你这死样,脚上没穿鞋就以为自己是赤脚大仙了,就能掐会算了?女人喝醉了也有很多原因,比如我会在就餐时因为酒水免费而喝醉,怎么的,不行吗?以后少跟我提什么狗屁爱情,我只爱自己!


听了她这番话,我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丫挺太无知了,她显然把心理分析师和街头算命先生混为一谈了;不仅无知,而且丧尽了天良,就当我是算命先生,但像这样不收分文的也是弥足珍贵的,不信去看看蹲在过街天桥上的那帮人,一般都是十块钱算一卦。


恩,不仅无良,而且无耻,我本以为新一轮冷战又要拉开序幕了,也作好了坚壁清野严阵以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就听桃花在卫生间喊:老灭,卫生间没手纸了,给我送一卷过来,OK?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1 16:20
018


那份的编辑工作虽然味同嚼蜡,但似乎多少改变了我的心境,以前我总是缅怀过去的风光,总是没来由的怀旧;现在好多了,着眼更多的是当下,以及将来。当然,我不能确定这种微妙的改变与重新工作有关。也许是别的原因吧,谁知道呢。人是很莫名其妙的东西,生活也是,感情也是。


说是味同嚼蜡,其实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也挺有意思的。那份工作真的太清闲了,除了上午忙乎一阵,下午基本要用一叠报纸两杯浓茶来打发。也许我有时很随和的缘故吧,没过几天,我跟编辑的同事处得还算融洽,当然,除了那个挺爱装蛋的副主编。


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我趁着李姐上洗手间的当儿,对她两岁半的女儿扮了个鬼脸。没想到那小女孩平时挺能折腾,甚至经常在我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来揪我的鼻子,但她妈妈一旦不在旁边,就显得特别怂,立马被我吓得哇哇大哭。这哭声是那样的宏亮凄惨,撕心裂肺,我不由得慌了神,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头也不回地溜掉了。


看看时间还早,我在半道下了车,走进一家著名的中型商场,想买点零食凉菜回去。这段时间我和桃花晚餐基本不在外面对付了,也很少叫外卖,都是买回家凑份儿。怕麻烦的时候就买些牛肉干、凉菜甚至方便面,情绪高涨就买些鱼肉回去动手烹饪。两个人在一起狼吞虎咽的,胃口似乎也好很多。


我没想到在商场里遇到了燕姿和秃顶,更没想到燕姿居然穿着孕妇服,肚子微微地隆起。我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转移了视线。走开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们走向收银台的背影,秃顶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燕姿慢慢的尾在后面。我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正要转身改变自己呆头鹅的造型,却见燕姿回了一下头,目光复杂的瞅我一眼。


我向她挥了挥手,勉强笑了笑,算是致意。不是爱意,不是恨意。我早已不再恨她,这是个多元化的社会,每个人都有多元选择的自由。我忽然想起无名氏的《淡水鱼的冥思》,他说,有些男女就像淡水鱼和咸水鱼一样,永远不会游在一起。虽然到了当代,据说采用高新技术可以将淡水鱼转化为咸水鱼,但那毕竟是水产养殖专业户的事儿,与我等何干。


回到家里,我先玩了会游戏,不多时桃花也回来了,两个人就开始据案大嚼。桃花用手捏了块我刚买回来的威海咸鱼,仰起头丢在嘴里,连呼好吃,并问我:灭狗屎,你怎么想起买咸鱼了,有什么寓意吗,是不是鼓励自己要咸鱼翻身?


我正要回答,门外却响起砰砰的敲门声,不,是捶门声。开门一看,正是老梁这狗东西。


老梁已经很久没来我这狗窝了,这次不告而来,确实让我有点吃惊。当然,老梁本人也很吃惊。他看看我,又看看吮着手指的桃花,很恍然大悟地说:我说我叫你几次去吃饭,你小子推三脱四的,原来天天跟杨贵妃共谋一醉,行,行,算你丫狠。


这孙子的嘴还是这么欠抽,我正有点尷尬,桃花却笑呵呵问老梁:哥们,你啥眼神,杨贵妃无非一胖子,搁现在肯定得做去脂手术,她能有我漂亮?


老梁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其实如果你生在唐朝,杨贵妃肯定只是你身边一个比较肥胖的丫鬟,给您提鞋您都不乐意。


我知道老梁很无耻,但不知道他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这一番话听得我相当毛骨悚然。可是桃花却似乎非常的受用,连声让老梁落座,并对我说:老灭,你哥们来了,你怎么着也得破费一下,叫两个菜来吧。


老梁嘿嘿笑道:我已经吃过了,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我正松了口气,老梁却转身对我说:叫一个红烧鲈鱼,一个重庆辣子鸡,恩,就这两样吧,你叫多了我跟你拼命。说完又掉头跟桃花欢声笑语起来了。


我他妈现在就想跟你拼命,我在心里骂了句老梁,但谁让他是我大学四年的铁哥们呢,何况我们曾经共同经营过一家饭店,虽然以关门大吉收场,但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


席间,老梁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合租者后,说话更放肆了,甚至有点淫荡。这骚货人长得不难看,在学校里就很风流倜傥,到社会后更是摧花无数,换女友就跟换衣服似的。


我很悲愤地发现,老梁疯言疯语的时候,桃花似乎一点儿也不反感,甚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很如鱼得水的样子。我又想到了淡水鱼和咸水鱼,难道,老梁和桃花都是咸水鱼,而我却是一条淡水鱼?


这顿饭花了很长时间,临近曲终人散的时候,老梁从鳄鱼皮包里摸出一张精致的名片,恭恭敬敬的递给桃花,并且要了她的电话。


进了我的卧室,老梁一头栽在床上,眯起眼睛说:这妞儿挺有个性,奶奶的,我老梁在风月场上摸打滚爬已经好多年了,这样的品种还真没遇到过,新鲜!


我闷声闷气地问他今晚怎么想起上我这儿来了,老梁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场景里,懒洋洋地说:到中关村办点事,不想往家赶,就上你这儿蹭一宿。我靠,徐孺还下陈蕃之榻呢,你丫不会不欢迎我吧?良心不会被狗吃了吧?想当年在学校里,你丫梦遗了我还借你内裤换呢。


我勉强笑了笑,正要换个话题,这骚货居然呼呼的打起鼾来。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09-12-11 17:23
:victory:佩服灭灯大作家,好长的长篇啊。:handshake厉害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09-12-11 17:23
:victory:佩服灭灯大作家,好长的长篇啊。:handshake厉害
作者: 信以为真    时间: 2009-12-12 00:17
我居然又倒回去把“在商场里遇到了燕姿,燕姿居然穿着孕妇服,肚子微微地隆起。”那段又看了一次。
作者: 依稀背影    时间: 2009-12-12 02:47
老灭这小说俺在新浪追着看过,这是我阅读的第一部电子小说,一度感动至落泪,,,但遗憾的是后来VIP了,没能读完,,,再后来几次在书店问询,都没能买到。。。。
希望老灭快点贴完,好了了我的夙愿:P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6
竹林吹箫:过奖了,惭愧
信以为真:谢谢喜欢
背影:没想到你在新浪帮我贡献过点击率,非常感谢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8
019


老梁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悄悄的问我:那丫头挺不错的,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意思?如果你没那意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妈的,那身材那气质,我看着就想偷吃。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是的,我这个人有时确实很懒,甚至懒得去跟别人争抢名利、女人,也包括感情。我喜欢顺其自然的东西。属于你的东西,逃也逃不掉;不属于你的东西,抢也抢不来。何况,我现在对桃花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如果要给这感觉分门别类,我自己也会非常的为难。


老梁见我摇头,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嘿,我谢谢你了,你让我捡个老大的便宜。见我不解的样子,他附到我耳边说:那娘们其实挺骚的,我向裆中央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不搞定她,我就挥刀自宫。


我淡淡地说:好啊,我等着你飞鸽传书报喜信儿。


老梁这小子其实挺贼的,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了,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也挺想上她的?你丫把话说清了,否则你煮熟的鸭子飞了千万别找我算账。嘿嘿,如果你真想上她,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以高抬贵手,饶她一回。


我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说:快点给我滚蛋吧你,有本事你想咋整就咋整,千万别想着我的感受,何况我跟她是屁事也没,用不着领你的狗屁人情。


老梁见我有点恼怒了,用手拍拍屁股,嘿嘿干笑着下楼了。


回到屋里,我不禁有点儿愣神。老梁这小子的生活作风一向很淫荡,在大学里就把几位女生的肚子搞大了,然后抹抹嘴走开,最多递给对方上千块钱流产、买补品。到了社会上,仍然狗改不了吃屎,以玩耍女性为乐。由于我跟他关系很亲近,甚至有女孩跑到我面前痛哭流涕,让我帮忙说服老梁对她好一点,别甩了她。


私底下,我也劝过老梁收山,找个满意的女孩结婚得了,但老梁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常把人不风流本少年这句话挂在嘴边,甚至嘲笑我土得掉渣。劝了几回,我也识趣地闭嘴了。我不是道德真君,雅不愿因为这种事跟老梁闹出矛盾;何况,现在的女孩子,有很多确实挺犯贱,人家就是喜欢老梁这样的风流男人。怎么说呢,两个字,活该。


老梁笑我老土并非空穴来风。每次他向我炫耀在短时期内跟不同女人上床的胜利果实时,我总是不屑一顾地说,这跟兽交有何区别。我始终认为,性交是北京类人猿都很擅长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


有一回,老梁喝多了,摸着下巴问我对爱情的看法,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她在你眼前的时候,她就是一切;她不在你眼前的时候,一切都是她。总之,除了她以外,你的心里根本装不下别的女人。


说完那句话后,我本以为老梁会嘲笑我的,可是没想到,他却沉默了,我甚至看到他的眼角有一点点湿润。那一刻,我似乎在心里加深了对老梁的理解。


可是,自从我跟燕姿分手后,我对爱情的理解却有点动摇了,迷惑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燕姿离开后,我只是在短短的几天内伤心生气,我并没有因此而死去活来。到底是我的狼心狗肺天性凉薄,还是我们之间根本不是爱情?如果是爱情,又怎么会如此脆弱?


想到这一节,我不禁有点伤感,为世间爱情的面目全非而伤感。


我正站在客厅里痴然出神,桃花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用胳膊碰了碰我,说: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中邪了吗?你这人,有时怪怪的,玩深沉是不是?我就烦你这样的,光着屁股也想把自己塑造成罗丹的《思想者》,你就不能通俗一点,跟你那哥们一样?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8
020

我没理她,径自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一会儿,桃花又在外面说:老灭,我上班去了。对了,有件事你给参谋一下,你那哥们可靠吗,如果他请我吃饭,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我嗖地一声从口腔里拔出牙刷,大声说:去!为什么不去,你尽管去好了,如果把丫吃破产了,你就跟芙蓉姐姐一个待遇——都是我的偶像。


桃花骂了句“瞧你这死德性”,就摔门而出了。


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老梁那兔崽子还真他妈有一套,他果然不到一个星期让桃花上钩了。


应该是在老梁来窜门后的第三天吧,恩,就在那天傍晚时分,我在小区附近的那家餐厅看到了老梁和桃花。这对狗男女正在把盏言欢。


老梁那因酒色过度而有点臃肿的后背靠着窗玻璃,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在比手画脚地侃大山。桃花面对着窗玻璃,托腮聆听,很如沐春风的样子。


我正瞧得如痴如醉,桃花往窗外瞥了一眼,我慌忙掉过头去,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感觉她似笑非笑了一下。


我一边低头往家里走,一边在心里痛骂这两个王八蛋。辣块妈妈,你们吃饭、睡觉我统统没意见,可是你们又何必这么高调,非得把地点选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虽然食盐市价确实比白糖便宜,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往别人伤口上撒?


然而,你有什么狗屁的伤口?我在心里又这样讥讽自己,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回到家里,吃着那些跟往常一样的食物,嘴里却是寡然无味。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满脑子都是桃花和老梁在餐厅里有说有笑的场景。


最后实在不想吃了,感觉如果再多吃一口可能就会引起呕吐。我将筷子一抛,把自己扔到沙发,将腿交叉着搁着茶几上,开始吞云吐雾,胡思乱想。我甚至不无龌龊地想:我培养了一头奶牛,可是有一天她却被别人牵走挤奶了。


我知道这个比喻是蹩脚的,失真的,可是仍然挡不住失败的感觉。这感觉如同潮水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冲刷着我。刹那间,我恍然认为自己就是沙滩上的一粒沙砾,虽然时不时地被浪花撕咬,但永远成不了冲浪者、弄潮儿,永远只能在海岸线上沉默着,观望着。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8
021


桃花和老梁出去吃饭的那个晚上,我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心理上,就像一头猪跑进了死胡同,嗷嗷叫着,怎么也拐不过弯儿来——我实在想不明白像桃花这种具备脱俗气质的女人,也会那样随随便便的跟一个花花公子去吃饭,而且还挺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熊样;生理上的摧残,就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消灭了两包香烟,满嘴苦味,烟灰缸里的烟头尸积如山,有点神似83版《上海滩》里许文强那一晚的疯狂抽烟。只是,人家文哥又叫小马哥,可以披着风衣,戴着墨镜,扛着重机枪叫嚣“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而我,墨镜风衣倒是也有,可现在是河蟹社会,去哪儿找重机枪?再说了,我真失去什么东西了吗?天知道。


大约九点左右,门孔里响起钥匙转动声,桃花回来了。我不愿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她看到,慌忙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正要推门进去,只听一声断喝:灭狗屎!


我无奈回头。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很冷,可是桃花很擅长选择性失明,她只是指着到处都是烟头和烟灰的茶几说:客厅里不能吸烟,我都说多少次了,你总是不听;唉,在我面前,老梁愣是仨钟头憋着没抽烟,你要有人家一半好就是上上签了。


我突然笑了笑,说:憋仨钟头不抽烟你就顺眼了,也太容易满足了吧?如果我能仨钟头憋着不去撒尿,你岂不是要感激涕零了。


桃花先是瞪我一眼,但很快就呵呵的乐:长时间憋尿可不好,容易尿路感染,而且还会得肾炎。你年纪轻轻的,媳妇也没娶一个进门,不是很划不来?


我冷冷地说:难得你如此体贴下情,草民真是五内如焚,以后如果有机会子孙满堂,我一定会让他们牢记您的大恩大德。不过,我什么时候娶媳妇、怎么娶媳妇、娶什么样的媳妇,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有的人喜欢熬排骨汤,有的人喜欢煮方便面,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桃花笑眯眯的看着我,眼里有着猫耍耗子的狡黠。显然,这是一种居高临下胜利者的姿态。我蓦然顿悟,这个时候我越说得多,就越证明我的愚蠢,越昭示了我在计较什么。因此,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闭嘴。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老梁和桃花在酒店里喝酒,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早晨一直到喝到晚上。老梁口若悬河,有时还附在桃花耳畔说上几句悄悄话,把她逗得笑不拢嘴花枝乱颤。酒店里本来有很多红面油头的食客,到了最后都陆续离去,只剩下老梁和桃花。老梁看看人少,故意将杯中酒洒到桃花修长的大腿上,然后拿起纸巾帮她擦掉,桃花似乎怕痒,咯咯娇笑起来。老梁再也把持不住,狞笑着攥住桃花的胳膊,把她向包厢里拖去。桃花这时才警醒过来,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叫着“灭狗屎”……


我一着急,这梦就醒了。后背上凉飕飕的,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几天,我努力不再去想桃花和老梁之间的破事,只是拼命地工作。可是在那样半死不活的环境里,你再拼命,也就是那样儿。有些时候,你一拳砸出去,最可怕的不是砸在刀尖上,而是砸进空气里。


那几天,我都是在外面吃晚饭。人没有心情的时候,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有一次我本来想去吃韩国烧烤的,后来改主意了,踅进一条幽静的小巷,在巷尾面摊上要了一碗炸酱面。旁边电线杆上被摊主拴了一盏瓦数很低的电灯,昏黄的光芒勉为其难地照着地面。在这卑微的光线里,我在独自吃面。吃得十分缓慢,就像一只蚂蚁在吞噬一粒面包屑。


当我终于吃完面条回到楼上时,桃花正蜷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修剪脚趾甲。她大约刚洗完头,洗发水的香味儿飘满了房子。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9
022


见我回来,桃花很快的抬起了头,又很快的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一只脚趿着拖鞋放在地板上,一只脚放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在这墨绿的背景下,她的脚显得异常的洁白,和小巧。


我承认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脚,可是这跟我有什么狗屁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系,我现在倒是想过去对着它狠狠的咬上一口。想到这儿,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挺无耻的,脸上似乎也就有点发热了。


没想到的是,我这稍纵即逝的异常被桃花那双贼眼睛捕捉到了,她马上叫了起来:喂,狗屎,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不想搭理她,却也看不惯她这嚣张的熊样,就冷冷的盯着她的光脚丫看。


在我的审视下,她似乎有点不自然了,脚丫慢慢弓了起来,往沙发布垫的褶子里躲,同时用娇嗔的语气说:狗屎,你的目光绿莹莹的,跟草原狼一样——真的,我见过草原狼的眼睛,跟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没理她,目光从她的脚丫爬到她手里的指甲刀上,然后跳到她的脸上,很忧郁地说: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在客厅里不许剪指甲的吗?你犯规了知不知道?


本以为这下子桃花应该无话可说了,应该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害臊了,可是她却笑嘻嘻地说:你这人,挺会抓人小辫子,要在文革那阵子,你就是一个脱颖而出的红卫兵;幸好你是文斗不是武斗,否则我现在是不是得坐喷气式飞机了?


我绷着脸说:没心情跟你贫嘴,以后注意点,别光知道挑别人的毛病,也得想想自己屁股上的屎有没有擦干净。


桃花嘟着嘴说:你这狗屎,把呛药当耗子药吃了吧?是,我是犯规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是,我就想跟你一块儿堕落,不行吗?


我没再理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准备玩两盘游戏。电脑还没来得及进入桌面,只听踢踏踢踏的拖鞋声从客厅响到隔壁,又从隔壁响到我这边来。


转身看去,桃花手里捧着一株很奇异的绿色植物,似草非草,最让人纳闷的是,它居然植根在一块五彩斑斓的大贝壳上。


我正搞不清楚桃花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不知道它叫什么了吧,孤陋寡闻了吧。唉,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你长点知识吧。这叫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壤,只要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它就可以生存,甚至开花,因此又叫空气花。


我有些吃惊地说: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不会跟唐僧一样,想教育我爱护花花草草吧?


桃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承担对你启蒙教育的责任,其实我这是为了自个儿,因为空气花能净化空气,不让你床底的臭袜子的味儿到处乱跑。


说完这话,她又踢踢踏踏的走开了。


看着这株空气凤梨,我竟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时我就知道这盆空气花的象征色彩,那么我跟桃花之间的很多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19
022


见我回来,桃花很快的抬起了头,又很快的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一只脚趿着拖鞋放在地板上,一只脚放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在这墨绿的背景下,她的脚显得异常的洁白,和小巧。


我承认这是一双非常好看的脚,可是这跟我有什么狗屁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关系,我现在倒是想过去对着它狠狠的咬上一口。想到这儿,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挺无耻的,脸上似乎也就有点发热了。


没想到的是,我这稍纵即逝的异常被桃花那双贼眼睛捕捉到了,她马上叫了起来:喂,狗屎,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哦,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不想搭理她,却也看不惯她这嚣张的熊样,就冷冷的盯着她的光脚丫看。


在我的审视下,她似乎有点不自然了,脚丫慢慢弓了起来,往沙发布垫的褶子里躲,同时用娇嗔的语气说:狗屎,你的目光绿莹莹的,跟草原狼一样——真的,我见过草原狼的眼睛,跟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我没理她,目光从她的脚丫爬到她手里的指甲刀上,然后跳到她的脸上,很忧郁地说: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在客厅里不许剪指甲的吗?你犯规了知不知道?


本以为这下子桃花应该无话可说了,应该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害臊了,可是她却笑嘻嘻地说:你这人,挺会抓人小辫子,要在文革那阵子,你就是一个脱颖而出的红卫兵;幸好你是文斗不是武斗,否则我现在是不是得坐喷气式飞机了?


我绷着脸说:没心情跟你贫嘴,以后注意点,别光知道挑别人的毛病,也得想想自己屁股上的屎有没有擦干净。


桃花嘟着嘴说:你这狗屎,把呛药当耗子药吃了吧?是,我是犯规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是,我就想跟你一块儿堕落,不行吗?


我没再理她,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准备玩两盘游戏。电脑还没来得及进入桌面,只听踢踏踢踏的拖鞋声从客厅响到隔壁,又从隔壁响到我这边来。


转身看去,桃花手里捧着一株很奇异的绿色植物,似草非草,最让人纳闷的是,它居然植根在一块五彩斑斓的大贝壳上。


我正搞不清楚桃花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把这玩意儿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不知道它叫什么了吧,孤陋寡闻了吧。唉,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让你长点知识吧。这叫空气凤梨,不需要土壤,只要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它就可以生存,甚至开花,因此又叫空气花。


我有些吃惊地说: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不会跟唐僧一样,想教育我爱护花花草草吧?


桃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想承担对你启蒙教育的责任,其实我这是为了自个儿,因为空气花能净化空气,不让你床底的臭袜子的味儿到处乱跑。


说完这话,她又踢踢踏踏的走开了。


看着这株空气凤梨,我竟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常常想,如果那时我就知道这盆空气花的象征色彩,那么我跟桃花之间的很多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20
023

那株空气花虽然没到花期,开不出花儿来,但它有着硬硬的绿色,很讨人中意;似乎有那么一次,这绿色还刺进了我的梦,让我痛并快乐着。


看在这空气花的份上,我似乎忘记了桃花和老梁的那次夜宴,我们又彼此百无禁忌地扯皮、开玩笑,晚上也还凑在一块吃饭。


我这人一直挺没心没肺的,心里装不住阶级仇恨。记得高二那年,为了一名校花,我和邻班一姓汪的男同学争风吃醋。刚开始还是互相暗中较劲,他请校花吃午饭,我就请校花吃晚饭;他用足球场上甲壳虫般碾过草地的雄风去讨校花的青睐,我就用篮球场上屎壳郎般在人堆里乱拱的狠劲去博校花的欢心。后来斗争终于白热化,在一大帮同学的叫好声中,我们两个从5楼一直打到1楼,然后又翻翻滚滚打到校园西侧那片葡萄园里,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各自罢手。


第二天课间,我去厕所小便,汪同学正蹲在坑位上拉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家伙见我杀气腾腾的样子,带着哭腔说:我他妈拉肚子呢,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再跟你抢女人了。


看他那熊样,我心里一软,哼了一声正要扬长而去,没想到那家伙又带着哭腔说:大哥,我忘带纸了,你身上有没有哇?


这一声大哥叫得我柔肠寸断,于是很豪迈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粉红色的信笺,递给了他。信笺上正是我写那校花的情诗,连夜熬出来的,为此还受到舍监的喝斥。


当我重新把那情诗默写在两张信笺并在林荫道上塞给校花时,万万想不到的是,她接过去只扫了一眼,就弃之如破鞋一样的丢掉了,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校花很鄙夷地说:抄袭别人的东西可不是好习惯——你我之间的爱像歌曲一样的单纯:我们没有走出一切语言之外进入永远的沉默;我们没有向空举手寻求希望以外的东西——这是小汪写的诗歌,我都会背了!


我双膝一软,瘫坐在林荫道上,欲哭无泪:这三句诗正是我那长篇情诗的收官之作,是我从泰戈尔的《园丁集》里偷来的,现在,我还真的成了园丁,浇灌了她和他,让他们茁壮成长了。很显然,我送给小汪擦屁股的那两张信笺,那狗东西并没有好钢用在刀刃上,而是宁愿不擦屁股留下了情诗,然后以自己的名义转赠给校花了。


真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我把信笺送给小汪擦屁股的那天夜里,我还躺在下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被自己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江湖气概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第二天我就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当我又躺在下铺为好人没好报睡不着觉的时候,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问明原委后,淡淡地说:我有一本古龙的《三少爷的剑》,你要不要看看?唉,还是三少爷说得好,他说他做了一回君子,可是却后悔了三天。


到了社会上,我越来越发现一个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当你对别人捧出心子后,很可能却被野狗给吃了。因此,很多事情我都不再信马由缰,而是如履薄冰了。不过,不念旧恶始终是我性格的老毛病,像慢性关节炎一样,挺难根治。


其实我和桃花,根本谈不上什么旧恶,她无非跟老梁出去吃了一次饭罢了,也许我太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了吧;何况她又送我一株可以净化空气的室内植物,颇有主动修和的意思。因此接下来几天,我都在盘算怎么还她的人情。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穿着白色运动短裤和蓝色背心沿小区附近跑了三个来回,满身臭汗的往小区内走,准备上楼冲个凉。经过小区那片绿化地时,看到桃花正坐在那条长椅上。


她戴着墨镜,头上是白色的棒球帽子,上身穿灰色的运动衫,拉链没有拉上,敞着怀,露出里面草绿色的T恤,下面是海蓝色的牛仔裤。她的腿搁在旁边低矮的镂花铁栏上,斜着身子,左手撑在椅子上。


看到我过来,她嗨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


我的心里却不禁微微一动,她的神情和坐姿是那样的懒洋洋,仿佛地中海移动的风带,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狂野和不羁,把你猝不及防地掼入云霄。


古龙似乎说过,无论多么好看的女人,在蹲下来的时候,总是不好看的。我同意这句话,不过很多女人在坐着的时候,其实也不够好看,因为她们引以自傲的曲线被折断了,打包了。


但显然,桃花是个例外。


我看着她,正若有所思,桃花却坐正了身子,干咳两声,肃然地说:干嘛这么水汪汪的盯着我看,想勾引良家妇女吗,非礼勿视懂不懂?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2 15:20
http://www.misstimes.com/music/e55e375f-8cd3-454e-871e-f077d5747030.mp3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2 22:39
一首《往事随风》伴着这文字给人一种感慨~
作者: 信以为真    时间: 2009-12-13 13:51
配乐小说!!!
灭狗屎很可爱!
作者: 灵之舞    时间: 2009-12-14 07:41
46楼重复了~
歌很好听,故事很好看~
我现在特想知道空气花象征什么,透露下吧~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4 13:52
桃花在我心里活生生的模样,特棒。可惜描绘不出来。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4 13:54
看这小说很有感觉,让我看《渡劫志》那叫个受罪啊。抱歉~看着累~反正有男生喜欢,加油!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19
谢谢楼上朋友们顶帖

我现在特想知道空气花象征什么,透露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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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花是一种所需极少、极易成活生长的植物。桃花在老灭困境之际(工作无着落)送他此花,是希望他能积极乐观一些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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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撩起背心擦去渗进眼里的汗水,也一本正经地说:没人想勾引你,我刚才跑着跑着脚抽筋,突然停了下来,因此脑部有点缺痒,眼神有点失灵,没及时刹车,不好意思了。哦,古人除了非礼勿视,还放了一个屁叫席不正不坐,难道你忘了?


桃花突然叫了起来:你这狗屎,为什么总是跟我顶嘴?你就不能绅士一点,眯起狗眼儿让我欺负欺负?再说了,我长得不好看吗,勾引我很可耻吗?


我喜出望外地说:我,真的可以勾引你吗?


桃花却昂起头,冷冷地说:不可以,刚才逗你玩的。


我如释重负地说:也好,我这人也怕麻烦,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去勾引小卖店那个胖老板娘呢。


桃花却不依了,跑过来把脚踩在我白色的鞋面上,有点狰狞地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了?这就畏难而退了?革命老前辈说得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瞧瞧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我冷笑着说:你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只是想踩我一脚,我没说错吧。


桃花像只小母鸡那样格格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你这个人太悲观了,其实我只是想帮你洗鞋子——信吗?


我摇摇头说不信。我想只要不是弱智都不会信的——当你穿着一双洁白无暇的鞋子时,有人说想帮你洗鞋,你会信?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一个月后,当我又心血来潮在街路上跑步的时候,我鞋子上那个脏脚印赫然还在。


但桃花似乎有点生气了,把手插在裤兜里说:不信拉倒,跟你这种人交流简直就是浪费,还不如蹲墙根晒会儿太阳。


说完给我一个后脑勺,转身向大门口走去。秋风吹来,她秀发轻扬,衣袂飘飘。


目送她走出大门,往右边的大马路方向拐去,我正自怅然若失,却通过铁栅栏的空档发现她往小区内瞥了一眼。我不由得挥了挥手,叫道:喂,咱们租两辆山地车去八大处玩,行不行啊?


桃花攀在铁栅栏上,也大声的说道:灭狗屎,我给你十五分钟,过期不候。


真他妈的要人命,十五分钟够干嘛,我还要冲凉、换衣服,就是神六的速度,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也绝对完不成任务。埋怨归埋怨,脚下却像抹了油似的飞奔起来。


其实,如果我能未卜先知的话,那天恐怕就不会提议去八大处了。



按我的意思,是先坐地铁到老山,因为我记得那里有个自行车租赁网点,可是桃花偏不依,硬是要在附近社区网点租两辆山地车,她说:地铁两边黑乎乎的,看不到风景,一点儿不好玩,我们还是一路骑车去吧。


我没吭声,正自犹豫,桃花就叫了起来:狗屎,为什么怕骑车?是怕骑半道儿被风吹上天,还是酒色过度导致的腿脚无力?对了,要不干脆我找辆八顶大轿抬着你,就跟旧时县太爷上山烧香一样,又舒服又威风,你说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说:好啊,你要有本事能找来八顶大轿,我就敢把屁股放上去——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谁也没规定咱不能腐败一回。


桃花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使劲往社区网点那边拽去,嘴里直哼哼:还挺臭美!你这辈子跟八顶大轿基本没啥戏,要不我帮你雇辆板车吧——可是我为啥要帮你,你长得又不帅。


没办法,只得依了她,从小区网点租了两辆山地车,一路上两个人暗中较劲,一会儿你在前、一会儿我在先的往八大处方向冲锋陷阵。


其实,我之所以想坐一段路的地铁,并非好逸恶劳节省体力,而是想跟她多亲近一下。挤过北京地铁的人都知道,如果你胖得像头牛,它能把你挤成瘦猴儿;如果你本身瘦得像只猴子,它能把你挤成一块薄薄的烙饼,贴在别人的前心或者后背上。我曾亲眼看过很多哥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女朋友而在人丛中痛苦挣扎,左冲右突,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女友感激涕零的目光。我也想借此让桃花感动一把,可惜她太不解风情,并没有给我机会,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奈何。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八大处的“一处”长安寺,也就是现在的停车场。我们把山地车放在规定的车棚里,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我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说:骑这么长的路,现在出一身臭汗你满意了吧,如果你着了凉,可别怪我。


桃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闭嘴你这狗屎,臭男人才叫一身臭汗,我们女人,那叫香汗淋漓,恩,给我好好学着点,可以让你往后的泡妞之路不那么坎坷曲折了。


我不服气地说:你们不是一直呼吁男女平等吗,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让男女平等?据我所知,汗腺刚分泌出来的汗液都是白色、粘稠、无臭的液体……


我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见桃花有点气急败坏地说:灭狗屎,这里可是佛门圣地,你不要胡说八道。


说着跺了跺脚,扭头往西边的甬道疾步走去。


我心里不禁有点纳闷,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当我快步撵上她正要问个究竟,却见她的脸颊有点红红的,我就更纳闷了,遂求知欲很旺盛地问她:喂,干嘛闹个大红脸脸啊?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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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走得更快了,一边侧着头走一边指出公园两侧的售票处说:如果你想做个绅士的话,那么你现在惟一该做的,就是咬着牙跑步去买门票,恩,一共两张。


我就过去买了两张门票,并没有咬着牙,也没有在心里滴血什么的。这不是炫耀自己多慷慨大方,而是门票确实很便宜,成人才卖十元。我想,就算是比我吝啬一百倍的男人,就算门票再贵上一百倍,如果身边跟着像桃花这样的女人,也会很挥金如土的。


进了大门,我们在灵光寺西南金鱼池附近一家餐厅吃饭,骑了半天自行车,两个人都有点饿了。一看菜谱,一盘油麦饭菜居然标价25,比外面贵N倍,那些荤菜更是贵得离谱。这简直跟黑店没什么区别了,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被它吓跑,那样简直太有辱斯文了。


当下只得把菜谱推到桃花面前,笑呵呵的叫她尽管点,我请客。桃花扫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只点了一荤一素,不顾我的坚持,再也不肯多点了。饭菜上来后,我要了一瓶啤酒,慢慢的喝着,一边游目欣赏这一带的风景。


金鱼池建于清朝咸丰年间,原来是为灵光寺僧人放生所用。这餐厅临池而筑,从我坐的位置看出去,可以把金鱼池附近的景物一览无余。时值初秋,天地已然有些萧瑟,只见池内的子午莲毫无往昔风采,只是一些残枝败叶的枯荷罢了。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是,在这些枯荷的下面,有数十尾锦鳞游弋其间。只见它们或三五成群,或结对而嬉,悠然自得,似乎忘了季节,忘了世界,浑无“锦鳞岂是池中物”的愤慨。


正自瞧得神游物外,桃花不停地用筷子敲着我的酒杯,催我快点吃饭,否则山上的风景可能就看不全了。我低头看去,只见两碟菜只动了一小半,而她却撂下碗筷,说已经吃饱了。我提醒她必须吃饱一点,不然很可能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桃花贼忒嬉嬉地说:你这人不怀好意,是不是想撑得我走不动路,然后你来背我?灭狗屎,我说过,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她这番话说得很宏亮,尤其最后那个“屎”字,更是拖长了音调。我平时被她蹂躏惯了,也没什么,只是邻桌两位淑女很不满地发出了异响,有一位还用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另一位很义愤填膺地说:这人怎么这样儿,没看人正在吃饭吗,什么屎啊尿的,能不能五讲四美一下?


我对她们的抗议置如罔闻,只是表情木然地扒着饭,桃花却伸出舌头,对着我偷偷做了个鬼脸。


我实在太饿了,干掉两小碗米饭后,桃花已经如坐毡了,只是不好意思催我,鼻子里吭吭作响,大约是在抗议吧。当我又要了一小碗饭,伸筷在菜盘里打捞菜叶时,桃花实在看不去了,说:你的吃相也太动物凶猛了吧,仿佛最后的晚餐似的——你能不能别暴饮暴食了,咱还赶着去爬山呢。


我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咱们的传统教育——都让我们要勤俭节约,别浪费粮食,其实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胃囊的承受能力。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盘里的菜汤往碗里浇。桃花哼了一声,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我没理她,只是加大马力,三下五除二的把饭吃完。当我咽下最后一粒饭时,不由得伸了伸脖子,打了个饱嗝,慌忙倒了一杯茶水,仰脖子喝了。正待离座,邻桌那位女子问我:那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怎么说话那么粗鲁?而且还不让你吃饱饭,真是太过分了。


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披上一对她们笑着说:你们别计较,那是我乡下的老婆,向来粗鲁惯了,唉,如果不是看在孩子份上,真想一脚把她给踹喽。


我本来以为她们都会点头称赞,来句该踹该踹啥的,却见她们又低下头心无旁骛地吃饭了。我纳闷不已的转过身来,却见桃花横眉立目站在我背后。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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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上,我一再为刚才的胡说八道而诚恳地认错,桃花只是昂着头拉着脸,根本不鸟我。由灵光寺到佛牙舍利塔到,她都没理我,直到半山腰的三山庵附近,才让我逮着一个套瓷的机会。


她本来跟我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我快她也快,我慢她也慢,反正就是要让人忍受若即若离的痛苦。到了半山腰那条干涸的山涧处,她站住了,望着不远处的什么东西发愣。


我走了过去,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山涧荆棘丛中开着数朵月季花,鲜红绚烂,委实好看,敢情她被那些花儿迷住了。只听她喃喃说道:你看这些花儿,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也能开得这样灿烂,比外面花圃花坛的花儿好看多了;可能正因为它们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开放,才能这样美丽动人吧。


听她口气,像是爱极了这几朵花儿。我也不知从哪儿冒上来的勇气,就沿着山坡滑到涧底,踩过一堆乱石,左手扶着一颗矮树,右手小心翼翼地伸进那堆荆棘,摘下那朵最硕大最鲜艳的月季花,返回来塞到她手里。


她先是一怔,然后慢慢接了过去,把花凑近鼻子,眯着眼儿闻了闻。


我不由瞧得痴了:唐诗里说人面桃花相映红,以前只能在脑子里意淫一下,想不到现在居然可以这样近距离地观摩,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她犯痴完毕,睁开了那双妙目,我正要等她感谢几句,谁知她嘿嘿一笑,说:老灭啊老灭,你知道刚才你下去摘花的一系列行为说明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我很谦虚地说:至少说明我是一个好人吧。


桃花脸带佯怒的说:狗屁!第一,你故意破坏大自然的植被生态,说明你不是一个环保主义者;第二,你见火打劫,无故向女孩献殷勤,说明你是条潜在的色狼;三,你下盘笨重,说明你不会轻功……


听了前两条,我还能忍受,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家岳飞那么拽,都被高宗和秦桧给整没了,何况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平民百姓;可是,第三条实在太过分了,在这个互联网横行的时代,难道没有轻功也有罪?


正要悲愤难挡的跟她理论,这人却像小鹿那样蹦跳着往山上走去了。


由三山庵拾级而上,就是大悲寺了。此寺据说始建于北宋年间,迄今约有千年之久。山门殿上横着一条石额,刻着“敕建大悲寺”五个大字,乃康熙御笔。殿前两株银杏,枝繁叶茂,树龄高达八百余年。


桃花走近其中一株,向我招手,我正不明其意,她已伸过手来牵住我的,两个人手拉手去抱那银杏树,却是不能合拢。我摩挲着粗大沧桑的树干,心里突然涌起这样一个念头:八百年前,这树已经存在了,可那时没有我,也没有桃花;八百年后,虽然不知这树能否依然活在这个世上,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和桃花又没有了。恩,只有现在,我和她才真真切切地活着,虽然人生苦短,没有这树的寿命绵长,但至少我们可以活蹦乱跳,比起银杏树只能沉默着穿越千年的风雨,似乎也不逊色了。


两人进了大雄宝殿,看了一会儿殿中的三世佛和两侧的十八罗汉,便踅了出来。桃花干劲很足,又要往山上拾级而登,我却到大悲寺附近转了转,很想找到一株红枫。然而,周围只有风动竹林,沙沙作响,却哪里有什么红枫。


正自感慨,桃花轻轻掩了过来,问我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我叹了一口气问她:你看过老舍先生的《大悲寺外》吗?


桃花摇摇头:除了美容美食的杂志,我根本就不爱看书,如果你想勾引文学女青年的话,可就找错人了。


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大约是怕坏了我说话的兴头,就轻轻一笑说:看过怎样,没看过又怎样,你老人家有何指教呀?


我指了指那片竹林说:解放前,这里应该是一片枫林。有一位老舍先生最为敬爱的老师,姓黄,就埋在其中一株红枫下面。


我看她神色比较凝重,就继续说道:这位黄先生生前非常热爱学生,后来在一场风潮中,被人无端诬蔑了,因此在上课的过程中,被窗外某学生掷进来的砖头砸中了太阳穴,鲜血直流。众人要把他送往医院,但他却以自己是学监、校长们都不在为理由,不愿离开学校。直到第二天,他都开始说胡话了,才在校长的坚持下,同意前往医院治疗。可是,临去医院之前,这黄先生硬是要把学生都召到礼堂,然后说了一句话:无论是谁打我来着,我决不计较!后来,医院没能抢救过来,他死了。他的墓就在这附近,老舍生前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此祭奠他的老师,黄先生。


听到后面,桃花却皱起了眉: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归纳一下中心思想?我人笨,请见谅。


我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活在世上,确实不应计较太多,不然的话,就永远不会快乐。


桃花哟了一下,啧啧地说:难道你已经看破红尘?难道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崭新的灭绝师太就要隆重诞生了?不管你想当尼姑还是想当和尚,在这里都很方便,直接找人剃个光头就行了——放心,你那辆山地车我会替你扛回去的。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就算我削发为僧,见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也会马上就还俗的。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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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俏脸一红,略微低了低头,但很快抬起头嘻皮笑脸地说:原来你是个花和尚,不过,如果你有鲁智深那样的本领,本姑娘也许会考虑嫁给你的。


我不无鄙夷地说:现在是21世纪,你别对冷兵器时代的流氓草寇念念不忘好不好?那鲁提辖要是活在当下,除了杀猪还能干点啥?


桃花也不无鄙夷地说:切,男人嘛,要有肌肉,要有力量,这样才能给女人安全感。


闻听此言,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并低头察看了一下胸脯,虽然没有阿诺那样突出的胸肌,但也不是全然排骨,好歹也有二两肉在。


谁知桃花“切”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颗垂杨说:你别得意,很多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鲁提辖倒拔垂杨柳,呶,那儿有颗现成的柳树,有本事你过去拔起来瞧瞧。


那颗柳树直径长达丈许,盘根错节,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树是古人友情爱情的象征,我怎么好意思摧残它呢?那样太杀风景了吧。


桃花却不依不饶地说:什么狗屁爱情,酸溜溜的,总之甭给我废话,你要能把它拔起来,你就是力拔山兮的英雄,我就嫁鸡随狗的嫁给你。


真他妈的新鲜,我只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桃花却说嫁鸡随狗,显然一点诚意都没有,但我还充满诚意地看着她,叹口气说:你还真幼稚,鲁提辖当初拔的柳树是颗幼苗,这么好大一颗树,十个提辖也拔不动;何况当初他只是为了吓吓那帮泼皮,如果见了你这样的美人儿,他也会浑身酥软,跟患了肌无力症似的。


这番话涉嫌溜须拍马,确实有点肉麻,我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在灵魂深处却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没办法,人都喜欢听好话奉承话,而不是真话,女人尤其如此。当然,这些经验都是我随着成长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并不是什么先知先觉。我以前也特别喜欢说真话,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位阿姨问大家她漂不漂亮,小朋友们不假思索地嚎道:漂亮!只有我张口结舌没说话,那阿姨扭着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盯着她嘴里那两颗突起的大门牙,怯怯地说:阿姨,你的牙齿有点大。我没想到的是,我话没还说完,那阿姨就伸手搡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起来,站墙角去!


从那以后,我在评价女人长相的问题上一直很囫囵吞枣,再不会去较真了。尽管我不会刻意地取悦别人,但只要有女人问我她好看不好看,那就不管她是多么的乏善可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好看”两个字。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学问,需要灵活运用,不能生搬硬套。对确实颇有姿色的女人,你要夸张一下,比如先吃惊地“哇”一声,然后盛赞“美女”、“靓妹”;对确实没有姿色的女人,你就不能夸张地做出吃惊的表情,那样会让她疑窦暗生,以为你被她吓坏了,正确的做法是心平气和地说:恩,你很可爱,很有自信,而自信才是女人美丽的关键。


我正在心里想着这些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经验,只听身边的桃花轻声的问我:老灭,我真的那么样漂亮吗?连鲁智深那样的大块头也能电趴下?


这时节,天高云淡,干净纯和的阳光撒得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的额上、脸上、身上,也镀满了阳光,我甚至看到阳光在她长而弯的眼睫毛上滚动。她的脸颊有点潮红,也许是运动引起的吧,因为这潮红是那样的健康,透着不可抑制的活泼。


我忽然想起古龙笔下的那位李寻欢,他在咳嗽的时候,脸上也会泛起潮红,但那是病态的嫣红,仿佛一团地狱里的火焰;而桃花她,却是粉红,好像一盏中、泰、缅边境的罂粟花,宁静却又生动地绽放在这个世界上。


我出了神,正要由艳丽的罂粟花联想到让人不能自拔的毒品,桃花却是恼了,以为我故意对她的相貌语焉不详,重重的哼了一声,抢先向上面香界寺方向跑去。


当然,她也是跟我一样的狗脾气,很多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因此除了人身攻击,我们很快就又互相嘻笑、扯皮、讽刺、挖苦了。


这样一路走来,我们很快就登到了山顶,甚至到了最高处的宝珠洞。有时我心里恍惚地想,我到底是在攀登这触手可及的八大处公园呢,还是在攀登传说中那座缥缈神秘的巫山……


从宝珠洞出来,我怕她体力不支,便提议早点下山返城,但桃花偏生不依,非要穿过山梁,到那边的证果寺去看看。我拗她不得,只得随她性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证果寺一行会引出一桩大不大小的祸事来。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2
028

证果寺位于卢师山深腰处,依山而筑,寺门前面有一眼水池,名唤“青龙漳”。进了山门,便是一堆玲珑剔透的假山。院内殿前有一小亭,亭内悬着一口铸于明朝成化年间的古钟,梁上还另外缒下一根长绳,拴着一根撞钟之用的木棒。那钟身上刻着《摩诃般若波罗密心》的经文,我们装着仙风道骨的样子去阅读那些文字,却是丝毫不明其义。


正觉乏味,要向西北角的秘魔崖走去,过来一位寺院的工作人员,问我们想不想撞钟,十元撞一次。我心里想,我们又不是和尚,何必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还要花钱,并非撞了白撞,因此便要摇头离去。


不料,桃花这家伙却喜动颜色,过去抬起那根看起来颇有份量的木棒,运劲往钟上撞去。不知是木棒份量重,还是她心不在焉,钟声响是响起来了,但很是低哑。桃花咬咬牙,又撞了一次,还是闷闷的轻响。


我在边上看着,那木棒撞的似乎不是古钟,而是我的心脏,十元一响,真是浪费啊,还不如买两串二踢脚听响,那声音至少比这要响亮得多。正自喟然,桃花却回过身来对我招手:喂,过来,咱俩一起撞。


没办法,我只好轻轻放下手里那朵她移交给我的月季花,走过去搭住木棒,两个人咬牙切齿地荡起木棒,狠劲朝大钟撞去。只听瓮的一声长鸣,不仅把我们吓了一跳,而且把院墙外头树上的栖鸟也吓得朴楞楞振翅而飞。这钟声洪亮中透着浑厚,圆润中铺着深沉,送出很远依然余音不绝。


桃花眯起眼儿仰望浮着数朵白云的天空,似乎陶醉了。我的心里也有点激动,想起了王维的“寒灯坐高馆,秋雨闻疏钟”。虽然没有他那份顿悟的安宁,以及由这安宁而带来的快乐,但我内心,也是雀跃不已。具体原因倒是不详,也许跟这钟声的寓意有关吧:终结某些人事,开始某些人事。


两个人都被这钟声所感动,犯了一会儿傻,然后面面相觑,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笑得好像有点暧昧,桃花笑得好像有点羞涩,因为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我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去秘魔崖看看,然后赶时间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桃花很不屑的“切”了一声,眼睛并不看我,只是看着这满山的风景,无限神往地说:你真是胆小鬼,要是依着我,就在这山上过一夜,看看月亮,听听虫声,该有多美——我真羡慕古代的侠客,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过夜,比方说小龙女,一条绳子也能当床睡,真绝了。


她说这番话时,脸上流动着婴儿般天真的神气,可是我居然很无耻地开着玩笑说:嘿嘿,我也想在这山上过夜,露水鸳鸯嘛,多好。


桃花回过头来瞪我一眼:狗屎,你这算不算吃我豆腐?


这当然就是吃豆腐了,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脸上倒是有点挂不住了,苦笑着说:你又不是豆腐西施,我能吃什么豆腐啊。


没想到桃花倒吸一口凉气,叉着腰问:混账东西,我没有豆腐西施好看吗?是不是今天把我换成了豆腐西施,你就会陪她在这山上过夜,相依相偎地数星星了?不行,今天我偏不下山了,我就要在这儿过夜,你爱陪不陪,哼!


我很奇怪,她居然会吃豆腐西施的醋,其实那人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谁能告诉豆腐西施是谁,住几楼几单元几门?可是我看了桃花那认真的神情,还真怕她玩邪乎的,只得危言耸听地说:在山上露宿虽然很浪漫很好玩,可是你想过没有,当你靠着树根准备睡去的时候,上面完全有可能掉下一颗鸟屎,把你活活砸醒,或者直接挂下一串乌梢蛇,钻进你的脖子里面去;如果我们实在睡不着,想亲热一下的时候,完全有可能被闻讯赶来的公园管理员逮个正着……


我一边说着,一边注意桃花的反应。果然,她的表情一直在变化,先是皱眉,继尔害怕,接着是害羞,最后是带着薄怒地骂道:你这狗屎,倒是挺会臭美,我会跟你亲热?做梦去吧。恩,如果八大处有丧偶多年的野猪,它也许会考虑跟你亲热的。


桃花似怒非怒,似嗔非嗔,还真让我辨不出真假,不过我也发现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了,顿时无趣起来,扫了眼周围,掏了枝香烟点上。


桃花似乎看出了我的窘状,往我身边凑了凑,笑呵呵的说:不过,就算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野猪,恐怕也配不上咱这位帅哥,是吧。


她就是这样,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吃,那热辣辣的痛感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被那甜咝咝的快感鱼贯而入了,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整个儿让人哭笑不得。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2
029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了秘魔崖。这是一块从山顶悬空横出的石英砂岩,中间有个石窟,据说隋唐年间卢师和尚在此间修行,因此又叫卢师洞。这个卢师是浙江人氏,当初为了选址修行,造了一艘木船,由它在河里漂流,也就是无人驾驶,这船最终在哪里停泊了,那么他就决定在哪里修行。结果这船由江南到江北,最后顺着永定河流到了这附近,因此卢师就决定在证果寺附近修行了。


当我把卢师的故事说给桃花听后,她很不解地说:这人也太愚蠢了吧,如果那木船最后漂到粪坑里,那他是不是也要在粪坑里修行呀?


对她的胡说八道,我没有理睬。从卢师择址修行来看,我认为那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人生态度,或者是一种宿命的昭示。世间有很多事情,看起来你可以去选择,而且貌似是依据你主观意志的选择,其实放到时间的长河来看,无不充满宿命的神秘色彩。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操纵,人,往往成了傀儡。想到这里,我有点忧郁地对桃花说:姓卢的和尚不叫愚蠢,那叫聪明,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盲目的选择都是徒劳,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说完这话,我不由得想起燕姿来,她为了金钱弃我而去,我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样,我能跪下来求她,或者拿着菜刀威胁她,叫她不要离开吗?


桃花定定的看着我,眼神有点儿复杂,她说:老灭,看来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吧,什么顺其自然都是狗屁,人活一世,就得像拼命三郎那样,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得拼命去要到手;如果等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估计你头发白了牙掉光了也未必能等着。


我也定定的看着她,坏笑着说:我看,你就挺像林妹妹。


桃花呸了一声,昂起头说:我是大名鼎鼎、让无数男人闻风丧胆的王熙凤,你如果想在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小心吃了老娘的洗脚水。


闻听此言,我不禁轻度的毛骨悚然了一下,还别说,这桃花的性子还真的跟王熙凤有几分相像呢。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王熙凤发现贾瑞垂涎她的美色,故意设下圈套让他上钩,让他含着诱饵欲罢不能,最后因相思过度丢了性命。想起贾瑞的悲惨下场,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再看看桃花,她手拈鲜花,站在秋天里,浑身上下仿佛秋天的童话般梦幻。我不由得想起张无忌对赵敏的那八字考语,就喃喃的说:颜如桃李,心似蛇蝎。


桃花呵呵直乐,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那你就离我远点儿吧,小心被咬。


我把心一横,咬咬牙说:人家美国人还要跟87条眼镜蛇共浴呢,我怕啥。


桃花哈哈大笑地说:你呀,给我放洗澡水还差不多,共浴咱就免了吧,这就跟主权问题一样,没得商量。


看着她笑得花肢乱颤,我的心里很没来由地浮上一个自私的想法:如果天上突然垂下四面屏障,将这秘魔崖团团围住,与世隔绝,我跟她远离了十丈红尘,就在这卢师洞里相守一生,岂不是好?当然,最好能拉一根网线来,那样万一我们发生冷战了,可以绷着脸上网泡论坛来打发时间。


正想得有点儿心猿意马,桃花在边上催道:灭狗屎,看你一副傻样,不会站着做什么白日梦吧?走啦,我们还要骑车往城里返呢。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沿坡下山。没走出多远,路上碰到两名牵着马儿的青年男子,问我们要不要骑马下山,30元一位。我当场就摇头拒绝了,我乐意跟桃花有说有笑的走在一块,别说是骑马,就是真的拿八抬大轿来,外加鸣锣开道,恐怕我也不想换。


可是桃花这丫头总是跟我唱反调,我不同意的事,她偏偏同意。只见她向其中一匹马儿正面走去,伸手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然后俯下身来检查肚带,最后用脚前半部踩着马蹬,翻身上了马背。


她这些动作完成得非常流利,可谓一气呵成,我不禁瞧得呆了。那两个马主也露出尊敬的神色,竖起大拇指说:这姐们原来是个行家,厉害。


桃花在马背上向我得意的笑了笑,说:老灭,你也快点上来,不会害怕了吧,胆小鬼。


我嘴里答应一声,装痴卖傻地向她所骑的那匹马走去,右手抓住鬃毛,右脚离地,作势便要上马。正如心中所预料的那样,桃花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狗屎,你好像上错马了。


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呵,听了她的话,就干笑着往回走,上了另外一匹马。现在想起来,我的肠子还会悔青了,如果那次我强行上马,不仅可以一近芳泽,而且可以避免那场随后而来的祸事。


等我们两个都上了马,马主手牵缰绳,马鞭在半空中挽了个响亮的鞭花,两匹马就一前一后的在山道上碎步而行。


我自幼生长在花红柳绿的江南,只在电影电视里看到奔腾的骏马,现实中却是无从看到。也许我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吧,对侠客的刀剑,还有他们的马儿,都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来到北京后,曾和朋友们去过两次京郊的康西草原,在一千余亩的天然沙漠里策马扬鞭。那种尽情驾驭骏马的乐趣,在这八大处山上,是不可能领略到的,因为安全起见,缰绳只能被马主控制在手里。


不过,能和桃花这样的美女在山道上并驾齐驱,也是一大乐事。望着她马背上苗条的背影,还有两条夹着马腹的长腿,我突然想起了“塞外牛羊空许约”这七个字。那萧峰如果没有贪图江湖恩仇,而是听从阿朱的劝告,两个人携手退隐江湖,早日到塞外去放牧,那么阿朱就不会死,萧峰也不会抑郁终身了。


正自在马背上恍惚的想,却听桃花跟那马主说话,似乎要求马主把缰绳交给她来控制,马主显然害怕横生事端,婉言拒绝了,并告诉她山道不比草原和沙漠,马匹如果受惊,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桃花又是撒娇又是软求,那马主被忽悠得七荤八素,最后还是将缰绳交给了桃花,只是再三的让她注意安全,不要惊吓马匹。


桃花不再理他,只是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我心下有些着急,正要让她不可莽撞,却见她手挽缰绳,两条修长的###在马肚上轻轻一夹,那马儿得得的小跑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让身边的马主紧紧跟上。两匹马儿小跑起来,速度就快了许多,很快就拐了两个弯道,眼见就要到了山麓。谁知就在第三个弯道上,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一名留着长发的男青年,嗵的一声从护道坝上跳下来,跟道边一名女孩嘻嘻哈哈的搂成一团。


那青年跳得十分突然,落地声又很沉重,两匹马都不同程度地受惊了。我明显感觉胯下的马儿把头一昂,便要朝斜刺里逸出,但很快就被马主吆喝着收紧了缰绳,一声长嘶,总算立定;但桃花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她那坐骑惊嘶着狂奔起来,马上就拐过弯道,消失不见了。


我和两位马主心急如焚找到桃花时,只见她披头散发的伏在林中草堆里,一动不动。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14 16:22
030


那场事故的后果是左臂闭合性骨折。第二天一早,我在客厅里看到了脸色憔悴的桃花,她的胳膊缠着绷带,里面是积水潭医院昨晚给打的石膏。


昨晚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疼得呲牙咧嘴。几次让她进屋睡觉,她不听,只是找了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斜躺在沙发里养神。看她难受的样子,我没话找话的逗她开心,她却提不起兴致,最后大约是烦了吧,把我赶回了房间,说是让她一个人静静。


现在,她的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墨绿色的沙发布垫衬托着她黑瀑似的秀发,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仿佛塞尚的印象派油画,在无比的绚烂之中,又透着一种寂寞的凄美;粉红色的秋毯盖在她弯曲的身上,似乎盖住了一条神秘的圣河,如印度的恒河一般,涌动着不可知的魅力,以及诱惑,让人既想宁静又想躁动,恍然变成泰戈尔那样多情的诗人。


她的一缕青丝垂在凉冷的地板上,我轻轻的捞了起来,放回到扶手上。不料,她被惊醒了,张开眼睛盯着我看。


我笑了笑,正要说话,桃花皱着眉坐起身来,然后裹紧毯子问我:你鬼鬼祟祟的想干嘛,是不是想非礼我?


我慌忙矢口否认:没有啊,哪能呢,我怎么会做这种趁火打劫的事,就算我真的想非礼你,也要等你痊愈了。


桃花咧着嘴勉强笑了一下,说:老灭,我真瞧不起你,如果我是你,看到有一位美女睡在沙发上,我一定会饿狗抢食般扑上去,噢,饿狼抢食——字典里有这个词吧。


她说话的内容是暧昧的,可是口气却是冷冰冰的,我心里矛盾极了,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再看看她的脸色,既有伤后的痛楚和憔悴,也有一贯的妩媚和调皮,于是我就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似的说:饿狗抢食很容易啊,就怕扑到的不是猎物,而是一头母老虎,那可不就惨了。


桃花乐呵呵的说:世上很多事情都那样,如果你没有那一扑,你就永远不知道真相——没准咱们会狗咬狗抱成一团呢。


这句话我懂了,别说像我这样智商差强人意的,就是脑袋被驴踢过的人,也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暗示。于是我就坐到沙发上,把手搭在她的肩膀,半真半假的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扑上来了?


桃花扭了扭身子,绷着脸说出一个字:滚。


这个字说得不重,但我听来,不啻于五雷轰顶,差点儿崩溃了。正在进退两难,却见她肩膀上有一根落发,对我来说,这真是一根救命稻草。我拿起那根头发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没什么歹意,只是帮你想捡一根头发,想不到你这么不经吓。


桃花抿嘴偷乐,正要说话,似乎伤处又痛开了,呲着牙咝咝的吸气。


我不忍跟她继续胡闹下去,洗漱完毕,就下了楼。俗话说吃啥补啥,桃花受了伤,我打算到商场买两斤猪排骨,炖来吃了,应该有益于她的复原。


买完排骨,又买了几斤粳米,但逛遍商场,却没看到有木瓜出售。昨晚在网上查找了与骨折相关的食疗知识,知道木瓜粥舒筋活络,对骨折患者十分有益。


当我跑了两家农贸市场,终于买到木瓜,兴冲冲赶回家,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时,却被客厅里的一幕惊呆了。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09-12-14 21:19
来看看才子哥`写得真不错~问好!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4 21:38
好事多磨。
越看越生活,一对欢喜冤家相处的很有特色。
桃花不抓坏人啦?
骑马的本领该不是在警校学的吧。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4 21:40
客厅又咋了。一惊一咋的总有意外的事发生。
迫切想知道后来....
作者: 桑美    时间: 2009-12-14 21:44
老灭为心爱的女人写了一本书,斋主没有一个人爱也写了一本书。看来,出书是没有理由的啊
作者: 灵之舞    时间: 2009-12-15 21:01
看来游山玩水是培养爱情的绝佳途径,恩恩,不错~
作者: 简池    时间: 2009-12-16 12:49
老灭这小说俺在新浪追着看过,这是我阅读的第一部电子小说,一度感动至落泪,,,但遗憾的是后来VIP了,没能读完,,,再后来几次在书店问询,都没能买到。。。。
希望老灭快点贴完,好了了我的夙愿:P
依稀背影 发表于 2009-12-12 02:47


俺不幸有一本,三折转给你!OK?!


简池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6 14:37
还没更新?
估计忙啥事去了吧~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18 12:55
还真忙的没影了。
喊一嗓子~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1 21:31
晕倒,比我们都忙。
作者: 竹林吹箫    时间: 2009-12-22 23:18
还真能写,佩服,俺只有等退休以后写长篇了。;P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3 22:07
每日一呼。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3 22:08
还真能写,佩服,俺只有等退休以后写长篇了。;P
竹林吹箫 发表于 2009-12-22 23:18

退休后太久,只争朝夕~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7
晕,帖子还挂着啊?这些天忙着琐事,没能上网

感谢楼上诸位的回复

感谢雪天版主的热情,下面我继续更新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8
031

沙发里坐着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小伙,脸色虽然有点黝黑,但相貌堂堂,算得上是帅哥了。而桃花,正与这帅哥促膝长谈,有说有笑,态度亲昵。


他们两个见我进门,都停止了说笑,光瞅着我。那警察虽然脸带笑意,但眼神却很锐利,也许是职业习惯吧,就像两把油刷一样在我脸上刷来刷去,令人颇不舒服;桃花也是笑眯眯的,但目光有一种审视的意思,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挤牙膏一样挤出一丝笑容,对那警察点了点头,算是简单的打过招呼,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厨房,呼地丢下手里拎着的一堆劳什子。窝囊的感觉像蟑螂一样,在我心里飞快地繁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我感觉自己成了大户人家的厨师,或者管家,而客厅里那一对侃侃而谈的狗男女,就是鄙府需要伺候的少爷和少奶奶。


正在柔肠寸断,桃花轻轻推开厨房被我带上的门,伸进半个脑瓜子。我慌忙离了墙壁,装着意气风发的样子去整理刚买回来的货物。


只听桃花懒洋洋的说:老灭,我有事情,今天的午饭你一手包办吧,尽量做好吃点,哦?对了,今天的菜不要放辣椒,他不爱吃辣的,嘻嘻。


我他妈的偏辣死他,我在心里嚎道,正要用末日审判的眼光去拷问她一下,那混账却头一缩,退回到客厅去,继续跟那警察莺声燕语了。


我在水池里洗了手,放在裤子上擦干净,掏出那半盒香烟,走到客厅里问警察抽烟不。我的动机很纯粹,就是想尝试一下给警察叔叔敬烟的滋味。


那警察笑着说不会抽烟,并站起来跟我握手,说:你好你好,我叫周峰,市局刑侦大队的。


我正要说话,桃花对那男的说:你真是的,说那具体干嘛,人家又没问你名字,你倒是不打自招了,跟犯罪分子学的吧。


她显然在帮那警察说话,而且听口气,也完全是把我当外人了。这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啊,这对狗男女,我在心里狠狠的骂道。


桃花笑吟吟的说:老灭,这是我以前的同事,现在的男朋友,怎么样,长得帅不帅,你老人家给打打分呗。


我没理桃花,只是笑着对那叫周峰的警察(他的脸色似乎有点古怪)说:那就别走了,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


桃花撅起嘴说:老灭你真狗屎,你哪只眼睛看他要走了?唉,你还是赶快去烧菜吧,我们俩都饿了。


我心里虽然十分窝火,但是也不好发作,只得哦哦的答应着。那周峰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说:哥们,你也别忙活了,咱们到外面吃去。


我心想,煮熟的鸭子就算飞了,也要拔它几根毛下来,正要痛痛快快的答应,桃花那丫挺却瞪了周峰一眼,呵斥道:你丫钱多烧心是不是?看看你每月能剩多少钱?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周峰被桃花一番话臊得满面通红,坐回到沙发上,一言不发了。


我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既有看到周峰在桃花面前低三下四,从而生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也有看到桃花对周峰关怀得无微不至,从而生起的醋意。


做饭烧菜的时候,果然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用锅铲瓢盆演奏交响乐——不是《热情奏鸣曲》,而是《悲怆奏鸣曲》。中间桃花进来了两趟厨房,都不是给我打下手,而是偷吃了两块排骨,然后很真诚地夸我炖排骨确实有一套。看着她百无禁忌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他妈真想把锅砸了当废铁卖。


俗话说化悲痛为力量,我决定给点颜色让桃花男友瞧瞧,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我就每样菜都放上红辣椒,就算辣不死你,也要让你无从下手。


等到菜肴上桌,看起来果然形势一片大好,荤菜素菜们都淹没在红色的海洋中。我搓搓手,正要看这警察同志晕菜,没想他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也不怕辣,甚至还专门夹起红辣椒扔到嘴里大嚼。


我呆住了,去看桃花,她先是白我一眼,然后嘻嘻的笑,似乎还挺得意洋洋的。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8
032


不知是我的烹饪技术太惊天地泣鬼神,还是周峰太知道给人面子,反正他吃起来叭叭直响旁若无人,我每眨一下眼,都能发现盘里的菜呈螺旋式下降。他的咀嚼声声声入耳,让我听起来十分不是滋味,感觉自己是在为他人作嫁衣,也不知是伟大,还是窝囊。心里这般想着,胃口就好不到哪儿去,真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恩,不是拔剑,我倒是想冲到厨房去拔起菜刀,然后……然后把饭桌给劈了。


桃花吊着一只胳膊,吃起饭来也丧失了往昔的动物凶猛,挺慢条斯理的。她一会儿看看周峰,一会儿看看我,脸上漾着古里古怪的笑意;一看到我在注意她,就敛了笑,一本正经地夹菜扒饭。


我心里想:你丫看来看去的干嘛,你又不是古代帝王的公主,可以像在种子公司挑选种子那样挑选男人;当然,虽然你不是公主,但我这人同情心特强,本来想在感情上对你援之以手的,现在既然还有比我同情心更强烈的男人,那我让贤又有何妨?呵呵,可别指望一桃杀二士,让我跟他打得头破血流,然后你在边上偷着乐。


正在食不知味,周峰腰间的手机呜呜直响,他接起一听,很简短地说:好!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将饭碗一推,戴上摘在沙发里的警帽,先对我连声说对不起失陪了,然后跟桃花说:出任务了,我得立马赶过去,你就请两天假,专心在家养伤吧,别着急去上班了,咱不缺那几个钱。


咱咱咱,咱个屁啊,我在心里骂道,但还是热情澎湃地让周峰把饭吃完再走。可他只是摇头,然后跟我握手作别。桃花似乎挺能理解的,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送他到楼道电梯口。


我坐着没动,通过虚掩的房门,能清楚地听到周峰好像悄悄的跟桃花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桃花撒娇式的笑声和骂声:你这混蛋,快点给我滚。


桃花回屋时,眉间眼里,都是喜孜孜的笑意。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觉她的面目有点儿狰狞,就低下头愤怒地扒饭。扒着扒着,突然莫名的伤感起来,为这世间反复无常的感情人事。到了后来,仿佛往里扒的不是饭粒,而是泪珠。呵,说泪珠可能有点夸张了,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不过,我承认心里确实有些酸楚,就像一锅清汤掉进一滴山西老陈醋,变酸辣汤了。


可是,就在我又一次陷入人生低潮的时候,桃花这狗屎还不忘打击我,只听她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老灭,你扒什么呀,你碗里已经没饭了,要不要我去再给你盛一碗?对了,你觉得他帅不帅,我跟他配不配?


我们使用的餐桌是老式折合桌,打开来中间会有一条细缝。桃花问我话时,我心不在焉的目光发现桌缝里嵌着一粒米饭,我就指着那缝中的饭粒说:他很帅,跟你也特别配,呶,就像这饭粒跟桌缝一样,大小正合适——恩,预祝你这颗饭粒早日掉进他那桌缝里。


桃花似乎被我这天才的比喻折服了,无限崇拜的扫我一眼,微微撇起嘴角说:可是,你不是一向很爱惜粮食的吗,为什么不把它挖出来吃了?


我冷笑着说:据说旧时破落的八旗子弟,烧饼屑掉进桌缝,他不好意思去挖,就装作发怒的样子狠狠地一拍桌子,等那饼屑蹦了出来,然后捡起来吃了。我虽然穷了点,但还没有堕落到那样的地步——厨房电饭煲里还有很多饭,里面有无数颗饭粒。


桃花愣了愣,但随即嘻皮笑脸的说:我一直觉得周峰这人谈情说爱还行,就是不适合谈婚论嫁,你这么一说,我还得抓紧时间让他把婚事给办了。


我不怒反笑:没错没错,你们赶快结婚吧,趁着我们多少还有点交情,到时你别忘了给我几颗喜糖吃——恩,要小白兔奶糖,我从小就喜欢吃的。


撂下这话,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自己卧室走去。桃花突然叫住我:老灭,其实他……


我转过身来,大声地说道:够了!你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拜托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起他!


回屋打开电脑,我玩起了“暴力摩托”,骑着摩托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看到骑得比我快的就抡拳砸他,看到行人就直接轧过去,看到骑警也靠过去使劲伸脚踹,直到把他踹得人仰车翻……


得知桃花已有男友后,我就跟中了七伤拳一样,感觉五脏六腑都飘了起来,仿佛这秋天的落叶,找不到可以着陆的地方。那天早上,我吃早餐忘了付钱,坐公交车忘了涮卡,分别受到服务员和乘务员程度不同的盘诘和呵斥。到了杂志社,过道上碰见马主编也忘了打招呼,害得张开嘴等着回应我的主编大人表情僵滞,半天合不拢嘴。


恋爱期的小王还是那样水深火热,砸巴着猩红的嘴唇问我这口红涂得地道不地道,我斜了一眼,发自肺腑地说:挺好的,挺红的,跟马路上红灯似的。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心里想,没把你说成猴屁股我已经相当积德了。


中途上厕所,恍恍惚惚的竟然踱进女厕所。刚点上一支烟,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靠窗那个蹲位的挡板咣的被人踹开,走下一位衣着素雅的少妇,却不是李姐是谁?


李姐先是轻啊一声,然后伸手掩住了嘴,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潮。我也吓了一跳,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李姐,你窜错门了吧?


李姐两只大眼睛往左右墙根转了转,很坦然地说:我没窜错门,这就是女厕所呀。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失恋了呢,还是……


看着她那逐渐矜持的样子,我尿意全无,神色慌张的逃出了厕所。


临近下班,我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心里百感交集。往常这个时候,我早就归心似箭,巴不得一步到家,推开房门就能看到顽皮使坏又不失妩媚动人的桃花;现在,我似乎害怕了回家,害怕推开那道门。


正在心乱如麻,接到老梁一个电话,说是晚上有个饭局,让我去安贞桥的某某鱼头饭店找他。我说我烦着呢,没兴趣参加你那鸟人们的聚会。老梁嘿嘿干笑,说你还是来吧,我想跟你聊一下桃花的事情。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9
033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我推开那家饭店二楼包间的房门。里面欢声笑语,满室的烟雾中坐着二男三女。他们见我进来,都很鸦雀无声的盯着我看。


那仨女的容貌清丽,衣着*,但我一个也不认识;俩男的其中一个自然是老梁这王八蛋,另一个五大三粗,目光像鹰眼一样飘在我的身上,似乎想捕捉什么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朝你扑将过来。我怔了怔,此人相貌有几分霸气,也有几分俊气,看起来依稀熟悉,仿佛在梦里见过一般。


我们的目光胶着了十多秒钟,他突然哈哈大笑,离了座走到我身边,在我肩膀上重重捶了一拳,恶狠狠地说:我靠你大爷的,不认识我了吧,我是阿飞,祝飞!


原来是他,我揉着肩膀咧开嘴笑。


祝飞跟老梁一样,都是我大学的同学。遥想当年,我们几个都是一根绳上绑着的蚂蚱,一起光着膀子去绿茵场上踢球,一起咋咋呼呼去小饭馆喝酒,一起抱着吉它去女生公寓楼道对牛弹琴,如此等等,实在很臭味相投。惟一不同的是,阿飞父母双双下岗,家境很是贫困,供养他这个大学生实在是咬牙切齿的。记得在大一时,阿飞原本不跟我和老梁住同一宿舍,而是在受尽其他室友白眼和排斥后搬到我们宿舍的。他第一次进门,我和老梁正就着花生米和火腿肠吹啤酒瓶,我扫了拘拘束束的阿飞一眼,让他过来一块喝酒。阿飞苦笑着拒绝了,老梁跟着来了一句:你要不喝我他妈就拿酒瓶砸你,信不?从那一刻起,我们三个就成了铁哥们。阿飞可以随便使用我们的洗发水、饭票、电脑,甚至他泡马子的全副武装,也经常由我的西服和老梁的领带组成。那年正月,我和老梁坐了半天火车去阿飞老家玩,临走时塞给他妈五百块钱(她妈因中风而瘫痪在床上已经有些年头了),说这是拜年的,他妈死活不要,阿飞在旁边闷声闷气地说:给你你就拿着呗!到了大三,阿飞由于和人打架被开除了,从此跟我们失去了联系,后来据说在海南三亚那边给人当保镖……


那些校园里的青葱往事,就像风一样掠过,让人心头一阵惘然。我勉强定了定神,对阿飞说:你胖了些。


阿飞一边搂着我的肩膀向酒席走去,一边笑呵呵的说:你还是那么帅。


老梁这王八蛋一直跟身边的女人打情骂俏,我过去踢了他一脚,骂道:阿飞来北京了,你丫怎么没在电话里告诉我。


老梁拍拍裤管上的脚印,有点气愤地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再者说了,我看你对那个女房客挺有兴趣的,就拿她来当鱼饵,让你上钩——我知道你最近挺烦我的,嘿嘿。


一听这话就来气,我问老梁既然知道我对桃花有兴趣,那天为啥还要单独把她约出去吃饭,是不是诚心想给我点颜色看看。最后我骂他: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跟老梁拌嘴的当儿,阿飞骨碌骨碌的往三个玻璃杯里斟酒,完事后拍拍手掌说:别为了一个娘们伤了和气,来来来,咱们三个先干一杯再说。


干了那杯酒,阿飞附在我耳边说:这三位小姐都是从星级饭店里叫出来的,服务素质相当高,今晚上你一定要放开地玩,一切都是我包了。对了,你和燕姿的事,老梁跟我说了,你没必要放在心上——这世道除了钞票不贱,其他什么都贱。


我笑着说:阿飞,你的好意我领了,今天咱们能在一起喝酒我就很开心了,那个调调儿,我一向都不沾的。


阿飞纵声大笑,声振屋宇,拍着我的肩膀说:我靠你姥爷的,你还是这样老土,喜欢一颗树上吊死。


我正要辩解,阿飞冲我右手那个正在斯斯文文挟菜的小姐吹了声口哨,说:小张,我这哥们是位正经人,今天晚上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不正经,OK?


那张小姐故作羞涩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来跟我碰杯,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打量我,腻歪歪的说:我看是伤心人才对哦,唉!多情自古伤离别,来,我们借酒销愁吧。


大概是我神情有点不大自然吧,老梁和阿飞都哈哈的笑出声来。阿飞仰靠在椅子上指着我乐:你是我们系里有名的大才子,我和老梁泡马子的情诗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哈哈,巧得很,这位张小姐也会背两首唐诗,你们今晚可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我没理他们的起哄,只是问阿飞最近做什么买卖——从他的言行举止以及出手阔绰上,我可以断定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工薪族。阿飞很谦逊地笑笑,也没过多描述,只是说被学校开除后,就去了海南,凭着家传的武术和健壮的体格,给几位大老板做过保镖,后来因缘巧合,自己做了几次生意,发了点小财。


我们谈得更多的是以前在校园里的生活,同时也为久别后的重逢而激动。大家有说有笑,那三位小姐在边上见缝插针地催我们喝酒,几杯下来,我不比他们俩老在酒桌上混,有点不胜酒力了。


趁着酒意,我又旧事重提,向老梁问起他跟桃花一块吃饭的事:你邀她吃饭的目的,我就不管了,谁都知道你丫是见色起意。现在,我只问你过程,过程你懂吗,就是你他妈跟桃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她已经有男人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希望你丫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阿飞瞅我一眼,没说话,嘴里叼根牙签把脸转向老梁。只听老梁先干笑两声,然后有点尴尬地对我说:那天晚上,她一直向我打听你的事情,包括你的性格脾气、事业感情,甚至问到你以前在学校里的生活。我看她对你特别关注,心里有点不爽快,就想扯点别的,可是她根本没兴趣听,只是对跟你有关的话题感兴趣。后来,我就问她要不要去开房,没想到她端起一杯酒水就泼到我脸上,然后扭头就走了……呵呵,我说这些很丢人吧,可是我没对不起你,希望你丫以后要缠就缠她去,别对我阴魂不散的,算我怕了你。


听了老梁这番话,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如果我不知道这城市里有个叫周峰的警察,我也许会认为那是桃花对我的情意,可是……


我神情黯然的对老梁说: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是个警察,恩,她本人好像也是警察,可是又不大像——呵,爱谁谁吧,咱不新鲜她不就完了!


我抬起头去端桌上的酒杯,不经意间却瞥到阿飞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再看他神色,似乎有点奇异。不过,这奇异稍纵即逝,旋即被他爽朗的笑容淹没了。


我愣了一下,赶紧举起酒杯要再他娘的喝一杯,身边却伸过一只纤长秀巧的手,将我杯子轻轻的摘了下来。扭头看去,正是小张。我正要发作,她却忧心忡忡地说: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体。她一边朱唇轻启的说话,一边把手搭在我的大腿上,并且像屎壳郎一样的往深处拱去。


我一把搭住她的手腕,用力朝桌底下甩去,仿佛驱赶一只苍蝇。


小张的脸色有点变了,语气生硬的说:你要这样正经,那我们就没啥好做了——


她话音未落,我的手突然抵向她的大腿深处,就像苍蝇叮在鸡蛋上一样,使轻掐了一把。


我依稀听到她的尖叫声,还有老梁或者阿飞说的“他醉了,你别生气”。这些声音在我彻底醉倒之际,乱糟糟的仿佛一树唐朝的桃花,在千年之前的一场大雨中凋零、四散……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9
034


宿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水床上。早晨的阳光钻进百叶窗跌在地板上,千丝万缕,让人难以理清头绪。老梁和阿飞隔着茶几在喝茶,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事,看上去都很兴奋,雀雀欲试的神情昭然若揭。


我身上只穿着白色的秋衣,外套和衬衫都被脱掉了,就半真半假的问:喂,谁脱了我的衣服?我昨晚没失身吧?那小张没*我吧?


那两个呵呵直乐,阿飞说:你那一下真够狠的,把人家满腔柔情都掐没了,玩*也没这么玩的——怎么着也得先培养培养氛围吧。


老梁这孙子说话更损:啊呀呸的!失身?你丫还有身吗,早被燕姿淘没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丫就是闷骚,你和燕姿最高纪录是一天六次,简直快撵上酒池肉林的商纣王了——呵,你丫别拿眼瞪,我没在你房间装过电子监视器,这都是章丽(老梁前几任的女友,曾经跟燕姿关系很好)说的,她还老拿你这成绩来损我呢!


我下了床,光着脚丫过去倒了一盅茶,仰脖子喝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闷骚怎么了,我他妈从没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不像你老梁,饿了搂着草就嚼,也不管是含羞草还是狗尾草,这跟驴有区别吗。


老梁急了,又搬出以前我在学校的糗事予以讥讽,然后逼着阿飞附和。阿飞只是傻傻的乐,倒没多说什么。说过几番笑话,我抬腕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案头上因昨天心神不宁而堆积起来的稿子,本该赶着去上班的,又想起久别重逢的阿飞,心里便有些犹豫。


阿飞这家伙果然老江湖了,眼光就是贼,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让我抓紧时间去上班,别耽误正事。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便在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阿飞,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难得你来北京玩一趟,今天就出去走走吧。


阿飞摇头说:这几年我跑来跑去的,还真有些倦了,现在对游山玩水根本提不起兴趣。你还是快去上班吧,听老梁说那是你新找下的工作,别给弄丢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梁先看一眼阿飞,然后对我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给别人打工,累得像狗一样先不说,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我问你?咱们都是哥们,也不瞒你了,阿飞这次来京不是为了玩,他手上有几个闲钱,想做点正事。我们刚才寻摸了半天,很想合资办家彩印公司,你要有兴趣,也一块进来干吧。


我怔了怔,彩印厂可不是小打小闹,一台海德堡的机器就得上百万,老梁身上现在能拿出十万二十万就不错了,看来大头出在阿飞身上,这小子看来还真出息大方了。


我又仔细打量阿飞,他正端起茶,轻轻的吹动上面的茶叶屑子,这神态这气派,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穷学生的熊样?我突然想起昨晚酒宴上阿飞的一个表情,就是在我提到警察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好像抽动了几下,神情似乎颇有点异常,难道……


老梁见我半天没说话,就换了一种口气说:我这可是看在哥们面子上!阿飞拿得出这笔钱,技术可以找师傅,业务我也大包大揽了,所以说你进不进都无所谓——你要还记着以前饭店赔本的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苦笑着摇头:老梁,以前饭店的事,我虽然记着,但也不怨你啊,这他妈就是命。我现在是没钱,五万块保准就能让我吐血;再说了,我这人真没啥生意经,估计这辈子跟生意要绝缘了。呵呵,你知道我爸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要会做生意,他就能去阿富汗领导一个游击队。


提起我老爸,我总感觉挺对不起他。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我就像附在牛身上的牛虻一样,川流不息地对他进行了吸血吮髓的罪恶勾当。把我养大、供我读书就不说了,光说我毕业来京后,为了跟老梁合资那个饭店,就威逼利诱的把他老本敲了出来——老爸十余年开五金行攒下的五十多万,全被我打水漂玩完了。不过,老爸想得很开,他说他本来想雇人来北京把我剁成肉酱的,后来想想不划算,哪怕养头猪也指望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呢,因此就放我一马了。倒是一向很疼我的老妈,在得知饭店倒闭后天天打电话骂我,最严重的时候骂得我都想跳楼而后快,以求自绝于人民了。往后一段时间,她还是隔三差五的打电话,但她不骂了,说自己老了,骂不动了,只是催我快点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以便将功赎罪……


想到这里,我面前不由得又浮现出桃花的音容笑貌,心里没来由的刺痛起来。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9
034


宿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水床上。早晨的阳光钻进百叶窗跌在地板上,千丝万缕,让人难以理清头绪。老梁和阿飞隔着茶几在喝茶,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事,看上去都很兴奋,雀雀欲试的神情昭然若揭。


我身上只穿着白色的秋衣,外套和衬衫都被脱掉了,就半真半假的问:喂,谁脱了我的衣服?我昨晚没失身吧?那小张没*我吧?


那两个呵呵直乐,阿飞说:你那一下真够狠的,把人家满腔柔情都掐没了,玩*也没这么玩的——怎么着也得先培养培养氛围吧。


老梁这孙子说话更损:啊呀呸的!失身?你丫还有身吗,早被燕姿淘没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丫就是闷骚,你和燕姿最高纪录是一天六次,简直快撵上酒池肉林的商纣王了——呵,你丫别拿眼瞪,我没在你房间装过电子监视器,这都是章丽(老梁前几任的女友,曾经跟燕姿关系很好)说的,她还老拿你这成绩来损我呢!


我下了床,光着脚丫过去倒了一盅茶,仰脖子喝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闷骚怎么了,我他妈从没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不像你老梁,饿了搂着草就嚼,也不管是含羞草还是狗尾草,这跟驴有区别吗。


老梁急了,又搬出以前我在学校的糗事予以讥讽,然后逼着阿飞附和。阿飞只是傻傻的乐,倒没多说什么。说过几番笑话,我抬腕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案头上因昨天心神不宁而堆积起来的稿子,本该赶着去上班的,又想起久别重逢的阿飞,心里便有些犹豫。


阿飞这家伙果然老江湖了,眼光就是贼,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让我抓紧时间去上班,别耽误正事。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便在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阿飞,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难得你来北京玩一趟,今天就出去走走吧。


阿飞摇头说:这几年我跑来跑去的,还真有些倦了,现在对游山玩水根本提不起兴趣。你还是快去上班吧,听老梁说那是你新找下的工作,别给弄丢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梁先看一眼阿飞,然后对我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给别人打工,累得像狗一样先不说,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我问你?咱们都是哥们,也不瞒你了,阿飞这次来京不是为了玩,他手上有几个闲钱,想做点正事。我们刚才寻摸了半天,很想合资办家彩印公司,你要有兴趣,也一块进来干吧。


我怔了怔,彩印厂可不是小打小闹,一台海德堡的机器就得上百万,老梁身上现在能拿出十万二十万就不错了,看来大头出在阿飞身上,这小子看来还真出息大方了。


我又仔细打量阿飞,他正端起茶,轻轻的吹动上面的茶叶屑子,这神态这气派,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穷学生的熊样?我突然想起昨晚酒宴上阿飞的一个表情,就是在我提到警察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好像抽动了几下,神情似乎颇有点异常,难道……


老梁见我半天没说话,就换了一种口气说:我这可是看在哥们面子上!阿飞拿得出这笔钱,技术可以找师傅,业务我也大包大揽了,所以说你进不进都无所谓——你要还记着以前饭店赔本的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苦笑着摇头:老梁,以前饭店的事,我虽然记着,但也不怨你啊,这他妈就是命。我现在是没钱,五万块保准就能让我吐血;再说了,我这人真没啥生意经,估计这辈子跟生意要绝缘了。呵呵,你知道我爸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要会做生意,他就能去阿富汗领导一个游击队。


提起我老爸,我总感觉挺对不起他。自打我来到这个世上,我就像附在牛身上的牛虻一样,川流不息地对他进行了吸血吮髓的罪恶勾当。把我养大、供我读书就不说了,光说我毕业来京后,为了跟老梁合资那个饭店,就威逼利诱的把他老本敲了出来——老爸十余年开五金行攒下的五十多万,全被我打水漂玩完了。不过,老爸想得很开,他说他本来想雇人来北京把我剁成肉酱的,后来想想不划算,哪怕养头猪也指望将来能卖个好价钱呢,因此就放我一马了。倒是一向很疼我的老妈,在得知饭店倒闭后天天打电话骂我,最严重的时候骂得我都想跳楼而后快,以求自绝于人民了。往后一段时间,她还是隔三差五的打电话,但她不骂了,说自己老了,骂不动了,只是催我快点找个媳妇,生个孩子,以便将功赎罪……


想到这里,我面前不由得又浮现出桃花的音容笑貌,心里没来由的刺痛起来。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39
035


那天早上,我和老梁阿飞一起出了酒店,他们驱车前往海淀田村,说是那边地处偏僻,房租便宜,有希望能选个理想的厂址。我则情绪低沉的去车站等车。周围跟我一样对公共汽车翘首以待的上班族,一个个无精打采,跟刚扒完灰似的,脸上都拢着一层灰色。路旁绿化树时不时砸下几片枯黄的落叶,这个秋天,真他娘的乏味。不一会儿,公交车大蜈公般蜿蜒着进站了,这帮孙子身上的颓废一扫而光,仿佛打了吗啡,一个个向车门狂奔而去。娘希匹,我骂了一句,也低吼着挤上了车。


满头大汗赶到编辑部,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坐下,回头一看,副主编这鸟人正冷冷的盯着我,见我回头他就干咳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的喝茶。真他妈摆谱,我心里骂道,你丫不是也经常迟到吗,难不成连迟到都有指标?


忙活半天,很快就到午餐时间了。我嘴里嚼着盒饭,心里却在想着桃花。这丫头上回骨折的伤势尚未痊愈,这两天还在家里呆着,不知她怎么吃饭,是叫外卖还是自己动手做?


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响起小孩的尖叫声,李姐家的小淘气不知又被谁送来了。小丫头先是跟妈妈抢饭吃,吃了两口,又跑到我这边胡闹,被我两眼一瞪,就跑到窗底下蹂躏那盆巴西蕉了。我心里正奇怪这小孩今天有点露怯,只听哧溜一声,随即满室屎香飘飘,绕梁不绝——小丫头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屎了!


李姐一边为她小孩擦屁股,一边抱歉地说:秋天孩子容易患痢疾,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拿着筷子呆了半刻,才匆匆忙忙奔到厕所,对着水池一顿狂呕,他娘的连眼泪都呕出来了。



下班后,我都走到小区楼下了,抬头看看那个窗户,里面亮着灯。我知道,桃花就在灯下。搁在往常,看到灯亮我的心跳就会加快,脚步也会加快;可是今夜,这灯光好像天上的银河,让人难以逾越。磨蹭了半天,我还是走出了小区,我需要酒精来麻醉自己。


大约到了夜里十一点左右了吧,那盏灯也熄灭了,我才头重脚轻的摸回家。没想到拿钥匙捅了半天门,还是打不开,只得狂揿门铃。过了半天,里面有人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定睛瞧去,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


我奇怪的问他怎么会跑到我屋里睡觉,那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说:你有病吧!这明明是我的家,哪天改成了你的了?你要不要瞧瞧产权证?你想闹事是不是?


我正要跟他理论,只觉两膝一软,靠着墙根坐倒在地上了。那男人又骂道:你大爷的,你不会讹我吧?我可没动你一根毫毛。


正在这时,我两眼迷离的看到对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腿长腰细,不是桃花是谁?迷迷糊糊中,只听她对那男人说:真不好意思,他喝醉了,麻烦你帮我抬一下。然后我就感觉自己飘浮起来,像河里的一根木头。然后就听那男人问搁哪儿,桃花说就撂地上吧。然后就感觉自己从河里上岸了,冰冷冰冷的岸。


听到甩门声,我知道她不管我了,于是凭着残留的一点意识,挣扎着往沙发那边爬去。一只手搭上沙发,感觉热乎乎的,似乎被人坐过;另一手正要搭上去,却是浑身无力,手一松,整个人就又滚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0
036


这一次醒来,就没有昨天在酒店那样舒服了。如果说昨天是天堂,那么今天就是地狱,因为我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就跟梁羽生笔下的金世遗一样,恍然成了社会的弃儿。我趴着没动,内心却非常的激动,桃花这丫实在太冷酷无情了。你想,我们中国人民虽然有时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念念不忘支援千里之外的非洲难民,我跟桃花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居然不顾我的死活。


桃花似乎在厨房做什么好吃,阵阵香味从那里飘了出来,我肚子咕咕直叫唤。我这人有一毛病,就是酒喝高了根本就不想吃饭,因此宿醉过后,饥火开始嗖嗖的往上窜。


过了片刻,桃花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出来。我就翻身坐了起来,伸头看去,却是一碗香喷喷的荷包鸡蛋面。我勉强把口水咽回去,问她:昨晚为什么把我放在地上?就算放在地上,为什么不垫一个枕头,另外盖一床被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谁负责?


桃花拉着脸,恶声恶气的说:问题是,你着凉了吗?如果着凉了,拉肚子了,那我负责买泻痢停;如果没有,那么就甭废话——狗屎,你为什么盯着我的胸部看?


我慌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在看这碗面条呢,请问锅里还有吗?


桃花点点头,我就健步如飞的闯进厨房,从碗柜里取了大碗,揭开锅盖就去捞面。锅里有半锅面汤,我捞了半天,只捞上一根面条。我悲愤的挟着那根面条,就像挟着一条罪证似的走到客厅,责问桃花:你太过分了吧,一根面条怎么吃啊?


用嘴吃,桃花冷冷的说出这三个字,掏出兜里的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头发一甩,一边将手机贴近玲珑剔透的耳朵,一边站起身向她的卧室走去。


听她在屋里叽叽歪歪的说话,再看看桌上的面条丝毫未动,我不由得恶从胆边生,坐下来埋头大吃。那碗面条实在太香了,我以前没有吃过那样好吃的面条,以后应该也不可能吃到那样好吃的面条,这碗面条让我对以前沉湎于米饭的偏食习惯痛不欲生。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碗面条将给我留下我不可磨灭的印象。


吃完面条,桃花还在打电话,我就火速解手,火速洗漱,火速换衣,然后火速出门。毕竟,跟别人争抢饭碗并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站在电梯里,我一边打领带,一边长吁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我小跑着向大门口赶去。快到门口时,我正微笑着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忽听背后有人老灭老灭的喊。回过头去,正是桃花挥着手从单元门里跑过来。我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同时对人类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不就是抢了一碗面条吃吗,你至于冲下来跟我算账吗?


我呆在原地,脸色甚是尴尬,心想完了,这回要在保安面前露丑了。不料,等到桃花跑近我面前,我在发现她手里举着一张公交IC卡,她娇喘着说:你的卡掉客厅了,给!


她的左臂还吊着绷带,虽然已无大碍,但这一番小跑,应该也有一点痛楚的。看着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我内心里面某些因骄傲而坚挺的念头,就像被奔马踏过的野草,匍匐在地,轻轻呻吟。


我握住了那张IC卡,同时也握住了那只手掌。我感觉到那只手掌微微颤了一下,想抽回去,但我的手掌似乎贯满了勇气,并没有让它轻易滑掉。正要加大力度,忽然想起那个叫周峰的警察,我手上的力道马上就泥牛入海一样消失了。


我撒了手,勉强笑着说:谢谢,你快点上楼去吧。


我本来想说晚上请她吃烤串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已经名花有主,我又何必节外生枝,主动给自己戴上枷锁呢。


不过,桃花却似乎以功臣自居了,她慢条斯理的说:谢谢?怎么谢啊?口头感谢不能表示你的诚意;这样吧,晚上请我吃烤羊肉串——花不了几个钱,不会让你破产的,嘿嘿。


小区门外美容美发店里正播放着周华健的老歌《让我喜欢让我忧》: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再多一点点问候,不要一切都带走;就请你给我多一点点空间,再多一点点温柔,不要让我如此难受。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喜欢让我忧,让我甘心为了你,付出我所有……


听到最后,我心里不禁一阵怆然。你有什么狗屁“所有”呢,无非一个穷光蛋罢了,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资格去爱别人吗?何况,她已经有了一个甘心为她付出所有的人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0
037


那天中午吃完饭,马主编在对着镜子修剪鼻毛,陆副主编给他的散尾葵浇水,李姐跟她的宝贝女儿轻哼儿歌,小王在QQ上跟人聊天,我在看早上从车站报摊买来的报纸。看了一会儿明星的吃喝拉撒,再看了一会儿山西的矿难,又看了一会儿傻大个姚明,最后我的目光落到一条招聘启事上。


这是一家北京著名报业首次集团化的公开招聘,岗位涉及采编、行政、技术、营销等等,招聘对象包括应届毕业生及社会人士。我想了想,自己虽然不是应届毕业生,但怎么着也属于“社会人士”,于是又饶有兴致的看下去。


首先是网上报名,准备参考的人员须访问该报业的官方网站,填写一份对该报以及北京报业市场整体印象的调查问卷,同时递交个人简历和相关作品。根据网上报名,该报业集团进行粗略筛选,最终将有一千多人可以参加招聘考试。考场是北京城市学院,试题将由北京人事考试中心直接命题,内容涉及逻辑、经济、法律、历史、时事、英语等,客观题80道,都是选择题,主观题2道,乃新闻评论。


我认真的看完,发现自己除了英语挺操蛋,其他的基本还能应付;尤其是新闻评论,我在大学时就在南方某报上发表过几篇,虽然有两年不动笔头了,手有点潮,但自信肚里还是有一些干货的。


也许是对现状的不满,也许是想证明自己什么,反正那个下午我都把时间耗在那个招聘启事上,认真地填写了调查问卷,并制作了一份比较有品味的个人简历。等这一切办妥后,已经到了下班时分。


挤了半天公交车回到住处,又是万家灯火了。抬头看看楼上,那个窗户亮着灯,想起早上桃花敲诈我说要吃烤串,就掏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楼。


我在楼下转了半天,以为她肯定要很无知地把时间浪费在浅薄的打扮上,没想到等她从楼道台阶蹦蹦跳跳下来时,却是仔裤薄衫,显得十分疏懒随便。我瞅了两眼,给她打了分,我喜欢这种素面朝天的样式——至于为什么不是100分,我想是因为那个叫周峰的警察害她损失了分的吧。


深秋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偶尔吹过的轻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以及身上的衣袂。我问她她冷不冷,她笑着摇摇头,然后撩开长腿向那条卖羊肉串的小巷跑去。她的奔姿就像一头小鹿,欢快而轻盈,让我的脚下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从火上拎起的肉串,冒烟烫嘴。我们狼吞虎咽,肉汁在嘴里翻滚,就像原始的野兽一样。刚开始是我一个人喝酒,后来她突然伸过手来,抢过我的酒杯咕噜咕噜直灌。一瓶,两瓶,三瓶,空酒瓶陆续瘫倒在我们的脚下。生意本来很清淡的摊主双手忙个不停,脸上被炭火映得通红,兴奋的神情一览无遗。


卖羊肉串的是个新疆小伙子,他看着我把桃花手里已经有点凉的肉串拿到火边来热,忽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我:她是你的情人?


我和桃花相视一笑,只是我笑得有点苦涩。桃花笑呵呵的问那小伙子:你有情人吗?她漂亮吧?


小伙子使劲地点头:漂亮!漂亮!眼睛像葡萄,脸蛋像苹果。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冒出一句:我爱吃葡萄和苹果!


我和桃花哈哈大笑,她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流出来了。


看她笑得浑身都颤颤的,我突然想起《聊斋》中“狐产”的婴宁,“笑容可掬”、“狂笑欲堕”,她们还真有一拼。也许此外还有酒精的作用吧,我的目光有点呆滞,标枪一样直直的刺在她的脸上。


我问她:你真的爱他吗?


她愣了一下,有点不解地问:谁啊?


我说:周峰,那个刑警,你的朋友。


桃花先是抿嘴乐,接着很正经地说:当然,我很爱他,这个还用说吗。


我的目光似乎又变得灵活了,像流星锤一样,甩了出去又收了回来。不过,似乎力量没有拿捏到位,砸到自己身上了。


我们都已吃饱,小伙子也不用添火加炭了,那铁槽里的红光,也就渐渐低微下去。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1
038


参加那家报业集团采编招聘的网上报名,虽然是一时冲动,但我心里也抱着几分希冀,盼望能去参加初试;当然,也仅仅是“几分”,而不是十分。这些年的人生经历告诉我:可以积极地去做一件事,但对它的结果,却要消极地看待——猪之所以容易长膘,是因为它进食的时候专心致志责无旁贷,从来不去考虑它的结果将是被送进屠宰厂——正因为如此,我手头的工作也没落下,该干嘛还干嘛,哪怕是做一天和尚做一天钟。


这其间,我请阿飞和老梁吃了两顿饭,不仅把这段时间上班挣来的工资花得干干净净,还搭进不少本来就很微薄的老本。阿飞还行,看得出他有足感盛情的意思;老梁这孙子就操蛋了,不是说饭店的服务素质跟不上,就是说这个菜不咋样,那个菜一般般。有一道清蒸东星斑,我和阿飞都没感觉异常,老梁偏说有一丝丝苦味。我嘴里没说话,心里却骂道:我靠你十八代祖宗的,这条一千多元的东星斑饱蘸着劳动人民的血汗,它能不苦吗!娘的,那鱼眼珠哪是鱼眼珠啊,分明是驮着满头大汗的我去上班的公交车的轮子啊。


从酒席上得知,他们合资彩印厂的事情进展非常神速,已经在海淀田村租下了三间大厂房,从深圳定购的海德堡6开四色机克日就要运到北京。听老梁说,那台机器厂家报价220万,后来被砍到200万。饶是如此,也让我暗暗咋舌不已,心想阿飞这小子在海南到底做哪门子的生意,怎么富得这样没边没棱呢;再说了,办彩印厂可不是一台机器就够了,还有纸张采购、技术人员的工资等等,哪一样不要钱呢?看着阿飞这小子神定气闲的样子,他身上应该远不止就这200万。我几次拿话套他的资金来源,他都轻轻巧巧的敷衍两句,似乎不愿详谈,或者不屑详谈。


我和桃花,还是老样子,该说说,该笑笑,该骂骂,晚上有时也还凑在一起吃饭。很奇怪的是,每当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眼里、心里全是她,没有别的;只有两个人因奔波生计而分开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会想起她的男友,即那个叫周峰的刑警,从而忧心忡忡,忧郁得想去跟赵丽华们抢饭碗。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是我犯贱吗,明知她有男友我却仍然割断不了那种跟她共处的快乐?也许,在我们抄着手欣赏一朵鲜花的时候,只会为它的妖娆灿烂所迷惑,所醉倒;而只有当我们研究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时候,才会想到肥沃它的土壤甚至大便吧——对不起,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直,希望周峰看到后别找我麻烦。


那天晚上,都十点多了,还不见桃花回来,我知道她又要夜不归宿了。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夜晚,她都不会在家。根据我的判断,八成是找她男友厮混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本来又要跟人厮杀一番,出出胸中这口恶气的,可是右下角的QQ图像闪个不停。打开一看,却是那个叫*的网友。她留言说:好好无聊哦,你在不在呀,陪我说说话儿。


这个人是半月前主动加我为好友的。刚开始看到这个网名,我心里很烦。自从在“我猜”里看到吴宗宪把人的肛门比喻成*后,我就对这个词儿过敏了,甚至连*茶都不敢喝了。不过我这人就是心软,只得硬着头皮问她为什么要在僧多粥少的男同胞当中选择加我为好友,她的理由是喜欢诗歌,而且看到我的个性签名比较欣赏,就加了。我的个性签名是顾城那首著名的短诗: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我就问她为什么取这个俗不可耐的网名,她发了个羞涩的表情,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黄花就是*哦。


涂弄诗词来附庸风雅是我以前的毛病,虽然现在想想臊得慌,但对那些不知悔改仍然喜欢诗词的人,我还是颇有好感的。这就像我们看到扑火的飞蛾,虽然会悲哀它们的愚蠢,但对它们的勇气却不得不佩服一下下。因此,我就同意加*为好友了。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我跟*聊得不多,也就三五次吧。每次都是她在讲故事,讲一些情感的体验,然后请我帮她分析分析。


她说她半年前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她的男友高大帅气,年轻有为,是某区人事局的副局长,有房有车,父母一个在石化公司当老总,一个在重点高中任教。他们的关系曾经跟世间所有的爱情一样,经历过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甚至都开始着手置办婚事了。可是有一天,上班的她因为回家找一份资料,打开房门,却意外地发现男友居然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床上*。她说她当时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然后就坚决地提出分手。事后,她的男友好说歹说,甚至跪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脸蛋,都动摇不了她要分手的决心。当天她就从男友的住处搬了出来,搬到她弟弟那儿。可是那男人天天在那楼下等她,只要她一出现,他不是笑眯眯的从车里捧出一束玫瑰,就是苦着脸请求她放他一马,甚至不惜骂自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可是她始终不肯原谅他,最后为了摆脱纠缠,她不仅调动了工作,而且偷偷的跑到另一个区去租房住了。


每次*跟我讲起这些事情,总会询问我对她的做法持有什么看法。


我就跟她说:在这个讲究物质的时代,像你这样注重内心感受的女孩已经不多了。在男友条件如此优越的前提下,如果发生了此类事情,我相信大多数的女孩都会采取姑息态度的。


她对我的理解表示了感谢,同时也经常流露出些许伤感和迷惘。恰好我也刚刚跟燕姿掰了,因此我们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聊得甚是投机。不过,我在家玩电脑一般是打游戏、下象棋,或者在论坛潜水,很少在QQ上跟人聊天的,因此我们联系的次数不是很多。


那天晚上,*说她无聊得紧,想好好跟我聊聊。我当时因为桃花夜不归宿,心里也很压抑,因此也就一边喝着罐装啤酒,一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将起来。


火花是擦出来的,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我和*刚开始东一鎯头西一棒子的,但很快就渐入佳境了。借着酒意,我问她:有没有玉照啊,发两张欣赏一下。


她说有的有的,很快就上传了两张照片。只见她肤白肉嫩,瘦骨嶙峋,好大一朵莫道不消魂的*。还别说,长得真有几分姿色。观摩了半天,我发送了一个流着口水的表情,心猿意马地说:真想抚摸三下。


她呆了一会,说:你在海淀吧,明天我要过那边办事,告诉我地址,我找你喝杯茶。


见我半天没反应,她又翻着白眼很傲慢地问:怎么,怕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把心一横,将键盘敲得山响:这个社会谁怕谁啊!你定个具体的时间,咱们明天海淀剧院见。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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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是次日上午10点钟。我不得不承认,她定的这个时间还真不错,因为没聊几句就可以共进午餐,让我出血了。我以前到别人那里蹭饭一般也这个时间段,如果8、9点钟就去,一个因素是人家很可能还在睡懒觉,你去了徒增人厌——我有一次这个时间去拜访一个懒虫,结果他睁开惺忪睡眼,抄起床底的拖鞋就朝我砸将过来,差点让我夺门而逃——另一因素是时间拉得太长,把话说没了会造成气氛的尴尬,俗话说冷场是也;如果11点以后去拜访,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就已经是午饭时分了,那样一来,你蹭饭的野心也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脸上恐怕就会挂不住。


那天早上,为了去跟*见面,我很早就醒了过来。激动啊,我已经很久没跟网友见面了。在我有限的网络生涯里,我跟网友见面的次数也非常有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次应该是第三次吧。


前两次都是在大学里,如今说起来还真有点丢人呢。那时我还没跟燕姿谈恋爱,又是整天无所事事饱暖思*的岁月,因此我也跟那些荷尔蒙乱飞的混蛋一样,整天虎视眈眈的扑在网上。从聊天室到QQ,只要逮住顺眼的MM,就一头扎进去开始胡天胡地的乱侃。那年冬天吧,我用网名“大漠孤烟”折服了一个叫“我是女生”姑娘。她说她是师大的学生,她承认自己被我那*而不失儒雅的谈吐、胡扯而不失渊博的学问深深打动,并且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我。终于有一天,她要求见面,地点选在师大南门的“学子餐厅”。同时,她还很善解人意地提醒我,如果想点菜的话,一定要遵循两个“不要”的原则,第一不要太多,第二不要太贵。我当时被感动得直想仰天大哭,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像这样好的女孩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可是,当我衣冠楚楚坐在那家餐厅,并且点了满满一桌菜后,左等右等却不见“我是女生”的到来。正在烦躁,餐厅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了,涌进五六条彪形大汉,马蜂一样飞到我的桌子上,纷纷舞起筷子向盘中之餐叉去。等我反应过来,真是肝胆欲裂,他们居然是老梁、祝飞这些我们班上的王八蛋!那个“我是女生”,只是他们用来忽悠我的网名,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崇拜我、迷恋我的女孩——如果有的话,估计也还没出生吧。


第一次是被骗,第二次虽然没有被骗,但感觉也非常不爽,至今还是网事不堪回首。她的网名我已经记不住了,反正是当初聊天的时候她给人一副玲珑剔透、小鸟依人的感觉,等到见了面,居然是个大块头,腰比水桶还要粗上两圈。我当场就牙疼了,支支吾吾的敷衍两句,在她将手臂深情款款伸过来想挽住我的时候,我借口钱包掉在什么什么地方,转过身就抱头鼠窜了。跑出老远,偷偷的回头望去,只见她抬手往脸上抹,似乎在擦眼泪。我当时也有些黯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可是,有些事你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有些事你必须尊重自己的内心感觉。何况,我喜欢吃瘦肉,讨厌吃肥肉,这仅仅跟我个人口味有关,而跟它们本身的优劣无关。事实上,据说肥肉的营养价值更高,还可以补脑,可是我就不爱吃,这是勉强不来的。


杂七杂八想了这许多,看看时间,还有1个小时就要到10点了。我穿戴整齐,便要出门,却见窗外纷纷扬扬的筛下无数的雨丝,竟然下起雨来了。


当我撑着雨伞出现在海淀剧院的广场上,看着秋雨绵绵中的行人车辆,想着自己在等一个还算漂亮的陌生女孩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浪漫情怀。因为,我心里想的不是那个*,而是要人命的桃花!我在想,如果稍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桃花,我一定会扔掉雨伞,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这缤纷的秋雨中奔跑……


我后来逮着一个机会,把我在海淀剧场等人时的旖旎念头告诉了桃花,满以为她会感动一下的,没想到她瞪着眼就呵斥我:你有病吧!雨伞不用花钱买吗?再说了,如果感冒了怎么办,拉肚子了怎么办?你想过后果没有!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题。就说我在广场上等着跟*见面,可是等了半个多小时,都10点过一刻了,那*还是没有出现。我正要破口大骂,接到她的一个电话,说因为天气变冷,她正在当代商城南侧的星巴克咖啡厅里坐着呢,让我赶快过去。


挂掉电话后,虽然有点郁闷,但想了想,这还算好的,如果让你赶到贵宾楼饭店跟她见面,那就更叫人难受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那样咱完全可以不去,也不能闭着眼就往火坑里跳是不是;就算要跳,咱也得看人,如果是桃花,别说贵宾楼饭店,就是荒山野地的茅坑我也会闭眼往下跳——成本低呀。


我打车赶到当代,才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跟在QQ上描述的一样,她穿着蓝色的胸前百褶T恤,外面罩着一件印着碎花的小西服,显得异常干练。


她的目光也向我迎了过来,修长而单薄的身子从橘黄色的沙发上欠了欠,笑着跟我打招呼。她看起来似乎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一些,虽然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华丽,但另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清秀。


我们要了一杯拿铁咖啡,一杯热牛奶,一杯花茶,一份意式奶酪蛋糕。两个人边喝边聊,刚开始彼此都有点拘束,后来总算放开了,我的话常常能把她逗得像小母鸡那样咯咯直笑。


聊天其实跟喝酒一样,最讲究的是对象。如果你跟一个赏心悦的人聊天,就算你平时是个三记闷棍砸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你也会侃侃而谈的;相反,要是那人面目可憎,就算你平时口若悬河,恐怕也会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这个道理之所以跟喝酒一样,是因为如果你跟那种拿着酒瓶狂吹浑不怕死的人喝酒,酒量也会见长;如果那人动不动捂着酒杯装逼说不喝不喝,酒量则会明显降低。


正在和*相谈甚欢,我的目光忽然莫名其妙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发现似乎有人往我们这边凝视。当我定眼看去,那人却转过身去,看不清面目,只看到那是个撑着蓝格子自动伞、身穿米色风衣的高挑女人。我望着她的背影,感觉非常的熟悉,苦思半天,我脱口而出:桃花?


我从沙发里跃了起来,一把推开玻璃门,跑到外面。


站在无边的丝雨中,我惘然四顾,只见到处花伞浮动,却哪里还有桃花的身影?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我分明感觉到刚才窗外那凝视的目光,就像惊鸿一样,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捕捉,它就轻轻的飘走了,恍然若梦。


我正站在雨中发呆,那*也推门出来,说:我已经买单了,现在,你是不是该请我去吃饭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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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在焉的说着好的好的,把她带到双榆树那家著名的某某家常菜,本来想在大厅随便拣个座的,*非要进包间。我心里有点纳闷,倒不是为了包间多出来的服务费,而是感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浪费包间资源不说,多少也有点暧昧的况味;更纳闷的是,男人应该对这种暧昧求之若渴的,可我却像嚼啃鸡肋一样的索然无味,难道是性冷淡了?想到此节,我不禁有点心惊肉跳。我和燕姿同居的时候,基本上是每天一次的频率,有时抽筋了甚至一天数次,但自从燕姿从我身边离开之后,我还真没有什么性福可言了。据说那东西用进废退,如果长时间不用,似乎也会生锈的。莫非我那个也上锈了?我不禁若有所思。


等到菜都上齐了,服务生把房门给关严了,包间里的气氛似乎也显得淫邪起来。我低头吃了几口菜,眼角的余光瞥到*脸上似笑非笑的打量我,越发的有点不自在。


我放下筷子,点燃一支香烟,侧着头去看墙上的壁画。那是一幅《向日葵》的复制品,浓烈鲜明的色彩流露了梵高内心的狂热,象征了他对生活和感情的渴望。不知怎的,在氤氲开来的烟雾中,我却看到了梵高的另一幅作品——《盛开的桃花》,并且擅自篡改了他为那幅画的题字:只要思念者还活着,远处的人总还是会被思念。


正要由画而想到了人,旁边的*将椅子往我这边挪了两挪。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大腿在桌底紧紧的贴近我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靠,这也太突然了吧,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她的饮料里下了阴阳合欢散,就是段延庆给段誉和钟灵下的那种催情药。


我干咳两声,有点尴尬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出一步多远。正要长吁一口气,*却站起身来,绕到我的背后,左手环住我的脖子,右手雪白纤长的手指伸进我的怀里,轻轻的抚摸。


让她摸了几秒钟,我抓住那只跟蛇一样扭曲灵活的手腕,淡淡的说:这也太直奔主题了吧,怎么着也得铺垫一下,你说呢?


她贴着我耳朵,用粽子一般糯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说着,她的手指挣开我的掌握,径自去解我衬衣的扣子。她冰冷的手指触及我的肌肤,让我恍然以为被毒蛇钻了怀,当场就跳了起来。


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静,找不到*焚身的蛛丝马迹,应该是个惯偷了吧。我一边审视她,一边系上扣子,还好,扣子只被解开一个,否则衣衫凌乱被人非礼的事实一旦造成,恐怕会让我含羞终身,整天以泪洗面的。


她突然充满鄙夷地说:到底是你不是男人呢,还是我长得不够漂亮?


我紧了紧刚才被弄松了的领带,拿了根牙签咬在嘴里,不无诚恳地对她说:你长得很漂亮,至于我是不是男人,我想,用不着跟你证明什么。恩,你在这慢慢吃吧,我去把账结了。


她有点失控地叫道:那你为什么没反应?!


我笑了笑:一般来说,男人喜欢被动的女人。


打开房门去吧台结账,我在琢磨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男人真的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吗?也许这句话确实值得商榷,其实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那就无所谓谁主动谁被动了。一句话,只要能互动就行。


结完账,我独自走出了那家餐馆。看看雨似乎下得小了,自己思绪又乱得像飞丝,就没着急打车回家,而是顺着街路信步走去,幽灵一样拐进了双榆树公园。小径上铺着参差不齐的鹅卵石,踏在上面,虽然隔着一层鞋底,还是硌得人麻麻的,痒痒的。公园西角的凉亭里,聚着几位大爷大妈,有拉胡琴的,有扯手风鼓的,有吹笛的,有叉着腰唱《在北京的金山上》的。奏乐者是那样的专注投入,演唱者是那样的激情澎湃,让围观者似乎也多少受到了一种向上的感染。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09-12-24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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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客厅里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撒得满地都是,让我恍然以为从冷色调的秋天走进了暖色调的春天。桃花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正在心无旁骛地阅读一本时尚杂志。


我又想起咖啡厅窗外的目光和背影,就一边换鞋一边问她上午是不是去当代商城了。没想到丫挺贼托大,过了半天,居然没有反应,只是装模作样的把杂志翻得沙沙响。


我似乎有些怨气,仿佛做了好事没得到及时表扬,就恶声恶气地问:说话!你丫上午是不是跟踪我了?


桃花哗地一声将杂志扔在地上:跟踪你?我呸!你不就是跟那狗屁网友见个面吗,有啥可稀罕的,值得让姑奶奶兴师动众搞什么跟踪吗?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跟网友见面?


桃花先是眉头一皱,接着那双大眼睛活轮般转了几转,两只手抱着胳膊很傲慢地说:别忘了我是人民警察,而且是兼职网警,只要我愿意,这一带的网络活动都可以监控得到。所以说,你这狗屎可得小心一点,别想通过网络诱奸良家妇女,否则别怪我六亲不认,哼!


她这番话倒让我半信半疑,我本来不相信她是警察的,可是自从上回跟那个叫周峰的刑警照过面,我觉得她就算不是警察,可是跟警察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本来等着她接下去问我跟那*后面的故事的,那样我就可以卖弄一下自己临色不乱的英雄气概了,没想到她翻过身朝里躺着,不再理我了。


刚才细雨中走了一段路,头发和衣服都有点湿了,我就索性洗了个澡。在卫生间里,我看到墙壁挂着一柄蓝格子自动伞,跟上午在当代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心里愣怔半天,那个人显然是桃花无疑,可是她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我几下*衣服,猛地拧开阀门,莲蓬头里的水流脱颖而出,敲打着我*,热乎乎的,仿佛情人的手,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好几个哆嗦。很快的,热汽就挤满了窄小的房间。在迷雾中,我学了个阿诺咬牙切齿气贯丹田的姿势,身上依稀可见鼓起的肌肉。我正在暗自满意,却感觉下面热热的,低头看去,它居然生机勃勃,宛然毒蛇吐信了。臊了两秒钟,突然想起那*的“到底是你不是男人呢”,我有点狰狞地笑了。


洗完澡出来,桃花又在看那本时尚杂志,而且手里还捧着一袋旺旺雪饼,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切”了一声说:你脸上怎么红得跟猪血似的,不会是高血压吧?


我没理她,把几件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完、甩干,挂到阳台上去后,感觉浑身都是劲儿,于是又拿墩布到处墩地,连厨房都墩了两遍。正要歇一会儿,却见桃花脚下掉了一地的饼屑,我忍气吞声的又过去墩干净了。没想到我刚墩完,她又咯吱咯吱的嚼着雪饼,饼屑哗哗的往地上掉。我咬着牙又墩干净了,可是她仍然一边吃一边掉,就像没牙的老太婆喝粥一样,杯壁下流。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就算我刚才把你想了两三遍,对不起你,可是你掉得也差不多了吧?!


桃花咦了一声,好奇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想我?我不就在客厅里坐着吗?再说了,想了几遍怎么就对不起了?哦,对了,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拿我意淫了?你这臭狗屎!


说完她又大块大块的往下掉饼屑,我真急了,就把墩布甩到一边,冲过去扣住她的领口,把她摁倒在沙发上,威胁她说:你再故意跟我过去,我就捏碎了你的喉管,让你一辈子吃不了东西,信不信?


桃花似乎没想到我会来这招,先是惊了惊,接着就笑嘻嘻的说:借你十个胆,臭小子你也不敢。


当时我跟她相距不过方寸之间,不仅能感到她的吹气如兰,还能清晰的看到她睫毛的颤动。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冒冒失失的对着她眼睛吻了下去。只听她啊的一声尖叫,把我吓了一跳,慌忙退开数步,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


桃花拢了拢头发,眼睛并不看着我地说:狗屎,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有些手足无措了,讷讷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却听她又说道:这样吧,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姑且饶了你这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月的卫生全部你包了,恩,包括做饭洗碗——没意见吧您?


这些不过都是些体力活,还真不能对我伤筋动骨,我正要点头哈腰地同意,卧室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接起一听,却是那家报业集团打来的,说我符合报名条件,让我周一下午去北京城市学院参加初试。
作者: 茉莉女    时间: 2009-12-25 22:24
连着看了将近两个小时~

我第一次看这么长的男人写的小说,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男人遇到感情时的心里状态的变化的描写,感觉灭帅哥很内向,传说中的文学男青年?

和桃花在一起时那种压抑的心理描写很让人感动,也许就是这种日复一日的相处,才造就了这么长的浅意识里暗藏的恋爱史吧,桃花虽野蛮了点,却是心无城府的人,我感觉桃花在试探男主人公,也就是男主人公所说的顺其自然,两个人都很理智,期待下文.....

顺祝圣诞快乐!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7 20:19
失恋那段写得很真。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7 20:28
那个阿飞肯定有问题。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27 20:47
周峰应该不是桃花的男朋友吧。
考试的机会相信是把握住了。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31 11:03
看来更新要待明年啦~
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作者: 雪天使君    时间: 2009-12-31 11:03
看来更新要待明年啦~
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4
好些日子没来六星了,雪天版主好,所有的朋友们好,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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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市学院的前身是海淀走读大学,下面有几个校区,报业集团的初试考场就设在魏公村校区,中国气象局院内。从海淀黄庄那儿坐车,如果交通顺畅,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


那天为了参加这次初试,杂志社那里我就没去上班,向马主编请了一天假,借口是昨天夜里着凉,拉肚子把我拉得四肢酸软,站都不站起来了。这当然是撒谎,不过没什么可耻的,上至脑满肠肥的机关干部,下至天真可爱的小学生,有几个人请假不撒谎呢?请假请假,就是请允许我弄虚作假。


那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来,从阳台的破烂堆里翻出那个沾满灰尘的复读机,插上电源,居然还能咯吱咯吱的转。我又从抽屉里找出两盒美式英语会话的磁带,装了进去,先是闭目听半天,后来就斗志激昂地跟着吼了起来。


桃花胳膊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早就上班去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因此我大舌头郎当的吼叫除了让几只蟑螂头皮阵阵发麻,并没有吓着别的人。


中午叫外卖的时候,我特意要了一份毛氏红烧肉,马上就要上考场了,我这爷爷不爱姥姥不疼的,怎么着也得自我犒劳一下,补补脑子。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下了楼,匆匆往黄庄车站赶去。一路上,我还时不时的掏出几张卡片,瞅两眼那上面常见的英语对话,嘴里念念有词。一位少妇领着一个穿校服的胖小子跟我擦肩而过,我似乎听到少妇对胖小子说:你瞧瞧你瞧瞧,那位叔叔多用功啊,你还不学着点,以后给我多用点儿心,别老惦记着打电脑游戏!


我心里正在暗爽,却听那胖小子很不屑地说:妈!那叔叔发音根本不准,全跑调了,我们班英语最差劲的小毛豆都要比他念得好!


童言无忌,可往往又是最真实的,听了胖小子的话,我心里不禁呜呼哀哉了半天,真他妈伤自尊。神思恍惚的搭上320路公交车,一摸身上的衣兜,我居然把钱包和IC卡都忘在家里了!


这下麻烦大了,我分明感到售票员在冷冷的打量我,就跟我以前在饭店里打量吃白食者一样。徒然地在衣兜和公文包里翻了半天,我陪着笑脸对售票员说:真不好意思,钱包和IC卡都忘拿了,能不能下回再补上?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我有点急了,据说偷票者都会被带到公交大队去从严发落的,我现在哪有时间去公交大队啊,因此皱着眉就对售票员说:那我下车吧,不坐了。


没想到这个售票员极其操蛋,仍然面无表情地说:下车也行,买完票再下。


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要搁在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子,恐怕我早就过去找人家麻烦了;可是随着岁月的打磨,已经快把我从大爷磨成孙子了。我继续陪着笑:姐们,我要去魏公村参加一个招聘考试,这儿过去也没几个站,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啊。


售票员冷冷的说:看清楚了,我这可不是校车,你就是去中南海参加考试,今儿个也得把票买喽。


面对这样发生在社会主义国家的残酷现实,我不禁有点伤心欲绝,这个社会什么味儿都有,就是没人情味儿。我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凡事都得讲个理吧,就算你把我拉到公交大队,还能剐下我一身皮不成?再说了,我这不是忘拿钱包吗,难道我穷得连一张票都买不起来吗?


售票员冷冷的扫我一眼,扭过头看窗外,不再理我了。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皱皱巴的休闲夹克。为了重新找回穷学生的感觉,以便在考场上奋笔疾挥,我今天特意穿了件旧衣服,看上去还真有点寒碜,难怪丫挺售票员对我大加歧视,不肯买账了。


正在无奈之际,中间座位上站起一人,过来对售票员说:他的票我给买了吧。说完向售票员指了指呆如木鸡的我。


这是一个留着长发戴着眼镜的陌生女孩。我在惊诧之余,真的非常感动,就差过去伏在她怀里痛哭流涕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她替我买了票,对那同样惊诧的售票员没看半眼,只是冲我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是那样的高雅端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干净,让人甚有如沐春风之感。我在心里感慨万端,我们的社会虽然有很多丑恶的现象,但也有不少这样让人感动的美好事物,总之,还是有希望的。我当时就决定,就算以后中了五百万,打死我我也不会移民美国。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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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魏公村,我反复的向那女孩表示了谢意,然后下了车。我没想到的是,那女孩也在魏公村站下了车,紧跟在我身后。


我一下子充满警惕,停下脚步问她:你贵姓啊?要不改天我还你票钱吧。


那女孩抿着嘴乐:我叫杨晓,跟你一样,也是到魏公村参加考试的。票钱就不用还了,有机会请我吃冰淇淋吧。


哦,原来如此,我放下心来,两个人边走边聊。杨晓打小就喜欢画画、摄影,高考填志愿时,她本来想报考北京电影学院摄影学院的,但父母不同意,非让她学国际外贸,理由是搞摄影太辛苦,女孩子吃不消。结果从对外经贸大学毕业后,她在一家外贸公司上了不到一年的班,就跳槽当了小报摄影记者。她说她对摄影实在太喜欢了,摄影已经成为她生命不可分割的部分。不过,那家小报影响力太弱,待着也没多大意思,因此这次看到该报业集团的公开招聘,就报名参加了初试。


看着她神采飞扬志在必得的样子,我真想不到在这端庄文雅的身上,居然蛰伏着如此顽强的拼搏精神。想想自己的疏懒,心里好生惭愧。


进了考场,真是巧之又巧,杨晓居然就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我环顾一眼教室,大约有一百多名考生,两名监考老师。厕身这样的环境,让人恍然又回到了学生年代,不同的是,这里坐着的不是无忧无虑的中学生,而是为了一个饭碗抢得死去活来的成年人。


试卷下来后,满室都是沙沙沙的走笔声,我也收起散漫的思绪,专心答题。除了几道英语题让我愁肠百结,其他题目我答得还算顺畅。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60多分钟就过去了。我正抓紧时间答题,前面的杨晓突然把将一个纸团扔到我的桌上。打开一看,却是试卷上的问题:桐城学派和公安学派的代表人物有哪位?


纸条下面,还附着一个注,说她非常渴望得到这份工作,请我务必帮个忙——乱弧,我会请你吃麦当劳的,反括弧。


我叹了口气,将答案写在纸条上,觑个真切,等那监考不留神的当儿扔给了她。帮人一忙,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可不是完全看在麦当劳的份上。


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之后,杨晓又扔了一个纸团过来。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举动被其中一个监考老师注意到了。那老师干咳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大步朝我这边走来。


完了完了,这回要抓瞎了,人家报业集团声明再先,一旦发现考试作弊,就要取消应聘资格。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抓起那个纸团塞到嘴里,脖子痛苦地梗了两下,将它咽进肚子。


由于我及时消灭了罪证,那监考老师找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哼哼着走开了。


从考场出来,杨晓对我千恩万谢,非要请我去吃麦当劳。我想起那个小纸团,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刚才太虐待自己的胃囊了,那么现在弥补一下也是应该的,我就没再客气,点头同意了。


杨晓住在西苑那边,因此我们决定先坐车往回赶,到双安那里再下车,因为那儿对面就有一家麦当劳餐厅。


一路上正值下班高峰期,堵得一塌糊涂,到了双安,已经是夜里七八点钟了。我们过了天桥,餐厅已经就在眼前了。里面生意还是像往常那样火暴,明亮的灯光下洋洋洒洒全是人影。


透过落地的窗玻璃,看着那些津津有味的食客,我正在心里感慨西方文化的无孔不入,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人:桃花和周峰!


他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谈笑风生,桃花好像还用手里蘸了酱的薯条去抹周峰的脸,然后嘻嘻直乐;那周峰用餐巾纸把脸上的酱擦掉,瞪了桃花一眼……


我回过身来对杨晓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哦,要不改天吧,我今天胃口不太好。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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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麦当劳看到桃花和周峰这对狗男女,我本来脚下踉跄,胃口全无,打算回家泡碗方便面凑合得了;但那杨晓甚是热情,非要感谢我在考试上对她的帮助。两个人就又坐了几站车,到中关村电子城附近那家餐厅撮了一顿。分手之际,杨晓要了我的电话,并希望我们以后能多多联络,我漫不经心地答应了。


回家到,我揣着尿直奔卫生间。房门毛玻璃依稀映出一个影子,桃花似乎在里面洗澡。我苦着脸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一会儿,真是如坐针毡。范德彪说得好,什么是幸福?我想上茅房,只有一个坑,你蹲在那,那你就比比比我幸福。同理,如果彼时能让我进卫生间解手,那我就很幸福。


可我坐立不安半天,五六支烟都抽过了,桃花仍然赖在卫生里不出来。莫非是在洗鸳鸯浴?想起刚才她和周峰共进晚餐的情景,我不由得五内如焚,当时就冲了过去,猛敲两下房门,沉声说道:几个人洗啊?能不能快点,我需要上厕所。


里面雾汽蒸腾,就是没人搭理。我又敲两下,用外交部发言人那样毫无感*彩的语气说:快点快点,有什么事可以洗完再做,咱这是公用卫生间,应该为别人着想一下。


我撂下这话,正要抽身走开,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半条缝,探出桃花湿淋淋的头,还有半截光滑的脖子,甚至可以看到水珠在那上面晶莹欲滴。


我正瞧得痴了,却听她冷冷的说:我一个人洗,很无聊;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进来啊!


我不由得怔住了,真是进退两难,进去吧,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啊;不进吧,显得自己没胆量,万一以后被哥们知道了,恐怕他们都会对我恨铁不成钢的。


正在犹豫不决,桃花“切”了一声,冷笑着说:刚才不是尿频尿急吗,怎么的,被我吓回去了?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我也急了,就把一条胳膊从门缝里伸进去,整个身子作势也要往里挤。胳膊刚伸到关节处,桃花突然把门关上,手里逐渐用力的卡住我的胳膊。她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


我呲牙咧嘴地说:你就算想关门打狗,也得先把我放进去是不是。


桃花不依不饶地说:甭废话,有多远滚多远,最好顺着楼道一直滚到楼下去。


结果,我非但没有抢占到这块阵地,反而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胳膊被门挤出一道红印。桃花这丫头实在歹毒,可见我先前给她“貌如桃李,心似蛇蝎”这八字考语,总是不错的。


等她总算洗完,到客厅用干毛巾搓弄头发的时候,我腆着脸笑眯眯的问她:喂,你男朋友呢,这快么就走了?他来这儿了吗?挺想跟他唠唠的。


桃花不答反问: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孩呢?刚才你们不是双双出现在双安天桥上的吗?为什么到了餐厅外面不敢进来,怕你们狼狈为奸的丑样被我看见吗?


看来不仅我在外面看到了她和周峰,她在里面也看到了我和杨晓,他奶奶的,不知自己先前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有没有被她收在眼底。我苦笑着说:她跟我一起参加了今天的初试,因为我在考场上帮了她两个小忙,人家非要吃我请顿饭——恩,我们是在半道车上认识的。


桃花哼哼的冷笑:我有问得这么详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大堆。车上认识的?哇,好温馨好浪漫哦,很多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在车上认识的耶!祝福你们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慌忙解释说,我跟她现在连普通朋友都说不上,对她更是没有什么歪心邪念。


解释完后,我又怪自己太不争气了,凭什么我要向她解释什么啊!


桃花免不了又对我疯言疯语挖苦几句,然后从卧室里抱出一堆待洗的衣服向卫生间走去,不一会儿就响起破洗衣机嗷嗷的叫声。过了半刻,她出来向我诉苦,说洗衣机实在像不太话了,有时如果它脾气不好,整个身子都会蹦起来,非得用手牢牢按住才行。她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我:老灭,这洗衣机我看就当废品卖了得了,咱俩合资再买一个新的吧,行不行?


我很干脆地说:不行。


桃花嚎道:为什么?


我冷冷的说:这台洗衣机跟着我已经有几个年头了,我们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桃花叫了起来:你有病吧!你跟破洗衣机能有什么感情啊,难道你有传说中的恋物癖?


我叹了口气说:人有病,天知否?


桃花露出很夸张的恐怖表情:原来你不仅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哦!恩,那破衣机你底卖不卖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卖!如果你把周峰当废品卖了,那么我倒可以考虑。


把她男友比成废品,我本以为她要暴跳如雷的,可是颇出我意外的是,她却不再理我,低着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她螓首将低之际,我分明看到她娥眉上挂着一丝笑意,像狐狸那样深不可测的笑意。


我无暇多思,飞快的跑进卧室,抱起堆在长条椅上的脏衣服,然后幽灵般飘进卫生间,掀开洗衣机扔了下去。我常常干这种勾当,在桃花洗衣服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就往里面扔自己的衣服,等到她发现后,衣服已经搅得差不多了,她是否呼天喊地跟我的关系也就不大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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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那家报业集团的声明,初试过后的录取工作是在公正、公开、公平的前提下展开的。考试完毕后,有关人员就对答卷进行了密封,随后会组织7个阅卷组封闭评卷。最终结果要在一周之后才能揭晓,将产生68名入围者,然后再进行复试。


考完试后,我接下来还是按部就班的去杂志社上班,心里对揭晓结果倒没有牵肠挂肚。到了第五天下午,我忽然接到杨晓的一个电话,她兴奋地说:喂,你知道吗,我们俩都入围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入围了意味着离成功更近进一步了。在电话里,我也乐呵呵的向她道喜。杨晓说:你就住在知春路附近吧?我这儿过去也不算远,这样吧,明天正好是周六,我买几个菜去你家露露手艺,就算是庆贺一下。


我忽然想到了桃花,心里便有几分犹豫,杨晓却又说道:嗨,我的厨艺可是一流的,我老爸说要搁在古代,我八成能去御膳房上班。


话说到这份上,我还真不好拒绝,否则也太焚琴烹鹤大杀风景了,于是苦笑着说:那你就来吧,不过别买菜了,我会负责采购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门外依稀传来门铃声。我被惊醒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扯上被子继续蒙头大睡。昨晚跟桃花在客厅里下棋下到凌晨两点多钟,实在太困了。我们两个为了决定谁去洗碗,便以下棋定输赢。刚开始说好是三局两胜,结果前两局都被我胜出后,桃花耍起赖来,非改成五局三胜,接着是七局四胜,到了最后,我也不知是多少局了,反正桌子上的碗筷第二天早上还没洗呢。


门铃声继续执著地响着,到后来简直有点撕心裂肺了,我惨叫一声,只得滚下床来,趿着拖鞋去开门。按理讲桃花的房间比我更靠近外门,她应该先被吵醒去开门的,可是我走到了客厅,发现她的房间出奇的安静,我在心里靠了她大爷一下,难道她睡得比我还要死猪?


打开门,看清来者后,我慌忙堆起笑脸。原来正是杨晓,她手里拎着一大堆食品,有肥瘦分配均匀的鲜猪肉,活蹦乱跳的红鲤鱼,硕大鲜红的西红柿……除了缺少在肩头上挂一只贴着红纸的大公鸡,十足是乡下小伙给丈母娘家送礼的行头。


我这才想起昨天杨晓说要过来展现厨艺的事情,心里很是惭愧,这些原材料本来应该由我去采办的,让人家一个女孩提着这么多东西大老远赶来,委实有失风度。当下陪着不是,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食品袋,一边将她请进屋内。


杨晓甚是体贴人意,她见我头发蓬乱,两眼惺忪,有点羞涩的说:打扰你休息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还没说话,却见桃花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桃花穿着睡衣,嘴里咬着一个大苹果,懒洋洋的走了出来,贼眼灼灼的盯着杨晓看。


杨晓似乎被桃花瞧得有点不自在了,勉强笑了一下:您好。


桃花这丫挺丝毫不知礼尚往来,也没吭声,只在嘴里加快了咀嚼苹果的速度。


杨晓转过身来问我:这位是——


我正要解释,桃花很夸张的叫了起来:老灭啊老灭,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瞧这位姑娘多漂亮,你出来待见也得好好打扮一下啊!你看你你看你,穿着睡衣拖鞋就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用啫喱水抹个发型什么的,如果没有临时蘸两口唾沫抓两下也好啊,人家周星驰都这么干的——哦,眼角好像还有眼屎咧……


桃花一边说一边向厨房走去,丝毫不考虑我和杨晓的反应。


杨晓似乎被桃花刚才这番狂轰滥炸搞蒙了,有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望着我。说实话,当时我对桃花的胡乱发飚也很生气,但家丑不可外扬,我只好苦笑着跟杨晓解释:她叫桃花,跟我一起合租这房的。恩,你别见怪,她这人有时候疯疯颠颠的,不过是个直肠子,而且其实挺逗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杨晓很豁达地说:我没事儿。呵,现在很多女孩都这样儿,也许是中了韩流的毒吧,野蛮女友呗,其实很多人只是学了人家的一点皮毛——张扬的个性是需要丰厚的底蕴作为基础的。


我频频点头,正要对杨晓的高论击节赞赏,桃花咬着杨晓买来的西红柿从厨房走出来说:老灭,你这回发大了!这是你新一任女友吧?瞧人家对你多好,大清早就送货上门,又是鱼又是肉的——嘿嘿,我也捎带着能沾点儿光,挺好的。


桃花这丫头就是口没遮拦,我皮糙肉厚还好说,人家杨晓一个女孩儿,脸上立马唰地跟红绸似的,两只手抠来抠去,显得颇不自然。


我干咳两声,说:桃花,我跟杨晓是第二次接触,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我看你嘴也没闲着,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我的语气说到后来有点强硬,杨晓挺懂事的到厨房去忙活了,客厅只剩下我和桃花两人。桃花挤眉弄眼的对我低声说道:喂,狗屎,这女孩儿长得不错,你不会真的对她上心了吧?


我也压低声音说:真上心了又怎样,我现在是单身,不能跟周峰比,男欢女爱很正常。对了,她现在虽然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很可能是将来的发展对象、候补委员,因此我必须严重地警告你,接下来说话你得注意分寸,不能把这事儿给搅黄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在桃花柳眉倒竖之前,我撒腿跑到厨房给杨晓打下手了。我进去时,杨晓正在择菜洗菜。她挽着袖子,那架势挺像战地摄影记者,一看就是个挺能吃苦的人,比起经常撒娇卖痴的桃花,似乎要强上一万倍。


不过,也许是还算不上熟悉的缘故吧,我跟杨晓同处厨房,总感到有点局促,浑无跟桃花在一起来得自然。我说我来择菜吧,杨晓说我已经择完了;我说那我来切菜吧,杨晓说你刀功没我好;我说那我来炒菜吧,杨晓说你别剥夺我展露身手的机会。最后,我除了把杨晓烧好的菜端到客厅饭桌去,只能像呆子一样站在边上看她忙活,脸上还要做出*的表情。


我平时跟桃花一块儿做饭就不一样了,我们常常为谁洗菜谁切菜争得死去活来。如果洗的是茄子,一定会被桃花自告奋勇抢着洗了;如果洗的是韭菜,一定是我愁眉苦脸的默默洗完。切菜也一样,像豆腐之类容易切的,都是桃花的活儿,土豆丝之类颇为棘手的,基本上都是我咬着牙大包大揽。


累是累了点,但很是开心,我喜欢跟桃花在一起那种无拘无束、彼此恣肆的感觉。在她掌勺的时候,等到菜快熟的当儿,又逢我饥火上窜,我甚至会伸出两指,快如闪电的从锅里夹菜来吃。桃花至多白我一眼,也不会说什么废话;有时她心情好了,不仅不责怪,还会无限崇拜的看着我,啧啧称奇地说:哇,不会吧,你太厉害了,难道传说中的铁砂掌就是这样练成的?


不过,那天中午桃花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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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每做好一个菜,我便端到饭桌上去,等到最后一个菜出锅,我和解下围裙洗净双手的杨晓同时出了厨房。然而,客厅里的一幕却让我目瞪口呆:桃花手里筷子翻飞,在这盘菜里蜻蜓点水一下,在那盘菜里翻江倒海一下,把本来特别有型的肴馔搞得一片狼藉。她见我们出来,还不忘呷一口我特意从楼下小卖铺买来的饮料,咂巴着嘴说:恩,老灭,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你朋友手艺还真不赖,一流!好吃!


我有点欲哭无泪。


杨晓脸上却露出被人夸奖后的得意,笑眯眯又不失矜持地说:那您就多吃点吧,我们刚才吃了一肚子的油烟,差不多已经饱了。


桃花乐呵呵的对杨晓说:真是贵州神奇,光吃油烟就能吃饱,看来挺能节约粮食,以后谁娶你谁就幸福一辈子——老灭,加油哦。


杨晓笑而不答,我讪讪的让她入座,两个人就着被桃花蹂躏了一番的菜盘象征性地伸筷。席间,桃花倒是很热情,三番五次的给杨晓倒饮料,不停地招呼她别客气,多吃菜。


更让我坐立不安的是,桃花一改常态,殷勤地给我挟菜,并且温柔地说:老灭,你也得多吃点,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挤公车,又不注意营养,瞧你现在越来越瘦的,男人嘛,还是胖一点好看——你说对吗?


她最后一句是问杨晓的。杨晓微笑着说:这个嘛,其实要看个人审美,谢廷锋就很瘦嘛,可是特别帅气,我就喜欢。


桃花乐不可支地说:是是是,谢廷锋是瘦,谢廷锋全家都瘦!可是,那也只是人家谢家的事,我们不能随便逮个瘦子就把他当谢廷锋看,是不是啊——喂,老灭,有人把你比成谢廷锋,你不觉得受之有愧吗?如果你真有小谢那么帅,早就去拍电影当明星了,是吧?


她们唇枪暗箭的打了几个回合,最后却把矛头指向了正在埋头吃菜的我,什么叫行人被流弹所伤,这个就是。我听了桃花的话,故意皱着眉说:你这话就没道理了,谁说长得帅就要去拍电影了?电影明星都是帅哥吗?你看,丑的有葛优,胖的有肥猫,矮的有老潘……娱乐圈就是一个菜园子,里面什么菜都有。


杨晓附和我说:就是这样的理,再说了,现在整容业那么发达,有几个明星没做过整型美容术呢。我见过很多明星出道前的照片,跟成名后的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比如说唱歌的容祖儿,以前长得都能吓人一跳,现在整容了,还不是风光满面。


我和杨晓不谋而合的站在同一阵线,桃花不乐意了,撅着嘴放下碗筷,进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响起没心没肺的摇滚乐。


我和杨晓边吃边聊,同时在心里盼望桃花也参与进来,可是丫挺虚掩着门,有点深居简出了。


酒足饭饱之余,我说杨晓你喝茶吗我给你沏杯茶吧,杨晓摇手站了起来:算了,不喝了,今天天气不错,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玉渊潭公园玩会儿,好久没去那里了——玉渊潭风景不错,我想去拍几张秋天的照片,一定会很美的。


我哦了一声,未再挽留,到卧室随便找了件外套,准备送她到楼下去。


我们正在门外楼道上等电梯,却听厨房里咣铛一声脆响,随便是桃花的一声尖叫。我慌忙冲了进去,只见厨房满地的碎瓷,桃花正捂着脸,见我进来就一脸无辜地说:我不小心碰倒碗柜里的一撂碟子,恩,一共是七个,怎么办?


她刚才还在卧室里听音乐,现在却突然跑到厨房,而且还去碰碗柜里的碟子,我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不过她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我就不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没事,那几个碟子值不了多少个钱,你把碎瓷片收拾一下就行了,我送杨晓下楼。


桃花哼了一声:什么下楼,你们要去玉渊潭双宿双飞了吧,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儿。


她这人有时还真难以理喻,我没再理她,出了门和杨晓一块下楼了。


我把杨晓一直送到附近的车站,公车来时,她见我转身便要回去,就问:你,不想一起去吗?嘿嘿,我可是摄影高手,可以免费教你几招的。


我笑着说:下午我一哥们还要过来找我,实在没有时间,改天吧,你玩好。


杨晓坐车走后,我走过两条街,到一家日用百货店买了一撂碟子。


回到家时,我吃惊地看到桃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哭鼻子,我迷惑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坐在那里哭?


桃花就像屁股被蚂蚁咬了两口,很利索地跳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拍了拍屁股:我心疼那七个碗,不行吗?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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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一件快递。拆开看去,有一份该报业集团的简介,一张复试准考证,还一份上次初试结果的统计明细。根据明细得知,初试入围者总共68名,其中70%是硕士研究生或双学士,像我这样的本科生三分之一还没占到。我在心里叹一口气,自己能入围真够悬乎,要知道,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本科生了,据说随便在哪个工地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一只泥浆桶,准能砸到一名本科生。这种说法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我确实亲眼目睹很多本科生求职无门,满面菜色的到处奔走,甚至惶惶然露宿公园长椅的也所在甚多。那些人当中大多数是应届生,像我这种往届生,想找份合适的工作更是雪上加霜,难乎其难。


我的成绩是129分,在入围者排名第35名,新闻写作获得70分的高分。我心里清楚,这个成绩肯定被英语拖了后腿,完全是靠综合常识和新闻写作来拆东墙补西墙的。


复试的时间是这个周三,地点就在那家报社的新闻大厦,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由外籍专家主持的英语口试,时长5分钟;第二是新闻策划,根据抽取的题目进行现场准备后作出口述,时长10分钟;第三是实地采访,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指定题目的文图报道。


虽然不知复试能否通过,但在一千多名初试者中,我能杀出一条血路成为68名入围者之一,毕竟是件值得兴奋的事。我把这些资料递给桃花看,她也很替我高兴,晚上还特意做了几个好菜,为我小范围庆祝了一下。


周三早晨,我醒得稍稍有点晚了,慌忙爬起来去洗漱。桃花正在厨房里做什么吃的,我推开门有点生气地问她: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去复试吗,怎么不叫我一声?


桃花嘿嘿嘿的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良心啊!我本来是想叫你的,但看看时间还早,就让你多睡一会儿,养好精神不是更容易临场发挥吗?


我摇摇头,不再理她。经过这些年的摸打滚爬,我总结出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这里不妨与君共享:喜欢跟女人讲理的,一定是头猪;喜欢跟漂亮女人讲理的,一定是头蠢猪。


洗漱完毕,我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捏着领带就往门外跑。桃花从厨房出来截我:老灭,我做的肉丝面马上就要好了,你吃完面条再走吧?


我在电梯口打着领带等电梯,心不在焉地对她说:算了算了,下回想请我吃面条的话,就应该在凌晨两点就把我叫起来。


桃花叫起撞天屈来:你这狗屎,我为什么非要叫你起床?我是你床头的闹钟吗?


我瞅了瞅她的那双长腿,还真有点像闹钟的分针,嘴角顿时浮起不怀好意的笑。桃花见我笑得古怪,过来揪住我的胳膊,非得让我交待清楚:你这笑怪怪的,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挣开她的纠缠,窜进电梯。站在内面,依稀还能听到桃花在外面“臭狗屎”的叫个不停,不过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当我满头大汗赶到新闻大厦时,离复试时间已经只剩下20多分钟了。真是谢天谢地,幸亏路上没堵车,否则肯定要歇菜。


这时陆续有人向大门口走来,向门卫出示准考证。看到准考证,我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不会走得匆忙我忘带了吧?一掏公文包,果然没找着!我额头刚刚拭去的汗珠重新渗了出来,辣块妈妈,这可怎生是好啊?!


正没计较处,杨晓笑盈盈的自台阶下拾级而上,扬手跟我打招呼。我哭丧着脸,说自己忘拿准考证了,杨晓也愣住了,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没准考证可是不能入场的,也就意味着你不能参加复试了——要不你赶快回家取去吧。


我抬腕看表,离复试只有十来分钟了,我就是搭宇宙飞船恐怕也未必能赶上。我懊恼地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吧,明明已经向你敞开了一道大门,等你气喘吁吁奔到近前,抬脚就要迈进,那大门却突然关上了,让你哭笑不得。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10-1-1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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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迫近,我挠着头蹲在地上,杨晓也着急地走来走去。我眼角瞥到她的脚步,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倒不敢影响了别人。于是我连连催她快点进去,见她磨磨蹭蹭不大好意思撂下我,就连推带搡的把她撵了进去。


我坐在台阶上,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仰天吐出长长的烟柱。正在这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驶上大厦前面的广场,沿着我身边的台阶戛然而止。车窗猛地推开,伸下两只黑色的高跟鞋,然后是两条套着黑*裤的修长的腿。


看到这双腿,我心头狂跳不已,因为它们是那样的依稀相熟,仿佛就在梦中见过一般。事实上,我近段时间的梦总被一双腿无情地践踏着——圣人无梦,但我本来就不是圣人。


当这双腿的主人完全下车后,我就像头略解风情、闯进百花园的驴一样,完全惊呆了。


桃花!


我似乎意识到她是为什么而来的,不由得叫出声来,很有点久旱逢甘霖的兴奋。


果然,桃花手里扬着那张准考证,对我劈头就骂:你这臭狗屎,丢三拉四的,可把我害惨了!不行,打车费得你来掏。


我连连称谢,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接过她手里的准考证,正要去钱包里掏钱,桃花使轻推了我一把:快点进去吧,我还要赶着上班呢,懒得跟你磨叽。


说完,她转身钻进车里。我朝她挥手致意,透过车窗,我看到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揣着准考证,我就像揪住稻草的溺水者一样,重新看到了希望,这无异于枯木逢春。可是,当我走入大厦三楼会议室进行复试时,我又犯傻了。


第一阶段是长达5分钟的英语口试,面对跟我侃侃而谈的外籍专家,我只能听懂一小半的内容。最要命的是,I can't speak Englis,就算跟着复读机鹦鹉学舌,我的英语口语也非常操蛋,总是夹杂着德语口音,让人听而生畏,何况这样凭空跟专家过招。


不过,我还算机灵,我用充满诚意和爱意的眼光凝视外籍专家,脸上挂着语焉不详的笑容,在对方停顿下来的时候点头附和:耶,耶,耶。


那老外刚开始还行,可能被我感染了,也笑眯眯的,后来看我总是耶啊耶的,他终于噎住了。看到他耸耸双肩,我的心不禁凉了一大半,心想这回肯定要凉拌了。


老外最后对我摊摊手,转身走到主席台,唧唧咕咕的跟一名负责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交头接耳。那中年男子不停地点头,表示在聆听老外意见,同时瞅了我两眼,去翻案头上一沓资料。


这中年人名叫刘兆,是负责此次招聘的报社副总编,也可以说是我的恩师。他不仅在招聘时对我不拘一格,而且我进了那家报社后,在业务上也得到他的悉心指点,甚至后来那次危及我和同事人身安全的矿难报道事件,也多亏了他及时调动关系,组织营救。


现在想想,如果那次不是刘老师在场,恐怕我早就会因为英语不过关而被涮了下来。在老外对我英语大摇其头时,正是由于刘老师查看了我的初试成绩,看我新闻评论得分甚高,这才网开一面,让我接下来参加了第二阶段的新闻策划。


我抽到的题目是一位农民工强暴*并将其勒死的案例。打开题目,我心里暗自欣慰,因为我以前订阅过《南方周末》,对她报道的李昌平很是佩服,并对三农问题产生了兴趣,甚至特意赶到萧家河听过三农研究专家党教授的讲座。因此在限定的10分钟之内,我围绕着农民工法制意识的淡薄和文娱生活的缺乏,游刃有余地展开了论述,后来还延伸到农村产业结构不合理的层面上。


我的回答显然是比较令人满意的,因为我看到了几个评委都在颔首赞许,尤其是刘老师,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完成了两个阶段的复试,已经接近午餐时间了。几个评委开诚布公地告诉我,由于我第一阶段的英语口试不合格,因此下午第三阶段的实地采访将适当增加难度。他们也不顾我提心吊胆,毫无商量余地的给出了题目:乐极生悲,一粒伟哥引发的命案;素材:昨天在海淀郎家园某小区里,有一老年男性因食用伟哥而撒手人寰;难度:其老伴性格乖戾,曾用菜刀驱赶上门采访的新闻记者。


看了题目,我不由得义愤填膺,这哪里是难度,明明是刁难嘛!我又不会空手夺白刃,如何能够应付那挥着菜刀的老妪?正在挠头踟蹰,刘老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有挑战才有意义,好好去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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