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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活在当下,活在梦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无论白日黑夜,我们的梦工厂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杼轴,经纬线穿梭着,编织现世的平庸的粗糙的无人喝彩的生活,尽管它有着怪异的底色和浮彩。
现实的梦受物理限制,它有序而纷杂,鲜明而沉痛,有着兴观群怨,有着无语:野草和鲜花会有泛白和凋零,大雁会应着物候变化南北迁徙,结网的蜘蛛会用灰尘封住窗隙挨过严冬,敛着翼翅喘息的苍蝇会结下卵而死去……至于羞怯的星星雨滴和破茧而出的蝉,那是造物主想让你的梦多几分昳丽和柔软……
当然,最最熟稔的挥之不去的,是人类和蚂蚁共同坚守的一个属性--------忙忙碌碌。
我们活在梦里,用夜晚无序的梦反复巩固白日有序的梦,拣那些盈盈欲坠的露珠,那些智性的灵性的露珠,让它们甘冽无比的渗透到心底。我们称它为有序的鲜活,美丽的记忆。哪怕梦里有锥心的痛,不舍昼夜,心里说如此而已,可你依然不舍它的美。
我们的梦曾生长在父母偏狭的感情里。很小的时候父辈们就为我们缚上梦的绳索,伴随着哭泣声叫骂声一路推推搡搡赶我们向梦深处走。我体悟过,也曾是个孤独的旁观者,看男孩子们哭着喊着被母亲扭耳朵,我知道他们的苦,他们不想循着父母的梦规规矩矩被代庖,被剥走欢乐,他们宁愿成为追赶风筝的孩子,那里的梦更为快活。
可是除却父母的拐,我们的梦又能走多远而不再夭折?世情如故,千年沿袭下的老一套梦的模子,并不是父母的原创。风筝也会断线也会跌落,梦里也会刮起狂飙,所以为了还能在梦里残喘,我们只能乖乖服从于他们,做着现世安稳的浮游的梦。
我们,往往就这么单薄,向世俗的梦轻易妥协。
当梦成长起来,我们会自我编织属于我们自己的梦,在梦里纠结,在梦里呐喊,全身心的付出炽烈的热情与纯真。像淬了火的玄铁,碑石一般屹立凝重,又像一枚古朴的印章,厚重朴素的篆体字就嵌在那里。管他什么万古风烟,管他什么世潮翻卷,我们有自己的望穿秋水和痴心不改。
我们会对挚爱的人发脾气,因没有足够的信任而猜忌,或者过于不切实际的理想化而尖锐。
我们会对现实嗤之以鼻,消极无聊的冷嘲热讽一些阿世之嫌仍不失赤子之心。
我们会对子女寄予厚望,循环往复地重叠着父辈们当年的梦,原原本本再送给子女。
我们会对一双渴求的眼睛徒增怜悯之心,然后抱惭得扔进去几枚硬币 ·……
我们活在梦里,警醒的混沌的都想有个阿拉伯神灯,以期愿望瞬间实现福祉召之即来;或者有个“汉密士”帮我们指明航向,在茫茫的海面上少走弯路不至于迷途。我们是羔羊,曾被社会这双血腥的手宰割过;我们也是鹰隼,曾深谙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撵过老鼠和兔子。我们在梦里掠夺过给予过,我们有自己的求不得和放不下;我们曾扮过食草动物也扮过食肉动物,更多的时候,我以为我还是羔羊。
我们活在梦里,也活在缺憾里。再辩才无碍的才华也会有生不逢时的遗憾,再专美于前的宠爱也会有被雪藏的凄楚。我们无言的排列大大小小的盛衰和变迁,也永不停息的遗失过赞美和依恋。我们往前赶,像传说中的无脚的鸟儿,不停地飞呀飞,只是不肯也不敢稍事歇息。我们是买了单程票的旅客,我们身不由己的随着惯性疾驰……
我们活在梦里,活在当下,一天二十四小时,做着有序的梦,然后在无序的梦境中反复感喟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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