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我辍学了,祖父担心我在社会上学坏,于是和多种经营科签订了一份十年的合同,在山里开僻一处果园,我们负责栽树,他们负责水果的收购。
说是果园,只是深山里南坡上的一片落荒地,占地约两晌半,朝阳背风,山坡下有两条小河与亚光湖相连。若是冬天,在小河的冰面上向西步行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亚光湖。若是想看到人家,那还要继续走两小时。果园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与外界相通,如果是下雨天湖水上涨,湖水便会淹没小路,里边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我抵达果园时正是春夏之交,由于树苗没有运到,我正好利用这点时间巡视一下我的领地。
平缓的山坡上生长着茂盛的青草,开满了黄的白的红的野花,远远望去,像五彩缤纷的锦褥,其上有肥大的蜂,细瘦的蝶错落飞舞,人在其中,实实在在的想躺在上面打几个滚儿,睡上一会儿。
山脚下有清泉四五个,长宽二三米,泉水清澈见底,汇成一条小河流向远处的亚光湖。湖中的鱼儿逆流而至,在泉中穿梭嬉戏。泉边的草从里时不时有野鸡的雏儿钻出饮水,发现陌生的生物,发出一声惊叫,飞快的逃走,却不是归家的方向。
我被深深陶醉在这美丽的自然景色之中,前有轻风带路,后有花香陪同,向山中行进。
两侧群峰叠翠,林密花疏,正午的阳光透过繁茂的叶隙在播洒着金黄色的雨,这雨落在地上变成了细碎的圆,流连忘返,渐行渐远,忘了世上所有的烦恼琐事,溶解于这山水之间,一大片楸树拦住了去路,粗犷的枝条肥厚的叶子遮住了头上的蓝天,油绿的叶子下面挂满了椭圆的果子,大小如珠,两只可爱的花鼠在树上跳来跳去,计算着今年的收成。
踏着厚厚的落叶绕过楸林,一大片白桦呈现在面前,挺拔的身躯直指青天,一只小巧的雀鹰正在驱逐误入它的领地内的两只乌鸦,乌鸦的体型几近雀鹰的一倍,却让雀鹰攻击的哇哇乱叫,毛羽漫天,仓皇逃窜。
一头野猪带着两个孩子在红松林里漫步,用它的长嘴拱拾着陈年的松果,偶尔在松树干上蹭痒,有很多树的底干部光秃秃的没了树皮,就是它们弄的。野猪为什么只在红松树干上蹭痒?那是有原因的,在蹭痒的同时,很多松树的油脂就会粘到它的身上,变成了厚厚的铠甲,令食肉动物锋利的牙齿无法咬穿。
地势渐高,回首向西,远处一水如带,环绕着群山,带子的终端一湖如镜,映照着蓝天。转头向北,百米之处,一只狍子吃了有毒的草,靠在槐树上呕吐,见到我吃了一惊,挣扎着跑出了四五十步,又无力的倒下了。又是一条小溪出现在眼前,探手入水,冰凉澈骨,竟是一条地下河,水清见底,掬一捧水入口,清爽甘冽,精神为之一振。河里没有鱼,只有很多绿背红腹的林蛙在里面潜伏,林子里遇到最多的动物是黄鼠狼,这小家伙胆子很大,竟然不怕我。一门心思的捕捉林蛙。只是偶尔回头看一眼我这个不速之客。
林子里的零碎不一的画面一一映入我的眼帘,没有雕琢,没有粉饰,没加任何生活的调料,自自然然,驻足在这样的景致当中竟有些忘我了。这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转角,一个被尘世遗弃的角落,竟童话般如诗如画如醉如痴。
生活在喧哗城市中的人们向往这样的地方,却又极力的逃避着寂寞。都想像着做神仙的种种好处,放不下的便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而我却是源于生活的窘迫被动抛锚在这里,享受着神仙般的孤独,过清贫的岁月,福兮?祸耶?
其实生命里的日子就是一段段风景,织就我们干涸的记忆。回味美好人生,在身心疲惫的时候,看到生的希望,活着的乐趣。想像着爱情的滋味,沉浸在山山水水之中,不愿离开。那一种温馨的感觉,就像在身边,或是在明天,期待着有缘人的光临。总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去拥抱自己的爱人。在绿绿的原野,齐膝的青草,伸手即及的鲜花,拥所爱的人入怀,躺倒在大地的怀抱,美美的睡上一觉,做着共同的梦,那感觉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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