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故乡
作者:尹希东
前几天,一位在城里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快到退职年龄了,想回老家盖几间房子,一是年迈的父母想老家,一心想回老家去住,二是自己退职后也想回家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村里不给他地基,不让盖房子。理由是,要搞新农村建设,户口不在村里的,一律不批宅基地。为此,这位同学在电话里大大地感慨了一番:想当初,连做梦都向往城市,为了脱离农村,逃离修理地球的命运,弄上个城市户口,发愤苦读,终于变成了钢筋水泥的城里人。现在,想回去,却回不去了,还不如人家进城打工的民工,人家在城里呆够了呆腻了,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可是咱……,历史真像开了一个大玩笑。
我的这位同学80年代初期通过高考来到城里,从此改变了修理地球的命运,在城里结婚生子后不久,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父母也接到了城里,一呆就是几十年。此刻,我非常理解他父母的心情,也理解他的心情,常言道,落叶归根,尤其是他的父母到了这个年龄,老人想家的心情可想而知,毕竟老人在家乡生活了大半辈子,我想,再好的城市生活,也改变不了老人骨子里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人常说,人越老,越想家,这是改变不了的人之常情。这使我想起了我们村的一个在台湾的老人。2007年的仲秋节,1949年离开家的老人突然回来看家,村里的人很纳闷,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多年了,村里也没有可以亲近的亲戚了,还回来干啥?老人说,做梦都想回家一趟。老人说,这可能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望老家了。老人在村里呆了几天,临走时到父母的坟头上捧上了一小罐土,就恋恋不舍地回了台湾。
这就是魂牵梦萦的老家吗。
我还记得有一年春节期间,看山东电视台播出的《天南海北山东人》节目,有一个画面特别感人至深:记者在东北一个小山村里采访了一位90岁的山东老太太,老人一听说是山东来的,拉着记者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老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俺十几岁时就跟着家人下了关东,出来有七八十年了,俺很想回小时候的老家看一看,可是俺坐不了车了,今辈子回不去了,见也见不到老家了”。说完,就像孩子一样嘤嘤地哭了起来。记者走时,老人柱着拐杖让重孙子搀扶踏着积雪送出去很远很远,直到目睹着记者们的车子消失在路的远方,远方,还伫立在寒风中不肯回去,那佝偻的背影画面,一直刻在我的心里,多少年不能忘却。在老人的心里,老家是永久的牵挂,是永远的温暖。
这就是魂牵梦萦的老家吗。
在油田单位,我也接触了一些老石油人,他们当中有的已经告老还乡,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但大多数的人留在了为之奉献了大半生的荒原上。但这些人又时常处在一种复杂的情感矛盾之中,他们既留恋城里方便的物质生活条件,又留恋家乡的血脉情感。有的想回去,却没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前几年,一位老人就为老房子的事和儿子整天吵个不休,老人在老家的旧房子,儿子硬是给卖掉了。老人想回去,没有房子住。逢年过节回去,住在兄弟姐妹家又感觉像住亲戚一样不自在,气得老人不和儿子来往了。
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是啊,家再旧、家再破,毕竟是自己的家。没有了房子,就等于没有了老家,就像一个漂泊者。家,就只能在梦里了。
家是心灵的港湾和归宿。家,无论怎样破旧,当风尘仆仆赶回家时,老远就会看到那熟悉温暖的轮廓,当走近了,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吱悠一声,打开那扇相别了几多时光的院门,走进去,那就是自己的家。热了,随便扒光了衣服,冷了,点燃一把柴火,累了,随便往床上一躺,渴了,从缸里舀一瓢子井水,乐了,随便扯上几嗓子,甚至打几个滚,没人管,这是自己的家,有父母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向父母撒撒娇,说说心里话。然而,在别人家你就不能如此这般地自由自在,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家,那是别人的家。
即使家里没有守家的了,看到满院子里生长的草,清理清理再住,也是自己的家,一种永远的亲切,是任何地方不能替代的。家,是一个人落草的地方,是一种切入血脉情感的回归。
当初,我也是城市的一个向往者、追求者。当真正把自己变成了城里人后,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也很想念老家。这些年来,做的梦,大多与老家有关,时常梦见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在田野里、河湾边,玩耍、嬉戏、奔跑的情景。特别是寂静的夜晚,听着楼外的蛐蛐、虫子鸣叫的时候,我就会一下回想起老家夜晚田野里一洼洼的虫鸣声,当看到市场上的瓜果梨桃,就想起老家的一片片菜地,当在路上看到路两边掠过的一汪汪绿色时,就会想起老家的田野风光。
人说,越老越想家,确实如此。
比起我的同学来,我还有些幸运,还一个可以落脚的温暖的老家,因为爷娘还生活在老家。2006年,我按新农村标准,翻盖了4间大房子,供爷娘居住。我动员把受了一辈苦的爷娘接到城里来,但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爷娘,不愿出来。每次爷娘到了城里后,总是住不习惯,住不了多少日子就想走。
因为这个城市对他们来说总是缺乏情感,总是陌生的,总是孤独的,尽管马路很宽阔,很平坦,购物很方便,物质条件很好,但住在钢筋水泥里,他们不习惯嘈杂的街景,不习惯汽笛的喧闹,不习惯没有蓝天的天空,他们的心不在城市,总是在远方的老家。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物质条件已不再是条件,而更多的是一种情感的回归。他们想那些多年的邻居,想那些石头垒砌的土井,想那些一起晒过太阳、一起摇着蒲扇纳凉的老头老婆婆,想那些陪伴了一辈的田野,想那些……。因此,爷娘住不了多久就嚷着回去了,总是挂念着家门,其实家里也没啥,但就是不放心家。我理解爷娘的心情,就依了爷娘的心愿,我想,只要爷娘高兴,住在哪里都一样。现在交通很方便,想爷娘了,就回家看看。工作忙,回不去的时候,就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和爷娘说个心里话。什么时候回去,当看到爷娘站在家门口招手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着说不出的温暖。这就是家,这就是亲情所在。
今后,随着新农村建设的实施,当初把户口从农村迁到城里的人们,注定是回不了老家了,没有了户口,没有了土地,没有了老屋,没有了炕头,故乡,就像路过的一个驿站,一个与之擦肩的过客,依稀在梦中了。
我不禁悲哀地想到,父母百年之后,我的老家还在吗,下一代还能记着老家,找着老家吗。
作者:尹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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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编:257237 0546--8481409
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报社优秀兼职记者、胜利日报社优秀特约记者。
我不禁悲哀地想到,父母百年之后,我的老家还在吗,下一代还能记着老家,找着老家吗。
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是啊,家再旧、家再破,毕竟是自己的家。没有了房子,就等于没有了老家,就像一个漂泊者。家,就只能在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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