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单
老师
我18了
毕业了
但我连一篇文都写不好
那封唯一的千言万语的爱情信
把十多年的功课都用上了
她还说不知我说什么
说我满篇别字
她不再爱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不爱我的理由
但那以后她确实离开了我
我想哭
老师不知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老师
你说学好数量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今天师父叫我算三角立面
我翻完学过的所有书
除了学工学农那些带红袖套的手拿着的四方红宝书
我找不到答案
师父说我读书时去掏麻雀蛋了
我想哭
老师不知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老师
你要我去完成一件神圣的工作
叫我用毛笔去抄你写的大字报
批判那个戴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女教师
你要我一定说是学生自己写的
女老师第二天被批斗了
她的父亲是国民党党员
你那大字报批的太狠
简直就把她当成了无产阶级的敌人
她看来是那么孱弱
流泪了
我在她流泪时想到她教的英语课那么生动
我很辛酸
后来我们知道你对她的求爱被无情拒绝过
你很无产
你要和她划清界限
现在我知道你是一副嘴脸
你当官了
对我很好
但我想哭
老师我真不知道是我欠了你还是你欠了我
老师
几十年过去了
我一直愧疚那天帮你抄大字报的事
我想到她无助的眼泪
想到她教我们英语时的好听的声音
我很愧疚
一次比一次强
你曾经向我谈过此事：说是那个年代造就的，都过去了------
那个年代 都过去了
也许就是那个年代
我想起来就想哭
老师
你错了
我错了
我们都错了
不知道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老师
那封爱情信
师父的三角立面
那有泪的大字报
我愧疚
究竟是你没好好教我还是我没好好跟你学
老师
前天你81岁的生日
你的学生很多
桃李天下
我见你满头银白
那眼眸还是那样祥和
你老了
只从你爽朗的笑中我才窥到在她被批斗时的一样的笑声
这笑只我知道
这事也只我知道
当她每每给我循循善秀纠正单词发音时
就有把无形的剑在戳着我并伴着
你那背后的坏笑
她也80了
我去见她时
她多么热情
热情的痛刺得我难以自拔
但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你们都老了
都过去了
老师
我知道你对我好
但无知的我连着我的愧疚
在每每记忆时
都会痛
剑一般的痛
痛得想哭
老师我不知道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无从消弭
很久很久了
老师你说怎样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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