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凡仲夏,烈日当下,尤其不愿意抛头露面于户外,因而不得不蜗藏于午后,等太阳西斜,凉意渐起时方得出行。今日颇有些不同,滚雷阵阵后,稍有细雨点缀,清风漫过,似乎天空也隆起了许多。
角门北路总是熙熙攘攘,本就狭窄的马路更见拥挤。66路和804路巴士一如昨日的陈旧,以至于好不容易挤上末班车的人竟还各自庆幸,其实,他们之间肌肤相抵,早已成了沙丁鱼罐头。
街上的车流和人流都变得稀疏了,我顿感如独行于江南雨巷。街灯氲暗,宛若歌女的惺惺醉眼,巴望着她眼前的每一个匆匆过客。是醒时的风采,还是堕落的丰腴,粉饰了这洋桥边的简单繁华?心,可暂且跃动,并浮出炙日的桎梏,游荡在月圆后的仲夏夜。我决计消受得了这属于各自的无情夜,甚至不用苦涩的花雕酒,唯独领略这雨后的红绿街灯,不自觉的自己,竟也跟着纸醉金迷起来。
衡水饭店对面的《渔公渔婆海鲜馆》,生意似有些慵懒,可它推出的大排档倒是红火。我草草地吃了一小盘螺丝和半扎生啤,自觉面上飞起了红晕,内热的,连眼眸都有些惺忪了。轮子又“吱、吱”的响,我也早把眼前的光景误认成千里之外的鼓楼小巷,听凭雨后的煦风,匀得空气中如织的粉黛,抚慰着,漂游着。这情景之于我,早有些朦胧,我不禁窃笑自己的羞涩,把这可以无疆的消遣深埋在梦里,或把它写在枕上。本想开启涩滞的喉,让心语冲开两旁不曾洞开的窗,可橱窗里闪烁的霓虹和喧豗的杂乐让我顿醒,止噎了我的喉,使我无语,并不再多事。多少我有些陌生,让微热的风轻佻地擦过我荒凉的额,努力清晰微醉的眸,赶走那早已有的媚惑,不再申辩,更不去纠缠、藏匿,只把一弯浅浅的笑挂在稀疏的眉上。
通往三环路的小桥,剪断了幽怨的护城河,我不再理会身后的灯红酒绿,开始憧憬属于我的季节和这眼前的路。路边摊儿似乎瘫在那里,没有了生意,举望着困惑的眼,搜寻每一个可能的、或不可能的商机。桥下的流水泛出的声韵,轻轻地和着错落的叫卖,由远及近。摊儿前坐着的许是少妇,把望着一大堆西瓜的女人,有些风姿,也有些不屑,高耸的发髻活像一支火鸡,我从她前面走过,蒲扇上沾染的脂粉气一下子弄乱了我迷蒙的感觉,还哪顾得上瓜香啊。
我的轮,碾过石板搭起的横沟。对面街边的小店炫目的招牌后泛出的是老旧的、发了黄的秦腔。沙哑的胡琴声撕裂了棉帛般的心旌,把街上流光的彩线无情地折断,看似卷轴样的风情被一片片乡风俚语所败落。
耳畔的嘈杂抵不上洋桥边上炫目的车灯,索性举起有些浑噩的头,不让炫彩覆盖了略显无力的视界,却让月光挤出云缝,铺撒在本已拥挤的眸中。那月光有些冰,却配合了我内心试图的静,像把玩的手,不停地翻覆着、操纵着。失了语的我,把儿时的童谣一并哽咽在心尖,纵使开启了冰冷的唇,也不过是吐出了一串串叹息,而已。
月儿升得更高了,像踮起脚尖堆在树梢上的浑圆的脸儿,似有些冷媚地看似停泊在中天。我忽然意识到今逢半夏,何其今夜月圆无缺,与地上销魂的光怪陆离早已交相辉映,其斑驳不为她减分,倒是润色了许多。诚然,我已经僭越了属于月影的夜,以及约束脉动的心的红绳,把两道弯弯曲曲的辙印,留在身后长长的影子里,并决定从此绝不再回头,不再抚摸裸露在地上的疤,让月儿自然地坠落。
本文作于2010年6月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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