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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紫云英 [打印本页]

作者: 伊人独憔悴 时间: 2012-4-18 23:07
标题: 【小说】紫云英
本帖最后由伊人独憔悴于 2012-4-18 23:10 编辑

紫云英（Milk Vetch）
花语：幸福，没有爱的期待。
在农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种轻贱的植物，作稻田冬季绿肥栽种，到春天耕翻于土地下，任其腐烂化为沤肥。

                                             紫云英

   在省城安定了下来，我已经有十来个年头没有回老家了，趁着春暖花开、闲暇的功夫，回去看看。
   进山的路，已经没有记忆中那样的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上面铺着碎石子。路面不是很宽阔，但还能容下两辆车子并排前行。
   正是紫云英花开季节，漫山遍野，竞相开放。这些白中带紫的花朵儿，挤挤挨挨在绿毡子似的叶片中，清纯秀丽，分外醒目，煞是好看。
   恍惚中，我看到了云英，她的脸蛋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穿着黑色布鞋，背着满满一篓筐鲜嫩的猪草，在山村的小路轻快地向我走来了——

   20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待字闺中，坐在自家西厢房里，眼望窗外的山坡上的枫树林，片片叶子已经染上了朱丹红，心里空落落的，没着落的感觉。
云英来看我了，她是家里的好手，能吃苦耐劳，啥都能干，但不善言语。
她简简单单地说：“伊伊，我要嫁人了。”
我微微地笑着，真诚地祝福她。
云英没有一丝高兴的劲儿，她说：“要嫁的是村里的‘李二瘸’，我是被换亲的。”
我顿时沉默了，“李二瘸”是村头李家的二儿子，因为小时得病，没有及时治疗，瘫了一边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故大家称他“李二瘸”，至于他的本名，没有几个人记得。
“李二瘸”很少在村里走动，是靠他父母，靠他哥招揽一些藤筐的活儿，在家编织筐儿卖钱生活。
勤劳、花样年华的云英，就一个脑子不好使唤的哥哥，到了婚嫁的年龄，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山里人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平实的父母急白了头，为了繁衍子嗣，继承香火，只好出了下下策，把云英拿去换亲了，所谓的换亲即“姑换嫂”。就是双方的父母，相互把自家的闺女嫁给对方的儿子。本来这样的现象在20世纪70年代在个别地区有所闻，想不到，在80年代末，发生在我朋友云英的身上。
女儿也是爹妈手心手背的一块肉，云英的父母真能忍心啊！
这肯定是一桩没有爱情的交易婚姻！
“云英，你爱他吗？”我冒昧地问。
“伊伊，你说呢？”云英反问。
我的心里有酸酸的感觉，我同情她，“云英，你不后悔吗？”
云英说：“这是命，我一生出来，就注定了我的命了。为了家人，我别无选择。”云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恍惚地飘过窗外，看满山的枫叶。
我看她的脸，看她黑里透红的脸，看她认了命，甘心情愿的神情。
我在心里替她惋惜着。
云英收回目光，忽然笑了，“‘李二瘸’的妹妹模样可俊呢！水灵灵的，我大哥——”她的眼里泛起水雾，“我们同命相怜——”
我听了，真想抱着云英哭——

冬天到了时候，云英终于出嫁了，我站在自家院子的木栅栏前，看云英罩着红盖头，被迎亲的队伍簇拥着，往新郎家的方向去了。同时，另一支同样是吹吹打打的喜庆的队伍，也是拥着一个新嫁娘，往云英家去了。
耳边是唢呐的声响，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两个山里女孩的命运。
哪个姑娘家没有自己的理想和憧憬，只是她们根本无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无力对抗亲情和世俗。她们的不能和无奈，她们的隐忍和付出，她们也曾有的渴望和幻想，随着踏进另一个家的门槛时，一切已成为过往云烟，过着只有她们自知的日子了——

当云英的尸体从池塘里打捞上来的时候，是在云英出嫁后的第三天。
那天，在我的记忆里，最是一个萧条的日子，池塘边的几棵老树，光秃秃的枝丫，直指灰色的茫茫苍穹，几只老鸹悲鸣地在上空来回盘旋。
云英的母亲，一个形容憔悴，两颊塌陷，身子消瘦的妇人，呼天号地地扑在了云英一动不动的身上。
“女儿啊！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拆散你们啊！不该逼你啊！女儿啊！娘后悔啊！娘没办法啊！女儿，我的心肝啊！此去黄泉路上，一定要好走啊！女儿啊！擦亮眼睛，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好人家里啊——”
云英的母亲悲恸欲绝，声声哭声声念，时而掩面而泣，时而捶胸顿足，围观的人们无不为之唏嘘叹息，随之潸然下泪。
我是闻讯而来了，默默地站在群众的中间，震惊，遗憾，惋惜——
云英是在婚后的第二天清晨就离开夫家出走了，两家人全部出去寻找，她像空气一样蒸发了，再也找不着了。
记得在枫红的那个季节，在自家的西厢房，云英心痛“李二瘸”家水灵灵的妹子，她跟哥哥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和她一样，她们看不到幸福的感觉，一切美好的憧憬，随着一桩双方父母包办的婚姻随之葬送。
她私下还跟我说过，早先，她就有了一个彼此用情很深的男友，他们是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他们早就心心相印，早就彼此山盟海誓，此生非对方莫属。当云英说到那个他时，她的脸上漫上了羞涩的红晕，那两片红霞，像秋天夕阳西下，天边那逶迤的晚霞般俊美。
可是，后来，母亲给云英做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决定，她要把云英“换亲”。
云英有跟母亲提及了自己有钟情的男子，她有挣扎过，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是母亲拒绝了云英，让云英死了这条心，母亲直言不讳地告诉云英，是她给了云英生命，云英是她为了刚一出生就有脑疾的儿子而孕育的一个孩子，怪云英不是男儿身，不能承担男儿的作为，所以，云英注定要为哥哥换一个嫂子回来。
没有想到，表面上不声不响，做事勤快利索，骨子里却性格刚烈的云英，在换回了嫂子，让家人如愿以偿后，在婚后的第二天，就轻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翌日傍晚，池塘里浮起了云英被水浸泡得肿胀、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该有多么深切的绝望！让云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活着啊！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一切悲剧都源于封建、繁衍子嗣的思想根深蒂固的缘故。
看着云英的母亲痛哭流涕，看着她深深地后悔。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云英的母亲就算是把肠子悔青了，也招不回云英年轻的生命了。
云英啊！当视爱情为至高无上时，生命怎么可以变得如此的轻贱。
糊涂的云英啊！都可以有死的勇气，为什么就没有为追求自己幸福而抗争到底的勇气！
也许，正是那永远让她割舍不了的亲情牵绊了她，是她永远认定了她的命数，是她永远逃不脱自己心中的一道责任的枷锁。
我心痛了，为了“换亲”这一陋习，也为了一条年轻轻生命的陨落——
抬头环视四周，看着一个个为之动容的人们，他们在悲痛的同时，是否也在思索着些什么？
同时，我也发现，在围观的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眼里没有泪水，铁青的一张脸，牙咬作响，腮帮鼓鼓，他握着双拳，默默地退出人群，转身向黄土坡路，向悲情的大山跌跌撞撞地飞奔而去——

20年了，山里的紫云英开了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生活还在继续，有些人，只能定格在记忆里了——

作者: 伊人独憔悴 时间: 2012-4-19 06:45

周糊涂发表于 2012-4-18 23:29
是散文呀还是小说呀？俺假装内行地问。因为俺希望是小说，希望不是真的这么惨。

是假的，意犹未尽，过于煽情了——{:soso_e120:}

作者: 徽地文狐 时间: 2012-4-19 07:38
男银们就是倒霉，一编排就成了瘸子傻子，偏偏女银又是个顶个的水灵，还贞洁。{:soso_e113:}

作者: 小小妖 时间: 2012-4-19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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