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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传奇:才貌冠绝身有异香的传奇女子 by 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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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0
标题:
香妃传奇:才貌冠绝身有异香的传奇女子 by 佳妮
本帖最后由 蟾宫折桂 于 2012-9-15 00:04 编辑
香妃传奇:才貌冠绝身有异香的传奇女子 佳妮
【内容简介】
本书以基本史实为依据,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展现了香妃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生。一个才貌冠绝西土,生而身有异香的回疆女子,为了族人,不得不别离生死恋人,来到万里之外的清官。在云谲波诡,残酷而又微妙的后宫斗争中,她如何既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又不失一个女人的尊严,既维护了道德的美好,又保持了心灵自由,虽屡处险境,最终均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地度完一生。
1.天降奇女,身有异香
公元1734年,大清雍正十二年,即回历1144年,西部回疆(新疆南部和东部)遭遇了历史上罕见的大旱,连续两年,滴雨未落。广袤辽阔的天山南北处处饥荒,目及之处,一片枯黄枯败。昔日青青牧场早被烈日烤焦,偌大的草原几乎看几头的牛羊。准噶尔大汗噶尔丹策零筑坛祈雨,依惯例大赦回疆,释放关押在伊犁地牢中的所有重犯人质。
牢门打开,狱吏大喊:“准汗厚恩,放了你们,快出去吧!”
犯人们欢呼着狂奔而去,阿里和卓疑惑地站起来,在狱卒的催促下,跟着众人走出地牢。太阳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他。阿里回头一看,是大哥木萨和卓,两人高兴地拥抱,真的可以回家了!半年前他们兄弟俩替病重的玛木特教主留在准噶尔汗国作人质,如今终于可以回家了!兄弟俩领了两壶水,一刻也不多停留,日夜兼程向家乡叶尔羌方向跑去。
狂风粗砺,黄沙漫卷。阿里脸色黧黑,神情疲惫,步履蹒跚。他避过风头,尽力快行。他心急如焚,离家大半年了,早在来伊犁作人质时,妻子已有身孕,最好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去。一路上,不时可见晒得发黑的干尸。常有行人走着走着摇摇晃晃地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旁边的人漠然走过。阿里经过时跪下来,掬了几把沙土,盖在死去人的脸上。仰头长叹一声,舔舔干裂的嘴唇,祈祷道:“无所不能的真主啊,救救你苦难的子民吧!”祈祷完后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十多天后,阿里和木萨来到库车城,想买些水喝。回疆连年大旱,水贵如油,哪里会有水卖?
木萨看了看四周,提着干瘪的羊皮水袋,向路边一匹瘦马走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卖马的干瘦男人。那男人仔细地看着玉佩,眼睛含着笑意,暗喜得到了一块好玉。利落地接过木萨手里的羊皮水壶,从破靴子拔出一把匕首,朝马脖子上捅了一刀,装满羊皮水袋后递给木萨。
木萨猛饮几口,走过来递给阿里,阿里摇摇头,舔舔干裂的唇,蹒跚着向前走去。
半个月后,阿里和哥哥木萨回到叶尔羌。看见家门那一刻,阿里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倒在地,他艰难地爬到家门口,无力地敲着木门。
门开了,出来一个瘦弱的老人,正想低头询问,转而惊呼:“少爷,阿里少爷,你可回来了!”老人喜极而泣,抱起地上的阿里,朝屋里喊:“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屋里跑出一个女人,虽然衣衫破旧,却难掩她秀丽的面容,看见丈夫的刹那间,她惊喜地站起身,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怔在那里泪流满面地……
阿里看到妻子明显隆起的腹部,颤声叫道:“敏慧……”
敏慧哭叫一声:“阿里……”跑过去抱住了阿里,两人相拥而泣。奶妈密丽罕站在不远处,高兴地擦把眼泪,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向屋里走去。
转眼到了冬天。久旱之后,回疆突然下起了雪。雪片狂飞漫卷,昏天暗地,整整下了三天三夜,还没有停,整个回疆一片银白。所有的污秽、罪恶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赃物都被覆盖在下面,大地重新变得纯洁,如同伊斯兰教礼拜寺大阿訇身上的白色的礼袍,一尘不染,那些暴露在外没有掩埋的尸体终于可以集体按照回教的葬礼掩埋了。
阿里和卓拥着妻子敏慧夫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夫人怀孕已经十个月了,可小家伙还没有要出生的意思。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1
本帖最后由 蟾宫折桂 于 2012-9-16 08: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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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东陵-香妃陵(裕陵妃园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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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好大,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敏慧夫人靠在丈夫结实的胸脯上说。
“是呀,真是一场好雪,叶尔羌有希望了,准噶尔有希望了。
“阿里,你说我们这个孩子是女儿还是儿子?我想最好能是一个女儿,这样图尔都就有妹妹了。”敏慧停下来说:“不过儿子也好,图尔都一个人怪孤单的,有个弟弟就有了帮手。”
“哦,敏慧,冷吗?”他拥紧了爱妻,望着窗外说:“儿子女儿都好,最好还是一个女儿,长得像你一样美丽。”阿里低头深情地望着怀里的爱妻,“累吗?去躺会儿吧,你已经站半天了。”他扶妻子进物躺下,盖好了羊绒毡被叮嘱:“你好好睡一觉,我去教主家看看,有事让买买提找我”。
敏慧微笑着点点头:“你去吧,不会有事的,又不是第一次。”
看着妻子闭上眼睛,他才走了出去,嘱咐奶妈密丽罕细心照看敏慧。密丽罕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五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脸上弯弯曲曲的皱纹,昭示她所经历的人世沧桑。密丽罕是敏慧母亲的侍女,也是敏慧的奶娘。敏慧出嫁时,她随夫人嫁到阿里和卓家。这两年大旱,阿里家也没有多少粮食,仆人们不能全留下。别离时,阿里从家中不多的粮食里,拿出大半分给他们,只有密丽罕和老管家买买提不愿离开。敏慧早年丧母,密丽罕一手把她带大,她们之间情同母女,又帮她带儿子图尔都,敏慧也不愿密丽罕离开。这样密丽罕就一直留在阿里家。
为了让丈夫放心地走,敏慧很快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雪静静地下,敏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真的睡着了。她隐隐约约看见眼前一块五彩祥云飘来,上面站着一个清瘦的老人,身穿洁白宽大的长袍,慈祥的面容掩饰不住难以言喻的沉痛,双眼深陷积满忧郁。身旁站一少女,长得明眉清秀,肤白如雪,粉嫩俏丽的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聪颖的灵光,头顶上罩着一个七彩光环,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幽香,不像花香,也不像粉香,这种香使人神清气爽,她以前从没闻过。
敏慧仔细打量老人,暗自寻思这老人是谁呢?如此眼熟,猛然间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敏慧!”老人慈爱地看着她。敏慧一惊,回过神来,啊,真主!的确是真主安拉。她惊喜得泪流满面,赶快俯下身去跪拜,“真主,弟子敏慧拜见真主。”
“敏慧,你夫妇宽厚仁爱,生性纯良,虽贵为穆罕默德的圣裔,却能视穷困回人如手足,有衣同穿,有粮同食;你夫阿里嫉恶如仇,一直秘密反对准汗的残暴统治,今天赐你圣女,愿她能给回疆带来福音。莹魂,你随敏慧夫人去吧!”
“是,叔叔”!莹魂转过身来,对着敏慧说:“夫人,我以后就是您的女儿了!”说着,就向敏慧怀里扑来,一阵疼痛,敏慧弯腰捂紧肚子。真主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清瘦的身影慢慢飘远了。急得敏慧顾不得疼痛大叫:“真主……”
“夫人,醒醒。敏慧,醒醒,真主在哪里?做梦了吧!”密丽罕抚摸着敏慧的额头。
敏慧睁开眼睛,肚子疼得厉害,脸色苍白,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粘湿了乌黑的头发。密丽罕一看,立时明白了,敏慧要生了。隔着窗口喊:“买买提,快打一盆热水来!”买买提应声而到,端了一盆热水,放在门外,说了声“我去找少爷”,就跑出去了。
密丽罕把热水端了进来,见敏慧脸自如纸,疼得在床上轻轻呻吟,却强忍住没有乱动,汗珠顺着敏慧的脖子往下流,头发已经湿透,枕头濡湿了一大片,湿透的内衣紧贴在身上,密丽罕看了心疼,拿白布轻擦去敏慧脸上的汗。
天色昏黄,雪很大,买买提出门没多远,就碰到往回走的阿里和卓。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1
本帖最后由 蟾宫折桂 于 2012-9-17 22:21 编辑
1.天降奇女,身有异香(2)
“和卓回来了!”院子里响起了买买提的声音,声音未落,阿里和卓就走了进来,惊叫道:“敏慧……”
见爱妻痛苦难忍,他的心也跟着揪疼,却没有一点办法。
“少爷,您就在外面等着吧。”密丽罕把阿里推出门外。
阿里背着手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地瞅瞅昏黄的天,那大片下落的雪花像石头一样砸在他的心上,郁闷更加沉重。敏慧的每一声呼叫,都在阿里已经焦灼不堪的心上又添了一把火,令阿里焦躁不安。忽然,整个屋子红亮起来,红光透过门缝和窗棱散射出来,天地似乎在一瞬间明亮了许多。阿里一惊,快速地推门而人。红光慢慢散去,一种奇异的香味溢满室内,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婴儿清脆的哭声。失神的密丽罕呆在敏慧的床边不知所措,孩子的哭声使她回过神来,她手脚麻利地用热水把孩子擦洗干净,洗过的水散发出一种幽幽的异香。密丽罕拿起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羊绒毯子,裹紧了粉白如玉的婴儿,抱给阿里看,高兴地说:“恭喜少爷,是一个小姐,快看她有多美,少爷快看,夫人出生都没有她美呢!奇异的很,她身上生来就有香味,不象花香,也不象粉香,夫人的的房间已经有两年多没有熏过椒兰了,看来是小姐身上自己散发的香味,真是奇异!”
阿里惊喜万分,他和夫人情深意笃,五年前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他早就想要一个美如妻子的女儿,“真主保佑,天遂人愿,使我夫妇能得此灵儿!”他把孩子抱给妻子看,右手抱孩子,腾出左臂拥住虚弱的爱妻。窗外,雪已经停了,世界一片银白,清凉圣洁,白得像要把人的灵魂淘洗干净。
阿里紧锁的眉头因女儿的降临舒展开来,许久不见的喜悦浮上他的脸。看着怀中的爱女,悲哀再次浓集心头,在这样艰难动荡的时候,如此娇美的女儿实在不该出生,更不该生在这战乱四起的回疆,不该降生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大祸临头的阿里和卓家!他是和卓,身上流的是穆罕默德的血,每日里眼看着族人惨遭准汗蹂躏,看着准兵在回疆横行霸道,更可恨的是,回疆子民自己食不裹腹,还得向准汗每年交纳十万滕格银,只要能把准兵赶出回疆,他死有何憾!
但是准汗噶尔丹策零太强大,又正值壮年,身躯魁伟,体格健壮,一双大手能将一对八十斤重的大斧挥舞如飞,纵马驰骋,弯射劲弓,百步中的。平日他便是不怒而威,心中不快时,帚眉紧皱,电目怒闪,天颤地抖,令人闻之丧胆。动辄大开杀戒,对反对他的人更是残忍无比,不少起义回人兵败后遭到屠城灭门之灾。不仅是准汗策零面相脾气使人害怕,更令人慑服的是关于他赫赫武功的各种传说。他的伯祖父就是当年威震西北辖地数万里,拥有几百万臣民的准噶尔部博硕克图汗噶尔丹。在西方历史上,噶尔丹是与康熙和沙皇俄国的彼得大帝齐名的一代枭雄,让康熙寝食难安几十年的边防重患。不算派遣的大将出征,康熙自己三次御驾亲征才彻底打败了噶尔丹铁骑。噶尔丹兵败战死后,他的侄子噶尔丹策零重整旗鼓,建立新准噶尔汗国。汗国初建时,大清国雍正皇帝钦派两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各领战将百员雄兵十万,杀向准噶尔,欲图剿灭准部尽擒汗台吉。噶尔丹策零勇于顽抗,并巧施计谋,大败清军于和通泊,斩杀清朝副将军、参赞大臣、都统十余员,大获全胜。从此新汗名扬天下,威震西北。这样威风凛凛的大汗,能不叫人心惊胆战俯首称臣吗?回人怎能不惧其威!
如今他所训练的义军只有几千人马,要和威震西北的准汗抗衡,实在很难。想到此,阿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1
敏慧看着丈夫一会儿喜上眉梢,低头逗弄女儿;一会儿仰天叹气,满脸忧郁,心情也跟这起伏。她理解丈夫,他们夫妻十年,心息相通,阿里这几年来在做什么,她隐约知道一些,她又何尝不痛恨准汗,做梦都盼着能把准兵赶出回疆,这里的草原大漠属于百万回人,但要和强大的准噶尔汗国作战,谈何容易?她不愿丈夫心里太苦,默默地走过来,从丈夫怀里接过孩子。她没有告诉丈夫,在女儿出生前她做的梦:安拉把他的侄女莹魂公主降生在我们家,女儿身上的体香和梦中莹魂公主身上散发的香味一样,这是安拉给我们无比的恩赐,这是回疆吉祥的预兆。对真主那个神秘的微笑,她一直猜不透。如果女儿真是圣女转世,很可能招来各种祸患,为了女儿的安全,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虽然敏慧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女儿的身世,不过十天,整个叶尔羌的回人都知道了。阿里和卓新添幼女,生来身有异香。满月那天,阿里给女儿起名买木日艾则木。特地请来了玛罕木特教主,给女儿洗礼,取教名伊帕尔罕。“伊帕尔”是麝香的意思,罕是维族女子名字最后常用的一个字,伊帕尔罕意为香姑娘。
洗礼完毕之后,玛罕木特教主取下自己的玉鹰护身符,挂在伊帕尔罕的脖子上,抱着孩子和悦地说:“这真是真主赐福给回疆呀,阿里和卓!”
一个月过后,雪早停了,天依然阴笃笃的。远远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大道两旁的人急忙躲闪,来不及躲开的人摔倒在地,准兵的战马腾空踩过,被踩的回人在地上缩成一团,喊都没喊一声就断气了,众人惊恐地望着准兵,敢怒不敢言。准兵过处,黄尘飞扬,久久不散。
准兵在玛罕木特教主家门前紧急勒住了马,长官模样的准兵拿出准汗圣谕大声念道:“大汗有令:‘叶尔羌拖欠赋税十万腾格银,玛罕木特身为教主故意违令不遵,藐视准汗,五大伯克办事不力,一起押解到伊犁大都屯田放牧,即日起程;叶尔羌事务交由阿里和卓管理,所欠税银限时一个月交清;调配五千叶尔羌壮年男子服徭役,十日内出发!”’
教主跪地接旨,枯瘦的脸上倒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惊讶和愤怒。宽大的白袍下,单薄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靠着对圣教的无比虔诚的精神支撑着他,使他能忍受住精神和肉体的折磨。一个随时准备为圣教殉身的人,还有怎样的灾难不能承受呢?
准使宣读完毕,准兵就去解押教主。当时阿里和卓的哥哥木萨和卓也在教主家,木萨听完准使宣读,不禁愤怒难当,站起来斥责道:“叶尔羌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回民饿死十有四五,准汗不但不体恤民情,不加赈济,反而变本加厉,如此敲骨吸髓地盘剥,回人哪有活路可言?”木萨和卓素知噶尔丹策零的残暴,不知他会在伊犁老巢怎样折磨教主。
玛罕木特教主在叶尔羌的威信很高,十万回人对他奉若神明,极为敬爱。准汗惟恐他召集回人起事,才想出如此毒辣的计策,押教主去伊犁作人质。先前,玛罕木特在伊犁准汗的地牢里关押了五年。那五年,他白天在田野里进行繁重的劳动,晚上住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从而落下了一身的病,后阿里和木萨去伊犁做人质换回了教主。现在,教主刚回来不到一年,准汗又要逼他做人质。如今教主年迈体弱,又经年为回人祷告打坐,每日只吃很少的饭食,再去阴暗的地牢,衰弱之躯怎堪折磨。木萨和卓实在为教主担心,他上前一步说道:“我木萨愿替教主去伊犁屯田放牧。”木萨和卓表情决绝。教主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你,噢——木萨和卓呀!”使者恶声恶气地说,“你想代替教主,还没这个资格,奉劝你回家好好呆着,不要多管闲事!”木萨不动,瞪着使者。使者愠怒,扬起鞭子,“让开!”木萨不让,使者甩鞭打去,木萨抓主了鞭子,“来人,给我抓起来!”立刻几个准兵上前扭住木萨和卓。
“放开他!”一个平和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玛罕木特教主拿了一木萨回过头来,看见教主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自己的胸口。使者见之一愣,他奉命准汗圣谕来抓玛罕木特教主,他要是死了他回去也不好复命,准汗一旦发怒他也吃罪不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他朝玛罕木特教主看一眼,转神说:“放开木萨和卓。”
玛罕木特看着准兵放开木萨和卓,才扔下匕首,伸手扶起木萨,轻声说:“木萨,帮阿里照顾好叶尔羌回人,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别为我担心。”教主说完,进屋里简单地收拾行。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2
1.天降奇女,身有异香(3)
次日清晨,玛罕木特教主和叶尔羌的五大伯克出发前往伊犁。阿里和卓,木萨和卓,教主的两个儿子大和卓布拉尼敦和小和卓霍集占,还有敏慧夫人抱着小伊帕尔罕也跟在后面。人人心情沉重,默然地走着,谁也不愿打破这沉默。清冷的风掀起路上行人的衣裾,涨满宽大的衣袍,寒气从心底涌起,谁都明白,教主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准汗嫉恨教主多年,此次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怎能轻易放过教主。敏慧眼里噙满泪,却只能往肚子里逼,强忍住哽咽声,惟恐自己的哭声带给大家更多的悲伤。
教主停了下来,“就送到这里吧。”他握住阿里的手,说:“阿里,叶尔羌十万回人交给你了,一定要谨慎从事!”教主望着阿里和卓,深陷的眼睛闪出一丝亮光。
“教主,您一定能度过此劫。我们等您回来,叶尔羌十万回人需要您。”阿里和卓沉痛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教主抬起左手止住阿里要说的话,“阿里兄弟,我们同为穆罕默德圣裔。我才智鲁钝,生性怯懦,没能照顾好族人,安拉把他们交给你了,带他们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玛罕木特教主走过来,从敏慧夫人怀里抱过伊帕尔罕,一股淡淡的幽香迎面扑来,小伊帕尔罕娇美的小脸粉嫩,笑靥如花,黑漆漆的大眼睛紧盯着教主慈祥的面容。教主在伊帕尔罕额头上亲了一下,还给敏慧。“这是真主安拉赐给回疆无与伦比的珍宝,好好教养她,这孩子会给回疆带来福气的。”
起风了,有些阴冷,敏慧夫人裹紧了伊帕尔罕的羊绒毯子。教主一行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她攥紧小和卓的手。
三年后,伊犁传来消息,玛罕木特教主去世了!人们悲痛万分,他们奉为神明的玛罕木特教主仙逝了!回疆有了圣教就有了希望,有了教主就有了撒播火种的使者。这些年来,不管人们心中的苦难有多深重,当他们跪在真主安拉像前,看着教主慈祥的面孔,聆听着他低沉而又温暖的声音时,灵魂和信仰合而为一,心中的悲痛和忧愤立时削减了许多。多年以来,玛罕木特教主微微倾身,用瘦削的手指轻轻地抚摩人们的头、肩,躁动的灵魂立刻安静,经教主的手抚摩过的地方,痛苦就像清晨的雾一样慢慢散去。教主的口是良药,经他口里念出的古兰经文,像炎炎夏日迎面吹来一阵带雨清风,使人神清气爽,教主轻柔低沉的话语如甘露落在人们干涸的灵魂上。
教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悲愤笼罩了整个回疆。据伯克送来的消息,教主是被准汗秘密害死的,准汗为掩人耳目,却向外发布消息说教主是病死的。回人闻讯义愤填膺。
第二天晚上,教主亡灵升天,回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大净之后,穿上他们浆洗得最洁净的衣服,携妻带子来到清真寺里祭送玛罕木特教主。人们弹去身上的灰尘,跪倒在红色盘金地毯上,面向真主安拉,口诵古兰经,为他们敬爱的教主祈祷,热烈地颂经声回旋在清真寺上空。
玛罕木特教主的两个儿子布那尼敦和霍集占跪在最前面。大儿子布那尼敦年过十八岁,已经长成一个高高的小伙子。他脸色青白,翕张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眼泪滚珠子般地滴落在他那颧骨凸出的脸上。霍集占刚满十五岁,跪在他兄长身边,比他哥哥显的矮壮些。他没有哭出来,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紧绷的脸堂通红,紧握着的小拳头狠狠地捶打地面。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2
大小和卓的后面跪着四个人:阿里和卓、木萨和卓、阿里的弟弟额色伊和卓和乌什霍集斯和卓。三岁的小伊帕尔罕上身穿着紧身黑马甲,下着白色羊皮裙,脚上穿红色长筒小羊皮靴,怯生生地跪在母亲身旁,黝黑乌亮的头发梳成三个小辫子,垂在脑后,上面倒扣着一个刺绣精美的小瓜皮帽,深凹的大眼睛蒙了一层泪雾,在红色的烛光下更是黑亮如星。
诵经结束之后,众人仰起了头,恭送教主的灵魂回到安拉那里。克奇木拉起了大小和卓,握住大和卓的手,转过身来,面对众人,看着大家起来,默默地站在清真寺高高的穹隆下。
两个回族祭祀给布那尼敦披上教主的白圣袍,众人跪倒在地膜拜。从此,教主的长子大和卓布那尼敦将是他们新的教主,是他们瞻首的旗帜,是他们灵魂的管束者,是安拉赐给叶尔羌的新使者。布那尼敦和他的父亲长得十分相像,身材高瘦,面相和善,声音清和,低而不沉,听来极为舒服。玛罕木特从小就注意对长子布那尼敦的培养,执教时又让他跟从见习,随时点拨教诲。多年以来,布那尼敦熟识圣教的要义,精通回教各种礼仪。又饱读经书,涉猎文学、音乐、绘画各个领域,了解回疆的历史地理,人物掌故。最重要的是他仁心慈悲,热爱族人,用他的智慧和所熟知的教义轻易地化解人们心中的悲痛,引导回人的灵魂不会沉沦,染上污垢。
人们从心底喜欢大和卓,玛罕木特教主离去这三年.人们有事没事找他聊天的比较多。大和卓亲切和气,常常一边和大人聊天,一边抱起身边的小孩,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红果或糖块,递给孩子。大人孩子都喜欢他,赞他有玛罕木特教主的风范。
兄弟俩除了长相上稍微有点相似外,其余都迥然不同。小和卓霍集占,声如洪钟,力大如牛,小小年纪就能扛起二百斤重的粮袋,一张硬弓他能轻而易举地拉满,在刚刚结束的刁羊比赛中,他硬是从二十几个壮小伙子手中抢了一条羊腿,令叶尔羌城人惊异万分。刁羊大赛需要骑手具有健壮的体格,娴熟精练的马上工夫,小和卓初次参赛,虽然抢夺时动作有些笨拙,但马上功夫比起那些长于草原骑射的勇士丝毫不逊色。平日里他也不多话,常默然地走过大街,偶尔抬头时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对大街两旁的叫卖声充耳不闻,灵魂不知在哪儿游弋,让人敬而远之。人们都说,还是大和卓做教主好。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2
1.天降奇女,身有异香(4)
玛罕木特教主葬礼举行后的一天下午,远处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朝路上望去,一队骑兵急驰而来。兵骑近了,女人惊慌地扔掉手中的奶筒,转身拉着孩子藏起来。男人们瞪大眼睛看着这队人马,人们太熟悉这群黄豺狼——传递准汗旨谕的准兵了。只要他们一来,叶尔羌就要遭殃,不是加赋银就是征徭役,抢牛马。要不就是抓人。不知今天叶尔羌又要遭什么灾。马队在教主家门前停下,人们的心里又蒙上一层恐惧,不知又要有什么灾难发生。买买提老管家正好买药回来,看到这一幕,转身跑回家去,告诉阿里和卓这个消息。
街上已经站满了人,蛮横的准兵手拿准汗手谕。几个准兵把绳子快速地套在大小和卓身上,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往外拽。大和卓,现在回人的新教主布那尼敦面对突变,异常冷静。他面不改色的跟着准兵走向马旁,漆黑的眼睛依然平和。小和卓大吼一声,吓的准兵差点摔倒,退后几步才站直。小和卓的一双大眼睛瞪成了铜铃,向外喷着灼人的怒火,怒喝:“我们父子犯了何法,竞遭此厄运?害死我父亲还不够,还要害我兄弟?你们以为回人是软柿子吗?”
准兵头目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被一个十五岁的娃娃吓得后退,这实在太丢人,上前就给了小和卓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就当你是软柿子,怎么着?”伸出一只大手——手背上长满一层粗粗的黑毛,蛮横地按住小和卓的脖子,往马边牵。
“住手!”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眼睛都聚集在他身上,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阿里和卓分开人群走了过来。阿里身穿蓝族长袍,家染的青色印花棉布,头戴巴木丹花帽,黑底上绣着淡雅和谐的浅黄色巴丹花,他刚毅的脸上不怒自威。
围观的回人早已义愤填膺,扼腕于街旁,慑于准噶尔汗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看到阿里和卓,大家绷紧的弦才松了下来,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不约而同地站在阿里身后。
“阿里和卓,我说你就别多管闲事,准汗要大小和卓去伊犁替父屯田,这是大汗手谕!管好叶尔羌事物,大汗是不会亏待你的!”准兵头目扬了扬手中的准汗手谕。
阿里和卓走上前说:“三年前,教主去伊犁屯田,一去不返,新亡人尸骨未寒,又泱及子嗣,请大人启明准汗,大小和卓正在守孝,等过些日子我们再送大小和卓去伊犁屯田放牧。”阿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些。再过一段日子,义军的沙车买买提大刀,英吉沙特制的五千小刀(那是一种折刀小巧精美,削铁如泥,铁屑飞溅,而刀口决不卷刃)就能打造完毕。阿里从塔里木请来了制作英吉沙小刀的传人,正在秘密地赶制。三千张硬弓也剩最后一千张即将完成。五千义兵已经暗中训练半年,站在这里的就有不少义兵队员,小和卓也是义军队员。如果准兵晚来些时日,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但暂时不能和准兵起冲突,以免打草惊蛇,还需平息众人的愤怒。阿里心里在飞快地回旋筹划,表面看不出丝毫变化。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3 16:43
“阿里和卓,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两年前,你用家传宝玉抵押叶尔羌的赋银,大汗宽宏,念你爱民心切,就勉强答应了。今年的十二万税银至今还未缴上,你这个叶尔羌阿齐木伯克还想再当下去吗?好自为之吧!阿里和卓。”他冷笑一声说。
围观的众人骚动了,特别听到今年的十二万滕格银赋税,一年的收成交了十分之五还不够,这让回人怎么活?愤怒的火焰在上升,人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瞪大眼睛。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眼看一场恶斗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突然而至,如同晨钟暮鼓震得准兵慌忙四顾,洪亮的笑声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惊醒正在愤怒的人们,众人的目光一齐扫向小和卓。
“阿里和卓,我们兄弟去伊犁为大汗屯田,与你何事?难道阿里和卓也想凑凑热闹去?那也得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准汗要的是新教主和我,不是你——一个伯克。”小和卓止住笑声说。
“弟弟,你怎么能这样和阿里和卓说话呢?”大和卓以少有的严厉口气呵斥霍集占。
围观的众人更是诧异,小和卓一向痛恨准兵,恨不能生食其肉,活剥其皮,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老教主去伊犁之后,阿里和卓视大小和卓如亲兄弟,多方照顾,亲自教小和卓骑射、刀法。现在小和卓羽翼未丰,竞忘恩负义,对阿里和卓说出如此话来,实在令人气愤、惊讶!但小和卓微仰着头,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眼睛不知在看着前方什么地方。
阿里和卓似乎也没有想到小和卓会这样说,他愣了一下。
“阿里和卓,怎么样?你还是回家去吧!”准兵头目冷笑一声,半是讽刺半是蛮横地说。他挥挥手,招呼呆愣在一边的七个准兵。
阿里心里一热,眼底一阵阵发潮,小和卓能舍己取义,以大局为重,不着痕迹地化解这场灾难,其智勇之非凡实在令人钦佩。只是义军中少了一员猛将。他走近小和卓,在他结实的肩上拍了拍,盯着小和卓那张坚毅的脸,涩涩地说:“好好保重……”
“多谢和卓关心!”小和卓依然微仰着头,不看阿里,眼睛平视前方。
阿里大喊道:“大家让开一条道,送大小和卓上路。”他一低头,眼睛里滚落两滴眼泪。
人群默默地让开一条道,他们虽然不全明白其中的原由,但他们绝对信任,智勇过人的阿里和卓目光远远高于他们,他是为叶尔羌回人着想的好伯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大家跟在阿里后面,送大小和卓远去。
正是傍晚时分,西落的残阳如同冷凝的血块,在昏黄的天幕中泛着阴惨惨的红光,那种红色的残光落在墨绿的草原上,青草的叶尖上黄亮亮的,好像谁用火燎过。昏黄的天幕低得就像要塌下来一样,压得人气闷。路边枝叶繁茂的无花果树像刚从血雾中洗过一样,把长长的影子投在街上,扁圆的黄色果子闪烁在绿叶间。众人低头默默地祈祷,求真主保佑大小和卓能躲开他父亲的厄运,活着回来。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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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3
2.风云突变,血洗回部
在大小和卓作为人质被押去伊犁半年之后,阿里和卓统领三千人马在叶尔羌起事。大军推选阿里和卓为大帅,额色伊为副帅,茂密任左路大将,霍集斯任右路大将。
在阿里的带领下,义军势如破竹,仅仅一个多月,就攻占了十几个城镇,所到之处,倍受回人的欢迎,人们纷纷加入义军,义军很快发展到八千多人。
准噶尔汗闻讯大惊,立刻派霍尔格穆率五万大军赶往叶尔羌,镇压义军,悬赏三万滕格银捉拿阿里和卓;所有参加义军的回人就地正法,无须呈报!窝藏义军者视为同犯,格杀勿论;另一方面,准汗收买一些回人进入义军内部,传送信息,企图从内部瓦解义军,又从蒙古调来精锐骑兵防守伊犁;停止大小和卓屯田,换押秘密地牢,派重兵看守。
义军和准兵多次接火,各有胜负,双方伤亡都很大。在额敏河谷,四万准兵在山谷包围了六千多名义军,那一场厮杀义军已经不是为生而战,而是为死而战。
“额色伊,你带两千兄弟先撤,我分散兵力,快些!”阿里挥刀斩杀围上来的几个准兵,命令身边的弟弟额色伊快撤。
“你先撤吧,我来掩护。”额色伊边杀边说。
“不要争了,如果你当我是哥哥的话,就听我的,出去之后重整义军,求助大清皇帝,请兵驱准,驱准大业就交给你了!”他扭过头去,说:“快走吧,再晚点大家都得死在这儿。”阿里握住李慕清的手道“李贤弟,你和额色伊一起走吧,如果能逃出去,请帮我照顾敏慧和孩子,李先生!”
“阿里和卓……”李慕清垂下剑,剑尖滚下几滴血珠,对着阿里坚毅的面庞,欲言又止,深深地点了点头。
阿里望了一眼李慕清——这个和他形同知己的汉人。那是两年前,因敏慧在生伊帕尔罕时落下病根,配药中需要雪莲(维语称做卡尔莱丽或塔吉莱丽,意为雪莲或石莲),他便只身前往天山寻找治此病的雪莲,在天山山腰转了两天,终于发现冰崖上一棵硕大的雪莲,亭亭玉立在风雪中,散发出幽长的香味,十多片嫩绿的长圆形叶子密集在粗厚的茎干上,十多瓣玉白色晶莹透明的花瓣拢着半球形花心,如同一朵紫水晶球嵌在冰崖上,一看即知这是一棵罕见的大苞雪莲。阿里大喜,紧紧腰带,爬上冰崖,就在他的手快要碰上雪莲时,横空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按在他的手上,阿里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抽出腰间的刀。此时,身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是我先看到的,兄台!”说的是回语,很生硬,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俊秀的白农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斜挎一个白色大布包,不知包里装了何物。他右手握着的宝剑斜刺入冰崖半截,借此力支撑身体的重量。阿里刚才只顾着看雪莲,却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人。见此阿里爽朗地一笑:“兄弟,我要雪莲治病,还请承让。”不再理白衣青年,伸手就去采雪莲。
白衣青年不肯示弱,两个人就在冰川上争抢起来。阿里一把祖传伊犁莎木萨克折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白衣青年的剑也很不寻常,阿里的刀和他的剑相碰的一刹那,火星四溅,让双方向后退开,两人同时一惊,自衣青年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道:“兄台好刀法!”
阿里愧疚地一笑,看看自己的刀,“刀是好刀,只是用刀的人资质驽钝,技低艺浅。兄弟的一把宝剑,寒光映日,挥舞起来,剑影如花,剑气如虹,我阿里在回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好剑法,如兄弟这般好身手在回疆实在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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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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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3
“你是阿里,哪个阿里?”白衣青年不大的双眼闪出一丝亮光问。
“叶尔羌的阿里。”
“你真是叶尔羌的阿里和卓?!”
“叶尔羌只有一个阿里和卓。”
“在下李慕清,中原人,四海为家的江湖郎中,今日来雪山采药,不料能幸遇名满回疆的阿里和卓,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和卓多多海涵,兄弟在此赔罪了!”掩饰不住的喜悦洋溢在白衣青年俊朗的脸上。
真是不打不相识,这次采药阿里结识了他一生的好知己李慕清。两个人惺惺相惜,互生敬慕之情。采下雪莲,阿里和李慕清一起回到叶尔羌。
还未进里屋,李慕清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小伊帕尔罕从里屋跑了过来扑进父亲怀里。敏锐的李慕清很快就发现,这种奇异的香味来自伊帕尔罕。
见李慕清一直盯着伊帕尔罕看,阿里高兴地哈哈大笑,抱起女儿亲了一口。当李慕清得知伊帕尔罕生来身有异香,生性不甚张扬的他直喊“奇异,奇异!”
两人性格相似,相遇恨晚,当晚秉烛烹茶,屈膝夜谈。阿里得知李慕清是明朝李时珍的后人,更是高兴万分。直至天明,两人谈兴仍浓,遂结拜为兄弟。李慕清精通医术,阿里组织义军反准,他就随军做了医生,参与义军决策。两年多来,他们情胜手足,誓同生死。白日参战,夜晚巡营回来,同卧一榻,共商军情。此刻诀别就在眼前,两双晶亮的眸子对视着,其中况味难以尽喻。
阿里迅速地转过身去,飞身上马,扬起大刀,领着右路大军冲杀开去,所行之处,倒下两行准兵。
额色伊深情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心中刀割般疼痛,他猛地拽过缰绳,跃上马背,领着两千人马向山谷西面冲去,以此迷惑敌人,继而转向山谷口。准兵一路围追堵截,等他和义军杀出之后,两千多人只剩了三百多人。夜晚,额色伊折回到叶尔羌,让嫂子快出去躲藏。敏慧牵出早已准备好的马。李慕清抱起伊帕尔罕,额色伊裹着侄子图尔都,敏慧和奶妈密丽罕共骑一匹马,飞奔而去。接走敏慧和两个孩子,额色伊不敢久留,率领义军从暗道出去,进入梭林,撑起帐篷,大家暂时住进去。李慕清和敏慧、密丽罕一起给伤员擦洗伤口、上药。额色伊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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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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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云突变,血洗回部(2)
第二天,派出去的人回来说,突围出来的另一路义军全部被准兵杀死,被围困在山谷的四千义军除了五百人被迫投降外,其余全部战死。天黑时他们查看山谷尸体,没有发现阿里和卓。
与此同时,准将霍尔格穆也在找阿里和卓。战斗结束时,他亲自查看义军尸体,都没有发现阿里和卓。霍尔格穆大发雷霆,他命令部下四处搜查,一定要找到阿里和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军师走近霍尔格穆,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霍尔格穆立刻瞪大了他那双三角眼,下令把他的副将抓起来,并亲自审问,副将受不住严刑拷打,终于承认是他帮助阿里和卓逃走的。
原来这个副将阿济都拉是个孤儿,小时到处流浪。十二年前,当他快要饿死时,阿里和卓的管家买买提把他叫到家里,给他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手抓饭。临走时,阿里又给他拿了几张饼,顺便脱下自己的长衫给他穿上。阿济都拉后来当兵,做了霍尔格穆的副将,一直忘不阿里的恩情,思图报恩。战斗在进行得激烈时,买买提一直跟在阿里身边。副将阿济都拉认出老人和阿里和卓,请阿里和卓换上准兵的衣服,骑上他的马快点逃出去。阿里谢绝了,他要和义军一同战死在山谷里。情急之下,副将挥拳打晕了阿里和卓,给他换上准兵的衣服,让买买提骑上他的战马,带阿里和卓逃出山谷。
霍尔格穆听后差点给肺气炸了,他最信任的副将居然坏了大事。他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猛力刺去,可怜阿济都拉立时毙命。随后霍尔格穆命令准兵分队出去打探阿里和卓的下落。
两天已经过去,阿里和卓还没找到,霍尔格穆正对着准兵发脾气,侍卫报告有一个回人求见。他摆摆手,其他人下去后,一个回人随侍卫进了霍尔格穆的大帅营帐。
第二天,霍尔格穆派人找到叶尔羌十几个妇女,他走到一个身材矮胖,头发灰白的回部大妈身边道:“大娘,阿里和卓和叛军首领在哪里,说了,我就放了你们。”霍尔格穆站在伊尔贝大娘跟前,看了一眼大娘身后的十几个妇女。
“不知道,你们那么多人都抓不到阿里和卓,我一个老婆子怎么会知道呢?”伊尔贝大娘避开霍尔格穆的目光道。
霍尔格穆听出大娘话中的讥讽,恨的牙齿发痒,抓不着阿里那个杂种,我还治不了你一个死老婆子,他神色一变,狞笑着说:“老东西,有人亲眼看见阿里跑进了你家。”
“是吗?我怎么没看见?你们不是都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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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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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4
“你倒推了个干净,不知道,没看见,我要让你知道,背叛大汗的下场!来人,给我剜了这老东西的眼睛,长着眼睛看不见该看的,要它何用?”一个准兵提着尖刀走上来。
“啊……”伊尔贝大娘惨痛的尖叫着,怒骂道:“你们这群魔鬼,安拉不会饶恕你们的。”
准兵手里的刀尖上扎着一只眼珠,见此情景,女人们大叫一声,转过身去,蒙住双眼。大娘左眼鲜血如泉涌般地暴突而出,溅了准兵一身。随着伊尔贝大娘的第二声尖叫,女人们吓的腿直发软,不禁哆嗦起来,脸白如纸,想叫都发不出声音了。古丽姑娘瘫倒在地上,姐妹们无力地将她扶起来,她们相互扶持,勉强站住,惊恐地望着这群恶魔。
霍尔格穆对这种震撼效果很满意。他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伊尔贝大娘,奸笑一声:“今天就到这里,你们三个留下,告诉阿里和卓,他晚出来一天,叶尔羌就得多几个人去陪你们的真主安拉,我随时恭候他。”他指着其中的三个女人冷笑道:“其余的女人带回去,弟兄们辛苦了好几个月,今晚就开个荤吧。”霍尔格穆还没说完,那一队准兵木讷的眼睛立时发亮、发绿。
老管家买买提藏在断墙后,远远地看着准兵带走了叶尔羌妇女,其中有他的侄女珠丽罕。愤怒如逃难的野兔一样在他的胸腔中乱撞,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两只手上,短粗的手指弯曲着紧紧抓住土墙,指甲深陷在土里,食指中指的指甲盖掉了,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他浑然不觉。他不能让阿里知道眼前这一切。如果阿里得知伊尔贝被那群杂种剜了双眼,他会痛不欲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义军不能没有阿里,只要他活着,就能重新组织义军,回疆就有希望。等准兵走远了,他跑过去,从地上扶起伊尔贝大娘,那三个女人从惊吓中醒来,帮买买提扶起伊尔贝大娘。
阿里和几个义军队长藏在伊尔贝大娘的地窖里,心中很焦虑。仅仅几天,昏暗的地窖里,看不清面目,阿里已经瘦了许多,眼睛深陷了下去,连续几天失眠,眼睛红肿得厉害,黑暗中如两根火苗在跳跃。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义军还有多少人活着,是不是已经藏起来,敏慧、额色伊和孩子是否安全逃走?想起女儿伊帕尔罕,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温情,慢慢地柔化心中的冷硬和仇恨,温暖渐渐驱散阴冷的血痕,甜蜜的喜悦像正在发酵的红酒,香味越来越浓,透过清凉如琥泊般的酒,是女儿那美丽的容颜,一张白莹莹、粉朴朴、鲜亮亮的俏脸,长睫毛下一双漆黑水亮的大眼睛,纯净得让人感动,小巧秀挺的鼻子下,是一张红润的小嘴,嘴角微微上翘,两个笑靥如花般展开,忽然开启,叫声“阿爸”甜柔的声音从那白玉般的牙齿间飘出。那一声阿爸,曾让阿里忘记尘世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丑恶,灵魂好像回到了最原始的太清中,安详地栖息在那片净土上……
“咣当”一声,地窖的门打开了,一方久违的阳光射进来,大家揉了揉眼睛,买买提提着饭盒进来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显得若无其事。
“买买提大叔,外面的情况如何?”有几个义军将士边吃边问。
“很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买买提头也不抬,给大家递饭。
“你的手破了?”阿里盯着买买提的手,手指新包的白沙条,被血渗红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吃饭吧,少爷”。
阿里“哦”了一声,接过饭问:“有义军的消息吗?”
听到义军两个字,买买提的心中一痛,五千义军战死,剩下五百人投降了,其余的一千人去向不明,准军死伤了七千余人。为泄恨,霍尔格穆当场杀死了二百多已经投降的义军士兵,整个山谷血流成河。更可恨的是,如果叶尔羌不交出义军首领阿里和卓,准兵就每天在叶尔羌杀死二十个投降义军。已经几十个妇女被准兵抢去糟蹋了,十七个女人不堪其辱,自杀身亡,伊尔贝大妈刚才被剜了双眼……但他不能让阿里知道这些。他眼望着别处,勉强笑了笑,说:“不知道,我这几天没出去。”
见买买提目光闪烁不定,阿里没说话,低下头去吃饭。
买买提拎起篮子快速地转身走向门口,只觉得头上猛地一痛,眼冒金星,接着就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阿里扔下棍子,把买买提轻放在地上:“老管家,阿里对不住您老了,我必须出去,所有的义军生死不明,阿里怎能独自在这里偷生?”
几个义军跟在他后面出了地窖。叶尔羌城这些日子阴云笼罩,空气中漂浮着很重的血腥味,人人自危。当天,霍尔格穆又强令大家到城门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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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云突变,血洗回部(3)
霍尔格穆清了清嗓子喊:“叶尔羌的兄弟们,大汗是天下之汗,大汗的脾气,众人皆知,逆汗者死,顺汗者昌。你们窝藏叛乱头子阿里和卓,一旦被发现,不仅自身立毙杖下,亲友也难脱大祸。识时务者为俊杰,万望大家以身家性命为重,迎福避祸。”
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不见有任何动静,他神色一变,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粗声道:“大汗知道阿里就在城内,如果你们再三违背大汗谕旨,拒绝交出阿里和卓,就不要怪我霍尔格穆不仁了,拉出来!”霍尔格穆拖长他沙哑的声音。
刽子手推出了二十名投降义军,端立城墙上。
随着霍尔格穆一声“执刑”,刀起头落,二十股鲜血同时喷溅,斜射在刽子手身上。城下回人都低下头,大人蒙住孩子的眼睛。霍尔格穆嗅着血腥味,斜视着脚下的回人。
半晌,回人仍然没有做声。想到自己这七八天的宰杀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霍尔格穆恼羞成怒,瞪圆了他那双三角眼,牙齿咬得咯嘣响,气哼哼地叫道:“好,好,我叫你们硬气!带上来!”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叫道。刽子手立刻又推出来二十个义军。
“住手——”
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惊呼道:“阿里和卓!”霍尔格穆循声望去,这是大汗要抓捕的头号人物,他心中一阵暗喜,看来我霍尔格穆升官发财的日子到了,表面仍不动声色,眼睛追随着阿里的脚步。阿里拨开人群,走上城墙,站在霍尔格穆面前,望着推上高台的义军道:“放过他们!”
“阿里和卓,别来无恙呀?老哥找你找得好苦呀,可惜可惜,这二十位义军白白送了性命!”霍尔格穆轻摇着头,脸色一沉,对站在身后的侍卫说:“伺候好阿里和卓。”
几个准兵给阿里和卓带上了手铐、脚镣,连夜押往伊犁。
到伊犁后,准兵用黑布蒙上他的眼,七转八拐地转了半天。蒙眼的纱布取下后,阿里和卓看到这是一间地牢。借着火光,他环顾四周,虽然潮湿些,但没有潮虫骚扰,老鼠是不会在这样潮湿的地方栖身的,准兵举着火把出去后,地牢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
准兵走后,阿里沿着墙坐下。他合上双眼,思绪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他二十一岁,风华正茂,他骑着马悠闲地在草原上漫走,白色的羊群像天上落下的一片片云,散落在墨绿色的青草地上,翠绿的酥油草嫩生生地在微风中招摇,浅紫色的苜蓿花正开得茂盛,几只白色的蝴蝶在不远处翩翩飞翔。阿里触景生情,他跳下马,收起马鞭,取出心爱的冬不拉,放声弹唱起来,音域宽广浑厚,高亢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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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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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是回疆有名的游吟诗人。他天资聪颖,思维敏捷。熟知几百首民歌,常能即兴作诗。
那天,他唱第二曲时,忽然一个甜润的女声从远处传来,他仔细一听,歌词和他唱的相应和,雅致整齐,声情并茂。阿里非常高兴,就和她对唱起来。不想对方和唱自如。他刚唱完上句,对方就接了下句。对唱了几首后,美妙的歌声如同磁石,吸引着阿里的心。他很想见这位对歌的女子,一边对唱,一边翻身上马,寻着歌声方向,催马疾驰,他看到一个身穿紫色回服的年轻女子,手牵着马在草原上漫步。他勒住马小心地唱了一句,那紫衣女子仰起头,熟悉的歌声从她红润的唇间飘出来。
果然是她,阿里仔细看去,“好美!”他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心里一动,温暖从他心底升起,慢慢扩散至全身,凝聚升温。他的心被煮沸了,咕咚咚地向上跳,幸福的痛苦在折磨着他,从没有过的兴奋冲击着他,心在燃烧,脸在发烫。阿里两眼发亮,双腿一夹,马就飞了过去,在紫衣女子十步外猛停了下来。
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紫衣女子一张俏脸绯红,像一大簇正在盛开的石榴花。一双雪白圆润的小手局促地纽绞着。视线慢慢变得清晰,阿里在一双瞪大的青白眼里看见了自己,一个壮硕的女人横插在他和紫衣姑娘中间,整个人饱满得像秋天成熟的巴木丹果。
壮妇怒道:“小伙子,有你这样看一个姑娘的吗?”
阿里自知失礼,连忙道歉。她就是敏慧的奶妈密丽罕。敏慧母亲去世早,密丽罕一手带大密丽罕,虽然那一天她很凶,但后来他到敏慧家去求亲,在众多的求亲人中脱颖而出,以至后来和敏慧成亲,多亏密丽罕暗中相助,说服敏慧的父亲。敏慧出嫁,她跟了过来。这些年没少受苦,照顾图尔都,像一个男人一样操劳家务。回疆大旱时,她想尽办法给家里弄吃的,自己一天几乎不吃什么,大旱过后,她那样壮实的一个人瘦得骨头都清楚可见。伊帕尔罕出生时,她又帮着敏慧照顾伊帕尔罕,大旱刚开始时,他和敏慧拿出粮食,陆续分给穷人。大旱持续三年,存粮也吃完了,最艰难时家里几乎吃了上顿没下顿,与叶尔羌的普通回人没有什么区别。不知她们现在怎样?安拉保佑,让额色伊带着他们远离叶尔羌,逃出准汗的魔掌。想到敏慧和一对儿女,他心里如同春阳照耀般灿烂温暖。
躲在梭林中的额色伊,不时地派人出去打探哥哥的消息,派去的人在山谷中没有发现阿里和卓的尸首,大家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只要阿里和卓还活着,义军就有重新崛起的可能。敏慧右手按住胸口,“安拉保佑,阿里可能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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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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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5
3.父母惨死,避祸伊犁
几天后,阿里和卓被抓的消息传遍了叶尔羌,阿里将被押往伊犁。义军听到这个消息,都难过地低下了头,又把目光投向额色伊。额色伊心情沉重,此时绝不能轻举妄动,二百义军要和霍尔格穆的两万大军较量,实在冒险。
敏慧不顾额色伊等人的劝说,坚决要求随众人同去。额色伊和几位义军首领悄悄地赶往伊犁,李慕清提议不如大家一起去伊犁,叶尔羌风声太紧,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于是,额色伊一行扮成商人,前往伊犁。
六位义军一去不返,天已经亮了,额色伊心急如焚,来回在屋里踱步,不知他们得手没有。第二天上午,经过李慕清精心化装的阿都色买提伯克连夜潜匿伊犁城内,探听消息。他故做轻松地行走在街上,观看两边店铺的货物,转身拐进一家饭馆,坐在东墙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上,把茶碗扣下。
店小二回到柜台,拿上他的长抹布,搭在肩上,即刻提着茶壶走过来,习惯性地喊一声“茶来了!”身体挡住桌子,趁抹桌子时,飞快地塞给他一个纸团,倒了一杯茶,“客官慢用。”阿都色买提伯克不着声色地把纸团藏到袖兜里。看着他藏好,店小二才转身走了。他悠闲地喝茶,放下钱走了出去,若无其事地继续逛街,傍晚时才进人家门。他将门关上,快步走进密室里,把纸条递给玛木特和卓。
玛木特和卓打开纸条,见上面写道:“消息为假,误中埋伏,六壮士未死即捕,后日执刑,速想对策!”玛木特和卓心中大骇,“执刑”两字下面仅画一团火,纸条未署名,下角画一马头,这是打人汗宫中的那位神秘的大伯克之密令。
大家立刻明白,阿里和卓要被执行火刑,就在后日!大家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也没说话,坐在一边的敏慧夫人看着大家的脸色,走过来,接过纸条,仔细地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握着纸条的手在颤抖,地在转。屋顶在旋,周围的人左右摇晃,变得模糊,头晕目眩,眼前发黑。额色伊看见嫂子虚弱得似乎要摔倒,接过纸条,扶住了她:“嫂子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救出大哥,义军不能没有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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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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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5
敏慧强力支撑住自己,用仅存的意志力告诫自己:决不能倒下!过了一会儿,她稍微清醒了些,强压悲痛,尽量平静地说:“这是天意,准汗是一定要杀死阿里、消灭义军的,阿里能活到现在,正是准汗等着义军去自投罗网,恳请各位不要再作无谓的牺牲了,大家的情义我敏慧心领了,保持实力,日后重新组织义军,尽逐准兵,这是对阿里最好的告慰,额色伊,让大家去休息吧,这些天辛苦大家了,我去看看图尔都。”
敏慧刚走到院子里,就栽倒了。陪着图尔都练剑的李慕清立刻把敏慧背回密室。
伊帕尔罕一直握着母亲冰凉的手,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轻声地呼唤着,密丽罕熬好药,亲手给敏慧喂药。药水喂不进去,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阿慧,吃点吧……”密丽罕心疼地老泪纵横,试了几次她都不张口。
李慕清挥挥手,密丽罕带伊帕尔罕出去,等她们走远之后,他让茂密和额色伊扶敏慧坐起来,他退后一步,朝敏慧一拜:“夫人,得罪了!”叉开双手,用力伸合几下,以极快的速度打了敏慧两个耳光。
敏慧“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暗红色的。半晌,她才偏过头,咬紧嘴唇,眼里终于现出悲痛的光彩,长长的睫毛阻挡不住滂沱而下的眼泪。听到敏慧低声饮泣,大家才松了口气。密丽罕带着伊帕尔罕进来了,敏慧挣扎着坐起,抱紧伊帕尔罕。
阿里行刑的那天,李慕清给额色伊和几个义军精心易容,赶赴法场。密丽罕照顾敏慧,留下几个义军守在门外,临行前叮嘱他们一定不要让敏慧去法场。李慕清带伊帕尔罕去别的屋里。
在伊犁,霍尔格穆带领十几个侍卫走进地牢,狱吏见大帅手拿大汗令牌,忙打开阿里和卓的牢门。霍尔格穆见阿里靠在墙角,睡得正香,冷笑一声,示意侍卫叫醒他。狱吏走上前,摇着阿里的肩说:“和卓大人,起来吧!”
“和卓大人,你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吧,美梦一个接着一个做。”霍尔格穆狞笑着说:“奉大汗谕旨,请和卓大人去汗宫议事。请吧,威震回疆的阿里和卓!”霍尔格穆黄褐色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阿里不知道他在地牢里呆了多长时间,他记得自己一直在睡。在准汗的地牢里,竟是他这些年来睡得最香的日子。阿里起身,四肢有些麻木,准兵给他戴上铁镣,蒙上眼睛。
准兵押着阿里七拐八转地出了地牢,塞入马车里,凭知觉阿里知道进入一个帐篷。蒙眼的黑布解开了,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被带进汗宫。准汗端坐在前方的虎皮椅上,大臣站在两旁,一个个低头屏息。
他举目观看准汗的色格勒(即蒙古包),虽然蒙古准噶尔部男女老幼都住此包,但其大小优劣则依贵贱贫富而有很大差别。准汗住的大包,就是汗宫。汗宫形式如同覆釜,周长四十余丈,墙是用柳条贯串以牛皮或麻绳编织而成,名叫特勒木,高约两丈。地上铺的是大红盘金羊绒地毯,四壁用色彩鲜艳的壁布包裹,正面挂着不同图案的挂毯,西面墙上悬着狼豹之皮,东面墙上挂着两架雄鹿大角,十几根长长的野鸡翎毛斜插在墙上的剑筒里,发出蓝幽幽的绿光。南面开一个大窗,半启半开。窗外黄沙轻扬,落霞满天,偶而传来阵阵马叫。窗下左边,陈列了准汗历次战争所获的战利品,包括其他部落之王汗的冠服兵器旗纛金银玉器等珍贵物品,右边则安置了大汗喜爱的兵器,主要是八十斤重的巨斧、劲弓、大箭、宝刀和佩剑,整个宫殿奢华之中充斥着惨人的寒气。
大汗噶尔丹策零端坐宝座之上,看见阿里和卓被押进来,阴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朗声说:“阿里和卓,别来无恙呀,你可真不好请呀,如果不是采取特别的方式,你恐怕永远不会见我吧?”
他起身从座位上走下来,吩咐卫士:“给阿里和卓松绑!”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大汗,阿里武艺高强……”
“哈哈哈!”准汗一阵大笑,“你太小觑阿里和卓了,松绑!”
侍卫解开了阿里手脚上的铁镣,退到一边。
阿里摇了摇红肿的手腕,挺直了上身,右手贴在前胸,微倾身体答道:“托大汗的洪福,至今还活着。”
“哼!”准汗用鼻子哼了声,收起了那一丝笑容,整个汗宫似乎都阴暗了许多,“阿里,我一向敬重你的人品和才干,把叶尔羌所有的事务都交由你来管理,可和卓似乎并不满意叶尔羌阿奇木伯克这个职位。为了成就自己的英名,实现自己称霸的野心,你不惜把数十万回人送上死路,竟然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回人谋反,害人害己。阿里,你罪孽深重呀!”准汗边说边轻轻摇头。
阿里心里如同浇了一筒油,怒火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知道大汗的奸诈,但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阿里定了定神,怒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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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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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5
3.父母惨死,避祸伊犁(2)
“苍天有眼,黄天后土,我阿里一片赤心孤胆,生为回疆,死亦为回疆,你以为封我为叶尔羌伯克,我就会听你驱使,助纣为虐!真主安拉在上,我阿里一心为回人,如有半点狼子野心的杂念,甘受天下最毒的刑罚!倒是你准噶尔汗世代暴虐无道,霸我疆土,占我草原,蹂躏回部,鱼肉回民,横征暴敛,奸污妇女,侮辱圣教,又害我教主,大杀和卓、伯克及无辜回人,回疆人人对你恨之入骨,准汗你必遭报应!我回人实在是忍无可忍,为脱离苦海,组织义军,诛杀准兵,不幸误中埋伏,兵败叶尔羌。你凶残成性,为了抓到我,竟对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妇女大开杀戒,是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吗?我阿里死不足惜,一定有人继我之后,再次组织义军,直到把你们彻底地驱逐出回疆!”阿里缓了缓口气说:“叶尔羌的阿奇木伯克已经是叶尔羌最大的官了,大汗怎么说它小呢?用它收买我的灵魂,买我的良心,收买我整个回疆百万回人的自由,不知是大汗自大还是愚蠢?”
阿里痛快淋漓地骂完了,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已经告诉额色伊速派专使前往大清,恳请大清皇帝出兵,剿灭准汗,拯救回人。
准汗噶尔丹策零气得脸色发青,强按住心中的怒火,“好一个回疆的英雄,我索性就让你把英雄做到底。”遂谕令部下,三天后处死阿里,先用马拖一个时辰,后天午后三刻公开执行!走到阿里身边,恶狠狠地:“阿里和卓你就在火里见你的真主吧!”转过身向传令官,传我的圣谕,回疆各级官员都必须来观看他们的大英雄阿里和卓受刑。”他盯了阿里一眼,“带下去!”
站在两旁的大臣听到焚刑,心惊肉跳,脸早白了,拖刑已经是草原上的重刑了,给阿里和卓在拖刑之后还要用焚刑!众大臣惊惧,不约而同地看着阿里和卓。
阿里微笑着伸出两只手,侍卫给阿里和卓重新带上铁镣,押到地牢里去了。
行刑那天,回疆所有的和卓伯克都赶到了伊犁,几万回人也从四面八方涌来。李慕清抱着伊帕尔罕隐藏在高处,有茂密的青松叶掩住自己的身体。他不能带伊帕尔罕去刑场,即使化装也不行,小伊帕尔罕身有异香,即使几丈外的人都能闻到,这回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眼下风声正紧,准兵正在到处搜捕阿里的子女,他不能冒这个险,可伊帕尔罕梦中一直在喊父亲,他答应带伊帕尔罕去找他的父亲。当天,伊帕尔罕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他挡也挡不住,她似乎知道父亲今天受刑。李慕清想了想,让她见父亲最后一面也好。李慕清一生不常许诺,一旦许诺,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实现,因此就带她来了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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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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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6
阿里入狱的这段日子,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营救,无奈准兵看守太紧,准汗又调了蒙古几个顶尖高手守卫,额色伊派去的几个义军弟兄不是惨死就是被捕,如今他们和阿里和卓一并绑在木桩上,身下架起了木材。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干硬的血浆染得衣服失去了本色,绑在第三个木桩上的壮士断了一条腿,那条断腿连着掉片的衣服,血肉模糊。李慕清右手抱紧伊帕尔罕,左手蒙住他的眼睛,他不想伊帕尔罕过早地看见人间的残暴、血腥,他不想让一个美丽的女孩心中过早地埋下仇恨。
半个时辰过后,准兵点燃了壮士脚底的干松枝,火声呼呼上窜,其间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浓烟烈火飞快地升腾,烟炎涨天。刑场上围观的人们低下头,抬头观看的女人脸色苍白,有几个妇女承受不住,立刻晕倒在地。化了装的额色伊和卓混在人群中,两个强壮义军架着他的胳膊,愤怒使得他的脸扭曲变形,两只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木桩上的兄长,李慕清看得出额色伊和卓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牙齿咬破了下唇。
额色伊站在人群中,绝望地看着哥哥,那是他最敬爱的哥哥,眼看着他被活活烧死,而他却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无能为力。
阿里认出了他,严厉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随即目光转向别处。额色伊不再挣扎,他低下头去,是的,他不能死,图尔都,伊帕尔罕还小,哥哥把他的子女托付给了自己,我必须把他们抚养成人。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他抬起头来,“嫂子!”他心里一惊。
阿里的爱妻敏慧走了过来。连日来的担忧焦虑,敏慧消瘦了许多,白色长裙显得宽大。夏风吹过,隐约显露出长裙下纤细的身躯,乌黑的长发不像平常那样整齐,凌乱的发丝拂在苍白憔悴的脸上,那双和气的大眼,依然美丽,只是眼皮有些肿胀,因为消瘦,显得更大了,焕发出众人从没有见过的神采,长长的睫毛遮都遮不住,直盯着木桩上的阿里,一步步地走过去。
阿里和卓,这个坚强的汉子,即使昨天他被马拖在后面游街,鲜血混着泥土,流下了一道道,连吭都没吭一声,如今那双深邃的眼睛泪光闪烁,紧紧地盯着爱妻敏慧。
大家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看着敏慧走上刑台,踩在着火的干松木枝上,走到绑着阿里的木桩前,站在阿里身边。红红的火焰吞没了他们的身影,所有坐着的准汗官员不知什么时候都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大火中的阿里夫妇。几乎同时,刑台下的回人都跪了下去,不管是伯克还是各地的平民、农奴都跪了下去。他们整整衣领,弹去身上的尘土,右手放在胸前,念颂起古兰经送他们的首领。几万人一起诵经,声音整齐而洪亮,回旋在刑场上空。
离坐站起来的准汗,满目惊异,看着烈火中相依的阿里和卓夫妇,他忽然转身走开,侍卫紧跟其后。火光烛天,烈焰炙热,问人间何物似情浓?天山巍巍,隔得断万里长空,挡不住的是思念的脚步;黄沙漫漫,湮没多少古国名城,淹不没心中浓浓的恋情;北风朔朔,吹得散大漠沙庄,吹不散情缘的红丝线,山高水又远;牧草青青,白云悠悠,牵着有情人相见,生不同时死同穴。
李慕清低下头,泪水滚落在伊帕尔罕油黑的头发上,一只柔软的小手附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把他的左手拉下,力不大,但是很坚决,他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伊帕尔罕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泪水,银红的火光在她清亮的眼睛里燃烧。
伊帕尔罕一眼不眨地盯着绑在木柱上的父亲,他身上的长袍失去了洁白的本色,一道道红色染污了它。他瘦的很厉害,眼睛凹下去了,脸上还有血痕,不象平日那样洁净,青黑的胡茬已经显露出来。父亲高大壮实的身体在大火中,在她的眼睛里闪耀,父亲的头发虽然凌乱,但那张脸还是那样的光亮,特别是父亲那双眼睛,虽然网着一些血丝,依然精光四射。父亲,你看见我了吗?父亲紧盯着母亲,她向大火走去,眼盯着父亲,面带微笑,那是母亲吗?背影很象,伊帕尔罕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在父亲身边停下,转过身来,是母亲,是她那位这些天发痴发狂的母亲。她看见父母的身体从火中升起,越升越高,一直升到半空中,目光投向这边,透过松树密密实实的叶子,慈爱地看着她。伊帕尔罕想叫父亲,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空中传来了母亲柔和的声音。
“伊帕尔罕,我的孩子,好好地活着,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的使命?什么使命?”她正疑惑不解。
“我们会在安拉那里等你。”父亲拥着母亲笑了,没再说话,朝她点点头,父母的身影就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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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貌冠西土,芳心暗许
十五年后,在伊犁天山脚下,几千回人在这里修筑了几个大回庄。每个回庄相距不远,都是一色的黄色土房,一院挨着一院。
在一个村庄中部,平地上扎着两个白色大帐篷,一个是医房,一个是药房。药房帐篷前晾着各种中药,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药味。帐篷里,药味更浓。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书堆前翻看药书。在他身边检药的少女极为美丽,长身玉立,曼妙多姿;十指纤纤,葱白如雪;天蓝色的回装背后,十几个长辫乌黑发亮;白皙的脸上一双明眸如同乍出的山泉,清泠泠的,神情温婉,不时地盯着手中草药出神,即而向门外望去,像盼望什么人归来。一个身材娇小的侍女在捣药,俊俏的小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极为活泛,手下捣药,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检药少女脸上转,看着检药少女神情诡秘地笑了,她轻轻地放下药槌,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声问:“小姐,是不是心上长草了,慌得很呀?”
“你瞎说什么?”检药少女声音柔和清亮,看着侍女一脸神秘兮兮的笑容,立时明白,想抬手去打她一把,手在空中又停了下来,低头继续检她的药。小侍女偷眼朝中年男子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根本没发现,还在专心地翻书。侍女担心地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去捣她的药。
蓝衣少女心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药,站起来走到帐篷口,望着远方。青草连天,没有一个人影,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回来继续检她的药,要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已经四个月了,叔叔他们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你道这中年人是谁,他就是医救回人无数的李慕清,十余年沧桑岁月在李慕清脸上刻下细密的皱纹,脸晒黑了,回疆粗砺的大风把他打造成清矍沉稳的中年人。李慕清放下书,看了检药女子一眼,“伊帕尔罕,怎么了?”
检药少女忙抬起头来,惊喊一声:“师父,你叫我?”
李慕清看着伊帕尔罕和蔼地说:“你把紫草放进红花里了。”
伊帕尔罕低头一看,紫草被她放进毫无相像之处的红花里。她的脸更红了,怎么会这样粗心,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李慕清会意地笑了,明白伊帕尔罕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他放下书,来检剩下的药。“忙了一天了,你和吉娜出去走走吧,剩下的我来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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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6
伊帕尔罕走出帐篷,吉娜也跟了出来,天格外蓝,没有一丝云。纯净得让人着迷。夏天到了,青草黑油油的,零星地点缀着些或青或白的野花。漫行在草原上,她心里空得慌,无心和侍女吉娜说话。吉娜一个人落在后面几丈远的地方,嘟着嘴也不吱声,手里拿着一根长草揪弄着。
伊帕尔罕眼睛望向远方茫茫的雪山,山顶雾蒙蒙地一片白色。那里悬崖峭壁,冰川连连,山腰黛绿色的是针叶林,底层是松树。榛子树,乔大哥和叔叔翻过这座大山,去中原已经四个月了。
八年前,额色伊叔叔带着堂兄和哥哥去塔里木盆地做生意,回家时带了一个瘦得可怕的男孩,身上的骨头随时都有可能撑破那层薄薄的皮肤。他从马背上挣扎下来,轻轻地推开扶他的密丽罕奶妈,自己摇摇晃晃地走进帐篷,经过伊帕尔罕身边时,用他那双灰白的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吓得她抓紧自己的衣服,新采的鲜花掉在地上,心怦怦乱跳。她从没有想到一个人能瘦成这样,确切地说是一个活人能瘦成那样。
后来,她从哥哥那里得知他叫乔子明,中原逃荒过来的,饿晕在沙漠里,叔叔发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给他喝了些水,他竟然活过来了。叔叔就顺便把他带了回来。
初来时,他很少说话,即使说几句大家也听不懂,后来他干脆就不说话,默默地进出,抢着干各种各样的活,牧马,挤奶,劈柴,收帐篷,所有能看得见的杂活他都去干。伊帕尔罕常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拼命地干活。汗水顺着他黑瘦的脸淌下,一串串滴在地下,落在伊帕尔罕心上。第二年初夏,哥哥和叔叔跟义军去操练了,乔子明从外村拉了一车木材,浑身是汗,粗破的葛衣汗湿了,紧贴在身上。伊帕尔罕看他抱起木柴,一捆捆堆在墙外,甩了一把汗再干。伊帕尔罕递上自己的手绢,心咚咚地乱跳,他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伊帕尔罕脸上发烫,他接过手绢后,她飞也似的跑了。
以后,乔子明干活时,伊帕尔罕如果没事,就过去帮他,顺便教他说回语。
密丽罕奶妈看见了,高兴地对额色伊叔叔说:“伊帕尔罕很像一个小夫子,乔子明的回语说得越来越好了。”
叔叔也高兴地点点头道:“大家都比较忙,伊帕尔罕以后就教乔子明回语吧!”有了叔叔的允许,她心里就踏实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乔子明牧马时,她也跟着去,草儿茂盛,就和现在一样,绿得油酥酥、青茵茵的。
师傅教他武功,他拼命练剑,虽然每次对打,他和哥哥都是平手,但她知道,他的剑法绝对在哥哥之上。六年过去了,他长高,长壮,黑瘦的脸散开后,俊朗而骨质分明,声音也变得浑厚有力,唯一没变的是他依然沉默孤独的性格,不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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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7
4.貌冠西土,芳心暗许(2)
一次,乔大哥刻了一个胡桃木栩栩如生的小鸟,送给她,她高兴地大叫。额色伊叔叔从旁边经过,看了他们一眼。晚上婶娘告诉她:乔大哥的回语已经说得很好,女孩子大了,应该学一些针线活了。从此她除了去师傅那里学医术外,就被婶娘和密丽罕奶妈关在屋里,学刺绣。想想也好,学会了,好给乔大哥做件衣服。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即使一起学剑,乔大哥也站得远远的练剑,似乎有意回避她。那一段日子,她很伤心,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做好的衣服也不方便送给他。天气凉了,他还穿着单衣,她看着心疼。还是吉娜这鬼丫头机灵,托哥哥图尔都把衣服送给了乔大哥。下第一场雪时,他终于穿上了她做的衣服,她心里才松了口气,不时和吉娜一起去给他送一些干果,奶酪。那年伊帕尔罕生日时,乔大哥送给她一条火红的狐狸围巾。她围上后,大家都称赞漂亮,连见多识广的额色伊叔叔都称赞那是他生平见到最好的狐狸皮。她去给乔大哥送奶茶,他虽然没有说好,却怔在那里看了她半天,才低下头去。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使和很熟的人在一起,话也不多。
乔子明随额色伊去中原前,李穆清将他的杜宇剑送给乔子明。伊帕尔罕又连夜给乔子明绣了一个淡青色的荷包,剪下一小撮头发,装进去,握着荷包跪在安拉像前,祈祷到天明,希望这个护身符能保佑乔大哥一路平安,此行万事皆顺。天没有大亮,她去乔子明屋里,乔子明早醒了,正在收拾东西,看见她进来,站了起来。她把衣服递给乔子明,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在乔子明眼前,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想起那天的情景,伊帕尔罕就面红耳赤,心怦怦跳。此次乔大哥去中原,路途遥远,辗转五千多里,走出绿洲,穿过草原,跨越沙漠,驼马还得走一个月才能到京师,不知大皇帝能否应允出兵,京师之地,卧虎藏龙,祸福难料,伊帕尔罕心中不免酸楚。
太阳落山了,红红的夕阳照在山谷青草上,照在两个少女的身上,天地变成温暖的玫瑰色。伊帕尔罕望着天边轻叹一声,看来今天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伊帕尔罕走后,李慕清快速地把剩余的药检完,收拾了屋子。六年前,他收图尔都、伊帕尔罕、乔子明三人为徒,教图尔都和乔子明武功,却让伊帕尔罕学习医术。李慕清不喜欢女人拿剑,更不喜欢女人纤纤玉手粘满鲜血,那是对神灵的一种亵渎。在他心中,女人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灵物,是让世界归于和谐、平静,而不是给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增加一份混乱。男人天生是握剑的,是用剑去征服异类,平息纷争。他对图尔都和乔子明两人很严厉,但图尔都是好友阿里唯一的儿子,李慕清对他的疼爱也更多一些。除了正常的教导外,他对突然闯入的乔子明却很少过问,慢慢地他发现乔子明的天分很高,教过的招式他学得极快,且能灵活运用,这使他在惊奇之余倍感欣慰。但乔子明练起剑来那种拼命的势头令他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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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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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7
一天,李慕清深夜醒来,睡不着,索性穿衣起来,走出帐篷。月明星稀,夜凉如水,二十年没有回家了,不知家中境况如何,老父还在吗?二十年前,他在家乡犯事,差点气死老父,蒙师傅相救,流落他乡,自此后有家不能归。他也没有脸回去,他是李家不肖的子孙。
李慕清虽出身医药世家,却从小体弱多病,较同龄孩子瘦小很多。其父希望他长的壮实些,就送他去当地的武馆习武,闲时在药铺当差。有一次父亲出诊,有一个瘦老人来药铺抓药,边走边咳嗽,话还没有说完,就咳嗽的直不起腰来了。他走出柜台,给老人倒了一杯热茶,按照药单给老人抓完药,包好扎成一串,递给老人。老人费了很大劲儿才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这离药费差的远呢。时值深秋,凉气已有些刺骨,老人只穿一件单衣,身体微微颤抖。李慕清见状没有收老人钱,转身回到柜台,取出几两银子,放在老人手心里,合拢了老人枯瘦的手。老人点点头,提着药走了。
二十天之后,他从武馆回家,经过路边的大槐树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声音洪亮,底气浑厚。他回头一看,是一个老人,他正奇怪这老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老人走到他跟前笑咪咪地看着他,半天他才认出那老人正是那个买药的老人。不同的是,今天他面色红润,稀疏的胡须柔软而有韧劲,一身干净合身的黑色夹长袍,凭直觉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寻常的老人。他抬起眼睛,平视老人如剑的目光。老人朝他满意地点点头。那一天他拜老人为师,跟老人学剑。后来才知师父是名满江湖的剑侠风逍遥。师父秘密地教了他五年剑法后,给了他一本剑谱。从此再没露面,他一面随父习医,一面练剑,少年的李慕清不喜欢终生从医。迫于祖训,不得不秉承家业,加上老父的严厉敦促,从小耳濡目染,天分很高的李慕清竟在无意间成了扬州城的名医,医术超过父亲。他的父亲早想把家业交给他,却不了解儿子那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沸腾的心。的确,他的性格之中游侠成分很重,一直想离开小小的扬州城,浪迹江湖。
后来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了当地一个霸男占女的衙役。父亲为保护家人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为避县衙的追捕下,他被迫远走他乡。
时间过的多快,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阿里和卓的一双儿女都已长大成人,特别是伊帕尔罕美丽聪慧,比她的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继承了阿里兄和嫂夫人的优点。图尔都虽然勇敢直追其父,但年轻人有些心浮气躁,缺乏阿里和卓的沉稳睿智。图尔都身为和卓,总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练功的时间相对少些,倒是乔子明这孩子才不外显,勤奋刻苦。
这次,他们俩人远赴中原,向大清朝请兵。事关叶尔羌几十万回众的祸福,不知事情办得如何。想到此,李慕清倒担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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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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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7
5.准部内讧,乾隆出兵
乾隆十年,噶尔丹策零病人膏肓,准部的灾难并没有因为噶尔丹策零残暴统治的结束而有丝毫改观。他的次子策妄多尔济木扎勒即位。比起他的父亲,他更加狂妄自大,又残暴嗜杀,终日以屠狗为戏。他任意地处死无辜的台吉和宰桑、大臣,手段极其凶狠残暴。听说一个叫纳庆的大臣冒犯了他,被投入木牢,将自己驯养的黑鹰放进去叼纳庆,纳庆的胸口被抓得鲜血淋漓。在和黑鹰扑打之中,他扭折了黑鹰的一只爪子。策妄多尔济木扎勒大怒,放出了木笼里的数条俄罗斯猎狗,几条半人高的黑色猎狗一哄而上,活活地咬死了纳庆。
对辅佐自己的大臣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受他奴役的回疆人,新准汗敲骨吸髓般的剥削让回人忍无可忍。每年的赋银又加了二成,随时加派兵丁徭役更是家常便饭。不久,靠杀人立威的新汗招致一片反对,很快便大权旁落,他想囚禁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喇嘛大尔扎,而喇嘛大尔扎将计就计,反将他抓获,杀死他后,自己即汗位。但喇嘛大尔扎的庶出身份很难被蒙古贵族接受,反抗他的贵族也不少。
回部另一大台吉大瓦齐出身高贵,许多大臣和将军依附于他。担心危及自己的汗位,喇嘛大尔扎处心积虑,一心想除掉他。这一年三月末,他们最终开战,大瓦齐联合吉辉特部贵族阿睦尔萨那,共同对付喇嘛大尔扎。最终喇嘛大尔扎兵败被擒获,流放荒野。大瓦齐和阿睦尔萨那夺取汗位后,其他大臣将军不服,各自为党营私,伺机反击。准噶尔内部瓦崩离析,纷争不断。
准部的内讧,战争大部分在回疆举行,回疆人民饱受战乱之苦。准噶尔汗国内部大乱,正是反准的好时机,但义军势单力薄,装备简陋,没有外援很难取得胜利。义军决定派额色伊、玛木特和卓一起向天朝皇帝请兵,共同抗准。
额色伊一行前往中原,需要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们决定在义军将领中选拔几个勇士。
李慕清提议乔子明参加选拔,额色伊、玛木特和卓和义军其他首领有些为难,参加回疆勇士的角逐的都是回部贵族青年,让一个和卓家挑粪割草,喂马挤奶,放马牧羊的汉族奴仆来参赛,其他人肯定很难接受。果然听说跟一个奴仆同台参赛,当时就有几个回疆贵族公子不参加了。因为是李慕清的弟子,李慕清有恩于回部,众和卓才勉强答应。
当时乔子明正在给别的选手牵马,李慕清过去说明情况,拍拍乔子明的肩,说:“你出头的日子到了,上场吧!”乔子明眼含热泪,朝李慕清鞠了一躬。
乔子明穿上戎装,骑一匹高大的枣红马绕赛马场一周,雄姿勃发,英气逼人,这就是平日喂马挑粪的乔子明?大家十分惊异,霍集斯对额色伊说:“或许这小伙子还真有些底子。”
额色伊此时也不能确定,多年来他相人无数,一看乔子明的身形就知道,假以时日,他必定是一员大将,平时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呢?看来还是李先生睿智,发现了他的才华。暂且看看他的表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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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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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8
赛马中,乔子明果然不负李慕清的推荐,他在赛马、射箭、剑术等十八项比赛中,以绝对优势夺得第一名,特别是赛马刁羊,乔子明以娴熟漂亮的马上技术抢得了羊头,有几个贵公子不服,又加了一场,乔子明最终赢了那些挑战的回疆贵族。这让所有的回人目瞪口呆,伊帕尔罕高兴得泪流满面。额色伊和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八年前我带回来、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乔子明,这个整天不声不响的年轻人竟如此厉害,李慕清知道他的才华,看来我对自己身边的人缺乏了解。
霍集斯和卓说:“额色伊,你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呀,一个普通的仆人都能有如此本事,更何况常年训练的义军呢?我看随行护卫就是他了,你以为如何?”
额色伊尴尬地随口答应了。
图尔都甚感诧异,乔子明何以这样厉害,他是师傅推荐,师傅一定很有把握他赢才让他上的,他什么时候练成这样一身功夫?平日图尔都对乔子明很好,许多事都想着他,有好吃的也分给他,但那是一种上对下的关怀,最为回部贵族和阿里和卓的儿子,他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的,原以为这次去中原的护卫能是他,自己却输的很惨。他低着头走过去向乔子明祝贺。
乔子明脸色通红,他既高兴又尴尬,觉得有些对不起图尔都。李慕清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乔子明道:“抬起你的头来,凭本事赢,你赢得光彩,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心想:该告诉他,今生他注定会有一番作为,他已经完成了储备,应该开始自己的使命了。乔子明将来能怎样,他也说不清楚,上天给了他这个天分,按常理,他该在这世上有所作为。
临行前那天早晨,乔子明刚收拾东西,伊帕尔罕进来,放下衣服,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乔子明。乔子明接过荷包,还有余温,上面绣着一弯新月,环拥一颗晶亮的小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伊帕尔罕,这是上天给他的女人,给他新的生命。整整二十五年,孤寂屈辱的二十五年,上天送给他一个心爱的女人。伊帕尔罕的泪水濡湿他的肩头。滴热了他的心。他把她抱得更紧,他要真切地感觉到她,生怕这一切是梦,稍纵即逝的梦。他低下头,颤抖的唇轻触她光滑的额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她是清晨一朵带露的百合,他怕他的粗糙弄伤她。
伊帕尔罕抬起头,乔子明顺着脸,吻住她甜润的红唇。两颗相恋已久的心终于冲破隔阂,感受到彼此的跳动,爱意萦绕。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所有,哪想到帐外一个人影很快闪了一下。
十天之后,乔子明作为护卫队长,带着他亲自挑选的二十名义军,护卫着额色伊和卓。玛木特和卓前往中原,向大清乾隆帝请兵平准。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装扮成商人模样。
经过三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额色伊一行终于来到繁华的京都,落脚在一家客栈。他们很快打听到,现在朝中第一大臣是已故孝贤皇后的弟弟大学士傅恒。额色伊一行辗转来到傅恒的府第。傅恒出身满清名门世家,姐姐富察氏皇后美丽端庄,贤淑明理,深得乾隆皇帝宠爱。傅恒聪明睿智,饱读诗书,又精通经世致用之道,加上国舅爷的身份,很快官至宰相。虽然年轻得志,但因其为人厚道,做事勤谨,举荐人才公正无私,很得同僚和乾隆的喜欢。后来的留名清史的刘墉、纪晓岚、李侍尧、阿桂等名臣就是他举荐给乾隆的。后来孝贤皇因丧子痛悲伤去世,乾隆将他对爱妻的缅怀追加在傅恒身上,经常召见畅谈,同席用餐。一时间,傅恒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傅恒下朝后回到府邸,听说是回部和卓求见,他敏锐地觉察到事关重大,立刻在议事厅接见额色伊一行。语言不通,还好有乔子明做翻译,额色伊请求傅恒向皇上引见,额色伊没有明说,但睿智的傅恒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快马奏报皇上,随后安排额色伊一行住在自己家中。
此时的乾隆正陪伴太后在承德避暑山庄消夏,接到傅恒的奏报后,乾隆若有所思:自从准噶尔汗侵占回疆之后,回部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使者来中原了。额色伊、玛木特和卓来此,既不是投诚,又不是贸易,难道别有隐情?他下旨给海兰察,让他带额色伊来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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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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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8
5.准部内讧,乾隆出兵(2)
两天后,乔子明陪同额色伊、玛木特和卓来到热河行宫,在二等侍卫海兰察的带引下,走进行宫校场。乾隆正在射箭,见额色伊一行过来,他把弓递给侍卫。额色伊三人行跪拜礼。
礼毕,额色伊站起来,抬眼去看威震四方的天朝皇帝,只见他高大威猛,气宇轩昂,身穿一副戎装,一根大辫子结实地垂在脑后,尽显英武豪气。脸上更是棱角分明,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双目炯炯,平和时尽显睿智之光,定睛时自有一股威严凌厉之气。额色伊、玛木特不由的感叹,此乃真天子也!
乾隆询问了回疆的一些情况,以及回人的生活饮食状况,额色伊感到自己回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乔子明站在一旁,已有大半天了,两位和卓还不谈请兵平准的大事,莫不是两位和卓不好出口,机会难得,错过了可就不好再见皇上了。他当机立断,单膝跪地,用汉语说:“皇上,两位和卓大人有要事相禀,请皇上恩准!”
额色伊、玛木特猛然清醒,玛木特从怀里掏出折子呈给乾隆。
乾隆接过折子,对跪在地上的乔子明说:“壮士请起来说话!”他刚才没注意这个人,等乔子明站起来时乾隆心中不禁一惊,此人面容俊朗,目光暗藏锋芒,能护送两个和卓进京,武功定会不弱。乾隆还没看折子,便问道:“壮士可否告知朕大名?”
“草民乔子明!”
“山西人?口音有些像。”
“是的,二十年前住在山西大同。”
“哦,练过武功?”
“会一点儿。”
“能射箭吗?”
“可以!”
乾隆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递给乔子明。“乔壮士,请!”
乔子明双手接过弓,抽出一支箭,多好的一张弓!不能辜负了它!乔子明深吸了一口气,紧握了一下拳头,扎下马步,慢慢地拉开,涨满。
乾隆定睛注视乔子明,弓已经涨满到最大,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嗖”一声,箭直飞出去,众人的眼睛追寻箭羽,一声闷响,箭扎进红色靶心。
“好!”群臣轻叫一声,额色伊松了一口气,玛木特额头上滚下汗珠,他才伸袖擦去。乾隆走过去,箭头已入木三寸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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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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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高兴地说:“好箭法!乔壮士不愧为回疆的勇士!这张弓跟随朕多年,就赐于你了!”
虽然正值炎夏,但行宫校场绿树浓荫,天气并不热,不时还吹来一阵清爽的夏风。乾隆兴致很高,“海兰察,你陪乔壮士过几招!”乾隆对身旁的贴身侍卫海兰察道。
海兰察对乔子明一拱手,“请赐教!”当即脱去外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额色伊和玛木特看海兰察身板便知武功不弱,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乔子明没有退路,这次他只能输,还要输得恰到好处。皇上睿智英明,一双亮眼不是那么好遮掩的。
乔子明和海兰察对面站在校场上拉开架势。海兰察的确非同寻常,他是乾隆亲自从几万人里挑选的侍卫,两个人空拳打起来。一交手,两人都吃了一惊,都感到碰上了对手,两人年龄相当,乔子明比海兰察大一岁。拳脚不是乔子明的长项,但他力大,出手慢而沉,随时可能变化。海兰察出手快速灵活,拳法多变,三百多回合之后,乔子明卖了个破绽,海兰察跟上来一拳,乔子明输给了海兰察。
乾隆很满意,没有看出破绽,“乔壮士使什么兵器?”
“剑!”剑字一出口,乔子明就后悔了,却已经来不及了。乾隆大声说:“拿两把剑来!”
侍卫拿来了两把上好的青锋剑。另一侍卫格勒沁站出来道:“乔壮士先请。”
“大人先请!”乔子明还礼
格勒沁咧嘴一笑,“贵客优先!”
乔子明不再推辞,随手取了一把剑,抽出来,剑光耀眼,剑不错,但比起师傅的剑还是差了些。他慢慢地走过去,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一交手,乔子明知道,对方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使出七分力量。乔子明得李慕清亲传,剑术已达很高境界,明显胜过格勒沁,双方你来我往二百个回合,仍不分胜负,乔子明使出一招“秋空山明”,剑尖直指格勒沁的胸口,格勒沁的剑则架在了乔子明的脖子上。
傅恒回明皇上,两人平手。乾隆何等聪明、精细,乔子明剑术精奇,略胜过格勒沁,乔子明的剑已经触到格勒沁的衣服,又向后抽离二寸,这一点绝没有逃过乾隆的眼睛,这种手法只能骗得了外人罢了。乾隆心想这个汉人年纪轻轻,身怀绝技,但他使的多为平常招数,每一套剑法中都有厉害招数,他只用了其中的一招,就和格勒沁打了个平手,倘若都用上,恐怕,两个格勒沁都不是他的对手。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很聪明,这样的人倘若不能为我所用,再好不过,一旦投靠他人,对朝廷大为不利,但愿他将来不是敌人。
乾隆笑着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三位将来都是大清的栋梁之材。乔壮士、海兰察、格勒沁各赏银五百两。”
三人跪地谢恩,乾隆亲自扶起乔子明,从手上退下一个戒指,套在乔子明手上,意味深长地说:“乔壮士,英雄必有用武之地!”
乔子明一怔,立刻明白,低头谢恩,“草民叩谢皇恩。”
乾隆看见乔子明内衣里挂着的淡青色荷包护身符,刺绣精细,图案别致,不知出自哪家小女子手中。乾隆会心一笑,好色为武夫小节,多情乃英雄本色。看来乔壮士已经有了心上人,他还想等乔子明在平准一战中立了军功后,把哪个郡王的千金嫁给他呢,这就得看他有没有这样的造化了!他再次扶起乔子明,大笑道:“李公公,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朕今日要款待回部使节。”
当天夜晚,乾隆在御书房看了额色伊的奏折,了解到准噶尔部大乱的概要情况。
祸起萧墙,准噶尔汗国正在从内部崩溃。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是彻底解决准部问题的时候了!乾隆打开地图:准噶尔紧邻西藏,不平定准噶尔,西藏永远不会安宁;准噶尔汗国以天山南北为主,占据青藏、甘肃大部分地区,准噶尔不平,整个西北就不会稳定;加之在青海反清失败的罗卜藏丹津还潜逃在准噶尔,特别是雍正九年的和通泊之战,清军几乎全军覆没,如此奇耻大辱岂能不报!准噶尔一定要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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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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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49
准部内讧,乾隆出兵(3)
乾隆“啪”地一声合上奏折,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平定准噶尔的壮举激动着他,乾隆心中激情澎湃。他打开窗户,星空灿烂,清风徐来,乾隆心旷神怡,豪情勃发,他要完成自己的壮举。虽然是夏季,热河行宫夏木荫荫,白日干爽,夜晚清凉。夜色已深,万籁俱寂,乾隆毫无睡意,站在窗前,静享深夜的清凉。
送走玛木特没几天,乾隆回到京师,召开平准御前会议,不少大臣都反对出兵。幸亏有傅恒的支持,乾隆力排众议,极力陈述平准的重要性及可能性,终于取得了大多数文武的支持。他开始积极调遣兵马,赶运粮草,采买牲畜,加紧用兵的准备。
这时准噶尔部大首领阿睦尔萨那被大瓦齐打败后,率兵五千余名,以及部落族人共两万多人投奔清朝,乾隆大喜。十月份,塞北已是大雪纷飞的时候,乾隆顶风冒雪,亲临避暑山庄,举行隆重的庆典接见阿睦尔萨那一行,册封他为亲王,任命他为平准的北路参赞大臣,阿睦尔萨那的来归,更坚定了他出兵平准的决心。
起程回疆前,乔子明留下十两银子,其余都交给了额色伊和卓。他在附近的一家丝绸店,给伊帕尔罕买了一条天蓝色丝巾,包好放进怀里,蓝色的纱巾她围上一定好看。记得前年冬天他去天山采药,在雪地里看见一条火红色的狐狸急速窜过,好像一团火球滚过,他知道那是一条罕见的红狐。这种狐狸很狡猾,只有在冬天下雪天,而且还得雪停之后,才有可能抓住它。乔子明追了上去,跑了几十里后,却不见了红狐的踪迹,雪地上也没有红狐的脚印。他俯下身,雪地上除了兔子、狍子等留下脚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脚印,好生奇怪,这只红狐能飞?他仔细察看地上的脚印后,不禁赞叹:好狡猾的狐狸!原来红狐踩着兔子脚印跑了。乔子明在雪地上追了整整一天,最后在一棵粗壮的雪杉树洞中抓到那只红狐。
伊帕尔罕生日那天,她来到他的小帐篷中,给他端来了热腾腾的烤包子,清真羊肉,手里提着一壶奶茶。他还记得那天她穿一套白羊皮马甲,半长裙,脚穿红色靴子,脖子上围着他送的那条红狐皮,火红的狐皮衬得她细长的脖子白净漂亮,映得她的脸红扑扑。
他呆愣在那里,直到她扑哧一声笑了,才回过神来,脸上发烫,手足无措,她美得让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站在店铺里,他却不自觉地笑了。
“客官,您还需要点什么?”掌柜一脸和气。
“哦,再来三把红杨木梳子。”他挑了三把,伊帕尔罕,吉娜和密丽罕奶妈一人一把。
额色伊两个月后回到了回疆,虽然乾隆没有亲口答应出兵平准,但话里话外已经给了他暗示,额色伊哪敢怠慢,他为平准做准备,加紧操练义军,储备粮食,扩大牧群。牧马虽然不少,战马却不多,当务之急还是先采买三千峰骆驼。自从京师归来,额色伊对乔子明另眼看待,一些繁重的杂活就不让他去干了,先让他协助图尔都操练义军,银两备齐后,玛木特要去各回庄采买骆驼,额色伊让乔子明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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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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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木特和乔子明走后的几个月里,伊帕尔罕一直为救助患病的民众而四处奔波。这天,伊帕尔罕给村民看完病,骑马回家,走在路上,心事重重,不知乔大哥现在哪里?
几个月来,不断有人运送骆驼回来,伊帕尔罕从回来的义军口里陆续知道,乔大哥到了乌什、喀什噶尔、哈密、吐鲁番、阿克苏、和阗等地,每次听到乔大哥的消息,她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乔大哥终于可以出人头地,得以重用;担心的是战乱时期,准噶尔汗大瓦奇正和阿睦尔萨那交战,刀枪无眼,祸福难测,即使没有性命之忧,行程几千里,风蚀日晒,也够他受的了。回到家时,正碰上额色伊陪着霍集斯叔叔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衣着考究,伊帕尔罕和吉娜赶忙退在一旁。
“这是伊帕尔罕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跟她妈妈长得真像,那年我见她的时候还这么高!”霍集斯左手比在自己的腰间,微笑着面向伊帕尔罕说。
伊帕尔罕向霍集斯行礼问好,抬头见霍集斯身边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忙避开目光。
霍集斯察觉萨拉尔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萨拉尔的手腕道:“这是我外甥萨拉尔王子。”伊帕尔罕微笑行礼,“王子安好!”萨拉王子没有一点反映,霍集斯很尴尬,继续说:“刚回来,听说姑娘跟李先生学医,我们回疆出了个女郎中!”霍集斯说话间同时加大了手上力气。
“啊!”萨拉尔王子轻叫一声,霍集斯放开手,“萨拉尔,这是伊帕尔罕姑娘。”萨拉尔双眼发直,朝伊帕尔罕径直走了过来,口里含混地说:“你是伊帕尔罕!”
伊帕尔罕后退几步,吉娜上前一步,挡在伊帕尔罕前,张开双臂,杏眼圆睁,厉声说,“萨拉尔王子走错地方了!”
霍集斯和额色伊飞快上前拽住了萨拉尔,霍集斯啪啪地扇他两个耳光,萨拉尔才稍微清醒点。
额色伊忙拦住了霍集斯,“和卓出手重了!”刚才他还赞扬萨拉尔仪表堂堂,思维敏捷,哎,他可真算明白这句古语:“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朝伊帕尔罕使了个眼色。
伊帕尔罕朝霍集斯和卓鞠了一躬,带着吉娜快步离开。
第二天晚上,伊帕尔罕来到额色伊屋里,在坐的还有几个回部和卓伯克,伊帕尔罕一一行礼。
额色伊对伊帕尔罕说:“伊帕尔罕,萨拉尔王子你已见过。”伊帕尔罕点点头。额色伊继续说,“今日几个和卓叔叔共同作媒,为萨拉尔王子提亲,你意下如何?”
伊帕尔罕心中咯噔一下,前一段日子刚回绝了几个提亲的,霍集斯叔叔真有威望,一下子找了五位和卓伯克来为萨拉尔王子提亲,这样我就会答应吗?伊帕尔罕心中甚为生气,“叔父以为如何?”
额色伊没有料到伊帕尔罕会反问他,他自然也觉得是好事,霍集斯和卓在回疆很有威望,不论从地位,权势,辖管土地,拥有的牲口都不是其他和卓所能比的。他的外甥萨拉尔是哈萨克王的次子,人长得好,武功也不差,是难得的好男儿,如果伊帕尔罕能嫁给他,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他内心很看好这门亲事,如果伊帕尔罕能嫁给萨拉尔王子,将来回部和哈萨克就可以联合起来对抗准部,灭准的几率要大很多。
“我暂时不想嫁人!让各位伯克叔叔费心了。”伊帕尔罕红唇轻启,语气却很坚定。
“说傻话呢,女孩子大了就要嫁人的。萨拉尔虽然不是嫡长子,将来不能继承王位,但他好歹也是王子,比一般的回部贵族青年要好很多。”额色伊心中不快,低头不语。叫她来实际上就是与提亲的和卓见见面,没想到她会不答应这门亲事,这孩子一向柔顺,今天怎么了?声音这么冷淡。大家都在看他,他怎么回答呢,只好说:“叔叔希望你好!伊帕尔罕,你父母临走时把你们兄妹托付于我,女大当嫁,我自然得为你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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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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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准部内讧,乾隆出兵(4)
伊帕尔罕心凉透了,显然叔叔已经答应了,如果执意拒绝,实在有负叔叔养育之恩,但是乔大哥怎么办呢?乔大哥,乔大哥,他怎么还不回来呢?看来今天只能我来应付了,她屈膝跪了下去,“叔叔,十六年来,伊帕尔罕让您受苦了,叔叔的养育之恩伊帕尔罕没齿难忘。婚姻大事,理应叔父做主,但是准兵未驱,回疆战乱不息,双亲血仇未报,伊帕尔罕怎么能忘大义而私情呢?”想起父母惨死,伊帕尔罕悲痛难忍。如果父母在,我哪里用得着如此言辞谦卑,行事艰难?!
提起英勇的阿里和卓,几位和卓都流下眼泪,一个女子都能这样深明大义,我们这些七尺壮汉却为人做媒,实在惭愧呀,他们见状,安慰伊帕尔罕几句,起身告辞。
只有乌什伯克伊达雅不想白来一趟,回去怎么向霍集斯和卓交待,因此提议:“那就先定婚,等准兵驱除出回疆后,两人再完婚。”
伊帕尔罕对伊达雅伯克的话很生气,转向伊达雅伯克:“订婚?和卓以为几年能把准兵驱除出去?”
“这——”伊达雅伯克心中有些不快,准噶尔兵这样强大,几十年来,回兵死了多少人,也没动得了准汗的一根脚指头。几年能把准兵赶出去?天才知道。
“伊帕尔罕不想耽误王子青春,烦请伯克大人替我回绝了吧。”
伊达雅伯克讨了个没趣,尴尬地起身,赶紧告辞。
额色伊叹了口气,也紧跟着出去,他得给霍集斯和卓解释一番。
第二天,伊帕尔罕在院子里碰到了萨拉尔王子,两个人一时都怔在那里。萨拉尔面色苍白,神色极为萎靡。半年前,伊帕尔罕和吉娜去到乌什城给人看病,见过萨拉尔王子一面,那时的他豪情勃发,气宇轩昂,虽不是十分英俊,却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可是现在……帕尔罕心中甚感歉疚,她向萨拉尔屈身行礼道:“请王子见谅,并非回女对王子有何成见,您贵为哈萨克王子,富贵无人能及,草原上有多少女子想嫁给王子,实在无需回女再锦上添花;可有一个人不同,他在回疆一无所有,孤苦无依,回女这颗心早已不属于自己了,伊帕尔罕不敢求王子原谅,只求王子能忘了回女。”
萨拉尔苦笑了一下,“姑娘无须自责!是我命薄福浅,无缘获得姑娘垂青,姑娘何罪之有?”他向伊帕尔罕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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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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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0
本帖最后由 蟾宫折桂 于 2012-9-15 00: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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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公子能如此宽宏大度,倘若因为回女破坏了回部联盟驱准的大事,伊帕尔罕虽死难辞其咎!”
“姑娘多虑了,任何变故也阻挡不了回疆与哈萨克的联盟驱准。”
伊帕尔罕深为感动,俯身向萨拉尔一拜。
两个月后的一天,伊帕尔罕正在给义军士兵缝补衣服,吉娜跑过来,“小姐,快去看,乔大哥回来了,还抓了一匹野马呢。”
伊帕尔罕霍地站起来,“乔大哥他们回来了!”她扔下衣服,就往外跑。
乔子明和玛木特和卓赶着最后采买的一批三百头骆驼回来了,周围站着许多义军,大家围着骆驼问长问短。伊帕尔罕远远地看见他站在驼群中,她百感交急,心中一阵莫名的委屈,好想哭一场,眼泪直往上涌。半年来他跑遍回疆,晒黑了,也沧桑了许多,脸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乔子明回抬起头来,目光掠过人群,看见伊帕尔罕,他眼睛一红,总算见到她了。这时额色伊高兴地过来拉起乔子明的胳膊进了屋。
仆人扎木把乔子明的那匹高大的黑马牵到马厩,几十个义军追过来看,扎木趁机向大家讲起乔大哥抓获这匹离群的野马的事,并给它取名:步景驹。步景驹是什么意思,知道吗?扎木开始卖弄起来,步,就是追赶的意思;景,就是太阳,步景驹就是追赶太阳的马,咱这头马是追赶太阳的马。扎木讲得眉飞色舞,众人取笑他,“又不是你抓的马,你高兴什么?”扎木尴尬地红了脸。信誓旦旦地说哪天他也要抓一匹野马给大家看看。又惹得众人嘲弄。
伊帕尔罕忍住笑,仔细去瞧那匹马。这马高大壮实,体形俊美,比槽里其它马足足高出一头,周身乌黑发亮,颈上的棕毛短而蓬松,根根直立,不像别的马,颈上棕毛长而松软,半披散在马背上,桀骜不驯。义军战士站在远处,赞不绝口,却不敢靠近,这匹黑马性情极为凶野,当扎木说到它曾一蹄踢断了一匹马的马腿。众人后退几步,看它凶悍的样子,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大家正在看马,忽听到有人跑进院子大喊:“大清皇帝出兵准噶尔了!”
“大清皇帝出兵准噶尔了,天朝大军已经和准噶尔军队交火了!”众人奔走呼告,乔子明不仅带回了骆驼,也带回了好消息。众人兴奋得大喊大叫,涌到大场上,几个人首先跳起了舞,妇女也走进场子跳起回疆的传统舞蹈“赛乃姆”,男人拍打着手鼓,老人拉起胡琴冬不拉。
吉娜站在伊帕尔罕身旁看了心热,扭动起腰枝来,终于也忍不住跳起来,随手把伊帕尔罕也拉进了场子。“赛乃姆”这种舞蹈活泼奔放,欢快的音乐很快感染了伊帕尔罕,她甩开长裙,踩着鼓点,飞快地旋转起来。场外有人端来清水,向场子里跳舞的人淋洒,伊帕尔罕的脸上身上也落了几滴。水的清凉更激起她的跳舞兴趣,索性放开跳。伊帕尔罕的舞姿优美在回疆远近闻名,李慕清虽然不希望伊帕尔罕成为令人闻之惊骇的侠女,基本的防身武功还是教了不少,伊帕尔罕把武术柔进舞蹈,这使得她的舞蹈空灵通透,柔而有骨。大家都停下来,悄悄地退出场子,看着伊帕尔罕旋转舞动,跟着节奏打起节拍,她完全沉浸其中,身随情动,形神合一。
第二天,在校场上召开了义军誓师大会,几大回城的和卓伯克都来了,额色伊和卓领着义军集体对真主起誓:“义军士兵们,天朝皇帝出兵准噶尔,义军将协助天朝大军作战,誓把准噶尔兵赶出回疆!”
“誓把准兵赶出回疆!”义军群情激动,扼腕于校场,郑重宣誓。
宣誓完毕,霍集斯和卓宣布:“任命额色伊和卓为回疆义军大帅。”义军举起右臂,一阵欢呼。
“第一队将军茂密和卓统帅!”第一队的义军欢呼起来。
“第二队将军卡尔力和卓,第三队将军图尔都和卓统帅,第四队将军萨拉尔和卓!”念到自己队的统帅时义军都鼓掌欢呼起来。
“第五队将军乔子明!”第五队有几个义军欢呼几声,就听见自己的声音,立刻住了口,校场一片寂静。霍集斯和卓尴尬地看着乔子明。他站在“步景驹”旁,微低着头,右手攥紧了马缰绳。
校场出现难耐的沉默,第五队义军帕西木和卓出列,双手抱拳道:“和卓大人,帕西木想说句话!”
霍集斯和卓点点头。帕西木大声道:“各位和卓大人,义军是回疆圣教的希望,是真主安拉保佑的军队,一个汉人,一个不信圣教、对义军没有贡献的人,一个出身低贱的异族人,一个和卓家的奴仆,怎么能统领义军呢?虽然乔壮士曾在回疆比武大赛中一举获胜,可统领义军作战需要的是智慧,而不仅仅是勇武,请和卓大人三思而行。”
“我们请求换统帅!”第五队义军士兵大喊起来,他们绝不能容忍,几个月前还给他们牧马挤奶的乔子明今天摇身一变就要成了他们的统帅,何况平日他们没少给他脸色看,他若做了统帅,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故义军十分担心乔子明作他们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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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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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0
准部内讧,乾隆出兵(5)
霍集斯很为难,几位和卓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昨晚额色伊提议乔子明统领第五队时,几位和卓就觉得不妥,倒不是怀疑他的能力,他在义军中没有基础,难以服众,只因额色伊、玛木特两位和卓一再坚持,其他几位和卓也就答应了,今天果然遭到反对。第五队义军中帕西木和卓的地位最高,武功也不弱,既然第五队的义军这么拥护他,就让他统领第五队吧,但愿他能不负众望。几位和卓点点头。
乔子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上前一步道:“和卓大人,乔子明只是一介武夫,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从未奢想能当将军,也无意为此。为驱准大业着想,还请和卓大人另择良将统领第五队义。和卓对我恩重如山,如有差遣,乔子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额色伊和卓走过去,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打心里喜欢这个年轻人,自从一年前他在比武大赛中出人意料地夺魁后,他就对乔子明另眼看待,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快要饿死的瘦弱男孩了。一路上翻山越岭,他任劳任愿,敬心执守,成功地护送他远赴内地向大清国皇帝请兵平准;面对雄韬伟略的帝王,乔子明不但面不改色,从容应对,而且武艺不比大清皇帝两个贴身侍卫差。那时他就断定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果然这次又成功采买五千匹骆驼,还带来了清军出征平准的好消息,让他统领第五队,绝对胜任。对帕西木和卓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个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遇事急躁,急于行动,欠于思考。后来第五队和阿睦尔萨那军队作战时由于帕西木一味冒进,第五队几乎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英勇战死。这是后话此处不提。
霍集斯和卓重新宣布:“第五队统领帕西木和卓!”第五队士兵欢呼起来,几个士兵把帕西木抬起来。
黄昏时分,伊帕尔罕从外村行医回来,密丽罕奶妈悄悄地告诉她上午校场上发生的事,伊帕尔罕立刻扔下东西,跑了出去。她先去马厩,“步景驹”还在,出了马厩,直奔乔子明的小屋,乔子明蹲在他的小屋门前,正在给马鞍穿生牛皮绳,脸色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伊帕尔罕心中更难受,她蹲下去想帮他穿。乔子明用手一挡,挪开马鞍,轻声说,“就要好了,屋里有干果,在桌子上,自己去拿吧!”
伊帕尔罕起身走去,屋子很小但还整洁,几乎没什么装饰的东西,墙上除了一张硬弓外别无一物,那张弓还是去年他从中原带回来的,羊毛毡整齐地卷好堆在炕头,炕边是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一盘干果。伊帕尔罕看看屋里没什么可收拾的,掩上门走出来。
天色已沉,马鞍已经做好了,乔子明抬起头来问了句“没拿?”伊帕尔罕伸出手来,掌心一个圆圆的柿饼。
乔子明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提着马鞍径直向马厩走去。一会儿牵着“步景驹”出来了,“步景驹”背上是那个粗朴的马鞍,乔子明翻身上马,“步景驹”前蹄腾空,如箭在弦。
站在一旁的伊帕尔罕见状大声喊:“等等我!”转身就要去牵她的枣红马。
乔子明从后面抱起她,没等她反应过来,“步景驹”像一支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她感觉自己在夜空中飞,清凉的夜气在她耳边穿行,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回庄越来越远。乔子明右手拽着缰绳,左臂抱紧她。伊帕尔罕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倾听他的心跳,一个青绿的小包在他怀里荡漾,伊帕尔罕仔细一看,是她去年绣的护身符,他别在内衣里。伊帕尔罕心中一热,把头埋进他怀里,这个让她心痛不止,爱不能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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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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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景驹”一气跑上山冈,停了下来。月亮衔在山口,又圆又大,清冷的月光倾洒下来,把黑色的山脊辉映得格外清晰,照得地上白晃晃的。夜美如梦,风清似水,伊帕尔罕看着明月,倘若今生能和乔大哥在塞外守着一间小屋,晚上一起赏此明月,她宁愿下辈子在真主身边祈祷一生。但是世事难料,伊帕尔罕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心中总觉得不踏实,很怕这一切都像雨后的彩虹,虽然美丽,转瞬即逝。
乔子明转过头来。月光下,她更美了,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看到她,所有的苦痛都烟消云散,如果没有她,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继续留在这个冷酷的世上。
他永远也忘不了家乡的一场大旱。租的地不但颗粒无收,还欠了几十两银子的债。逼得急了,母亲把年仅十四岁的姐姐卖给了人贩子,还上了地租。母亲开始带着妹妹英子要饭。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母亲每次要回来的东西等他吃完,她们才吃,后来要的越来越少了。一天,母亲拉着妹妹回家,饿得发昏的英子摔倒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瘦小的妹妹被活活地饿死了。母亲怕他也饿死,家里绝了后,求叔叔乔贵带他出去逃难,那是,瘦弱疲惫的母亲已没有力气走路了。
第二天黎明,他们还没有上路,母亲就吊死在庭院桐树上——好让他和叔叔义无返顾地远走它乡。他没有哭,只觉得干热的天空发黑发暗,心底直抽冷气,口中发腥。掩埋了母亲,他和叔叔穿过嘉峪关,开始走漫长的西口。他们随着大批的逃难人群,一直向西走去,西部有大片荒芜的土地,等着人们去开垦。六十多个人,走到甘肃时,看到那一望无际令人绝望的黄土,十几个人哭道:“老天呀,你真不给我们活路吗?”他们又累又饿,屁股坐在地上,没有几个人能再站起来。
他也想歇一会儿,叔叔硬拉其了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他们又相互扶着走了一天一夜,最后已经不是走了,而是往前爬。乔贵告诫他,不能停,停下来想再迈步走就难了,就再也走不动了,永远也走不出沙漠。走过沙漠,就是回疆,就是富饶的天山,那里山青水绿,牛羊遍野,骡马成群,瓜果满树。他不能死,乔家就他一个后代,他必须活下去。他和叔叔一边往前爬行,一边相互鼓励着。就在他晕倒前,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出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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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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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1
准部内讧,乾隆出兵(6)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干裂的嘴唇上有了热乎乎、甜丝丝的湿润,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叔叔跪在他身边,双手正拽着一只鹰,撕裂的鹰翅膀下流处的鲜血正往他的嘴里滴,生的气息正慢慢地在他的体内升腾,迅速地流遍全身。他的腿动了,手指也能动了,他的胳膊弯曲了一下,想用肘撑起上半身,全身却软如无骨,没有半分力气。那红红的生命之源正一滴滴地滴入他的口中,渗入他的身体,变成力量,汇成光亮从他眼睛里散发出来。许久他才看清叔叔的脸,须发花白乱如蓬草,青黑色的嘴唇干裂开一道道口子,他能看见裂口内的粉红颤动的肉,却没有血流下,叔叔的体内已没有血可流,随着每一滴老鹰血的滴下,他的嘴唇微微地翕张,粗大的喉结左右蠕动,在寻求突破口。浑黄的眼珠在瞪大,瞪圆,鼓囊囊地像要蹦出来似的,眼里最后的浑黄的光亮消失时,乔贵向后倒去。
喝了老鹰血,身上顿时有了力气,他挣扎着坐起来,拽住叔叔一只胳膊,借力跪倒在叔叔身边,伸手蒙上叔叔的眼睛。用手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坑,把叔叔抱进去,掬起身边温热的黄沙盖在他身上,拢成一个矮矮的沙冢,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扭头继续朝前走去。
残红的夕阳铺在黄沙上,一望无际的漫漫大漠上投下他细长的身影。他倾听着自己沉闷的脚步声,努力向前走去。天黑后,灼人的炎热已散去,干爽的空气让他全身很舒服,他抬起头来,晴朗的夜空神秘得召唤着绝望的人早日归来,灿烂的星辰使出全身魅力诱惑着他,他不再看那些轻薄的群星,紧盯北极星走,叔叔说过盯着北极星一直走,就一定能走出沙漠。想起叔叔,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在他体内凝聚。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一定要走出沙漠,一定能走出沙漠!
沙漠使劲地拽着他的腿,要把他留下。他用全身的气力抬起一脚,踏下一步,沙漠就短一步。他最终看见了树,绿色的,鲜亮的绿色。山,深黛色的山,山顶是白色的,像冰凉的白雪。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头在嗡嗡作响。他喊了一声,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沙哑得发虚,满眼都是黄沙,满口都是火焰的焦味,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沙土飞上了天,黄沙在变黑,蓝天落在地上,变成了黄色,大漠是那样地亲切,充满诱惑,沙子飞旋着向他涌来,他看不清自己是在走还是躺着,天地一瞬间布满黑暗,在身体扑向大地之前,他用残存的意识告诫自己:“我要活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嘴里甘甜的湿润唤醒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睁开了眼睛,牛皮水壶里温热的水琼浆般正流入他的嘴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双手拿着羊皮水壶,面向他,单膝跪在地上,看见他睁开眼睛,惊喜地喊:“他醒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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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1
他和图尔都骑同一匹马,来到天山脚下,见到他生平没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伊帕尔罕。当时他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胆怯的神色,站在帐篷外,手里新采的野花在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大壶热腾腾的奶茶,倒了一杯递给他,看着他贪婪地喝完,她的眼里泪光一闪,快步走了出去。
再进来时,她手里捧着一个粗瓷陶瓶,插着她采来的那把野花。看见那瓶野花,他心头一痛,内在的热流冲得眼底发热、发潮,他背过脸去。她以为他睡着了,无声地走出帐篷。他没拭去泪水,任凭眼泪痛快地流,这是逃难这几年来他第一次流泪。很长时间以来,原以为自己已经流不出那种柔软的东西,直到看见她,如同寒冬里感受到一束温暖的骄阳,驱散心中久积的阴霾;这个女人如同黑夜里白亮的火光,给绝境中的他添注了生的希望;美丽的伊帕尔罕如同盛夏的一泓清泉,看见她,浮躁变得羞涩沉静,狂暴变得风平浪静;她纯净得像冰川上一棵初绽的雪莲,不染一丝纤尘,美丽得没有半分瑕疵;看见她,一种美好从心底升起,善良渗透残暴,真诚消融虚假,温暖柔化冷硬,驱散荒寒,一种柔软的情感滋生在心间,愉悦萦聚全身。那是一种真正的极致之美,不容人亵渎、摧残的美。真正的美是一种让人震撼,让人忘我,让人心灵纯净,让人心生美好,让人回想起各种各样美好的事物、让人感动的一种美,伊帕尔罕就是这样的美。
远远地传来了驼鸣声,他俩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村庄里的灯火在西天边闪烁,是义军正在准备出征的物资。
“你有什么打算?”伊帕尔罕轻声问道。
“该干的事还得干,我随义军一起出征。”乔子明看着已经升上山口的明月,他自己没有任何目标,伊帕尔罕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准噶尔兵驱逐出回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那他就去做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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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庆功宴上,艳惊四座
乾隆二十年二月,乾隆发兵平准。大清兵分西、北两路进军准噶尔。北路军由亲王阿睦尔萨那率领,自乌里雅苏台军营起程。路上联合奉命赶到的厄鲁特兵,于三月初一日,到齐齐克淖尔地方。五日后,定北将军班第领察哈尔兵到达齐齐克淖尔军营。西路于二月二十八日由巴里坤进兵。
带伊帕尔罕去看月的第二天天没亮,乔子明就骑着“步景驹”走了。擒贼先擒王,他要去伊犁城内,打探达瓦奇的动向。联盟义军统领额色伊和卓发布命令,第一第二队义军配合北路军,直指伊犁。第三第四队义军配合西路军,两翼包抄,切断前往伊犁的准噶尔援兵。第五队义军留守山寨,保护家园。吉娜组织妇女,协助李慕清、伊帕尔罕照顾伤员。
清朝大军在回疆义军的配合下,兵到之处,所向披靡,准兵非逃即降,就连准噶尔大台吉噶尔藏多尔济也归附清朝。噶尔藏多尔济是巴图尔珲台吉直系后裔,其祖父明楚克达什为巴图尔珲台吉第九子,从绰罗斯家族的辈分上讲,达瓦齐应当称噶尔藏多尔济为叔父。噶尔藏多尔济在卫拉特蒙古诸部中,威望很高,他的动向,直接影响卫拉特诸部王公贵族们的选择。
准汗达瓦齐没有料到清军会两路进入准噶尔,他见大势已去,便携带辎重快速逃窜。乔子明负责的侦查队获知达瓦齐从伊犁逃到察卜齐雅勒一带,他快马加鞭,连夜兼程,赶到清军西路大营,报告这一消息,他手指上戴着一只乾隆送给他的“如朕亲临”戒指。清军侍卫不敢怠慢,快速把他领到帅营。统帅班第热情地接待了乔子明,获悉达瓦奇逃向,立刻下令清军骑兵噶苏台山梁进发,此地距察卜齐雅勒甚近,而北路军从库苏木苏克前进,彼此互为声援。
清军过处,田间回人正常耕牧,路上遇见则额手立于道旁行礼。清军进入城镇,回疆老幼妇女,不但毫无惊惧,而且前后随行,踊跃鼓舞。八月份,定边左副将军阿睦尔萨那进入伊犁地区。解救了被关押十几年的大小和卓布拉尼敦和霍集占兄弟,阿睦尔萨那在给乾隆的奏报中写了这件事。
考虑到回疆信奉回教,回人对大小和卓的父亲玛罕木特教主奉为神明,乾隆下谕旨,大小和卓仍然掌管回疆教务,赐回家乡叶尔羌寺院执教,小和卓留在伊犁将军府任职。回疆百万回人对天朝皇帝的英明决定欢呼雀跃。
额色伊、玛木特和卓亲自率领伊犁地区众回人几万人,牵羊携酒夹道欢迎清军胜利进入伊犁。回人拜倒在清军马前,女人围在道路两边,头上顶着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果,黄杏,红彤彤的柿子,裂开口的石榴,库尔勒香梨等。小孩抱着脆生生西瓜献给清军。
当天晚上,回疆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杀牛宰羊,犒劳清军。回人驾起篝火,牵出羊群中纯群的肥羊,进行宰杀,驾起木炭活烤全羊,中原士兵特别喜欢回疆的烤肉。
夜半时分,老人弹起了独它尔、热瓦普,琴声高扬喜气,木唢呐欢快高亢,音乐声响起来,年轻的姑娘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围着火堆欢快地跳起了麦西莱普、赛乃姆。色彩鲜艳,大方的姑娘伸手拉起清军将士、义军士兵一起跳,回部青壮年男人高兴地拍击达普(一种手鼓),跟着节奏欢快地跳起来,清水一滴一滴地撒在跳舞人的身上,舞者热烈奔放,笑声不断,旁边的将士拍手呐喊助兴,气氛十分热烈欢快。回人把他们重获自由的兴奋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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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2
坐在台上的阿睦尔萨那看着大家欢畅得手舞足蹈,自然也很高兴,美中不足就是有些杂乱,更何况奉命出兵平准以来,这样的场面也见得多了,有些淡然了。他端起犀牛角向坐在旁边的额色伊和卓一敬,喝干了一角酒。阿睦尔萨那眼中的神色自然逃不过额色伊和卓的眼睛,他站起来,一挥手,场子上跳舞的人们随跳随退,等大家从中间的正场上退完,音乐声渐消渐尽。
场子上立刻安静下来,清军士兵看所有的义军都不说话,本来会说的回语就不多,也就不说话了。轻柔的胡西它尔响起,琴声好像从遥远的阿尔泰山飘来,古韵绵绵,由远而近,琴音逐渐悠扬轻快,依稀可闻乳燕轻鸣,佩环叮当,仿佛可见清泉潺潺,草木芳菲,底沟壑里,尽是葱绿碧翠,层层叠叠的葡萄田,场子上飘来一群衣着鲜艳的少女们,在藤蔓交织、夏木荫荫的葡萄园里采摘葡萄,舞姿活泼欢快。葡萄藤下不时传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阿睦尔萨那眼盯着舞蹈的姑娘们,从容地喝干犀牛角中的酒。
高亢的蝴蝶琴声响起,一个身着红色衣裙,脚穿白色羊皮靴子,带着白色的面纱少女轻盈转进场子,随着乐声跳起来。阿睦尔萨那放下了角杯,杯中酒洒在桌子上,他竟丝毫不觉,一双鹰眼紧盯着红衣姑娘苗条的身材,凌空飘动的舞姿,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就地旋转。
虽然隔层白面纱,但姑娘美丽的容颜依稀可见。一曲终了,除了红衣少女,其他的伴舞姑娘都退下。随着乐声再次响起,红衣少女又舞了一曲《祈祷》,场上无一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随着红衣少女的舞姿而动,舞者忘情其中,看者思绪万千。祈祷,我们一生也许都在虔诚地祈祷,但又有多少祈祷会实现?曲罢人散,红衣少女行礼退下。阿睦尔萨那眼睛直盯着红衣少女,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坐在右边的呼毕勒罕喇嘛用千斤之力按住阿睦尔萨那,他才没能站起来。直到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阿睦尔萨那才回过神来,转身问额色伊和卓:“刚才跳舞的女子是谁?”
额色伊和卓还没来得及回答,呼毕勒罕喇嘛对阿睦尔萨那说:“将军,我们还有军务在身,现在达瓦奇去向不明,请将军回府吧!”阿睦尔萨那黯然地低下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额色伊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献给清军的羊群,一千匹战马,一千头骆驼,还有回部其他首领进献给清军的物资都让阿睦尔萨那私自放养起来,作为以后反清的资本。实际上那时他已经谋划好了,军师呼毕勒罕喇嘛是他坚定的支持者,怕阿睦尔萨沉迷酒色,及时地制止了他。阿睦尔萨那起身告辞,他不能因一时的迷失而误了大事。
达瓦齐自特穆尔图诺尔退至格登山,已陷入绝境,其背负格登山崖,前临泥淖,扎营固守,属下虽然仍拥众万人,但军械不整,战马疲,他已无力从别处调兵。
乾隆指示军机大臣,一定不能让达瓦齐逃脱,倘若达瓦齐逃人布鲁特境内,不必用兵,派人索取即可。
六月间,达瓦齐带残兵仓惶逃到喀什噶尔交界处。乔子明提前到了乌什霍集斯和卓的府第,与和卓商量对策。霍集斯和卓对这个汉族年轻人很赏识,认真地听取了他的设卡防守建议。
几天后,霍集斯遣其弟携带羊群、美酒往迎,请达瓦齐入城暂住。达瓦齐并没有防备,霍集斯设伏兵于林内,当达瓦齐一行到来,乔子明带着霍集斯和卓挑选出来的勇士从树后突然冲出,将达瓦齐及子罗卜扎、宰桑爱尔齐、丹津等七十余人全部擒获。
至此,平定准噶尔战役结束,这也是乾隆朝的第一次平准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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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台上的阿睦尔萨那看着大家欢畅得手舞足蹈,自然也很高兴,美中不足就是有些杂乱,更何况奉命出兵平准以来,这样的场面也见得多了,有些淡然了。他端起犀牛角向坐在旁边的额色伊和卓一敬,喝干了一角酒。阿睦尔萨那眼中的神色自然逃不过额色伊和卓的眼睛,他站起来,一挥手,场子上跳舞的人们随跳随退,等大家从中间的正场上退完,音乐声渐消渐尽。
场子上立刻安静下来,清军士兵看所有的义军都不说话,本来会说的回语就不多,也就不说话了。轻柔的胡西它尔响起,琴声好像从遥远的阿尔泰山飘来,古韵绵绵,由远而近,琴音逐渐悠扬轻快,依稀可闻乳燕轻鸣,佩环叮当,仿佛可见清泉潺潺,草木芳菲,底沟壑里,尽是葱绿碧翠,层层叠叠的葡萄田,场子上飘来一群衣着鲜艳的少女们,在藤蔓交织、夏木荫荫的葡萄园里采摘葡萄,舞姿活泼欢快。葡萄藤下不时传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阿睦尔萨那眼盯着舞蹈的姑娘们,从容地喝干犀牛角中的酒。
高亢的蝴蝶琴声响起,一个身着红色衣裙,脚穿白色羊皮靴子,带着白色的面纱少女轻盈转进场子,随着乐声跳起来。阿睦尔萨那放下了角杯,杯中酒洒在桌子上,他竟丝毫不觉,一双鹰眼紧盯着红衣姑娘苗条的身材,凌空飘动的舞姿,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就地旋转。
虽然隔层白面纱,但姑娘美丽的容颜依稀可见。一曲终了,除了红衣少女,其他的伴舞姑娘都退下。随着乐声再次响起,红衣少女又舞了一曲《祈祷》,场上无一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随着红衣少女的舞姿而动,舞者忘情其中,看者思绪万千。祈祷,我们一生也许都在虔诚地祈祷,但又有多少祈祷会实现?曲罢人散,红衣少女行礼退下。阿睦尔萨那眼睛直盯着红衣少女,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坐在右边的呼毕勒罕喇嘛用千斤之力按住阿睦尔萨那,他才没能站起来。直到全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阿睦尔萨那才回过神来,转身问额色伊和卓:“刚才跳舞的女子是谁?”
额色伊和卓还没来得及回答,呼毕勒罕喇嘛对阿睦尔萨那说:“将军,我们还有军务在身,现在达瓦奇去向不明,请将军回府吧!”阿睦尔萨那黯然地低下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额色伊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献给清军的羊群,一千匹战马,一千头骆驼,还有回部其他首领进献给清军的物资都让阿睦尔萨那私自放养起来,作为以后反清的资本。实际上那时他已经谋划好了,军师呼毕勒罕喇嘛是他坚定的支持者,怕阿睦尔萨沉迷酒色,及时地制止了他。阿睦尔萨那起身告辞,他不能因一时的迷失而误了大事。
达瓦齐自特穆尔图诺尔退至格登山,已陷入绝境,其背负格登山崖,前临泥淖,扎营固守,属下虽然仍拥众万人,但军械不整,战马疲,他已无力从别处调兵。
乾隆指示军机大臣,一定不能让达瓦齐逃脱,倘若达瓦齐逃人布鲁特境内,不必用兵,派人索取即可。
六月间,达瓦齐带残兵仓惶逃到喀什噶尔交界处。乔子明提前到了乌什霍集斯和卓的府第,与和卓商量对策。霍集斯和卓对这个汉族年轻人很赏识,认真地听取了他的设卡防守建议。
几天后,霍集斯遣其弟携带羊群、美酒往迎,请达瓦齐入城暂住。达瓦齐并没有防备,霍集斯设伏兵于林内,当达瓦齐一行到来,乔子明带着霍集斯和卓挑选出来的勇士从树后突然冲出,将达瓦齐及子罗卜扎、宰桑爱尔齐、丹津等七十余人全部擒获。
至此,平定准噶尔战役结束,这也是乾隆朝的第一次平准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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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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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2
7.大小和卓,扯旗叛乱
平准战争结束后,乾隆皇帝嘉奖参战的官兵。阿睦尔萨那赏亲王双俸即双亲王,所属护卫官兵增添一倍,其子加恩封为世子,班第晋封为一等公,玛木特晋封为三等公,大学士傅恒因主张对准噶尔用兵,加恩再授为一等公爵。
乾隆二十年九月,乾隆在热河避暑,等待阿睦尔萨那等人到避暑山庄入觐,共同庆贺平准胜利。数日前他即发谕旨,令膳房准备大宴,筵宴卫拉特蒙古诸王公台吉。正当乾隆沉浸在平准的喜悦中时,前方突然传来消息:阿睦尔萨那逃遁。乍听此讯,乾隆极为愤怒,这对他来说是藐视,是羞辱,更是挑战。
当年阿睦尔萨那和大瓦奇作战,兵败降清,实属情势所逼,并非出自真诚。他想利用清军,击败达瓦齐后,自立为汗,做卫拉待蒙古四部的总领袖,重建蒙古——卫拉特人的骑马游牧的民族国家。
原来阿睦尔萨那降清之后,处处留意,一则“恭顺效力”,奋力斩杀达瓦奇军,频传战功,不至使乾隆对他产生怀疑,一面又在平准战争中,乘机抢夺,广纳同族,抢占地盘,扩大势力和影响,伺机反清。
正当整个回疆庆祝驱准成功,额色伊和卓被封为一等台吉之时,传来了双亲王阿睦尔萨那叛逃再次反清的消息。对于阿睦尔萨那的不轨行为,乔子明、额色伊和卓早有察觉。他拥兵驻扎伊犁时,却不用乾隆所赐黄带、孔雀翎、镶黄旗纛。签署文件时盖的也不是定边左副将军印,而是噶尔丹策零汗所存的菊形篆印。当前,他的势力已经分布广泛,都希望封阿睦尔萨那为准噶尔大汗,喇嘛呼毕勒罕甚至诵经念佛,预言阿睦尔萨那“有统领准噶尔之分”。额色伊曾派人奏报给定边左副将军策零,策零也曾就此事启奏乾隆。乾隆以为是大臣相妒,实施一贯的“制衡”政策,为团结阿睦尔萨那,对策零的奏报没有重视。
额色伊和卓及时地抽回了第一第二队义军回家屯田。叛军很快攻占了伊犁,伊犁清军将领班第、鄂容安仅带司员、侍卫、卫卒六十人抵抗。班第力战不敌,持剑自杀;鄂容安书生力弱,命仆从持刀率众逃出;萨喇尔将军也被俘,送往伊犁拘禁。叛军一路强取豪夺,夺取官茶,抢掠台站,攻掠城池。回疆的清军大部分都奉命撤回内地去,叛军很快控制了大半个回疆,有一些回人也加入叛军行列。
阿睦尔萨那一面率阿巴噶斯、哈丹又抢掠西路台站,进军巴里坤,一面派人游说额色伊和卓。额色伊不愿参与,就假装重病卧床,见了阿睦尔萨那的使者,浑身颤抖,哮喘连连,甚至吐血,半个时辰之内上了三趟厕所,说话言辞不清,颠三倒四,词不达意。使者无奈之下,回去向阿睦尔撕纳复命,额色伊才逃过这一劫,保住了部落三千多户人的性命,后来清军平定阿睦尔萨那叛乱后,对叛乱回人大肆剿杀。早在使者到来之前,额色伊就吃了伊帕尔罕给他的腹泻药,口里含着羊血包,说话当然不方便了,必要时,趁咳嗽时咬破血包,外人看来当然就是吐血了。
定西将军率兵五千八百人驻扎于木垒,永常听说阿睦尔萨那率领大军来攻,不辨虚实,惊慌失措,为保存实力,永常率众一路后退,直到哈密才止,这样阿睦尔萨那叛军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占领了准噶尔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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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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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2
乾隆二十年十月,乾隆重新部署兵力,调运军粮,调整将领,准备征讨阿睦尔萨那。开始了历史上第二次平准战争。
乾隆帝改授策零为定西将军,达勒党阿为定边左副将军,札拉丰阿为定边右副将军,玉保、哈达哈、富德等为参赞大臣。兵分二路:北路由哈达哈、青滚杂卜带兵两千名由阿尔泰前进,达勒党阿等领兵三千名继进,亲王成衮扎布亦率部发北路协剿。
小和卓霍集占一向野心勃勃,不愿归属清政府,力图回疆独立。阿睦尔萨那叛乱时,他附和阿睦尔萨那,一起对抗清军。趁着阿睦尔萨那反清之机,小和卓霍集占他暗中培植势力,掠夺牛羊粮食,偷运至叶尔羌、喀什噶尔、库车等大回城储备。乾隆二十一年三月,清军再度攻克伊犁,阿睦尔萨那逃往哈萨克。小和卓霍集占一看时机成熟,带重兵潜回家乡叶尔羌,意图扯旗叛乱。当时,大和卓布那尼敦当时担任叶尔羌回教教主,深受教民拥护。为了获得广大回人的拥护,小和卓试图说服哥哥大和卓布那尼敦一起反清。回到叶尔羌的当天晚上,小和卓霍集占胁从兄长布那尼敦来到密室,向布拉呢敦说明反清意向。
布那尼敦生性平和,不像小和卓那样骁勇善战,他很感激清军从伊犁地牢中救出他们兄弟二人,本想安抚回地各城族人,听候乾隆皇帝谕旨,服从清政府管辖。而小和卓霍集占知道哥哥善良中夹带太多的迂腐,就对布那尼敦说:
“不错,我们兄弟被准噶尔禁锢多年,受尽磨难,终得以返回故土。我们欠了大清皇帝的恩情,但是大清要统治整个回疆,这是攸关圣教存亡、百万回人性命的大事,怎能因个人的私恩坏了圣教,亏了百万回人?我的大哥呀,你是教主,是整个回疆的旗帜,你不仅仅是你自己呀!”临来,小和卓又加了一句说:“大哥你为回疆,为圣教考虑考虑吧。”
大和卓听后很矛盾,看来他是没有霍集占考虑周到。他一向自卑,论才识,论武功,他绝不如霍集占,他每天惶恐自己是否胜任教主的位子,听了弟弟的话,他更是羞愧。小和卓见哥哥面带愧色,知道哥哥已经动摇了,他暗自高兴,情绪激动,虽然哥哥才智不如自己,但论亲和力,回人对大哥的话更为信服,只要说动大和卓反清,他就能掌握回疆的军政大权,成立他的汗国。他缓和一下情绪,继续说:“倘若尊听清帝谕旨,你我必有一人被押至北京作人质,这和禁锢有何区别?不如和朝廷抗拒,现在准噶尔已灭,附近地区并无强国,我们收罗城池,就可以自立。兄长顾虑清军强大,我们不是清军的对手,这一点兄长不必担心,回疆男丁近五十万,我们已经有两万士兵,再行招募,后备军会源源不断;另外,回疆地处塞外,路途险远,从京师到回疆,遥遥四千里,粮草难以运输;再说清军又和阿睦尔萨那作战,一时无暇顾及,即使来了,长途跋涉,兵马疲备不堪,我军以逸待劳,要破清军也不难。这正是天赐良机,回疆现在不自立,将来绝没有这样的机会!”小和卓加重语气说:“大哥,回疆不能再受异族蹂躏了,不要犹豫了,痛下决心,先杀了大清招抚使者以绝后患,赶快招集回疆各个和卓伯克,商量反清对策,再发布反清告示。”
霍集占一席话说得布那尼敦极为动容,他曾亲眼看见一队清军蛮横地抢劫回人牲畜,在巴里坤一次就杀死了几百个不肯降服的回人。清军救了他们兄弟,这是小恩;维护整个回疆的命运,这是大义。小恩怎能掩大义?大清皇帝,你不仁,不要怪我们不义了。大和卓终于下定决心,起兵反清。他取下教令,递给小和卓,同时通知回部地区各城伯克、阿浑等,统一械,一切听从大小和卓指挥。
小和卓一面派人发布反清告示。一面亲自监斩,在叶尔羌街头刑场,斩杀清军招抚都统额敏道等一百多人。之后霍集占亲自去大的回城做动员,号召大家声援“圣战”,男丁入伍,妇女运粮织毡,童子牧羊放马。霍集占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演说时声音洪亮,激情饱满,情词恳切,极富煽动性。叶尔羌、喀什噶尔、和阗等地区几十万回人,在各地的和卓伯克、寺院大小阿浑,被小和卓霍集占为“圣战”而战的幌子迷惑,纷纷响应。霍集占趁热打铁,半月之内组建巴图尔汗国,自任大汗。
一个月之后,回部大小和卓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师。乾隆极为愤怒,一脚踢断了亭子围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睦尔萨那逃往哈萨克,至今还没抓获,余党还没有肃清,大小和卓又叛乱了。清军在两次平准战争中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当时朝臣中除了傅恒等几个大臣外,都对这场旷日持久的平准战争颇有微词,乾隆势成骑虎。雪上加霜的是又遇此前蒙恩的大小和卓叛乱,乾隆怎能不愤怒。当下招集群臣,增加兵力,运送粮草第三次出征回疆,立誓平定大小和卓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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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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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3
7.大小和卓,扯旗叛乱(2)
乾降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乾隆发表讨回檄文后,委任参赞大臣雅尔哈善为靖逆将军,专管征讨小和卓霍集占,任命都统哈宁阿为参赞大臣,副都统顺德纳、爱隆阿为领队大臣。原回部额敏和卓父子也随大军前行,开始了清军统一回疆的战争。
然而,在平定回部的第一阶段,由于雅尔哈善不能胜任主帅之职,出师不力。乾隆皇帝剿灭大小和卓叛乱的目的未能实现。雅尔哈善原是文人出身,不懂兵法。又自视清高,不听规劝,屡次贻误战机,致使大小和卓率众逃走。
乾隆二十三年四月,雅尔哈善统率的各路兵马陆续抵达哈喇沙尔,随后结筏渡过海都河,休整一二日后继续西进。随后进入通往回疆的要塞库车。
五月,雅尔哈善率领清军八九千人包围了库车城。守卫库车的是霍集占心腹阿布都,他率精骑一千名与城内回众协同防御。开始,副都统顺德纳派遣散秩大臣托克托等持回字文书到城下晓谕回人投降。不料城中突出二骑,将托克托擒入城内。统帅雅尔哈善一怒之下下令攻城。无奈库车城坚墙厚,守城回人又颇得古法,清军从四面围攻,城上炮矢如雨,总兵阎相师被石伤目。第二天,雅尔哈善命令清军树云梯助战,继续猛攻,回人在城堞内施放鸟枪,额敏和卓右颧被伤。两天下来,库车城没有攻下来,清军死伤惨重,还伤了总兵阎相师和额敏和卓两位重臣。
库车城险峻坚固,城墙几乎都是柳条编筑,清军火炮,威力不足,不能摧其城墙,大炮本身又都破裂,很难发挥作用。雅尔哈善决定使用诱敌出城之计,他令哈密三百名回人更换敌人衣帽旗帜,由阿克苏大路来此,扬尘为救援之势,还令卡伦兵飞报,并派满洲、索伦兵在要隘处埋伏,令绿旗兵打满洲、索伦兵旗帜前往迎战,只等城内回众一出,就截断剿杀。不料城内回人只是鸣鼓吹角,步兵登城呼喊,骑兵在西门排立,大量施放烟火,就是不出城。清军束手无策,雅尔哈善再次力攻,仍不见效。
库车被围,守城回兵不多。鉴于库车战略地位,大小和卓很着急,亲自聚集各城兵马三千余人援助,距城十余里被清军击败,剩余两千多人退进城中。六月十八日,适逢霍集占亲自出战,乔子明和弓箭手一起出战,认得霍集占,拉满弓把箭射出去,箭矢如蝗,直飞霍集占,众部下阻挡,死伤无数。乱箭射中他的左肩,霍集占摇晃了一下,右手拔下箭头,鲜血直流,还好箭头无毒,他快速地撕下一块战袍,缠紧左肩,随后挥舞大刀,镇定自若地指挥回军有秩序退人城内。
乔子明见之一阵感慨,小和卓算得当一条硬汉子!中了一箭不但面不改色,还能从容有序地退兵,不愧被人称为回疆的雄鹰!依霍集占的个性,他绝不会束手待毙,一定会乘机逃走。如果让其返回巢穴,整兵再来,清军损失不可估量,一定得做好防守,以免小和卓逃脱,此次小和卓受伤被困,是擒拿他的大好机会。错过了纵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但雅尔哈善这个人有大帅的风度,缺乏大帅的谋略,不谙兵法,又刚愎自用。眼看天色渐暗,乔子明十分着急,他忽然想到原库车伯克鄂对奉命随军参战,就直接去找鄂对伯克,说了自己的担忧,鄂对伯克也有同感。鄂对向雅尔哈善进言,小和卓很可能趁天黑突围逃走,他还进一步指出:如果逃跑,有两条路,一条是由城西鄂根河水浅处涉水而逃,另一条是由北山口通向戈壁,逃往阿克苏。如果在这两条路上各伏兵一千,霍集占就可以被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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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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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3
雅尔哈善听鄂对说完,很不以为然,暗想我骁勇善战的八千清兵,围困区区一个小城,城内只有三千残兵败将,主帅霍集占又受伤了,有可靠消息说城中缺粮,不出十天半个月,小和卓一定会被擒获。一个投降的回部伯克到底没有经过大世面,哪里懂得兵法,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大清天兵三倍于回军,数日来连攻带战,回兵已经疲惫不堪,这次凭他霍集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本帅手心。你鄂对也想分享战功,心情可以理解,只是不在其位,就不要谋其职了。皇上赏赐本帅之日,本帅还能忘了你们不成?对投降的回部伯克,雅尔哈善一向瞧不起,为了不失自己的风度,他温和地对鄂对说:“散佚大臣多日劳累了,先请回吧,设防部署本帅自有安排!”
雅尔哈善以为胜券在握,既不设防,也不巡逻,找来几个部将,整日下棋饮酒,赋诗填词,就等着数十日之后,城内弹尽粮绝,小和卓投降或被城内回人抓献。对于这样的大帅,额敏和卓、鄂对伯克等人虽然着急,却不敢再说什么。
六月二十四日晚上,一名索伦老兵在库车城下牧马,听到城中有驼鸣声,好像负重远行,立即跑回大营,向雅尔哈善报告,雅尔哈善正在和几个部将饮酒,听完老兵的话,哈哈大笑,亲自斟满一杯酒,端给台下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老兵:“老人家,天上打雷就一定会下雨吗?雄鸡呜叫天就一定亮了吗?老人家年逾不惑,可能没听说过孟尝君食客半夜鸡鸣,为的是主子潜逃,但一定见过雷声轰鸣半天而不见一滴雨啊,哈哈……小和卓狡诈多变,真要逃跑,岂能让城内驼鸣声四起,故意放风给我们?老人家,喝了这杯酒,回营休息吧,大军胜利班师回京之日,我一定奏明皇上,恩准您老解甲归田。”老兵颤颤巍巍端过酒一口喝干,失声痛哭;“大帅,奴才老糊涂了,不懂兵法,大帅英明,听奴才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奴才命薄,恐怕得暴尸回疆了!”雅尔哈善对老兵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侍卫把老兵扶出了帅营。
就在当天夜里,大小和卓布拉尼敦和霍集占率四百骑兵潜出西门,淌过鄂根河逃走。在大小和卓出城逃跑之际,恰巧被乔子明发现,他跑回去,快速地把这一消息报告给把守西门的领队大臣、副都统顺德讷。顺德讷一向瞧不起乔子明,竟以夜色黑沉、大军难辨方向为借口,拒不发兵。气得乔子明大叫一声,骑上“步景驹”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天亮时,顺德纳才遣兵一百去追,而大小和卓早巳远逃。大小和卓逃到阿克苏,阿克苏城主不纳,又率众到了乌什城下,乌什城主也不让进。最后,大小和卓只好分开行动,霍集占到了叶尔羌,布那尼敦前往喀什噶尔。
乔子明手持乾隆御赐金戒指,飞马到清军统帅富德将军处,报告了库什的战况,富德不敢懈怠,立即派人上报给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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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4
8.乾隆易帅,草民救粮
不久,乾隆接到奏报得知:霍集占手下老将库车城主阿布都也在一天夜里率四五十骑突围而走,余下老弱三千余口出降。乾隆彻底对雅尔哈善失望了,他无力地坐下去。奏折掉在地上,沉痛地对军机大臣傅恒说:“身为兵部尚书,以七八千兵力,围一弹丸之城,而贼首出入自如,不知统兵大帅身在何处?库车城主阿布都仅领四五十人就能突围而走,不知大帅高坐帐中,所职何事?数月以来,只知坐守军营,劳师糜饷,等到逆贼兔脱鼠窜,尽散逃出,拿一空城复命。今虽得库车,又有何用?身为大帅不能身先士卒,屡次贻误战机,而后罪责全部推脱于他人。雅尔哈善呀,你辜负朕对你的期望了,不是我无情,实在是军法难容啊!察人不明,用人失当,朕之过矣!”
乾隆为自己用人不当甚感懊悔,立刻降旨命将雅尔哈善解送京师治罪,依法处死,其子发往黑龙江当差,斩副都统顺德纳和提督马德胜,勒令参赞大臣哈宁阿自尽。命兆惠为清廷将军,整军平定大小和卓叛乱。
乾隆一直认为回人怯懦,天朝大军平定回疆,几千兵马足矣,再加上兆惠抵达阿克苏以前,城内回众头目颇拉特已经乞降。不久以后,和阗城伯克霍集斯也迎降。此后,乌什等城,也相继降服。在这种情况下,乾隆以为大小和卓内部已经众叛亲离,只要清军迅速行动,即可早日平定回疆,擒获大小和卓,就只拨给兆惠六千兵马。
乔子明给富德将军报告了雅尔哈善指挥清军失误的事后,驱马回到回庄义军大营,向额色伊和卓报告前方战况。第二天。额色伊和卓召开回部联盟会议,这次乔子明也被邀参加。大家商量,天朝皇帝是下定决心平定叛乱的,最终失败的一定是阿睦尔萨那,战火延续到回疆,我们一边屯田自保,一边在适当的时候帮助天朝大军。会议结束时,玛木特和卓站起来说:据探子报告,大清的运粮部队在塔克尔莫乎尔沙漠被一帮土匪劫了,清军怀疑是回人装扮成土匪干的,现在我们已经查清楚,是霸居果子沟的狼爷抢了大军的粮食、驼群。匪首狼爷为人极其残忍,经营果子沟多年,匪徒众多,果子沟又易守难攻,派义军去抢回天朝大军物资,恐怕有些困难。额色伊和卓又说:“更何况两万石粮食,一千头骆驼,不一定就藏在果子沟,可能就近藏在某个地方,最好能找出他们藏物资的地方再去攻打也不迟。”
霍集斯和卓说:“即使找到土匪储存物资的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攻下他。”大家又开始沉默不语。
乔子明站起来道:“我去果子沟走一趟,也许可以避免一场战争,烦劳各位和卓先给清军筹备一些粮食。”果子沟的匪首“狼爷”他倒认识,此人虽然豪狠,却很讲义气,也不知粮食是不是他劫的?看来只有试一次了。
次日清晨。他驱马前往果子沟。他有狼爷给的令牌,把关的土匪开了一道道山门,早有土匪上报给狼爷。狼爷听说乔子明来了,亲自率众出寨来迎接。这是一个剽悍的哈萨克族壮汉,满脸胡子,粗硬直竖,见到乔子明,热情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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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匪首狼爷设宴款待乔子明,在大厅里聚集所有土匪,把酒向众匪讲述:“当年我被大瓦奇囚禁,乔兄弟和我一个牢房,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绑在牢中木柱上,乔兄弟使出千斤大力,挣断木柱,滚到炭火边,直接躺到炭火盆上去,炭火烧断大麻绳,也烧得皮肉吱吱响,乔兄弟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给我松开麻绳,狼爷我才能再见到你们。来,乔兄弟,喝了这碗酒,先干为敬!”狼爷一口气喝干了满满一大碗白酒。众匪欢呼起来,频频向乔子明敬酒,好在乔子明酒量不小。狼爷和乔子明你来我往,也不知喝了几大坛酒。借着酒劲,乔子明问狼爷最近是不是劫了清军一批货,正在兴头上的狼爷并没有否认,津津有味地给他讲起劫清军的经过。那晚天黑风高,他带领兄弟们,三路包抄,高举火把,喊杀声震天,铁骑兵直踏清军押粮队,一时土枪齐响,押粮清军不明真相,以为我们有好几千人,丢下粮车、骆驼,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没命似的逃窜。这是自我出道以来劫得最多的一次,清点一下,共有一千头骆驼,两万石粮食,还有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畅快啊,够我这善哉用上个十来年了。乔子明暗喜,果然是他截的,酒正喝到兴头上,他也就没有声张。
第二天,酒宴结束,乔子明去狼爷屋里,说明情况,请狼爷把清军的物资还回去。狼爷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拍拍乔子明的肩膀:“乔兄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货,是兄弟们拿性命换来的,我得和弟兄们商量商量,尽快给你答复。”
乔子明等了整整五天,狼爷告诉他可以把粮食还给清军,但钱和骆驼不能还,兄弟们坚决不同意。乔子明知道狼爷能做处这么大的让步不容易,饷银和骆驼只能令想办法了。乔子明当下给狼爷跪了下去感谢狼爷能成全他。他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告诉额色伊和卓,派义军到塔克尔莫乎尔沙漠运粮,狼爷强留乔子明多在果子沟住几天。
果子沟的确很美,狼爷有事在前厅和兄弟们商量。乔子明一个人在后山转,忽然从大石后闪出一个女人,跪在他面前,用山西方言叫他一声乔大哥,他惊奇地看着地上的漂亮女人——狼爷的压寨夫人黄素衣,她会说山西大同话?他忙扶起黄素衣,问道:“你是大同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黄素衣流着眼泪讲了自己的身世:
七年前,山西遭了蝗灾,为了活命,父亲一斗麦子把她卖给一个姓杨的人贩子,爹临走跟我说一句话:“这下咱俩都活了!”
她跟姓杨的人贩子到了江南,送到一个大院,和十几个女孩子一起,弹琴练曲。两年后,十五岁的她开了脸,脸上皮肤鲜亮,莹白如玉,头发黑得发亮。仅仅两年,她的琴艺连教她的师傅都赞叹,唯一的缺憾就是怎么也学不来江南女人那口甜软得让人骨头发酥的吴侬软语。学不像,她就干脆不学,保持自己一口字正腔圆的山西口音,但她高挑的身材,漂亮的容颜与那些江南女子相比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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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4
乾隆易帅,草民救粮(2)
后来黄素衣理所当然地被卖进了江南有名的烟花地——玉春堂,因其出色的琴艺在扬州城而声名鹊起,成了头牌。两年前,一个山西丝绸商人来扬州做生意,进了玉春堂点名要她,她的琴声没有让这位四十余岁的商人神魂颠倒,倒是她一曲山西民歌让他如痴如醉,执意为她赎身,被老鸨敲了一竹杠,拿出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他眼都没眨一下,看样子他最近财运亨通,腰里有的是钱,也不知他是否有妻,糊里糊涂跟着他各地跑,几经辗转随他来到人烟稀少的回疆,大漠茫茫,黄沙漫漫,想逃也逃不出去,她有些认命了。
世事大都如此,当你费尽心机想办的事,往往挫折重重,当你已经不抱希望时,机会竞奇迹般地出现。丝绸商人做完生意,在回中原途中,经过一片沙漠,半夜,商队被果子沟的土匪打劫了,在四个保镖的护卫下,他不知逃到那里去了,她也不太关心这些,唯一庆幸的是她自由了,三十万两白银的生意全赔了,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对这场灾劫心存感谢,等了十年的机会终于来了,她从地上捡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放进小包袱,拔腿就跑。趁着天黑,她得赶快离开这里,沙漠里她不辨方向,她就朝一个方向跑,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吓得差点晕倒,一个哈萨克男子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想死在沙漠,就跑吧!”
黄素衣心凉了,这群恶魔追上来了,火把点燃了,定睛一看:是一个魁梧粗壮的哈萨克男人。她知道逃不了,沙漠这么大,她能逃到那里?她冷笑一声,把包袱重重地扔在地上,一双圆瞪的杏眼填满了愤怒。
那个男人有些惊讶,他回头朝众匪吆喝一声。黄素衣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仅懂得几句哈萨克话。一个土匪把一匹马牵到她身边,看起来他是这群土匪里的一个小头目,反正也逃不了,干脆就跟他们走吧,她翻身上马,随他们进了果子沟上了山寨。
这是一个土匪窝,黄素衣没想到她撞到的男人是这窝土匪的大头儿——狼爷,他已经有两个女人,一个哈萨克女人,一个回回女人。她俩都还算美丽,也不顾女人的矜持,和那些难民毫无区别的土匪混在一起,又唱又跳,见人就傻呵呵地笑声不断。她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得做他的女人。在土匪群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是头儿的女人,就是大家的女人。她就只能做这个被称为狼爷的哈萨克土匪的女人。这里还有十几个女人,除了两个身材还算苗条外,其余可都丰腴得过分,好像熟透的果实一样饱满、滚圆,而且行色各异。但无论是宽度还是高度,都堪称壮硕。一个白白胖胖滚比走快的圆形女人,还站在那里拿着一条羊腿啃;她旁边的那个女人稍微过的去眼,如果不是在喝奶茶,她还以为是一头温暾的奶牛;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人,一张黑脸皱纹密布,大声笑起来活像一个未蜕尽青皮的核桃,天下竞有这样的女人!一个女人竟然能长成这样!可怕的是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她全场扫视一遍后。开始专心地弹琴,从心底对这群土匪瞧不上眼,看着他们龌龊的住处,粗鲁的言语,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张牙舞爪的举动,喝起酒来不醉不休的疯狂,让她这个在江南风月场所长大、习惯了风雅的女人很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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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4
她不大说话,但听得懂他们的话。土匪们对她还算尊敬,不仅因为她是头儿的女人,重要的是她美丽的容颜,幽雅的举止令他们望尘莫及。她冷静沉着的个性不戚自怜,她高超的琴艺让他们如痴如醉,色艺俱佳为她在果子沟赢得了宠爱和地位。但她一直在找机会逃跑,她当然明白,一个人是走不出这偌大的沙漠的,就算走出去了,以后该怎么办,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她没有亲人,唯一的爹现在死活不知,从他十年前卖她那一刻起,他就不是自己的爹了。后来想想要不是这个哈萨克族匪首那晚不是追上来,她非得饿死渴死在沙漠不可,因此才对他心存感激,对他的态度也好些了,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心间,而且只能成功,否则被抓回来就只有死路一条,会死得很惨,众匪对待逃犯和对野兽没有多少区别,匪徒的残忍一直让她心存忌惮,迟迟没有成行。
塞外两年的风尘生涯,看惯了众客的虚情假意,她的心已经死了。直到乔子明来到果子沟,听到他的山西口音时,她激动得泪流满面,这次她一定要离开果子沟,同乡人的乔子明也许会帮她。不管怎样,她要赌一把。在果子沟几日里,她发现乔子明武功远在这些土匪之上。此人话不多,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得找机会告明自己的身份,这几天,他一直找机会接近乔子明,吃饭敬酒时,她就用山西方言和他说话。听到她的山西话时,乔子明惊奇看了她一眼,记住了这个清秀的女人。今天在后山再次碰见她,乔子明知道她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她会说这么多,会将自己的身世毫不保留地说出来,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她觉得跟这个女人很亲,就像她的妹妹。
黄素衣讲完自己的身世,就不再说话,看得出,乔子明也沉默了,数年前,他的姐姐也被人卖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也许也期望能遇见一个男人带她离开这里。他略加考虑后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必须征得狼爷的同意。”
“他不会同意的。”听说要告诉狼爷,黄素衣有些绝望。
“那也得说一声,我是她的朋友,不能随便带你走!”
黄素衣沉默了,已经计划好怎么逃走,但乔子明执意要。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黄素衣万万没想到的是乔子明会向狼爷直接提出要带她走,狼爷当时的脸色都青了,愤怒在眼中燃烧,尽量压下怒火说:“乔兄,你们中原有一句古话‘朋友妻不客欺’,她是我的女人不会放弃,你不能带她走!”
“她不属于这里,放她走吧。”乔子明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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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5
乾隆易帅,草民救粮(3)
“不行!”狼爷瓮声瓮气地说,乔子明能看出来他在强压着愤怒。“乔兄,天下女人多了,你可以找其他女人!”
“回疆的女人也很多,你这里的女人就不少,何必介意黄姑娘一个,回中原吧。”
“你——乔子明!你休想带她走,除了她,这里的女人你随便挑!”狼爷拔出自己的大刀,众匪呼啦一声围了上来,都抽出了刀。
乔子明知道狼爷误会了自己,但当时阵势也不容他解释,他把黄素衣拽在身后说:“狼爷,我不想伤害无辜,你让兄弟们都退下,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就由我们两人解决吧。”他拔出剑来。
“好,拿刀来!”狼爷怒吼道。两个土匪捧来狼爷那柄威武大刀,二尺多长的冷月清辉大刀,寒光逼人,看见这柄刀,黄素衣的心里发怵。这柄刀下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由得抓紧了乔子明的衣服。
乔子明拔出剑来,黄素衣闪在一边,乔子明对着狼爷说道:“你若能接住我五十招,就可以取我性命,如若不能,狼爷,请让我带黄姑娘走。”
狼爷抓过大刀,愤声说:“乔子明,我这柄刀下不杀朋友,你还有选择。”
“黄姑娘是一定要走的,我们开始吧!请狼爷出招——”今天他只能得罪朋友了,他歉疚的抱一抱拳。
狼爷大叫一声,舞动冷月清辉大刀,直冲向乔子明,乔子明握紧杜宇剑,空翻一圈,避过大刀,回剑直刺狼爷左胸,狼爷侧身躲过,长剑虚晃一招,剑尖已经刺向狼爷颈部,狼爷的脸微微红了。
乔子明收回剑来,退后几步,横剑胸前,狼爷舞动大刀又斜劈过来,乔子明挺剑而出,他们斗了几个回合,狼爷力大如牛,挥动一柄大刀,速度慢而稳。这么多年,黄素衣亲眼看到几十个人死在这柄刀下,不知乔大哥能否逃生,耳边听着刀剑的击撞声,她已经拿定主意,如果乔大哥不能取胜,或者他们不能逃出,她就死在这里,她身上藏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无论如何决不能落在这帮土匪手里。她曾亲眼看到他们怎么让一个败下阵的男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下意识地握紧衣下的匕首,瞪大双眼。狼爷只有招架之势,而无还手之力,剑如像长了眼睛,直逼狼爷胸口。黄素衣看出乔大哥剑术精湛,明显在狼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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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5
几次狼爷那柄大刀险些劈着乔子明,黄素衣吓得闭上眼睛,能有一个人为她的自由生死相搏,和他死在一起又有何憾。想好之后,她睁看眼睛,看着这场比武。乔子明剑如长虹,运用自如,往来有影,行去无踪,白光闪耀之处即近狼爷身边,很可惜每次都差一点,没有刺中。黄素衣有些惋惜,哪知乔子明怎忍心刺中朋友,好几次都是有意地让开了。
狼爷的脸色阴沉地随时都有可能下暴雨,他横行沙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这个他视为朋友的乔子明,无耻到要抢走自己心爱的女人。初次见到这个汉族女人,他就被迷住了,不仅因为她长得美丽,她身上那种冷傲而优雅的气质,像磁石一样吸引他,他这个穷苦牧民的儿子完全被征服了,他带她回到果子沟,想方设法让她高兴,尽量让她生活得舒服点,可她对什么都淡淡的,对好看的衣服和华贵的珠宝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尽自己所能给她所需,只希望能留住她。他期望有一天她能被他的诚心感动爱上她,后来她的脸不再冷若冰霜,对他笑了,她的笑美得让他神魂颠倒,当他听到她说“晚上你可以过来”时,竟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她的皮肤白白嫩嫩,光滑闪亮得像绸缎一样,床上的她像梦一样美丽,他感到自己羽化成仙,凌空飘起,御风而翔。是这个不甚强壮的汉族女人给了他从没有过的那种美妙,那种愉悦的感觉,她的美好难以言传。现在乔子明来了,他还敬佩地把他当作英雄,当作朋友对待,答应她归还抢来的清军粮食。可他却无耻地要拐走他的女人,这等于要他的命。狼爷越想越气,下手也重,但还是被乔子明给避过去了,乔子明的剑术精湛,几次都可能要他的命,却硬生生地撤了回去,这等侮辱还不如一剑杀了他算了,心一急,手就发软,刀也慢了许多,招数也有些乱了。
“乔大哥小心!”乔子明一分神,狼爷一刀砍去了乔子明半片袖子,胳膊伤了一条口子,血渗了出来。乔子明没有躲闪,扔下了剑。狼爷一怔,转身去看时,黄素衣已倒在乔子明身后,她左肩上已经插了一把匕首,靠在乔子明的背上,血在向外流,脸色苍白,狼爷认得那匕首,是侍妾姑丽娜的,心一惊,放下刀跑过来。
乔子明俯身抱起了黄素衣,大声叫道:“黄姑娘,黄姑娘……”乔子明封住她的穴道,快速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绿色的药丸放进她嘴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黄素衣的脸色渐渐变青,乔子明猛地转过身来,怒视着狼爷,“刀上有毒,解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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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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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5
乾隆易帅,草民救粮(4)
狼爷也吓了一跳,他转身再找姑丽娜,匪群中哪有姑丽娜的影子,狼爷派两百多土匪去找姑丽娜。乔子明把黄素衣抱进内室,他轻轻地割开黄素衣的外衣,肩旁伤口处紫肿了鸡蛋大一块,肿块还在向周围雪白的肌肤扩展。
望着昏迷的黄素衣,狼爷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乔子明低着头脸色铁青。很快,找姑丽娜的人回来复命:姑丽娜不知去向。狼爷气急败坏,“他妈的,死哪去了?继续找!”
黄素衣肩上的肿块扩大到碗大一片,再不想办法,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乔子明眉头紧拧,这个可怜的女人,自生在这世上,不是在饥饿中挣扎,就是在风月场所卖笑,辗转嫁做商人妾,不远万里跋涉进人茫茫大漠,没几日被匪首掠为人质,不知她怎样在一群异族土匪中艰难的活下来,终于等到机会要离开这里了,她却又受重伤。乔子明握紧拳,他要让她活下去,送她回山西老家去。
他让仆人端来一盆清水,再拿一个空盆,放在床旁边,不再看她的脸,解开黄素衣的上衣,雪白的酥胸半隐半露,丰满的乳房在水红色的抹胸下起伏,女人胴体上特有的清香散发出来,令他神魂摇荡。
黄素衣轻哼一声,他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把她的衣服向上提了提,然后俯下身,对着碗口大的青紫毒块,猛地拔出刀来,一股黑血从伤口冒出来,黄素衣大叫一声晕过去。他用白布沾染污血,伤口不再流血,俯身用嘴吸出残余的毒血,吐在盘中,又用清水漱口,再吸。
狼爷看着乔子明和昏死过去的黄素衣,他低下头,走出屋子,他知道那个女人以后不再属于他了。
乔子明把黄素衣身上的毒吸出来,用清水把伤口周围的污血洗干净,点上药,包扎好,又给她服了几粒碧玉解毒丸。等她睡着,他才走出屋去,狼爷在门口等着。
“她能活吗?”
“过了今晚,如果没有异常反映,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乔子明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最好能找到解药。”
“这是果子沟最好的金疮药,兄弟们正在找姑丽娜。”狼爷把金疮药递给乔子明,转身走了。
乔子明走进屋里,黄素衣还没醒,脸色不再灰青,却苍白如纸,没有血色。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狼爷能找回解药。他环顾四周,屋内轻纱缦帐,色泽搭配和谐,四个红木小矮凳上各放一个精美刺绣的小垫,几案上放一张古琴,外置一高凳。可以想象,每日晨清暮昏,黄素衣整装抚琴,在异族他乡的凄凉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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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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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3 16:55
第二天,姑丽娜悄悄回来了,她以为黄素衣早死了,她的紫霜红剧毒没人能解,想到那个汉族妖女死时全身呈现出紫红色,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让你还迷惑狼爷,假装清高,想独占狼爷,想和我姑丽娜斗,你还很嫩。这妖女没来之前,狼爷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每次劫货回来都让她先挑,自从三年前狼爷带回来这个汉族女子,狼爷开始疏远她,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汉女身上,三年来她一直在找机会,开始以为狼爷只是觉得新鲜,过一段时间又会回到她身边,但是狼爷似乎忘了她的存在。整整三年,她忍了三年,终于等到她犯事的机会,竟敢和别的男人私通,狼爷决不会饶恕她,惹得狼爷和乔子明大打出手,她在关键时刻帮了狼爷一把,要不是这个贱人自己挡上去挨了一刀,死的就是那个汉蛮子。没想到死的竟是她。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歪打正着这个小贱人做了替罪羊,真是天助我也!就在姑丽娜暗自得意之时,身后传来了叫声。
果子沟一个叫多丽的女人忽然看见姑丽娜,跑上前喊道:“姑丽娜,你可回来了!狼爷找了你一整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就在果子沟后山玩了一天,多丽,那个小贱人死了没有?”
多丽没来得及回答,姑丽娜就听到:“我看你是活腻了,姑丽娜,好大的胆子,解药呢?”她转过身来,狼爷就站在她身后,声色俱厉。
“狼爷,我是救你的,姑丽娜不求你谢我,可你也不能对我这样凶啊!”
狼爷的声音缓和了些,这女人心狠手辣,一定得让她交出解药来,“姑丽娜,我知道你为我好,现在素衣生命垂危,救人要紧!解药在哪里?”
“我根本就没有解药,狼爷,药是从一个外地人那里买来的,很贵的,我可不会傻到连解药都买回来!”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来人,给我把姑丽娜拿下!”几个土匪从暗中闪出,按住姑丽娜。
“这女人心比毒蛇还毒,就把她丢在地窖喂蛇去!”
几个匪徒上来按住了姑丽娜就往外拖。姑丽娜脸色煞白,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想到地窖里几十条胳膊粗的毒蛇,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乱踢乱搏,哭喊道,“狼爷,我确实没有解药,我真的没有解药,狼爷!”
“狼爷,放过她吧!”乔子明觉得这样做太残酷,而且于事无补,不禁出面阻止。
听到乔子明的声音,狼爷更是生气,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姑丽娜身上,厉声道:“带下去!”
“狼爷,饶恕她吧,姑丽娜救你心切,情急之下才出手。误伤我的,我不是还活着吗!”黄素衣穿一套宽大的水蓝衣服.脸白如纸,虚弱地站在身后。她见乔子明匆忙出来,她悄悄地跟着出来,碰见这一幕。
狼爷一直知道她嫉妒黄素衣,怕她伤害黄素衣,曾暗中留心,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行动,谁料她竞一直藏着一把剧毒匕首,等待机会,终于如愿以偿。本来他也没想将姑丽娜置于死地,只想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这个女人虽然心狠手辣,精于算计,但对他还好。这样处死她有些过分。鉴于众人求情,他也就顺水推舟,决定饶她不死,对众人说道:“姑丽娜心底歹毒,嫉妒成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现在开始,囚禁在后山石河洞里思过三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
一个月之后,黄素衣肩上的外伤好了,肩上留下一块拇指大小的一块小青痕,乔子明知道她身上的毒还没有排完,师傅去年回中原了,现在只有伊帕尔罕能解此毒,他请求狼爷让他带走黄素衣。上次比武,乔子明顾全了狼爷的面子,屡次让了狼爷。狼爷知道自己不是乔子明的对手,上次比武又刺了他一刀,也算出了口气,挣回面子。那个女人肯为他挡那一刀,也是死了心要跟她走,如果他不答应,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那样也没意思。还不如成全了他们,让乔子明带她走算了。“如果她的伤好了,就带她走吧!我会遵守我的诺言,只有你——乔子明才能把她从这里带走,如果是别人我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你带她走后,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都结束了。从此两不相欠!你们走吧。”
乔子明屈身道谢:“谢谢!”
“不能让他们走!”副匪首折扎带着众匪呼啦一下全围上来,都亮出兵器。
“撤出一条道。让他们走!”狼爷背过身去大声说。
众匪散开一条道,乔子明扶着黄素衣走出果子沟。狼爷送给黄素衣一匹枣红马,比乔子明的黑马小些。
他们骑马一路快行,傍晚来到了君悦客栈,拴好马,店家热情地迎了上来。
“大哥,快看,那个姓乔的进来了。”
“谁呀?”一个回部男子从饭桌上抬起头来,脸上有条明显的刀痕,像条青虫爬在左脸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其中一个红酒糟鼻子男子吐出正嚼的食物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也就配和这种女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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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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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11:59
香妃不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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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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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6
乾隆易帅,草民救粮(5)
黄素衣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她认得那几个人,是狼爷的部下。她看了一眼乔子明,低声说:“乔大哥,是我连累你了”。
“不关你的事,坐下来吧!”乔子明坐在凳子上,放下包袱,店小二跑了过来,“客官要点什么?”
“二斤手抓羊肉,两屉薄皮包子,一碗奶茶,一壶酒!你要些什么,黄姑娘?”
“这些就够了,乔大哥!”黄素衣低头说。
“这家店里的手抓羊肉面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黄素衣点点头说:“你看吧!”
“再加一碗面条吧,好吧,就这些!能快点吗?”乔子明问店小二。
“客官,您稍等片刻,马上就来!”转身朝里面拉长声音喊“二斤手抓羊肉,两屉薄皮包子,一碗奶茶,一壶酒!外加一碗面条!”店小二正往里边跑,中途被那几个回人叫住了。
“小二,结账!真倒胃口。”“刀疤脸”掏出一个油腻的钱袋,摸出几枚铜钱,“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不用找了!”转身就往外走。
“对不起,客官!”店小二拦在前面,不好意思地说:“钱不够!”手里捏着五个铜板笑容可掬。
“怎么这么贵?好呀,你小子想蒙我们,你以为我们是鳖孙子,你这店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客官,现在战乱时期,粮价疯长,你们吃了五斤牛肉,两斤羊肉,喝了四壶酒,您这五个铜板,别说现在就是十年前,吃这么多东西也不够呀,客官!您就别难为我一个泡堂的了。”
黄素衣发现,除了两个人,店里所有的客人都抬起头来,看着这几个泼皮客人,一个是坐在她对面的乔子明,这两天接触,她知道乔大哥的脾气,他很少说话,轻易不管闲事,似乎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但有时又细心到细枝末节,她真的琢磨不透他,算了,知道他是一个好人就行了。趁着那几个人和店家争吵时,黄素衣仔细打量了那个坐在小店最里面靠南墙桌子的人,大约二十四五岁,衣着考究,一身乳白色轻缎长袍,衣边绣着精细的花纹,腰间配着上等的玉佩,一看就是一位贵公子,他一直低头喝酒,看不见他的脸,似乎眼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桌子上放着一把刀,藏银打造的刀鞘,上面嵌着晶亮的红宝石,应该是一把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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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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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7
只听“咣当”一声,那几个回人一脚踢倒身边的桌子,抓住店小二的衣领扔到半空,吓得店小二哇哇大叫。
黄素衣“啊——”惊叫一声蹲下身去。几乎是在同时,乔子明与对面的贵公子一起腾空旋转飞起,都去抢接店小二,一人抓住店小二一只胳膊,在空中对打起来,谁也不松手。客人都喜欢看热闹,大漠之中没有多少娱乐,今日可有高手,如此好戏谁不愿意看?下面的看客喝起彩来,没人理那几个无赖客人。店小二在两人之间回旋,每次在他快要掉下来时,都被其中一个人拽起,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之后,两人不分胜负。却苦了店小二扯在空中大呼小叫,上下不能。乔子明卖了个空子,夹起店小二空身一翻,钻出窗外,在店前两丈处落下,把店小二稳稳地放在地下。
食客追出来高声喝彩,店小二转身一溜烟跑进店里,躲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气。贵公子提着他那柄宝刀跃身而出,面带怒色,拔刀横眉,示意乔子明接招。乔子明盯着前方某个不定的地方,白衣公子握刀,在沙地上划过一个弧形,沙尘如墙般窜起,直袭乔子明。乔子明腾空跃起,避开刀气,想跳出圈外,白衣贵公子又提刀紧逼上来。乔子明细看,果然是把好刀,长不盈尺半,弯曲如蛇形潭底,青光耀目,前刃薄,后刃厚而呈锯齿形,刀法诡异,凌厉,快如霹雳闪电。乔子明费力躲避,无法还手,很是被动。瞬间,空中沙尘飞扬,如大风刮过,乔子明无法摆脱急如闪电的刀势,宝刀却也近不得他的身。
食客为贵公子的刀法连连叫好,也为乔子明捏了一把汗。黄素衣浑身发颤,眼看刀要削去乔子明的手臂,她差点失声叫出。乔子明身体猛地向下一缩,身进沙中半尺多,躲过砍向他右肩的一刀。贵公子收住刀势,回刀向左削去,直袭乔子明的头,众人大叫一声,几次好险,好在乔大哥都勉强躲过。怒气在黄素衣身上跳窜,先前对贵公子的好感一点都没有了,她早已把他们的行李拿出来了,她扔下包袱,提剑走近几步,“乔大哥接剑!”扔出乔子明杜宇剑。
贵公子还算有风度,不但没有抢剑,反而收住刀势,等乔子明在空中接住剑,顺手拔掉剑壳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刀直冲过来。乔子明回身斜挡,“喀嚓”一声,刀剑在空中交锋,崩溅出的几个火星,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倒立空中,把全身的力气压在刀上,如同一座庞大的山丘紧紧地压在乔子明上方。乔子明的脚渐渐地陷进沙地中,身形魁梧的他右手握剑,咬牙屏气地向上挡,腿还是陷入沙土中达一尺多,左手以极快的速度解下披风,顺手向白衣公子扬去,白衣公子轻叫一声,抽刀就撤,在几丈外踉跄站住。
总算脱险了,黄素衣长舒一口气,心中大骂贵公子无耻,趁乔大哥接剑未稳就逼上来,实在有失一个练武人的操行,白长了这样一张好面皮!黄素衣对这位贵公子好感烟消云散,心中甚为不满。大家正看得精彩,突然白衣公子跳出圈外,双手抱拳,“多谢兄台手下留情!敢问阁下可是乔英雄?”
乔子明收住剑,抱拳还礼,脸色依然难看,也不说话,转身要走。白衣公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跳过去,拦在乔子明面前,急忙说:“乔大哥,在下萨拉尔,哈萨克人。”他一口气说完,观望乔子明的反应。乔子明的脸几乎没有多少改变,他拾起地上披风,抖抖上面的尘土,“以后宁可砍人一刀,切莫弄破他人衣服。”
自称萨拉尔的白衣公子无声地笑了,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还有珍惜衣服胜过自己生命的人,真是怪癖,但凡不寻常的人连嗜好都不同于凡人。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伊帕尔罕做给乔子明的披风,乔子明视它如命,他身上的伤多了,不在乎多加一道伤痕,但披风只有一个,坏了就再也没有了。
萨拉尔是个聪明人,他立刻猜想到可能这件披风对乔子明有特殊意义,哪敢待慢,脸上露出笑意,赶快道歉:“小弟疏于刀法,不慎弄破大哥衣服,请大哥千万别在意,特别的东西没有办法赔偿,小弟做东,今日在君悦客栈为乔大哥赔罪,这里有上好的伊犁陈酿,不知大哥肯否赏脸?”萨拉尔作出请的动作。
乔子明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进客栈前早就饿了,又和萨拉尔打了半天,早就饥肠辘辘,这一带除了这家君悦客栈之外,去另一家饭庄还得在沙漠里走一天,今晚只能歇在这家客栈了。于是点点头示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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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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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8
乾隆易帅,草民救粮(6)
萨拉尔很高兴,回头对黄素衣说:“这是嫂夫人吧,好美!嫂夫人请!”萨拉尔做出请的动作。
黄素衣的脸上一热,本来想纠正,看见乔子明已经进屋了,自己多言似乎也没有必要,这样的误会未免不是好事,她回了个礼,快步踏进门。
萨拉尔搬了张凳子坐在乔子明桌边,“大哥,不介意吧?还在生小弟的气?”
乔子明没有说话,萨拉尔点的酒菜上来了,他老远就闻到清冽的酒香,是他平生所未喝过的。乔子明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却独喜欢酒。十多年来,多少难熬的夜晚,多少痛心的白昼,是酒救了他的命,支撑着他活下去。看见酒,他全身的的血液都活跃起来,眼睛也下意识盯着酒坛,还没有开封的好酒,好几天没有喝酒了。
“大哥,这是上百年的杜康。明朝崇祯年间,一个商人从江南运来十坛上等杜康,当时卖了八坛,回疆一个大名冬果的老前辈,素有酒仙之称,有幸得了两坛,喝掉一坛,把剩余一坛埋在天山托木尔冰峰雪川下,前年小弟上雪山,偶然间发现了这坛美酒。看了冬果老人裹在酒坛上的羊皮纸,才知道这坛酒的来由。得此佳酿,实在是天幸,小弟虽然嗜酒如命,却不敢独饮,一来没有好兴致,二来没有酒中知己,这坛酒就一直寄存在君悦客栈里,今日有幸与乔兄不期而遇,久闻乔兄英名,早想向乔兄讨教几招,惟恐大哥谦让,不肯以真功夫出手,故初次相见,冒昧出手,还望大哥见谅!”
乔子明心中释然了,既然人家都道歉,他也不可太过分,就说:“公子过谦了,像公子这般精奇、快速的刀法,在塞外可不多见!”
“那是以前,见到乔兄,我才知道自己的那点雕虫小技,不足为外人道。”萨拉尔打开酒坛,清冽醇厚的酒香轻轻悠悠从坛中飘出,萦绕在客栈上方。店小儿拿来两个黑陶碗,萨拉尔抱起酒坛,透明如琥珀般的酒注入碗中。闻着酒香,乔子明心中沉郁之气顿时烟消云散,倍感舒畅,他相信这确是难得的百年好酒。
萨拉尔端起酒碗,“来,乔兄,小弟这碗酒给乔兄赔罪了,先干为敬。”一口气喝干碗中的酒。乔子明端起碗来说:“多谢公子好酒,我就不客气了。”
“乔大哥……”万一酒里有毒怎么办?黄素衣想制止已来不及了,乔子明已经将酒喝了。
黄素衣的担心,乔子明明白,但此时酒香已入肺腑。黄素衣一句话哪里挡得住他,如此好酒,即使有毒,她也要喝!
“公子盛情,我只有舍命相陪!”一仰头,又喝干了碗里的酒,果然是好酒,醇厚绵长,清香四溢。
“乔兄能如此信任,令小弟感动万分,看来我萨拉尔真是找到知己了。”萨拉尔眼睛红了,脱掉外衣,“我们今天喝他个痛快,不醉不休。”
两人你来我往,不大工夫,喝干一坛酒。萨拉尔又要了一坛店中的酒,继续喝下去,两人喝得酣畅淋漓。乔子明心中难过,对伊帕尔罕的爱折磨着他。这一年来,多次受辱,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看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他的有意的回避令伊帕尔罕伤心,他心里更痛,有时他痛恨自己不是回人,痛恨自己出身卑贱,但这些都不能改变,他也无意去改变它。他是乔子明,一个汉人,一个逃荒到回疆寄人篱下的乞丐,一个回疆贵族家里的奴仆,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回疆最美丽的女人?只有酒能让他心里舒畅,只有酒不分贫富贵贱,谁都可以喝,一仰头他又喝干碗中酒。如果伊帕尔罕不是这样美丽,如果她不是和卓的女儿,如果她不是回人,他要带她远走,在塞外找一块宁静的地方,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她是回部的贵族小姐,是誉满回疆的美女,他们之间的距离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当年他不跟额色伊和卓回到草原,就不会见到她,或者早年就离开额色伊和卓家,就不可能爱上她,也不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痛苦。既然痛苦由他引起,就由他来结束吧!他是一个浪子,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只要她能过的好,他心里就高兴,只要能时时见到她,这就是老天给他最大的恩赐。他不能容忍伊帕尔罕因为嫁给他,而被人轻视,被人耻笑,即使说几句对她不敬的话他也受不了,这样美好的女子怎么能被牧人、粗妇的嘴污蔑。伊帕尔罕从没有嫌弃他,即使所有的回人都反对他、侮辱他时,她依然爱他,拒绝了所有向她求婚的人,对他的关爱一如既往,而这一切让她惭愧。乔子明啊乔子明,伊帕尔罕怎么能爱上你,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你爱上这样的好女人?算了,不想这些烦恼事,他皱了一下眉头,端起酒碗,一仰头,一碗酒又咕咚咕咚全灌进他的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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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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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8
黄素衣隐约感到乔子明有心事,他豪饮时那种埋藏在心底的痛楚因酒而更深,他不说,她也不好问,乔大哥还是把她当外人,从来没有向她吐露过心里话,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黄素衣心中一阵落寞,也端起碗,大口地喝起酒,一碗酒下肚,她心里舒畅多了,脸上起了红晕,为掩饰自己的困窘,她提议:“既然两位如此投缘,武功又相当,何不就此结为兄弟,同生共死。”
萨拉尔听黄素衣这样说,心里很高兴,他也有此意,英雄惺惺相惜,得此武功超群的兄弟,此生何求?就借着酒劲说,“乔大哥,不知萨拉尔是否有福忝为大哥的兄弟?”
乔子明对萨拉尔的感觉挺好,身为贵族公子,身上却没有贵公子的浮躁、傲慢,武功堪称上乘。他孤独一人,唯一的妹妹饿死在老家,姐姐不知去向,能有个弟弟也好。因为酒,他对萨拉尔的好感倍增,遂一口答应结成兄弟。黄素衣从客店要了一把香,一壶新酒,两人走出去,跪在沙地上,对着明月起誓。黄素衣心中一阵欢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天也能和乔大哥跪在明月下喜结良缘?她的脸发烫,才惊觉:自己怎么心生这种想法,忙羞怯地低下头去,一种温馨美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涨满全身,心也咚咚蹦跳,幸亏天黑,没有人看见。
一个贵胄王子,一个浪子游侠;一个狂刀,一个傲剑,狂刀遇傲剑,如霹雳闪电,狭路相逢,只为竞技。比武过后很长时间,大漠草原上还传诵着一个叫乔子明的汉人和萨拉尔王子在君悦客栈比武的精彩场景。有的说两人不分胜负,萨拉尔王子为结束战斗,自愿认输;有人说萨拉尔已经输了,他使刀时都没能伤到赤手空拳的乔子明一根发丝,乔子明拿剑后,哈萨克王子更不是他的对手,众说纷纭,为战乱中回疆抹上了一段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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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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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9
9.情之所至,万灵有应
辞别萨拉尔,乔子明带着光鲜耀眼的黄素衣回到了伊犁。伊帕尔罕闻讯跑出来,吉娜跟在后面,两人看见黄素衣变了脸色。
“小姐,亏得你还整天对他牵肠挂肚的,人家才出去几天就带个女的回来了,还挺漂亮的!”吉娜赌气地对伊帕尔罕说。
“别瞎想,可能是哪家迷路的姐妹,正好遇见乔大哥就一起回来了。”伊帕尔罕跑过去,吉娜气呼呼地跟了上来。看着伊帕尔罕和吉娜跑过来,乔子明心中一热,终于看到她了,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好想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真切地感受她的存在,帕尔罕一直给他很虚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飞走。但他不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她的声誉。
黄素衣看着乔子明跨出一步,又迅速向后退回,手猛地拽住马缰绳,微微低下头去。黄素衣甚至感觉到他眼里的挚热,在他看向那位美丽的女子时羞怯和不安是她以前没见过的。她心中不禁一阵失落,这几天她还在脑中编织将来和乔大哥在一起的美梦,原来乔大哥心中早已有人了,一个美得让她无可挑剔的女子,她仔细地看着伊帕尔罕时,震惊得半天不语,黄素衣不得不承认,这位伊帕尔罕姑娘真是美丽。没有想到干旱荒芜的回疆能生出这样魅力的女子,特别是从身上散发出某种奇异清香,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不知她熏的是什么香,可能是沐浴时泡的一种花药的香味。一阵苦涩袭上黄素衣的心头,上天竟这样薄情,在她好容易才遇到钟情的男人时,他却已经心有所属……痛楚袭击她全身,噬咬着她的心,为掩饰自己的难堪,她低下头去。
在一个人最苦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真切地关心你,那种感动如海潮在心中涌起,它将冲垮心的防线,落地生根,见风生长,这时女人的名字就叫脆弱,稍微的伤害都可能在她心中切下难以愈合的伤口,男人的态度将重塑一个女人,她们或者坚强慈爱,善良如昔;或者毒怨陡生,心如毒蝎,前后判若两人。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会感谢女人对他的这份情,小心地维护女人的自尊,别让她滑向后一种,为日后埋下隐患,那时女子的名字就叫火山,甚至变成地狱深处的恶魔。
看着黄素衣,伊帕尔罕心里也不是滋味,乔大哥出去一个月了,身上满是尘土,她好想上前给他拍拍。他比以前更瘦了,也黑了些,穿越荒原大漠,必定受了不少苦,她有好多话想告诉她,碍于这位黄姑娘在身边,她吞下所有的话,简单的问候之后就不再多说。
四个人向帐篷走去,谁也不说话。伊帕尔罕觉得尴尬,黄素衣觉得窘迫,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好多嘴。女人的第六感觉很奇妙,彼此心照不宣。最终还是伊帕尔罕打破沉默,“黄姐姐,喜欢花吗?”黄素衣点点头,很少有女人不喜欢花。
“我让密丽罕奶妈准备饭了,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看花,好吗?”
黄素衣看看乔子明,乔子明没有做声,她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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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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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9
吃过饭,乔子明给额色伊汇报果子沟取粮一事,以及自己沿途所知军事战况。伊帕尔罕和吉娜带着黄素衣去看花。在离额色伊和卓府宅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花圃,大约一亩见方,确切地说是一个花药相间的园圃,四周都是青绿的沙枣树,沙枣花刚开,散发出淡淡清香。伊帕尔罕沐浴时,喜欢在水里放一些沙枣花。园内多为车前菊,淡黄色的小野菊花团紧簇。其次是纤尘不染的白芍药,还有各种她不知名的野花,花下是各种药草,黄素衣认得其中一两种。伊帕尔罕穿行在花圃间,侍弄花草,黄素衣跟在后面看。
“黄姐姐,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样说很冒昧,请原谅,您脸色有点发青。”伊帕尔罕第一眼见到黄素衣,就觉得她脸色不好,初次相见,不好说,行医多年的本能还是让她最终说出来。
黄素衣很为难,在她知道乔子明爱着伊帕尔罕后,她心中满是苦楚,原以为能和乔大哥厮守一生。一个多月来,体内的毒已经发了两次,只要有乔大哥在,再大的苦痛她也能忍受,所有的希望在见到伊帕尔罕那一刻就破灭了,她不知道以后怎么办?该去哪里落脚?体内有毒又如何,对一个没有根的浮萍,生死都不重要。于是苦笑了一下。面对伊帕尔罕关切的面孔,她怎好欺瞒,就说:“小姐真是眼明,我中毒了,体内的毒一直没有排净。”
“常发作吗?”伊帕尔罕关切地问。
“已经有两次了!”
“哦,很痛苦吗?”伊帕尔罕感到她为难,没再说下去。
一阵风吹来,药味和花粉的香味直钻她的鼻子,黄素衣的头开始刺骨的疼痛,头发晕,即而全身奇痒无比,她想抓破全身。黄素衣嘴唇、双手颤抖起来,肤色慢慢变青,他知道,毒痛又要发作了。伊帕尔罕忙跑过去扶助她,让吉娜回去叫人。
黄素衣脸上的青色在加重,痛苦折磨得她弯下腰去,低声呻吟变成了大声喊叫,脚在地上踢腾,双手开始在全身胡乱抓挠,头发被她撕扯得乱七八糟,拽下一小撮,胳膊也被抓出血来。
伊帕尔罕甩下外衣,撕成长条,猛地抓住黄素衣的双手,紧紧地绑在一起,动作十分利落,疯狂的黄素衣没少在她身上抓踢,还差点咬了她一口。
伊帕尔罕不愿看黄素衣受苦,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黄素衣倒在地上,头发凌乱,眼泪从她青紫的脸上滚落,全身痉挛般地抽搐。伊帕尔罕看了也心酸,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知被谁害成这样,以前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子,我得想办法治好她。
乔子明和几个义军飞跑过来,吉娜跟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
回到额色伊府第,黄素衣毒发神志不清,乔子明简单给伊帕尔罕说了黄素衣的身世,开始为黄素衣运功逼毒。半柱香之后,黄素衣头顶袅袅升起淡淡的紫气,伊帕尔罕在屋里放七个大水盆,盛满水,水里加了特制的解毒药,来吸溶散发出的毒气。
半个时辰后,乔子明额头上渗出黄色的汗珠。伊帕尔罕跪坐在旁边,不时地拿毛巾擦去。一个时辰之后,黄素衣肤色逐渐好转,脸色依旧苍白,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乔子明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湿透了,这次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手软得提不起一条凳子,踉跄着走近小矮凳,两个女人都想上去扶一把,又都不约而同地住了手,尴尬地站在一边,个中滋味难以言传。最后还是伊帕尔罕先开口:“我去准备些吃的,黄姐姐,过一会儿,你和吉娜扶乔大哥去洗澡,东房的水已经烧热了。”她心中极为苦楚,眼泪溢满眼眶,说完就快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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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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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19
情之所至,万灵有应(2)
看见伊帕尔罕强忍未哭的模样,乔子明心中更痛,他低下头去,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他必须让自已狠心,才能让伊帕尔罕死心。但愿伊帕尔罕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黄素衣看见了乔子明的表情,她侧转过身去,心中辛酸。
吉娜听了伊帕尔罕的吩咐气呼呼地进来道:“乔大公子,该洗澡了。”很不情愿地去扶乔子明,临走不忘递给黄素衣一个白眼。
伊帕尔罕未进帐篷,告诉吉娜一声,就快步走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马厩就在附近,那匹油黑光亮的“步景驹”看见伊帕尔罕进来,仰起头来望她。看见“步景驹”,伊帕尔罕再也忍不住了,抱住马颈,失声抽噎起来,一个月不见,乔大哥就像变了个人,比以前更疏远她。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很明显。乔大哥喜欢黄姐姐,只有这匹“步景驹”对她还是那样亲切,伊帕尔罕的眼泪顺着“步景驹”脖子淌下。
伊帕尔罕哭了一通,心里舒服些,她洗把脸,向灶房走去。密丽罕奶妈已经做好饭了,就让奶妈给乔大哥和黄姐姐再熬锅参汤。
她回到药房,查看一些药书,黄姐姐中的是什么毒呢?要是师傅在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定能解这种毒。她一本本地快速翻看药书,症状为肤色发青发紫,浑身奇痒奇痛,是什么毒呢?外面天已经黑了,吉娜端饭进来,放下饭,点亮灯。
黄素衣几次想进来,看见她在忙,就没有打扰她。
吉娜催了好几次,“小姐,半夜了,该休息了!”“你先睡吧!”伊帕尔罕头也不抬地说。吉娜又给灯里添满油,赌气先躺下了。
“找到了,找到了。”伊帕尔罕惊喜地叫道:“吉娜,黄姐姐中的是紫云英剧毒,那是一棵几百年的紫云英加了黑蝎子治成的毒汁,用天山黄草皮、染枳、甘草等药熬成,能解此毒,我们附近的山上就有,吉娜,醒醒。”
吉娜昨夜睡得晚,叫了几次都没有醒来,伊帕尔罕摇摇头,走出帐篷。天亮了,她喝了碗鲜牛奶,叫上两个义军战士,骑马去附近的山上采药。
乔子明被额色伊找去商量事情。阿睦尔萨那兵败逃往哈萨克,哈萨克王是阿睦尔萨那的丈人,清兵和哈萨克交涉几次,哈萨克王一直不肯交出阿睦尔萨那。昨天哈萨克王突然拿出地图投降清军,声称阿睦尔萨那已经逃跑,不知去向,估计清军已经得到消息,阿睦尔萨那很有可能已经逃往哈萨克的比邻俄国。随之清军的战略部署要发生变化,据可靠消息,大批清兵向回疆赶来,乾隆皇帝已经裁撤惩处了劣帅雅尔哈善,改易名将兆惠任大帅,看来大清皇帝对平定回疆势在必得。大小和卓败局已定,我们该怎么办?额色伊和卓简单地介绍回疆的形势。
木萨和卓先开了口:“是回疆结束战乱的时候了。”木萨和额色伊都见过大清皇帝,她对乾隆很是钦佩。木萨继续说:“乾隆帝天纵英明,雄才大略,帝王风范决非一般常人可比,不平定大小和卓,大清皇帝决不会罢休。大小和卓当政期间,为准备对抗清军的物资,加重赋敛,男丁三抽二,比起准汗统治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清军大帅雅尔哈善指挥失当,坐失战机,大小和卓早就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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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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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0
木萨的儿子玛木特说:“大小和卓逆天而行,让数十万无辜的回人牵累受死,如果玛罕木特老教主在,绝不能容忍他俩肆意妄为,大小和卓平定后,回疆就太平了。”
额色伊沉思片刻,清军强大,大小和卓不可能最终胜利。战乱平定后,中原先进的农耕纺织技术,修渠架桥等水利技术传入回疆,对回疆农牧业发展很有利的。倘若大清对它的统辖地区,都能一视同仁,回疆百万人民能衣食无忧,谁来治理这里无关紧要。他同意与清军联合剿灭大小和卓。
吉娜太困了,睡到中午才起来,一看伊帕尔罕不在,就喊密丽罕奶妈。密丽罕奶妈走出厨房,说她一早就没看见伊帕尔罕,接着骂吉娜大懒虫,不好好事奉主子就知道睡觉。
吉娜理亏,匆匆洗把脸,跟在密丽罕奶妈身后去找伊帕尔罕,边走嘴里边嘟囔着:“都怪乔子明,领个女的回来,惹得小姐不高兴,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伤心去了?”
她们找遍了回庄,也没发现伊帕尔罕的身影,吉娜也有些急了,逢人就问见到伊帕尔罕小姐了吗?眼看太阳都西斜了,还不见伊帕尔罕的身影,外面兵荒马乱的,准噶尔残兵游勇,清军,叛乱的大小和卓三方打的不可开交,小姐一个弱女子出去很危险的,吉娜急得快要哭了。
乔子明、额色伊和众和卓议完事也刚回来,仆人立刻禀告额色伊,一天没见到小姐了。众和卓一听,都有些担心。乔子明一听心急如焚,他今天一早就感觉不好,果然出事了。她能去哪里呢?会不会……他不敢往下想了。
额色伊对哭成泪人的吉娜说:“再回去找找,说不定小姐已经回屋了。”吉娜应了一声向伊帕尔罕的屋子跑去,乔子明和众人也跟了上去。
屋里没人,茂密和卓在书桌上发现了伊帕尔罕留下的纸条,她带两个义军去天山采药去了!天山十分陡峭,这个季节,野兽出没最频繁,众人十分担心。
乔子明说了句:“我去找!”飞快窜出屋,直奔马厩,众人也追上来。图尔都、乔子明和五十名义军战士跨上战马,向天山方向奔去。
行走不远,碰见萨拉尔驰马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义军,正是早上同伊帕尔罕采药的义军,大家都认识。萨拉尔看是乔子明很高兴,老远就喊:“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乔子明也感意外,叫了声:“萨拉尔……”脸色大变,萨拉尔怀里抱着的正是伊帕尔罕,似乎正在熟睡,只是脸色苍白,长长的头发倒垂下来,披在马背后。乔子明想去接过伊帕尔罕,萨拉尔避开了。一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有点尴尬。图尔都见状走过去接过妹妹,抱上马驰骋而去,乔子明和萨拉尔上马,默然地跟在身后。
回到家里,两个义军兵士向额色伊哭诉了事情的经过:“早上我们跟小姐去天山采药,转了半天,小姐在一处峭壁上发现了琐琐葡萄(一种形似胡椒能解毒的中药),说是能解黄姑娘的毒,我们当时在别处,一时过不来,她就自己上去摘,树太远,够不着,小姐左手把住的那块土岩掉了下来,小姐,小姐……就掉了下去。”听到此,乔子明吸了一口冷气。
萨拉尔补充:“还好,伊帕尔罕小姐掉进的底下是深潭,他们没法下去,就大喊救人,我要来额色伊和卓处接舅父,正好从此路经过,听见喊声就跑过去救了姑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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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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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0
情之所至,万灵有应(3)
乔子明恨不能自己替伊帕尔罕掉进去。天山雪水消融,积水成潭,水质冰冷刺骨。伊帕尔罕本来就体虚,掉进去怎么受得了。他痛心得恨不能杀了自己,怎么就没跟她去呢?伊帕尔罕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决不独活。
已经过去两天了,伊帕尔罕还没有醒来。乔子明在伊帕尔罕屋外整整站了两昼夜,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伊帕尔罕屋口,每一个出来的人轻叹一口气,他心如同被利刃划过,疼痛剧烈,绝望也随之加深。黄素衣端来食物,他摇摇头,黄素衣放下盘子,低着头走了。两天,仅仅两天,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头发凌乱,形容憔悴,脸上冒出来黑色的胡茬。
密丽罕刚从屋里走出来,就听见一个嘶哑沉闷的声音:“密丽罕奶妈!”她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是乔子明,“你还在这儿?”
“她没醒?”
密丽罕不忍让他太失望,看着他面容枯瘦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脸因为强忍痛苦而变形,她心里也不好受,这孩子心太重,如果可能,他都愿意为伊帕尔罕去死。她拍拍乔子明的肩膀,“进去看看她!”
萨拉尔、图尔都、额色伊和卓所有的人都可以走进那个帐篷,他却没有力气迈进去,“老天,让她醒过来,真主,我求您让她醒过来。”他跪在地上,“只要她能醒过来,我愿意承受人世和地狱所有的苦难。菩萨,真主,求您让她醒来。”乔子明求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神仙,保佑他深爱的人能醒来。这也许是上天对他的报应,但这报应应该加在他身上,而不是善良得连一只兔子都不忍伤害的伊帕尔罕身上。他自己的苦难使他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神仙和救世主。但此时他后悔没有听取额色伊的劝告,早日加入回教,得到安拉的庇护。他祈祷道:“真主啊!求您让她醒来吧。”
黄素衣站在他身后,听出什么是一个男人哭泣的声音,他每一句祈祷的话难掩哽咽的悲泣。黄素衣转身走了,如果在她死后,能有一个男人为她这样,她宁愿死去。黄素衣正在感慨,忽然听到脚步声,她回过身来,乔子明发疯似的朝伊帕尔罕的屋里冲去,她跟了上去,两个侍卫想拦住乔子明,他一甩手,两个侍卫就重重地甩在地上。乔子明趁机冲进屋里,吉娜吓了一跳,夜深了,其他人都睡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待她反应过来时,乔子明已经跪在炕边,抓住伊帕尔罕的手,放在嘴边,口齿不清,吉娜能听清几句:“醒来吧,我求你醒来吧……你说过,我们要去塞外牧羊。醒了,我们就走,离开这里,我求你醒来吧……”他低下头去,声音再也听不清楚。
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两个侍卫叫来的几十名义军,额色伊,图尔都,萨拉尔,茂密等和卓和几个不知名的回疆少女。黄素衣甩一把眼泪,拨开人群跑出去,一切既然因她而起,那就由她结束吧。黄素衣径直走向马厩,跨上她来时骑的那匹枣红马,在马背上狠抽一鞭,枣红马放开四蹄,冲入夜色中。
额色伊站在门外甚为恼火,明白了为什么伊帕尔罕拒绝了所有人的求婚,以前他隐约知道乔子明这小子喜欢伊帕尔罕,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额色伊赞赏乔子明的武艺人品,但心底深处仍然轻视这个出身低微、在他家为奴的汉人,他心里实在痛恨乔子明:这小子野心太大,居然勾引伊帕尔罕。赏识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身份?他厉声对侍卫说:“把乔壮士拉开!”
侍卫正要冲进去,有人喊了一声:“额色伊和卓!”众人回头一看,李慕清来了,自动让开一条道。
李慕清给伊帕尔罕检查了一遍后,请额色伊让其他人都先出去,只留下乔子明和吉娜在旁边帮他。看了伊帕尔罕的脸色,把了脉,她的脉搏极为微弱,他快速地封住伊帕尔罕的大穴,打开包袱,取出一撮细长的小银针,一根根地插在伊帕尔罕的头上,轻轻地捻动着,银针每转动一下,乔子明头上的汗就冒出一层,心也跟着揪一把。他手抓住木桌的一角,一眼不眨地看着伊帕尔罕苍白的脸,祈祷着她能奇迹般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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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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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子明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冷汗渗透他的衣服,他哪里觉察得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乔子明感觉伊帕尔罕纤细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他沉到底的心猛然窜到嗓子眼,他走近细看,真的,她的手又动了一下。这回他看清楚了。乔子明强咽下要叫出的呼喊,理智告诉他这时千万不能打扰师傅,眼睛直盯着伊帕尔罕长长的眼睫毛,心底紧张地等待它睁开。乔子明是一个沉稳的人,在有生的二十余年中,从没有这样的忽喜忽忧大起大落心焦如焚疼痛难忍的炼狱般经历。
李慕清拔下伊帕尔罕头上的银针,随着银针拔下,伊帕尔罕的胳膊明显地动了一下。乔子明和吉娜喜极而泣,乔子明握住伊帕尔罕的手,心随着银针的拔下,紧张得要蹦出来。李慕清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伊帕尔罕“啊”的叫一声,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第一眼看见泪流满面的乔子明。她艰难地抬起胳膊,手指轻触在乔子明满是胡茬的脸上,试图拭去他的泪水,“乔大哥……”伊帕尔罕声音微弱得只有乔子明能听清楚,她清澈黑漆的双眼泪花轻颤,热泪终于滚涌而出……
两个月之后,伊帕尔罕恢复了体质,终于像以前一样鲜活美丽。这时,探子回报,兆惠率领天朝大军到达叶尔羌,因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天朝大军又遭瘟疫,正处危难之际,几个和卓决定派乔子明、图尔都率领义军,用马驮些粮草去支援黑水营的兆惠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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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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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瘟疫流行,义救清兵
兆惠明白乾隆最恨将士怯懦。但要他统领六千余名绿营兵横穿回疆,剿灭根基深厚的大小和卓,心中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清军在戈壁中急速前进一千五百里,距叶尔羌四十里时,清军陷入了人困马乏的境地。
叶尔羌城宽大坚固,周长十余里,四面有十二个城门。清军人少,只能围攻一面。在清军到来之前,霍集占实行坚壁清野之策,高于三尺的庄稼全割去,并把附近村庄回人的粮草运往城内,诱骗回民说清军尽剿回人,来煽动回人集体抵抗清军。兆惠把军队移到叶尔羌城东,在有水草的地方扎营。附近有一条河,名黑水河,兆惠兵营便也称黑水营清军,大小和卓率领两万回军包围了黑水营。
清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军中粮食只够用二十天。众多士兵水土不服,身上起了红斑,刺痒难忍;更可怕的是军中流行瘟疫,上百名伤兵被传染,军中郎中又无良药可治。如此下去,不需要一个月,不用大小和卓来打,他的士兵就得全军覆没。正当兆惠愁眉紧锁时,侍卫进来报告:“回部图尔都和卓有要事求见大帅!”兆惠略一思索,图尔都和卓他听说过,知道他和叔叔额色伊一直暗中支持清军,反对大小和卓叛乱,就问道:“他们几个人?”
“回大帅,一共五人求见,还有五百回人牵着大约六百多头骆驼和粮食在外等候。”侍卫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其中两个好像是女的。”
“哦……”兆惠笑了,“哼,他们以为老夫还很年轻,请他们进来。”
乔子明、图尔都走进帅营,伊帕尔罕和吉娜身着男装随行,她身上的异香虽经特意掩饰,五步之内依然能闻到,所以侍卫一眼就认出她女扮男装。兆惠曾在班第将军那里见过乔子明一面,所以认得他,对她的才识很赞赏。双方一阵寒暄后,兆惠支退其他人,图尔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兆惠。
信是用回文写的,翻译后给兆惠。这封信是额色伊代七大回城和卓伯克给清军的投诚书。
兆惠看后大喜:天佑天朝,七大回城的伯克投诚天朝,平定回疆战乱指日可待。兆惠热情赞扬额色伊等伯克的英明壮举。额色伊在信中还提到:得知天朝大军偶然瘟疫,侄女伊帕尔罕能治此流毒,与图尔都随行至大军军营。谁是伊帕尔罕呢?兆惠把目光投向旁边两个人,一个轻移脚步,一双丹凤眼滴溜溜尽扫帐中物,神情之间带着些许顽皮的笑意;一个静默如烟,肤白如玉,明眸似水,朱唇若丹不点自红,弯眉如月不描自黑,虽着男装依然掩饰不住曼妙苗条的身形,目光流转,身影微侧,千种风情,万般风韵集于一身。好一个美女!草原荒漠竟生出这样美丽的女子。兆惠愣了一会,立刻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态甚感歉意。他行了个礼道:“姑娘可是伊帕尔罕小姐?”凭直觉,兆惠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可能就是额色伊的侄女,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美女治得好相思病,却治不好令人闻之变色的回疆瘟疫。
伊帕尔罕回礼道:“正是回女。将军言重了,将军运筹帷幄,思虑万千,回女稍等片刻又何妨?但愿回女没有扰乱将军思路。”
兆惠心中一阵感激,这女子很聪慧,应对得体,免了他的失态。最让他挂念的还是饱受流毒折磨的将士们,或许她还真有治瘟疫的偏方,就问:“姑娘可有医治瘟疫的良方妙药?”
“将军可否让回女看看感染流毒的士兵?”伊帕尔罕也急着去看士兵,就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伊帕尔罕和吉娜换上女装,带上厚面纱,在副将明瑞将军和几个军中郎中的带领下走进兵营,她提前已经给大家吃了预防传染的解药。军营弥漫着脓血的恶臭,吉娜皱了皱眉头,伊帕尔罕仔细察看士兵的脸色,手上、胳膊上、腿上的疤痕,肿块,严重的已经溃烂化脓。这些士兵不仅感染了流毒,许多人还严重的水土不服,如果得不到尽快治疗,难免一死!伊帕尔罕痛心地走出来,又去另一个军营,到傍晚,才看完五个兵营。她请求兆惠派人砍些红柳条,胡杨树枝,明瑞立刻吩咐士兵去办。
按照伊帕尔罕的吩咐,清军在帐外露天支起三口大锅,添满水,底下烧旺火。伊帕尔罕把带来的中药扔进煮沸的水中。天黑了,没有月亮,夜幕下满天繁星灿烂如珠,地上红红的火光映在伊帕尔罕的白皙恬静的脸上,又平添了几分美丽。清军士兵围坐在不远处,看着火光下美丽如白昼,漂亮如黑夜的回部女子,思绪飞回几千里外的家乡,似乎听到那熟悉的捣衣声,新娶的妻子是否透过茅屋的破窗,想到远在回疆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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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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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1
瘟疫流行,义救清兵(2)
眼前的回女真能治好自己的病?大火熬了两个时辰,浓浓的药香弥漫在军营附近,伊帕尔罕用一把长勺舀起油黑的中药水,看看药的颜色和浓度,她从地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倒进煮沸的药中,轻轻地搅匀,又给另外两个锅里放了同样的药,又熬了一个时辰,伊帕尔罕才让熄了火。
药熬好后,伊帕尔罕给感染瘟疫的将士每人盛一勺,叮嘱趁热服下。每天一次,如此服了七天,感染瘟疫的将士身上可怕的红斑消失了,溃烂的地方也结疤了,瘟疫治住了。清军欣喜若狂,陆续来到伊帕尔罕帐下道谢。清军主帅兆惠更是感激万分,把这件事写进奏折,上奏乾隆。
医治瘟疫的药叫“热沸散”,此药相传是北宋时,密州大旱过后,瘟疫流行,时任密州太守的是外放京师的大文豪苏东坡,他从一个隐居的朋友处求得医治瘟疫的偏方“热沸散”。拿回之后,官府开锅大造“热沸散”,免费给密州灾民食用,当年“热沸散”救了密州好几十万人的性命。后来,李时珍得到这个药方,又经过一番改进,加进去一种毒蘑菇粉,药效倍增,治疗热毒疫病效果奇佳。李慕清来到回疆,对“热沸散”配方进行了改进。回疆地处干旱,常有瘟疫发生,李慕清临走时把药方传给伊帕尔罕,清军才因此获救。
女人不宜久留军营,瘟疫控制住之后,伊帕尔罕留了些药,就回去了。按照额色伊的吩咐,图尔都和乔子明得留在清军中。伊帕尔罕深情的看了一眼乔子明低头不语。吉娜嘟着嘴道:“小姐,呆会儿我们追不上他们了。”伊帕尔罕这才扭头跳上她那匹白马。
伊帕尔罕熬药的这几天,乔子明已经打探到霍集占的牧群在城南英峨奇盘山,如果清军能夺取过来,可充几个月军需。兆惠听到这个消息大喜,乔子明的奏报证实了探子回报的消息,如果能把霍集占的牧群抢来,无疑给大小和卓以重创。兆惠认真地做了部署,除留兵守卫黑水营外,命副将明瑞率一千余人前往城南,乔子明和图尔都带领义军随清军出征。
就在这天夜里,回兵三千余人突袭黑水营。兆惠率领清军顽强抵御,天亮时分,回兵才被击退。清军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开战前天领兵二百余名来黑水营的靖逆将军纳穆扎尔、参赞大臣三泰、巴图鲁侍卫奎玛岱等人均战死。乔子明和图尔都也负伤数处,所幸伤势不重。清军本已不多,经过这次冲杀,又有几百士卒伤亡,所剩战马也疲乏不堪,兆惠派遣索伦兵五人,各持一函,冲出包围,奔至阿克苏处告急。驻守阿克苏的头等侍卫舒赫德立即向乾隆皇帝奏报前方危急情况。
乾隆看到奏报时已是一个月后,他倍感震惊,知道问题严重,立即颁布多道谕旨,谕令舒赫德将阿克苏所有马匹,立即解往黑水营;又授参赞大臣富德为定边右副将军,阿里衮、爱隆阿、福禄、舒赫德等人为参赞大臣,统领各部兵士,迅速前往应援兆惠;命陕甘总督黄廷桂立即准备好二万匹马;调西安满兵二千,由将军松阿里率往乌鲁木齐;原留驻伊犁的健锐营、索伦兵、察哈尔兵四十名火速赶往叶尔羌;命户部拨银二百万两,解甘肃省备用。乾隆皇帝在采取各项措施的同时,也认真总结了用兵以来的得失,认为自己轻视回军,急于求成,导致了兆惠的失利。他沉痛地对傅恒说:“兆惠领兵深人,虽未免有轻贼之心,亦怕朕责其怯懦,若当日令他暂驻阿克苏,等候兵马齐集之后再战,当不至于陷此困境。”不久,乾隆皇帝又发布了一道长谕,引咎自责。
乾隆不诿过于将帅,给兆惠和前方将士极大的激励,也增加了兆惠解围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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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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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2
11.围魏救赵,智解围困
黑水营久围不下,小和卓派人继续围困黑水营,回到叶尔羌府第,原依附阿睦尔萨那的呼毕勒罕喇嘛,在阿睦尔萨那走死俄国后,他逃到小和卓营帐中。小和卓军营和呼毕勒罕商量围歼黑水营清军之策,临末,呼毕勒罕对小和卓说:“在古尔邦节来临时老纳要送和卓一件礼物,他拍了一下手,门开了,两个准兵扛着麻袋进来,放在地上。
口袋打开,众人眼前一亮,不禁有些惊呆。伊帕尔罕和吉娜站了起来,伊帕尔罕向四周看了看,知是小和卓的议事厅。
“和卓大人,看,她就是妖女,只要抓住了她,我们就成功了一半,老纳已经替和卓大人把她抓来了!”
小和卓明白了,呼毕勒罕喇嘛的所谓妙方原来就是抓来两个女人,其中的伊帕尔罕还是自己的远房堂妹。但额色伊一直不肯归附他,还派人接济清军,小和卓早就痛恨至极。他对呼毕勒罕喇嘛的自作主张心里很不痛快,就淡淡地说:“有劳喇嘛了,只要能快点结束黑水营之围,就按喇嘛奇思妙想办吧。”
大和卓无意间偷听了小和卓和呼毕勒罕法师的谈话,大吃一惊,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但军营里到处都有小和卓的耳目,要救伊帕尔罕谈何容易。迫于小和卓的压力,大和卓早把兵权交给小和卓,许多政见上的不和,小和卓对他经起了猜忌,在他的帐篷附近经常有小和卓的亲信走动,他几乎动辄得咎,考虑自己的处境,即使冒险去救,也不一定成功,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派心腹从地道出去,把消息送给额色伊和图尔都。
古尔邦节晚上,伊帕尔罕被几个回女强拉着沐浴后,绑在一块木板上,六个回兵扛着案板飞奔而至,放在呼毕勒罕喇嘛跟前,伊帕尔罕身着宽大的白色祭袍,辫子已经解开,长长的秀发垂在案板上,她坐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深爱着的族人。
呼毕勒罕做完法事,阿布都克敕木清清嗓子说:“真主启示:妖女伊帕尔罕,身为真主的子民,协同清军,残害我同胞兄弟,三番五次帮助清军,想使我回疆百万子民受清朝奴役,去年冬季清军军营发生瘟疫,正是真主保佑,天灭清军,谁知妖女伊帕尔罕利用真主赐给她的医术,使数千染瘟疫的清军死阴还阳,致使回疆损失几千壮士,其中不乏你们的父老兄弟和丈夫。”说着阿布都克勒木干哭几声:“我的好兄弟呀,你们死的好冤枉呀。”
人群中不少失去儿子的老人,失去丈夫的妻子都悲伤地暗泣起来。阿布都克勒木见到了火候时,他一抹眼泪,别有用心地说:“害死你们的丈夫、儿子、父亲的小妖女就在这里!”他指向伊帕尔罕说,“我们能让这样的妖女继续活下去吗?我的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在阿布都勒木的煽动下,人群开始疯狂了,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人举起右臂大喊:“烧死她,用火烧死她”。疯狂的回人跟着喊:“烧死她!”有的人把随手拿的东西向伊帕尔罕扔去,伊帕尔罕没有躲闪,泪水在她美丽的双眼中打转,她从没有想到,她以生命爱着的回人会这样对她,众人的每一句谩骂,如同巨石撞在她的胸口,心中一阵阵揪疼。
阿布都勒木一面示意士兵,赶快替她挡开扔来的脏物,一面大喊:不要扔东西,她刚刚大净过了,真主要洁净的祭祀。
众人哪里肯听,继续朝中间扔东西,甚至地上的石子,绝大部分都砸在回人大伯克身上,呼毕勒罕法师和阿布都克勒木身上也落了好几块石子,气的阿布都克勒木哇哇大叫,下令回兵赶快阻拦,士兵和人群开始冲突,士兵手里的刀发着寒光,几个伯克的脸上也逐渐失去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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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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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2
正在全场躁动混乱不堪时,空中突然响起优美歌声,高亢而悠扬,极富磁力,所有的人立刻静了下来。伊帕尔罕仰头唱起歌,火光映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黑色的眸子明亮如星,火光在跳跃,仿佛衣袍在燃烧,伊帕尔罕乌黑的长发如黑缎子般闪亮。人群盯着伊帕尔罕娇美的面容、清如山泉般的眼睛,所有的不快,所有的苦难,刚才的仇恨像晨雾一般慢慢散去,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如同清澈的泉水慢慢地注入人们的心田,清凉而甘甜。士兵垂下举刀的胳膊,数年来不是厮杀,就是逃窜,时时提心吊胆,处处小心翼翼,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被灾荒饿死,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过够了!随着伊帕尔罕的歌声,他们看见了鲜绿的草原,心爱的姑娘骑着马悠闲地漫步,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在身旁悄悄地绽放,青蓝的碧空上飘下的朵朵白云,散落在绿色的草海里,变成了一只只雪白的绵羊。
歌声一扬,在空中翻了花,嘎然而止。众人猛然惊醒过来,几千双眼睛都集中在伊帕尔罕身上,静静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伊帕尔罕目光掠过一张张饱受战乱、穷困不堪的脸,眼泪止不住滚落,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苦难的族人们,如果我的死能让回疆战乱平息,我愿意死;如果我的死能使我回疆百万子民不在受外族奴役,我愿意死;如果我的死能使你们从此寒有衣穿,饿有粮吃,我愿意死;如果我的死能使大漠、草原骡马成群,牛羊遍地,我愿意死;如果我的死能使圣教兴盛,我愿意为真主而死;可是我的族人们,你们可曾知道,有人打着圣战的旗号,排除异己,成就自己称霸回疆的野心,为一己的私利,不惜牺牲百万回人的生命。如果没有这次战争,今天,新年节的今天,你们,她指着周围的士兵,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围着火堆烤羊肉,唱歌跳舞。连年征战,亲人死了,鲜血染红了大漠,今年我们为亲朋收尸,来年我们的尸骨不知横陈何处?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阿布都克勒木蓦然醒悟过来,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审判活动,竟然成了伊帕尔罕策反的最佳场地,眼看回人的情绪在转变,矛头开始指向他们,气的阿布都克勒木头发上指,胡须倒竖,他手指伊帕尔罕,对着士兵大叫:“让她闭嘴,不要被她的妖言蛊惑,士兵,执刑,快点执刑,烧死她!”几个回兵低下头,很不情愿,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好慢慢地向伊帕尔罕挪过来。
“不用你们为难。”伊帕尔罕一挥手凄然笑道:“要说的都说完了。”她转过身,向高架台走去,火光映在她光洁的脸上,像一朵怒放的石榴花。人们瞪大眼睛,禀住呼吸,目光随着伊帕尔罕的脚步向高台上移动。
伊帕尔罕一步步踏向高台,心中坦然,只想在这最后时刻再见乔大哥一面。乔大哥,你在那里呀?伊帕尔罕好想见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痛苦的人世间,来承受无尽的屈辱,无边的痛苦,想起来我就心中绞痛;倔强的你,不信真主,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后,我也不能见到你,没有你的地方我是不去的,告诉我,你将来去哪里,我就在那里等你。伊帕尔罕忽然惊觉自己的这些话对真主很不敬,良心使她很不安,她又赶快祷告!不,真主,我永远是您虔诚的儿女,永远忠诚您。乔子明的形象充盈在她脑海里,孤单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乔大哥,我苦命的乔大哥!真主,您赐福给每一个子民,却惟独把灾难降给了他,真主啊!让我的灵魂去他死后要去的地方吧!即使是地狱也罢。大颗眼泪从伊帕尔罕眼中划落,火光变得模糊起来。
她仰起头,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白色的纱袍上。站在高台上,她不再想任何事,眼里只有熊熊大火。
人群屏住呼吸,所有的人都盯着高台上的伊帕尔罕。她在火光辉映下,美得无与伦比。这样美丽女子,只有进献给真主才好。火声呼呼,跳窜丈余高,吉娜盯着伊帕尔罕,脸色苍白,除了眼泪在流,头脑里一片空白。大家的心神都集中在伊帕尔罕身上,只等着那即将到来的祭祀时刻,甚至没有听到远处的马蹄声。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传令兵跌下马来,爬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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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3
围魏救赵,智解围困(2)
呼毕勒罕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但他面不改色地说:“给他喝口水。”
侍卫解下羊皮水壶,放到传令兵嘴边,传令兵猛喝几口,推开水壶,继续说:“叶尔羌打起来了。”
“慢慢说,说清楚了,怎么打起来了。”
传令兵缓过气来,“额色伊和图尔都叔侄攻打叶尔羌大本营,叶尔羌只有八百守兵,教主率兵回救了叶尔羌,命令围困营的二队,三队兵马快速赶回叶尔羌,教主让您多保重,大家在叶尔羌会合。”
“什么?教主先走了,我们这儿只有八十多个兵呀,法师,怎么办?”阿布都克勒木吸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一层汗。
“紧张什么?”呼毕勒罕鄙视地看了一眼阿布都克勒木,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这种孬种竟能在小和卓那里得势!他轻蔑地说:“我的阿布都克勒木大人,至少现在脑袋还在你的头上长着。”
“是是,大喇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阿布都克勒木压下心中的火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他在小和卓那里得势,本大人就低一次头吧,他态度甚为恭顺。
“时辰已到,祭祀开始。”阿訇领颂起古兰经,众人都跪了下去,开始祈祷,呼毕勒罕大喊一声:“告祭!”
伊帕尔罕闭上眼睛,纵身跳向火坑——
“不——”乔子明大叫一声,黑色的眼睛在充血,说时迟,那时快,“步景驹”腾空而起,跃过人群头顶,乔子明飞身而出。就在伊帕尔罕要落人火中的一刹那,乔子明在空中接住伊帕尔罕,借势滚出火堆外。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众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是怎样发生的,等士兵反映过来,伊帕尔罕已经在乔子明怀里了。
呼毕勒罕和阿布都克勒木瞪圆了眼睛,眼看着乔子明救了伊帕尔罕却无力阻止。身边传来了厮杀声,他们才惊醒,乔子明带来的义军已经和他们的士兵杀起来了。这一百义军是乔子明额色伊从五千义军中精选出来,各个如狼似虎,骁勇善战,手起刀落,回兵人头飞了出去。这八十多回兵哪里是一百义军的对手,呼毕勒罕和阿布都克勒木见势不妙,立刻上马,借着人群混乱,向叶尔羌方向逃窜,众回兵看大法师都逃了,也无心恋战,四散逃开。
阿吉提拉也不追赶,看见伊帕尔罕无事,他们还得赶快回去,伊犁的家中仅有一百守兵,如果小和卓派人攻打的话,家也保不住。他们扬起弯刀,向伊帕尔罕致意,掉转马头,挥鞭急去。
原来乔子明从黑水营赶回义军营帐,立刻向额色伊、玛木特等几位义军头领说黑水营险情,一同商榷攻打叶尔羌的具体事宜后。期间,奶妈密丽罕端着酥油手抓饭、奶茶进来了,直到他吃完了饭,伊帕尔罕也没有出来,他也不好问,就默然地坐在一边。低头喝茶。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仆人伊夏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句话让所有人心提了起来,“伊帕尔罕和吉娜被抓了,两个士兵额吉拉当场被杀,密屯被打晕了。密屯醒来以后,他爬到路边,一位赶车大爷送他回来。”
闻讯,乔子明的心如同被刺了一刀,不由得向后退了一小步,快步上前抓住密盾的胳膊道:“伊帕尔罕在哪里?”
“密盾一只胳膊被齐肩砍了,伤势很重,晕倒在营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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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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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3
乔子明一个健步跳了出去,直奔营房,众人也跟了出去。营房里,密盾的腿和腰部分别中了一刀,幸亏刀伤不深,喝了些清水后,刚刚醒过来,看见额色伊,挣扎着爬起来,难过地哽咽地起来。额色伊扶住了他,密盾痛声讲述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小姐去伊犁附近一个回庄给素拉大娘看完病,出门时已经是黄昏了,我们四个急匆匆地往回赶,走到阿克苏河附近,河岸边荒草有多半人高,小路隐没其间。走这条路时,大家心里发虚,我和额吉拉同时握紧了刀。走到中间时,突然从草中钻出来二十多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他们身手了得,只几个回合,我和额吉拉都受伤了,他们拿出两个麻袋,套在小姐和吉娜姑娘头上,击昏了我们,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老爷,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我甘愿受死!”密盾倒在额色伊怀里哭喊。
“错不在你,密盾,你已经尽力了!你先好好休息。”额色伊和蔼地安慰密盾。
出了营房,大家脸上阴云凝重,何人如此残忍,下手这么重,还好密盾虽然断了一条胳膊,总算活着回来了,额吉拉却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们抓伊帕尔罕居心何在?乔子明心急如焚,他站在一边,埋头沉思。其他人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正在大家不得头绪时,侍卫进来悄声在额色伊耳语几句,额色伊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了出去。
额色伊再走进来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刚才大和卓的信使送来消息,伊帕尔罕被小和卓部下抓去,要在后天晚上用她来祭祀真主。大家面面相觑,难道是有人走漏消息,小和卓已经知道我们要攻打叶尔羌,才抓走伊帕尔罕?
乔子明想了一下说:“不可能,伊帕尔罕是昨天晚上被抓的,那时我刚到营地,小和卓绝不可能知道攻打喀什噶尔的事,和卓大人吩咐做准备时,并没有说明要攻打哪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外,其他义军并不知道此事?如果小和卓知道我们要攻打喀什,最快也是在今天,即使他已经得到消息,也来不及救援,不会影响我们攻打喀什噶城。我们就在今天晚上出发,攻打喀什噶尔的计划不能取消。我去救小姐!”他望着额色伊乞求道:“和卓大人,给我一百义军。”
“好,你随便挑!”额色伊走上前,握住乔子明的手,朝他点点头道:“愿真主保佑伊帕尔罕和你。”乔子明的眼睛里泪光一闪,接过令牌,转过身快速走向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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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4
围魏救赵,智解围困(3)
当天晚上,乔子明和一百义军埋伏在小和卓住所附近,他伏在帐篷顶上,观察小和卓动静,一直没有发现异常动静,小和卓在看回疆地图,时间不早了,没有任何要开坛祭祀的动向,莫非祭坛设在别处?他越想越觉的不大对劲,环顾四周,南北两个地方火光烛天,估计离这里五六十里远。这个老狐狸,祭坛设在哪一边呢?来回跑一次肯定时间来不急,乔子明心急如焚,热血直往头上冲,他恨不得浊进去杀了小和卓,现在救伊帕尔罕要紧,杀他有的是机会,怎么办,向哪一方走呢?眼看月亮就要升到中天,乔子明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传令官飞马急弛而来,直冲到议事厅前,摔下马来,不知那传令官说一句什么话,下面顿时乱做一团,小和卓急忙出来,部署人马,素以稳健著称的小和卓声音有些急躁,各部将领得令去执行,很快军队集合完毕,小和卓骑上他那匹白额黑马,又回头说了句,“告诉大喇嘛,让他们祭祀完了之后,到喀什噶尔来会合吧,要来不了你就先在附近躲几天。”小和卓领着军队向叶尔羌方向开去。
侍卫得令就向北急弛而去,乔子明明白:额色伊和卓和图尔都已经率领义军到了叶尔羌,小和卓赶去救援,他已经查过,小和卓的女眷中没有伊帕尔罕。伊帕尔罕体形和神韵他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更何况她身上的异香更不是别的脂粉女人可以相比的,伊帕尔罕在哪里呢?听到小和卓对侍卫下令,他更坚定自己的感觉,是北面,没错,肯定是呼毕勒罕这个老狐狸在北面做祭祀。南面,南面可能是大和卓在做祭祀。虽然小和卓是实际上的大汗,大和卓没有任何实权,但一般回教的庆典、出征等大型活动和节日祭祀还是由大和卓主持,毕竟他是玛罕木特教主的长子,在回人心中的威望较高。
见侍卫的马已经消失在浓烈的夜色中,乔子明躲开小和卓的士兵,快速地跑出营地,打了一个口哨,藏在不远处的“步景驹”四蹄高扬,奔向他的主人,没等马站稳。乔子明就跨上马身,掉转马头,向北急弛而去,终于在伊帕尔罕落入火坑的前赶到。
义军和回兵激战结束,乔子明把伊帕尔罕抱上了“步景驹”,扎木和吉娜各骑一匹马,四人向喀什噶尔进发。
图尔都率领两千义军,从北边进攻,额色伊率领一千义军从正门佯攻,另外一千多义军埋伏在路上,等待要归来的小和卓军队,戍守喀什噶尔城的回兵只有一千多人,虽然喀什噶尔城墙坚固,但近五千士兵围困喀什噶尔,要攻下来它并非难事,额色伊并不急于攻下叶尔羌,他在等待小和卓的到来,据探子奏报,小和卓已经从围困黑水营的回兵中调出五千士兵出来,正在往喀什噶尔赶来,等待和他率领的两千亲信兵会合,企图全歼义军。
赶到黑水营的小和卓非常生气,没想到额色伊竟然趁火打劫,攻打喀什噶尔。喀什噶尔是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大本营,储存丰富。如果喀什噶尔被占,他就失去立足的根基,他虽然和额色伊政见不和,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倒戈攻打他,小和卓气得脸色铁青,深凹的三角眼中射出阴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他刻毒地说:“额色伊和卓,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他大声叫道:“掌印官阿布都克勒木听令,从黑水营再调出五千兵马,火速开往伊犁,铲平额色伊在伊犁的营地,所遇之人,格杀勿论!”阿布都克勒木领命而去。从黑水营赶来的五千回兵第三天赶到了喀什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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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小和卓从黑水营两万回兵中调出了一万,都是精锐部队,黑水营的回兵只剩一万,战斗力比较弱,兆惠看到大量回兵拔营撤去,知道额色伊围困喀什噶尔,调兵成功,现在不突围,更待何时?他哪里敢耽误,等后抽调的五千人马走了一天之后,立刻召集将领,士兵早已作好准备,作好部署,兵分两路,一路他自己率领,一路由明瑞率领,准备夜间子时突围。兆惠命令把剩余的粮食都做了,让士兵饱餐一顿。
清军被围困在黑水营长达半年之久,忍饥挨饿,白天能热死人,晚上冷得人直发抖,清朝正处于鼎盛时期,每次出兵打仗,还没有一次像这样窝囊,大家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呢那天晚上子时。兆惠命令清军向围困的回兵发起反攻,直冲敌营,喊声震天。
回兵正在睡觉,听到整个山上都是清军厮杀声,满山都是点燃的火把,为迷惑回兵,兆惠让每个士兵都准备两个火把,山上的松木油性大,一见火就吱吱地燃烧起来,手握一个火把,另一个插在树上,或高高地竖起,钻出营帐的回兵睡眼朦胧,误以为火把处都是清军,先就吓软了,根本就没想到一下子怎么能有这么多清军。在围困清军半年中,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清军弹尽粮绝,竟然能掘井汲泉,挖窖得粮,支持到现在,回兵相信,清军是天兵,有神帮助,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战胜呢?况且回兵中的善战的都被小和卓调走了,围困黑水营的回兵的战斗力很弱。愤怒的清军如猛虎下山,两个时辰就突围出来,黑暗中杀伤的回兵不计其数,清军死亡七百人,重伤一百多人,一千多人负轻伤。稍做休整之后,士兵吃了顿饭,兆惠和爱隆阿、伊珠、努山、明瑞等人商量带着部队向叶尔羌开进,一面传消息给额色伊和卓,他们马上前往叶尔羌和义军会合。小和卓调走的援军一旦赶到叶尔羌,额色伊和义军腹背受敌,情势危急。他必须带兵快速救援,否则义军就可能全军覆没。
清军在路上碰到了伊帕尔罕和乔子明,又会合了援兵和粮草,马匹,骆驼,一路进军叶尔羌,额色伊得知清军突围出来,就开始撤退,无奈小和卓恼羞成怒,指挥八千回兵,对义军形成包围圈,攻势猛烈,额色伊和卓的几千义军怎能招架得住,义军伤亡太大。幸亏富德统领的增援大军及时赶到,义军才得保全。
小和卓调往伊犁的五千兵赶到时,伊犁早已成了一个空城,义军本营早不知撤到哪儿去了。小和卓听到奏报之后,气得大吐一口鲜血,方知上当。他派士兵坚守喀什戛尔,自己率领妻儿残部向巴克克山区一带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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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为救族人,上书皇帝
小和卓逃跑之后,叶尔羌城内乱作一团,清军轻而易举地攻下了叶尔羌和邻城喀什噶尔。清军进程后,对从叛的叶尔羌、喀什噶尔等城的回人大力绞杀,稍有嫌疑者即被抓,重者立即被斩;轻者下狱,草草审讯之后,十有六七被处死。乔子明随清军继续追剿大小和卓残部,伊帕尔罕随图尔都和义军本部留驻叶尔羌城。
一天,吉娜和伊帕尔罕走在叶尔羌大街上,城中回人四处逃散,有位大嫂带着儿子跑得慢了些,孩子绊了一脚,倒在迎面走来的清军身上,清军一脚踢开小孩。小孩被踢疼后破口大骂,清军士兵虽然听不明白他骂什么,但一看那架势,抽刀就朝小孩砍去,口里骂道:“小杂种,长大了都是叛贼,老子先废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伊帕尔罕飞手扔出她的防身小金刀,扎在那个清兵持刀的手腕上,清兵疼得大叫一声,另外几个清军都抽出了刀,涌了过来,围住伊帕尔罕和吉娜。
一名头目模样的兵丁望着伊帕尔罕说:“小娘子长得这么水灵,带回家让兄弟们好好消受一番如何?”
“大胆,你们敢这样对待伊帕尔罕小姐!”正巧明瑞公子巡城,看到伊帕尔罕被几个清军围住,于是赶紧来解围。明瑞在黑水营时见过伊帕尔罕,认得她。这位未来的驻疆大臣,从见伊帕尔罕第一面时就喜欢上这位美丽的回疆姑娘,碍于语言不通,一些含蓄的话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听得懂,过于露骨的话怎好让通译翻译。伊帕尔罕感觉到他目光的挚热,低下头去,请求明瑞公子带她去见富德将军。
富德在帅营热情地接待了伊帕尔罕,富德从兆惠那里听说过,伊帕尔罕是誉满回疆的美女,又精通医道,用“热沸散”挽救大清近上千士兵的性命。
伊帕尔罕跪了下去:“回女叩见将军!”
传闻归传闻,真正见到伊帕尔罕时,他还是惊艳回疆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富德忙道:“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回女有事相求,还请将军答应。”
“姑娘出身和卓世家,家族对大清忠心耿耿,又救了数千大清士兵的性命,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只要本帅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请将军慈悲为怀,放过回疆无辜的百姓吧。大小和卓叛乱,城中百姓被迫胁从,实属无辜呀?回女斗胆请将军放过无辜的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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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5
富德脸色微沉,心中很不痛快,没有这些回人的支持,逆贼小和卓怎能久占叶尔羌,和阗、喀什噶尔等地,死几个回人你就心疼了,怎知道我大清为平定大小和卓叛乱死了多少绿营兵?不过女人嘛心软,见不得死几个人可以理解,就说:“姑娘还是请起吧,我们是奉皇上谕旨行事,从逆回人都得处死,想我富德有几个脑袋,敢违抗皇上的谕旨。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失陪了。请明瑞公子代为相陪,姑娘可到故地多转转。”富德说完抬腿走出帅营。
吉娜瞪着富德出去,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伊帕尔罕说:“小姐,起来吧,别白跪得腿疼。”
伊帕尔罕尴尬地站起来,向外走去,明瑞和吉娜也跟了出来。
是大清皇帝下的命令,大清皇帝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如果大皇帝收回成命,几万回人就免于被杀。想到这里,伊帕尔罕猛然停下,对明瑞说:“公子可否为我带一封信给天朝皇上?”
“这——”明瑞很为难,不是谁的信札都能送到皇上那里,万一有什么差错,谁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但他又不愿让伊帕尔罕失望,想了一会儿说:“姑娘可以先把信给我,有机会我会呈给皇上。”
几案前,伊帕尔罕拿起笔,略一沉思,下笔成文,很快写就,通译看后对伊帕尔罕深鞠一躬道:“姑娘善良仁厚,倘若皇上能看到姑娘这封感天动地的信札,定会赦免回疆。那姑娘可是回人的大恩人呀!”
“我生在回疆,长在回疆,身上流着回人的血,怎忍心看着族人惨遭屠戳?”伊帕尔罕的神情颇为悲戚。
通译翻译给明瑞听,明瑞听后,对伊帕尔罕的爱又增了几分,等回疆平定后,我要请阿玛、额娘向伊帕尔罕家提亲,若能得此佳人,此生何憾!他小心地把信揣在怀里,回营的时间快到了,他深情地看了伊帕尔罕一眼,无限依恋地走了。
二十天后,伊帕尔罕给乾隆的上书随明瑞的家信一同送到了他的叔叔、第一军机大臣傅恒大人府上,明瑞反复向他的叔父陈述伊帕尔罕这封信函的重要性。傅恒也认为事关重大,写好奏章,把伊帕尔罕的信夹在中间,第二天早朝时呈给了乾隆。
最近前方捷报频传,清军接连攻城夺池,大小和卓一路溃退,乾隆大喜,平定回部大小和卓的叛乱指日可待。
夜晚,乾隆在南书房批阅奏折,打开了傅恒的奏折,里面掉出了一封信。他拣起来,信面是回文,此时乾隆不懂回文,让伺候他的太监传通译来。
乾隆让通译进来,通译拿着信念道:
大皇帝万岁,回女伊帕尔罕叩见大皇帝圣安。大小和卓叛乱,割城夺池,抢掠牲畜,掳掠人口,胁迫从叛,回人深受其苦,日夜盼望大军降临。终于诚心所致,天降神兵,回人欣喜万分,奔走呼告,储粮备马,养驼聚水,以助大军。天朝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叛军纷纷逃窜,大军收复回城之日,回人欣喜如解倒悬,谁曾料到大军过处回人身遭荼毒,血染旧毡,只因曾为逆囚所迫。
天子英明,天朝承接故明江山,岂能尽斩前朝子民?收疆土者养其人,收城池者存其民。今天朝大军收复回城,回人尽为天朝子民,皇上圣明仁厚,怎忍前方将士斩杀无辜回人。回女斗胆,不自量力,冒昧上书,奏明皇上,恳请天子怜悯苦难回人,回女代百万回人叩谢皇上圣恩。回女伊帕尔罕敬上。
乾隆挥手让通译出去,“伊帕尔罕,伊帕尔罕”乾隆口里念道,好像以前听过这个名字,还是在哪里见过呢?他埋头沉思起来,哦!对了,兆惠在奏章里提到,大军被围黑水河时浸染上了瘟疫,好像就是一个叫伊帕尔罕的回女治好的,是不是她呢?乾隆一时也拿不准,他起身走向书柜,翻看回疆的奏报,他一本本翻看,终于找到兆惠的奏本,打开一看,高兴地笑了,果然是她,没错,是伊帕尔罕,真是回疆一个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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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5
为救族人,上书皇帝(2)
第二天,乾隆给军机处下谕命妥善安抚回民,不得随意杀戮。同时派人打听伊帕尔罕是何方女子。
兆惠率清兵攻克叶尔羌搜遍全城,不见大小和卓的影子,不知逃往何处?据抓回来的回兵说,大小和卓受伤,眼看叶尔羌不保,带亲兵逃往巴达克山一带,大军乘胜追击。乔子明随军在巴达克山和托克托木率领的小和卓残部接火,那是一场二战,两天厮杀后,双方伤亡很大。
在鹞子领,乔子明横剑斩杀了挡在他前方的几个回兵,手握杜宇剑,慢慢地走上山来,怒视呼毕勒罕喇嘛,就是这个人差点烧死了伊帕尔罕。呼毕勒罕喇嘛和几个手下站在山顶,望着乔子明。多年来,有关这个汉人的传说溢满回疆,他一直想较量一下,今日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两人恶斗三百多回合,在乔子明凌厉的剑法下,呼毕勒罕喇嘛还手无力,手下的将士或死或降,已经没有几个人还在和清军撕杀,呼毕勒罕喇嘛眼看大势已去,不想受投降的侮辱,拼出最后一口气,跳出圈外,猛拽住乔子明衣服向悬崖下跳去,情急之下乔子明挥手斩断衣服。
乔子明走过去,呼毕勒罕法师大叫一声落下悬崖,站在悬崖边,他也有些飘忽,腿脚直发软,战乱就要结束了,他轻叹一声,抬头看看天,天晴得很不利落,蓝天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云。
乔子明长舒了一口气,战乱终于结束了!他哪里想到一个人从石壁背后闪出身来,手按刀柄向他走来,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眼睛里射出怨毒阴狠的目光,右手按刀,缓缓地走到悬崖边,发狠力劈下去。乔子明感到背后一股凉风,忙向旁边斜闪开去,因为力道太小,没有落在山岭上了,擦着悬崖边,斜飞出去,他伸手把住悬崖边,抬起头终于看清来人,惊叫“萨拉尔!”他的心险些碎裂。
萨拉尔并没有看他,把头转向另一边,他仰着头松开手,乔子明只看到白色的衣袍在下落,掉入茫茫云雾中,烟雾缭绕,深不见底。乔子明一阵眩晕,手把在悬崖边,用力地向上爬,连日来征战,他几乎筋疲力尽,但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爬。
萨拉尔望着悬崖边的手,黑色的长筒靴重重地抬起,踩在乔子明的手上,来回地转动他的脚,明显可以听见脚下骨节碎裂的响声,数股细细的鲜血从萨拉尔黑色的靴底渗出,浸红旁边的石块。乔子明咬紧牙抬起头来,萨拉尔熟悉的脸庞露出阴险的笑容,扭曲了他的面容。
如果不是左手臂上的刀伤,乔子明不会相信,他就是萨拉尔,除了伊帕尔罕之外,他最信任的兄弟和朋友,这世界上谁还可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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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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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6
乔子明悲悯地闭上眼睛,因为同爱一个女人,他们走向不同地方,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深渊。他悲哀地朝天上看了眼,天依旧灰蓝,群峰依旧墨绿,山风在耳边呼呼地刮,他闭上眼睛,一滴冰冷的眼泪滴下,轻声的叹了口气。就在他仰天叹气时,萨拉尔踢开了他另一只手,乔子明像鹰一样飞了起来,悬崖在急速地上升,风在他耳边嘶嘶地吼叫。他没有喊叫,身上灰色葛衣掉了,那是伊帕尔罕半年前做的,被回兵割破了几处,他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真正爱你的人,伊帕尔罕,这个早已融入他生命深处的女人。想起她,他痛苦地近乎绝望的心里渐渐升温,没有她,这个世界对他——一个出身低贱的汉人,一个行走天涯没有归属的浪子,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侮辱被驱逐的异族,一个在人群中踽踽独行的人,只是一座冰冷的地狱。是伊帕尔罕的美丽,让他压下心中随时生长的恶毒,没有变成一个残暴的恶魔,还保留着原始的善良,原谅所有伤害过他的人;是伊帕尔罕的眼泪,让他冷硬的心变软;是伊帕尔罕的爱,让他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没有醉死在野外,没有沉沦到泥塘;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害他,只要还有一个人,只要伊帕尔罕还爱他,他心中就有希望,身上就有力量。爱就在他心里滋生,挚热的眼泪流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伊帕尔罕——”整个山谷都回响起他浑厚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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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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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6
13.血泪洗颜,肝肠寸断
就在乔子明掉下悬崖的刹那,正在叶尔羌军营给义军包扎伤口的伊帕尔罕的心头猛然一阵揪疼,疼得她向后倒去。
吉娜放下手中的布条道:“小姐,你没事吧?”吉娜看看伊帕尔罕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
伊帕尔罕心口疼痛在加剧,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轻轻地摇摇头,“没什么,吉娜,你刚才叫我了吗?”
“没有啊。”吉娜摇了摇头。伊帕尔罕勉强地笑了一下,“可能是这几天累的。”她继续给那个义军包扎伤口,回头又问了句:“吉娜,叔叔和哥哥回来了吗?”
“少爷和兆将军早回来了,老爷去喀什办事了。”吉娜停下来,看了一眼伊帕尔罕补充道,乔大哥还没有回来——还有一些义军也没有回来。”
伊帕尔罕心中一阵阵揪疼,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她快速地给伤员包扎伤口,自己笑了一下,瞧我怎么想的,乔大哥武功这么高,不会有事的。伊帕尔罕看着躺在帐篷里的受伤义军,听着他们痛苦的呻吟,勉强使自己静下心来,继续包扎伤口。无奈心中的阴云越来越浓。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她站起身来,走出帐篷。
陆续赶回来的义军,一个接一个地从她身边走过,不时有士兵和她打招呼,她一路快步急走,希望看到那个孤独的身影,但归来的士兵里没有她的身影。伊帕尔罕跑上山冈最高处,向远处眺望,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真主,求你保佑乔大哥平安回来。”
晚上夜凉,伊帕尔罕的身体在风中微微发抖。回疆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炎热得能晒化干硬的奶酪,夜晚冷得湖水结冰,吉娜在不知不觉中已站在了伊帕尔罕的后面。“小姐,回去吧,也许乔大哥已经回来了。”她拽住了伊帕尔罕的胳膊,把她往下拉。
她们往山岗下走,草原上传来喊声:“伊帕尔罕——”她们望去,草原上一百多人举着火把,显然是找她们的,吉娜挥起胳膊,“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拽起伊帕尔罕跑起来。
伊帕尔罕心里很过意不去,大家一连打了几天仗,够累的了,晚上还得出来找她,伊帕尔罕有些过意不去。转而又想,乔大哥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她快步跑过去。
看见她们跑过来,图尔都和萨拉尔举着火把迎上来,图尔都说:“伊帕尔罕,风大,别在外面呆太久,快回去吧!”
“哥哥,义军都回来了吗?”
“活着的都回来了,受伤的义军很多。大家需要你,伊帕尔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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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6
伊帕尔罕听哥哥这么说,也不好问乔大哥,跟着图尔都回去了。萨拉尔走在伊帕尔罕的侧面,一直看着她,心神摇荡。月色下的伊帕尔罕比白天更美,美得纯净,美得醉人。伊帕尔罕呀,你可曾知道,我为你所受的痛苦和煎熬,我为你做了多少梦,我为你在黑夜中游荡,可你美丽的双眼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哈萨克人身上,把你对乔子明的爱分给我一点,不,全部给我,我就不会去出卖自己的灵魂,杀死自己最敬佩的朋友。不要怪我,是你的爱杀死了乔子明,不是我杀了他,爱我吧,伊帕尔罕,我愿为你去做一切。他咽了一口唾沫,眼睛死死地盯住伊帕尔罕。
叔叔和几个大城的伯克去清军营里还没有回来,虽然大小和卓还没有抓到,但是战争终于结束了,直觉告诉她乔大哥还没有回来,心中还隐隐地疼,不祥感加深了,不好当着这么多人询问乔大哥,受伤的义军很多,需要赶快处理,她直奔营房。
有几十个回部女人协助她,负责轻伤义军,今天回来的近百名重伤义军,伊帕尔罕一直为他们包扎,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处理完了,她累得差点虚脱,踉跄走出营房,晕倒在自己帐篷前。
萨拉尔快速地把她背进帐篷,图尔都听说之后和几个义军队长也立即赶了过来,吉娜端来一盆冰凉的清水,洒在她脸上。
下午时分,伊帕尔罕大叫一声,“乔大哥,乔大哥。”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图尔都的衣服,“乔大哥回来了吗,哥哥,你告诉我乔大哥在哪里?快告诉我。”她的眼神有些迷乱,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大家心里一紧,图尔都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见伊帕尔罕说:“我梦见乔大哥了,他满脸是血,伤得很重。”
萨拉尔心里一惊,难道她已经猜到了是我——怎么可能?萨拉尔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只是大家没有注意到他。
停了一会儿,又听见伊帕尔罕低声说:“你看我,竟想着乔大哥受伤,他武功那么高,谁伤得了他,他不会有事,说不准他正在路上,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吉娜端来一杯热奶茶,她喝了一口,轻轻地推开,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目光迷离:“乔大哥有消息吗?他该回来了。”她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别人。
萨拉尔妒火中烧,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开口就问乔子明,他一字一顿地说:“他已经死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伊帕尔罕,你清醒点,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不止乔子明一个人!”他抓住伊帕尔罕的肩膀摇晃着。
“你干什么,萨拉尔?”图尔都一把推开他,怒声道:“你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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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4 21:27
伊帕尔罕瞪大眼睛,看着萨拉尔,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指向萨拉尔,慢慢地转向图尔都问:“他说的是真的?乔大哥死了?”图尔都半转过身去,低下了头。
伊帕尔罕心往下坠,血往上涌,口里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半晌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我不相信,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推开图尔都,冲了出去,跑到马厩跨上马,扬鞭狠抽,马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图尔都、萨拉尔、吉娜骑马追上来,伊帕尔罕的马跑得很快,越过草原,图尔都紧跟在后面,进入沙漠,伊帕尔罕的马才慢下来,跑了大半天,马身上全湿透了,毛一绺一绺地贴在一起。伊帕尔罕在上面也摇摇晃晃。
图尔都和萨拉尔跑过去,拦在马前。马前腿跪下,伊帕尔罕从马上跌了下来,在沙漠中向前爬去,细白修长的手指插进沙土中,抓着沙子向前爬去,暗红的血混合着土沙,沾满手指,淡红色的眼泪爬满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在漫漫黄沙中,瞬息消失。
“天呀,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把所有的灾难都降在他身上。老天,你怎么能这样残忍?战乱平息了,他却死了。真主呀,我伊帕尔罕一生的祈祷都换不回他的命吗?”尖锐悲怆的哭声消失在天沙相接处,天色阴沉,阴风四起,黄沙飞扬,天地昏黄。伊帕尔罕哭道:“乔大哥,你说好的,等战乱结束了,就和我一起去塞外牧羊,现在却狠心地扔下我一个人,乔大哥——”她柔肠寸断,肝胆欲裂。
“小姐——”吉娜叫了一声,泣不成声,她心中更是悲痛难忍。天上阴云密布,雷在云中行,风在树中喉,不远处几棵红柳、胡杨横斜身子,几乎贴近地面。铜钱大小的雨滴敲打在沙土上,升起细细尘雾,敲打在断肠人的心上。
“伊帕尔罕,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图尔都眼含热泪,抓住妹妹的肩,他也是昨天才知道,库车一战中,乔子明摔下悬崖,他已经派人去谷底找尸首了,怕伊帕尔罕受不了这个打击,才封锁消息,没想到萨拉尔今天冒失地说出,他早知道萨拉尔喜欢伊帕尔罕,在内心深处嫉恨乔子明。现在萨拉尔才为自己的冒失后悔,站在那里,一副霜打的样子,痴呆地站在马边,哪里还有昔日哈萨克王子英俊潇洒的模样。唉!不过说出来也好,她迟早都会知道,现在知道也好,时间会削弱一切,再浓的情也会淡化,再深的伤口也能愈合。现在要做的是安抚好伊帕尔罕,让她度过这段艰难时期。看着悲痛的妹妹,图尔都也难过。
萨拉尔站在旁边,全身湿透,他毫无知觉,他苦笑着,爱不知是残忍的利剑还是治病的良药,它挽救了乔子明,却毁灭了他。嫉妒在他心里扎根,仇恨在他心里滋长,嗜血的恶魔控制了他的灵魂,指挥他做了决不可原谅自己的事。如果能有一个女人这样爱他,而不是看上他的钱财和地位,他宁可为她而死;如果他死后,伊帕尔罕能为他这样痛苦,他宁愿立刻就死。乔子明,你赢了,纵使你失去全世界,你却得到了伊帕尔罕的心。萨拉尔,你这个可怜虫!他笑了,大声地笑了,笑得泪雨同下,笑得心魂俱散。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4 21:27
听到萨拉尔的惨怪笑声,图尔都大吃一惊,他走上前去,“啪”——打了萨拉尔一个耳光,厉声道:“清醒点儿,萨拉尔!你怎么了?”
伊帕尔罕停止了哭泣,抬头盯着萨拉尔既哭又笑的脸,这张脸令她熟悉又陌生,笑声中带一股阴气,令她清醒些,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也许,乔大哥没有死,这个想法给了她力量,她从地上爬起来问萨拉尔:“他怎么死的?”
图尔都一个耳光使萨拉尔清醒了,看着伊帕尔罕,半晌才说出早已编好的故事,“库车一战中,乔大哥力战群敌,杀死了上百个叛兵,最后遇上了劲敌呼毕勒罕法师,大法师是西藏第一高手。乔大哥和呼毕勒罕法师在悬崖边搏斗了几个时辰,两人体力不支,呼毕勒罕法师掉入悬崖时,顺手抓住乔大哥的衣服,乔大哥也被拽了下去。我晚到一步,没来的及救……”他低下头不再作声,看着伊帕尔罕苍白的脸。
乔大哥虽然武功高强,在杀了几十个叛兵之后,哪里是呼毕勒罕的对手,能勉强把他打下悬崖,已实属不易。可恨的大法师,死时还要拉上乔大哥,不管怎样,我要去找乔大哥,即使找到他的尸首也罢。她走向萨拉尔:“带我去找乔大哥,他一生孤苦无依,死了灵魂也没有归宿。你知道地方的,带我去找他!”
萨拉尔心痛如割,却有苦难言,眼睛看向图尔都。图尔都走过来说:“伊帕尔罕,乔子明是我的好兄弟,他死了,大家都很难过,我们都想快些找到他的尸首,可是库车离这里有五百多里,现在去,恐怕还没到库车,我们都得饿死,不如先回去,明天带足干粮,换上快马再去。”
伊帕尔罕沉思片刻点点头。
第二天,图尔都,萨拉尔,伊帕尔罕,吉娜和一百多义军出发,前往库车。走了三天,还没有到库车,在路上碰到图尔都先前派往搜寻乔子明的人,他们头缠白布,神情沮丧,马头上也栓着白布,两匹马背上驮着四个大箱子,用白布包着。看见图尔都、伊帕尔罕都低下头去,谁也没有说话。
图尔都首先开口:“大家辛苦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阿吉提拉低声说,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那个蒙白布的大箱子上。“没有错?”阿吉提拉打开他背上的包袱——一件褐色麻衣,乔子明身上经常穿的。已经破烂不堪,一只黑靴子,土色头巾,杜宇宝剑,有乔子明的地方,就有这柄著名的杜宇宝剑。
看见这些熟悉的衣物,再转向四个白布包裹的箱子,伊帕尔罕头“嗡”地一声,心被摘去般剧痛,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无数火星在闪耀,身体摇晃着倒下,萨拉尔一把拉住了她,拽到自己的马上,第一次抱紧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竟高兴不起来。看见她难受,他心里也不好受。
过了一会儿,伊帕尔罕挣脱萨拉尔,从马上溜下来,走近阿吉提拉,颤抖着接过小包袱,衣服破碎成条片状,乔大哥走之前她亲手缝制的外衣,上面沾满了干硬的暗红色血块,我苦命的乔大哥,你身上中了多少刀,流了多少血,生前受苦,死后还要葬身豺狼腹中,只剩下靴子、头巾。老天呀,你太无情,偏偏饿死瞎眼的麻雀!一想到豺狼撕扯乔子明的身体,伊帕尔罕心疼欲裂,一头栽倒在地。
作者:
罗兰
时间:
2012-9-14 22:54
这是我在喀什拍摄的香妃墓外景,里面不许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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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罗兰
时间:
2012-9-14 22:59
艾提尕尔清真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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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5 00:34
血泪洗颜,肝肠寸断(3)
等伊帕尔罕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五天早上,人们已经把找来的尸骨埋了,鉴于乔子明在平叛中所立的战功,人们为他修了一座坟墓。
额色伊也从乌客什噶尔回来了,失去乔子明,他也很难过。如今大小和卓逃往巴达克山,大清皇帝又追逼太紧,抓不到大小和卓,这次战争就不算胜利。清军统帅已经派人和巴达克头人谈判,希望他们尽快交出大小和卓。从感情上讲额色伊很不愿意大小和卓被清军抓住,毕竟同是安拉的子民,大小和卓又是倍受人尊敬的玛罕木特教主的骨血,也是他的远房堂侄,纵使他们反对清廷,也罪不致死;现在回疆群龙无首,各大和卓伯克互相争权夺利,谁都想控制回疆。据他所知,各大部落首领都派人进京觐见乾隆皇帝,暗中交际,攀附朝中权贵。大小和卓平叛了,但回疆还是一盘散沙,战乱随时都有可能再起,就不知大皇帝怎么考虑的,他当年请兵平准时见过乾隆皇帝一面。那时乾隆风华正茂,英武绝伦,爽朗的笑声可见他的达观和孤傲,帝王所独有的高贵气质使人望尘莫及。乾隆皇帝实在是个功绩卓著的帝王,在他统治下,大清朝达到空前的鼎盛,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令回疆人望尘莫及。那时额色伊就考虑等把准兵驱逐出回疆之后,和大清通好,派人学习中原的先进文化和灌溉技术。中原的灌溉技术非常巧妙,回疆的水源河流并不少,但经常大旱。如果能像中原一样修渠,引河水、湖水灌溉,那样回疆就可以年年保丰收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至少不能由他来实现了。时下有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他不知怎么跟伊帕尔罕说。
几天前,额色伊去伊犁参加回疆各大和卓伯克的会议,大家商议平叛之后,回疆的归属问题。大清皇帝态度已经很明确,要回疆归附大清朝!要想抗拒是不可能了:大小和卓刚刚平定,大清有三万多的精锐士兵驻扎在回疆,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怎样归附对回疆最有利,各大伯克不知道大清皇帝对回疆的政策,暂时无法找到相应的对策。会上,库车伯克提到和亲政策,得到大家的首肯。和亲倒是一个好方法,汉代昭君出塞,东汉和匈奴修好五十多年;唐朝文成公主出嫁西藏,带去中原文明,唐朝和西藏多年没有战争,也促进了西藏的发展。如果回疆和大清和亲,这样一来,回疆就是大清的娘舅家,大清怎能亏待他的娘舅家?听说大清皇帝的后妃中蒙族女子很多,满蒙联姻还是大清的国策,大清皇帝对蒙古贵族是很优待的。倘若满回联姻,大清必然不会亏待我们的,这样也可保回疆百年平安。众和卓伯克对和亲政策很是看好。
乌什伯克伊达雅说:和亲好是好,选谁去和亲呢?和亲的女子必须貌美如花,才艺过人,才能在佳丽如云的后宫站住脚,阿布笃里伯克的女儿花容月貌,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我看她可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几个伯克随声附和,纷纷赞同乌什伯克伊达雅的建议。额色伊没有说话,众伯克想的太天真了,他没有去过中原,没有看过大清强盛的国势,没有见过乾隆皇帝的雄才大略,不知他做事风范才说出这样的话,回疆的安定与否不在于和亲,而在于回疆是否归顺大清。和亲也许会给回疆一些和卓伯克带来好处,但能否给回疆百姓带来多大利益很难确定。阿布笃里伯克想通过攀龙附凤来保存自己的势力,可能不会有大的益处。额色伊明白,今天的会议很显然是提前预谋好的,就说阿克笃里伯克吧,先前依附大小和卓,眼看大小和卓失败,便立即倒戈,宣布投降清朝,如果他的女儿要是进宫,回疆就是他的天下。百万回民的日子不会比大小和卓统治时期好多少!额色伊没有作声,打算坐观其变。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5 00:35
额色伊掌握的五千义军,在回疆很有影响。阿布笃里伯克惟恐他垄占回疆大权,因此有意地排挤额色伊。
霍集斯和卓说:“要说美丽聪慧,我看还是额色伊和卓的侄女伊帕尔罕姑娘吧,她既会回语,又会汉语。”
有几个伯克开始沉思点头,表示赞同。
阿布笃里伯克的脸色很不好看,伊帕尔罕的美貌冠绝回疆,难道他不知道,额色伊现在回疆的势力和他不相上下。他的侄女一旦进宫,又有大皇帝在后撑腰,哪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呢?忙给库车阿奇木伯克使眼色声援自己。
不想一直不发言的额色伊站起来说:“伊帕尔罕虽然长得还过得去,但是这孩子资质驽钝,生性倔强,不通世故,很难担此重任,还是阿布笃里伯克的女儿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堪为和亲最佳人选。”
库车阿奇木伯克忙说:“是啊是啊,知女莫若父,额色伊和卓是伊帕尔罕姑娘的叔父,对她最为了解,既然叔父都这样说,我看伊帕尔罕姑娘有些不合适。况且,她跟随一个汉人郎中学医多年,穿山越岭,抛头露面十来年,这还都是其次,前一段时间,还传言说尊贵的伊帕尔罕小姐和一个汉族男子在祭祀大会上亲热逾常,这样的女子给大清皇帝作妃子,恐怕——”库车阿奇木伯克脸色诡秘地向众人看了一眼。
“库车阿奇木伯克,祭祀大会那天,伊帕尔罕有生命之忧,乔子明在情急之下采取非常动作,哪有伯克大人舒服,在大小和卓的庇护下日子过的滋润呢?”霍集斯和卓半带讥讽地说。
“你——”库车阿奇木伯克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瞪了霍集斯一眼。
“好了,大家今天是商量回疆的大事,不是来斗嘴的,还是商量正事要紧!”额敏和卓出面大家才又回到正题上。最后和亲的人初定为阿布笃里伯克的女儿。派库车阿奇木伯奇去跟大清使者说明意思。
在额色伊统领的五千义军的归属问题上,额色伊力排众意,拒绝把五千义军分成五队,归属五城大伯克,也不愿意与驻扎回疆的清军合并。他想战争结束了,义军战士的使命完成了,应该解甲归田。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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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08:45
罗兰 发表于 2012-9-14 22:54
这是我在喀什拍摄的香妃墓外景,里面不许拍照
谢谢照片分享,手头有清东陵的照片吗?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6 10:13
血泪洗颜,肝肠寸断(4)
实际上,额色伊明白,各大伯克都想把义军归为已有壮大自己的实力。大清对这五千英勇善战的义军更是不放心,为了回疆安危,为了义军战士,也为了保全自己,最好解散义军,他很久以前就开始积攒这笔银两,现在是时候了。从喀什噶尔回来,他就着手解散义军,军官每人分发十两腾格银,士兵每人五两,陆续遣散将士。他万万没有想到乔子明能葬身悬崖,他虽然极力反对伊帕尔罕嫁给乔子明,但乔子明的确是一个英勇的汉子,这是毋庸置疑的,更没想到乔子明会死得那样惨——坠身峡谷,尸骨无存。他活着的时候出身低贱,受人奚落,死后连个尸首没有,埋那一堆白骨时他不禁流下眼泪,只有那匹他驯服的野马,一直忠于他的主人。前两天埋乔子明尸骨时,“步景驹”自己跑来了。伊帕尔罕怎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这孩子太痴迷,晕倒后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萨拉尔一直守在她身边,唉!额色伊长叹一声,萨拉尔倒是个好男子,他出身哈萨克王室,长的英俊潇洒,为人爽朗武功高强,而且他爱伊帕尔罕爱的发疯。如果没有乔子明,他俩倒是很好的一对,但愿伊帕尔罕会被感动的。额色伊见吉娜从屋里出来,他嘱咐吉娜给她做碗参汤。
义军战士临走时都来帐篷看望伊帕尔罕,为她祈祷祝福。萨拉尔一直守在她身边,已经三天不眠不食,人瘦了一圈。额色伊让人硬拉他去睡会儿。
苏醒后的伊帕尔罕虚弱苍白,美丽的双眼盈满哀伤,少了活气。她很少说话,有人病了,她照常去医诊,每天傍晚时分在乔子明的坟边坐一会儿,脸色沉静得出奇,这使得额色伊更为担心,他嘱咐图尔都把伊帕尔罕房里的小刀、短剑、硬弓都拿走,让吉娜跟紧她,但愿她能快些度过此劫。
傍晚,萨拉尔站在不远处,看着伊帕尔罕走向乔子明的墓地,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终于明白,即使乔子明死了,伊帕尔罕也不会爱上他,他所做的一切伊帕尔罕都视而不见,他恨这个女人狠心,但每次看见她时,他实在恨不起来。看着红红的夕阳落下,他忽然觉得活着真是无聊,二十七年的人生就像一场梦,迷幻得醉人,虚轻得发飘,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正在他叹气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他回过头,见是额色伊和卓,他低头不语。
半晌,额色伊看着他说:“她需要时间,她一直都明白你的心。”萨拉尔轻叹了口气,他苦笑道:“我知道。”他真的知道吗?鬼才知道。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6 10:13
在额伦河谷松林深处一块平坦的谷地上,搭着几间茅草房,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屋前煎药,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拨弄着草丛,一会儿回过头去,“妈妈,我抓了一对蛐蛐,快来看呀,很大的两只。”
“我就来,多木,你先自己玩,妈妈正忙着呢。”妇人回过头来,看着可爱的儿子,甜甜地笑了。她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端进屋里去喊:“乔大哥,吃药了!”她用口吹了吹,一勺一勺地喂炕上躺着的人,那人头发蓬乱,全身都是伤,已经结痂,右手手指都用布包起来,殷红的血透过布渗了出来,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深沉明锐,他勉强地张开口,喝下妇人送来的药。
十天前,当乔子明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地狱里,准备接受阴间刑罚。许多人说过,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受罪,死后还得进地狱,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面目狰狞的小鬼,而是一对年轻的猎人夫妇,那女的好像一个人,他眨眨眼睛才看清楚,这不是黄素衣吗?显然她也认出自己,自从她深夜离开伊犁,已经三年多了,这三年不知她过得怎样?难道是她救了自己?
看见乔子明醒来,黄素衣高兴得泪流满面,“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她擦把眼泪,拉住猎人说:“这是呼延,打猎的,我们住在这里。你已经昏迷四天了,我去熬些参粥给你喝。”她脸微微涨红,快速地走出屋去。
乔子明向猎人呼延点头道谢,张了张口,嘴干的说不出话来,年轻猎人憨厚地朝他笑了笑。
乔子明从悬崖掉下后,也是他命不该绝,先落在山腰一棵大松树顶上,松树承受不住压力,他又往下掉后落在山腰横伸出的一块大石上,又从石上滚落掉下,摔在山溪中,昏死过去。
两天以后,进山打猎的呼延发现了他,伸手试了试,发现他还有口气,就扔下山鸡、狍子等猎物,他的衣服上满是血浆,粘在身上,呼延用小刀割开他的衣服,扔在河岸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换上,山间突出的利石树枝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的伤口。
几天后到山谷来搜寻乔子明的义军在溪边捡回了乔子明的衣服。他们继续搜寻,发现一堆白晃晃的人骨架,不远处是一件破烂不堪的外衣,他们认得那是乔子明常穿的那件,包好那件外衣,他们含泪用马革卷了那堆白骨,殊不知那是呼毕勒罕法师的遗骨。
乔子明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黄素衣,巧的是救他的人还是黄素衣的丈夫。他环视了屋子,劈开的松木板搭成低矮的房屋,墙壁上除了几张兽皮外,就是一张硬弓,一把折刀,屋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是全部的家当。黄素衣坐在其中的一把凳子上,她正在把一张豹子皮做成背心,粗朴的衣服仍然遮不住黄素衣的美丽。她比三年前黑了点,但面色红润,那双幽怨的眼睛不再充满怒气,变得平和、满足,偶尔闪现出明亮的神采。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风尘生涯的汉女,现在也学会了做饭,缝洗衣服,昔日白嫩的双手也磨出一层薄茧。真是世事多变,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以后的路会是怎样,也许黄素衣的这种归宿最好,跟一个本分的猎人,生一个可爱的小儿,住在远离尘世的地方,平平淡淡真真实实地过一生。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6 10:14
血泪洗颜,肝肠寸断(5)
这样想来,乔子明忽然好羡慕黄素衣。他和伊帕尔罕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他曾答应伊帕尔罕,等战争结束之后,就带她去塞外牧羊。白天,他去放牧或者打猎,傍晚他放牧回来,伊帕尔罕做好香喷喷的手抓饭,晚上伊帕尔罕做针线,他练剑。明月的晚上,他骑马带她去大漠赏月,看黛蓝的天空倾泻下如水的月光,落满茫茫大漠,看沙土泛出清幽的白光。月光下的伊帕尔罕一定美如天仙,伊帕尔罕,伊帕尔罕,想起伊帕尔罕明丽的面容,他冰冷的心慢慢柔化,温暖从心底生起,他迫切地想见到她,他想将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要分开。去他的自尊,去他的偏见,去他的宗教,为了伊帕尔罕,他要信奉回教,他可以失去一切,决不能再失去伊帕尔罕,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只要他能下地了,他就去找她。兴奋弄得他双眼发亮,目光逼人,脸色通红。黄素衣走过来问:“你发烧了?”伸手去试他的额头。
他一转头躲开了,说:“没有!”他不愿黄素衣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黄素衣是何等聪明的女子,一看即知,迟疑地问道:“想伊帕尔罕了?其实你一刻都忘不了她,昏迷中你说的唯一的话就是喊她的名字。”她快步走了出去,她简直傻到极点,还做着想和他一起逃走的梦。三年前她赌气跑出来,幸遇呼延相救,他是个老实人,对她很好,时间长了,他们就一起过了,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乔子明,那样她也就死了心,就在这深山中老死。造化弄人,偏偏让他们再次相遇,她死了的心又活了。看到呼延救回乔子明时,她大吃一惊,他浑身伤成那样,她的心疼得在流血。这两个月来,随着他的伤势减轻,她每天都在做梦,她要和乔子明一起逃走,乔子明是她这一生中唯一爱着的男人,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一直在找机会想和他说,她每天受着梦想的折磨,失眠的眼睛肿红发亮,可人家哪里看得上她!黄素衣向林木深处跑去,边跑边喊:“黄素衣,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好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哭有什么用,他损害你的自尊,他把你当成一个轻贱的女子!我是黄素衣,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黄素衣抓破一块树皮,眼睛瞪得大大的,发出可怕的凶光,我不会愚蠢到干等着你伤好之后,去找伊帕尔罕。仇恨冲满胸腔,妒忌蒙蔽她的心,扭曲了她的脸,她狠毒的笑了,一个计划在她的心里悄悄地诞生。乔子明,为你的愚蠢和固执付出代价吧。
“阿妈”,黄素衣身后传来了呼延和儿子喊声。他俩回来了,她快速地擦干眼泪,拢拢头发,在地上捡起了干树枝,捆成一小捆,抱在怀里,一边向回走,一边喊:“多木,阿妈在这儿!”很快,呼延抱着多木过来了,她赶快说:“我看家里柴不多了,就出来捡些干树枝,过会儿做饭。”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6 10:14
呼延有些奇怪,他昨天才劈了一大堆柴,这么快就用完了?不过他没再说什么,把多木抱在右臂上,左手接过黄素衣的干树枝,夹在胳膊下说:“以后没柴了说一声,我来捡。”黄素衣跟在呼延身后。
回到木屋前,乔子明依在门框边望着树林,他的腿在瑟瑟发抖,伤口裂开了,血又渗了出来,看着她回来,他才一步步向床上挪去。那一刻,黄素衣的心有些软了,她低下头去,咬紧嘴唇,走过去,扶他上炕。回身倒了一碗水端给乔子明喝。
乔子明躺在炕上,看着黄素衣问:“你身上的毒性还常发吗?”
“早好了!”黄素衣笑笑:“呼延用蛇胆和老山参治好了我,我喝了100条蛇的蛇胆。”黄素衣放下水碗,“你歇着吧,我去做饭。”转身走出屋子。
以后的两个月中,她照样给乔子明煎药,端饭,只是很少说话。呼延家世代以打猎为生,他是接骨高手,家有治外伤的偏方,再加上黄素衣的精心照顾,乔子明外伤很快就好了,骨折的腿和胳膊骨头也接上了,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乔子明体质很强,再过半个月,一个月就全好了,再不下手就晚了。黄素衣拿出一个小包,颤抖着打开,闭上了眼,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已满是愤怒,乔子明,莫怪我黄素衣无情,是你负了我一片真情。黄素衣快速地把白色粉末全部倒入熬好的药中,用勺子搅了搅,端出去。
屋里,乔子明在和多木玩。乔子明给多木削了一把木剑,正在教他练剑,黄素衣的眼泪又往上涌,要是乔子明是他父亲多好呀……怎么可能?她立刻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就对乔子明说:“歇会儿吧,药煎好了,趁热喝了吧!多木,又把衣服弄脏了,跟我进屋,给你换件衣服!”
“我想和叔叔再玩会儿。”说完多木转过身说,“叔叔,那黑色的水苦吗?”
乔子明摸摸多木的头,笑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听你阿妈话,进屋换衣服吧!”他端起了药碗。
黄素衣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直撞胸口,见乔子明把药往嘴边送,“乔大哥——”她大叫一声,低头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走?”
乔子明把送在嘴边的碗拿开,他一时不知道怎样来回答好,微低下头,没有说话。
黄素衣冲过来,打翻药碗,黑色的药一挨地面,“哄”的一声窜起蓝色的火焰。乔子明看着火焰,抬起头看着黄素衣,她腮边挂满泪水。
“要走就赶快走,别让我又改变主意!”黄素衣抱起吓呆了的多木,快步进屋去。
半晌,乔子明才走近门,站在屋外说了一声:“素衣,我一直知道你的心。原谅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得去找她,你多保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屋,他呆了三个月的小屋,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该走了,他的腿脚差不多已经好了,三个月了,不知伊帕尔罕怎么样了,他要去找她,他快速地在密林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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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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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14
14.为爱而死,为族而生
皇宫中,乾隆大设庆功宴,大宴平定大小和卓的功臣,文臣左边,宰相,军机大臣傅恒、刘墉、纪晓岚、刘杰等人。武将坐在右侧,首席坐着平定回疆第一大功臣兆惠、富德、舒赫德等武将,群臣非常高兴,乾隆胜利地完成了他终身的功绩之一——西征。
酒酣耳热之时,乾隆悄声问身边的兆惠:“兆爱卿,听说回疆有一个很奇异的女子,生来身有异香,真有这样的奇女子?你在回疆数年,可曾听过这个传闻?”
兆惠忙放下酒杯,“回禀皇上,回疆的确有这样一位身有异香的奇女子,她是臣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不但人长得美貌聪慧,而且医术高明,回疆流传瘟疫,多人死亡,卑臣的部下也未能幸免,她公开‘热沸散’的制作方法,救了多人性命!”坐在旁边的富德将军接上兆惠的话:“伊帕尔罕姑娘秀外慧中,实在是难得的人中美玉!因其身有异香,被称为香姑娘。”兆惠又说:“臣身中流矢,就是她救了老朽一条贱命。”
“哈哈,兆爱卿,你很少这样赞美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呀?”乾隆压低声音凑在兆惠耳边说。
说的兆惠脸红耳赤,不禁低下头去。乾隆不禁大笑:“哈哈,兆爱卿,来,喝酒!”乾隆向大家举起酒杯。
乾隆自认平生所见过的美女如云,对富德的话很不以为然,回疆远离中原,毕竟漂亮的女人不太多,见到一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误以为天上仙女下凡!乾隆虽然心里颇不以为然,但是几个人都这样说,乾隆对伊帕尔罕就感了兴趣,过了一会儿又问:“爱卿,你可知道这香姑娘是哪家的女子?”
兆惠慌忙应答:“回皇上,说起来还真是凑巧,她就是额色伊和卓的侄女,其父阿里和卓早年去世,他和兄长图尔都由叔父额色伊抚养成人。”
阿里和卓,这几年平准,平定大小和卓的叛乱,乾隆对于回疆历史地理很有研究,阿里和卓夫妇兵败被焚一事他自然知道。至于额色伊、图尔都两个人,乾隆更不陌生,他们领导的义军在回疆影响很大,一想到回疆的五六千义军,乾隆的心情有些凝重,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兆惠看乾隆在想事,就不再说话,静坐一旁。
“额色伊那五千义军现在情况如何?”
“巴格达头人献出大小和卓之后,额色伊和卓带领义军回到伊犁,听说他正在着手解散义军,消息还有待于进一步核实。”
兆惠小心地回答,面对这样的英明天子,措辞必须审慎。乾隆点点头,“兆爱卿,几年来鞍马劳顿,实在辛苦你了,这次回来,就好好地休息一下,享享天伦之乐,这些珠宝玉器赐予夫人,这三百两黄金以补贴家用。”两个太监各手捧一个盘子。
看见黄灿灿的金子,华光四射的珠宝,兆惠诚惶诚恐,跪地谢恩,“微臣何德何能,受此重赏。”
乾隆扶起他,“兆爱卿,你是两朝宿将,多次荣立战功。这次西征,将军更是劳苦功高,战斗中指挥若定身先士卒,为国出生入死,一片赤胆忠心,岂能是区区几百两黄金,几挂珠玉所能衡量的,将军请莫推辞!”
“士为知己者死,我兆惠生逢盛世,得此明君重用,虽死何憾。”兆惠跪在地上谢恩。
大宴结束,乾隆回到南书房铺开回疆地图看,他一生效仿先祖康熙大帝,建立不世功业,平定大小和卓叛乱,西征大业终于得以完成。早年他随军西征,和通泊一役清军大败的耻辱一直萦绕在他心间,幅员辽阔的大清竟然被准噶尔军打败,如此奇耻大辱令生性孤傲、争强好胜的乾隆刻骨铭心,他发誓日后要平定准噶尔汗国。平定大小和卓叛乱后,如何制定治理回疆就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这些天来,乾隆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在御书房踱着步。
海兰察进来报告,回疆使者库车阿奇木伯克求见,乾隆一惊,库车的阿奇木伯克?他略加思索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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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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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15
长得富富态态的库车阿奇木伯克进来俯身下拜,乾隆赐坐,一番客套问候之后,乾隆直入主题,询问回疆现在状况。库车阿奇木伯克献上和阗美玉时,盛赞乾隆恩威,大军平定叛乱的功绩。随后提出了和亲想法。提到和亲,乾隆就想起回疆那位身有异香的奇女子——伊帕尔罕,他很想见这位西土美人,和亲倒是一个很好的政策,他趁机就向库车阿奇木伯克打听伊帕尔罕的情况。
库车阿奇木伯克没有办法,只能如实相告,言辞之间不时带有贬损之意,有意提及阿布笃里伯克的女儿聪慧贤淑。
乾隆露出一丝不意觉察的微笑,这更增添他对伊帕尔罕的兴趣。送走库车阿奇木的第二天,乾隆立刻招集军机处,令军机处和理藩院合作制定出对回疆的治理方案。着纪晓岚、刘统勋、傅恒等人商量,三日内拿出方案。乾隆把傅恒拉到一边,“傅爱卿,你去回疆可曾经见过伊帕尔罕?”
“前年奉皇上圣谕,去回疆犒劳将士,与伊帕尔罕姑娘有一面之缘,当时臣在义军中,额色伊和卓设宴招待,姑娘曾在席上跳过一段塞乃姆,舞姿优美。在回疆行程数万,首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故印象深刻。”
“哦”,乾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送走傅恒,他叫来海兰察,“宣库车阿奇木伯克!”
每临冬季,西伯利亚寒流侵袭回疆,整个回疆冷得象冰窖,多年战乱之后,一片萧杀景象,沙漠里已很少有商旅行走,草原上一片枯黄。额色伊脸色阴沉,义军已经全部解散,他少了一桩心事。伊帕尔罕还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人瘦了许多,虽然她已经不再流泪,面容沉静,却少了往日的娇艳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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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而死,为族而生(2)
药房里,伊帕尔罕将外面的草药收进帐篷。她终日很少说话,蒙着面纱,穿一身黑色衣裙,进出无言。看着伊帕尔罕纤细的身影,额色伊长叹一声,乔子明,你毁了伊帕尔罕,早知如此,当日真不该救你,你现在安然地躺在地下,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在痛苦中煎熬。萨拉尔站在远处看着伊帕尔罕收中药,他瘦得更厉害,头上早生华发,面色暗黄,两只眼睛常常无神地望着远方,额色伊深切的同情他,为了伊帕尔罕,他几乎放弃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伊帕尔罕有意无意的回避,一个情字,害惨天下多少人。
对于伊帕尔罕,萨拉尔已经不抱希望,却也不愿就此离去。确切地说他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天地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家乡他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了。兄长已经继承了王位,他不回去更好,回去了可能连性命难保。半年来,他饱受噩梦的折磨,整晚整晚睡不好觉,合上眼,就看见乔子明血肉模糊的身影,那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恐怖地大叫。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良心的折磨将如影随形地跟他一生,甩都甩不掉,只要乔大哥能活,他宁愿死,也许死是他最好的归宿。
“萨拉尔,一个人出什么神,走,我们打猎去。”图尔都拍着他的肩膀,手里拿着两把硬弓,拉着他往马厩走。
额色伊也希望萨拉尔能出去散散心,有件事他必须和伊帕尔罕谈谈,那就是大清皇帝派使者福康安大人来回疆,具体商议和亲一事。前天他去喀什噶尔,与几个和卓接待大清使者福大人。福大人宣读皇上圣旨,大意是说:大小和卓逆天而行,违背圣教,肆意挑起战乱。天朝顺天意,随民愿,平定大小和卓叛乱,解回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回疆百万回人共沐圣恩,共享太平,封明瑞公子为驻疆大臣,各城伯克官职暂时不变,受驻疆大臣伊犁将军辖治。他和图尔都平叛有功,特令进京面见圣上;回部所议和亲一事,皇帝准奏,特令福康安出使回疆,促成此事。
能官保原位,众和卓伯克都很高兴,特别是阿布笃里伯克,他官居原位,手握大权,和亲一事皇上又答应了。如果是他的女儿进了宫,那他就是国丈了,也就是回疆实际上的“王”了,春风得意的阿奇木伯克对福康安特别殷勤,立刻设宴款待给他带来福气的福康安。
宴会上,阿布笃里伯克让他的女儿献舞。一曲结束,福康安一看跳舞的女子虽有几分姿色,却实在难入法眼,放在后宫的美人堆里也就是姿色平平。他从父亲口中得知伊帕尔罕美名,舞姿优美,医术高明,来时皇上又特意叮嘱要伊帕尔罕进宫,如此传奇女子,谁不想先睹为快,更何况血气方刚的福康安。一曲结束之后,他点名要伊帕尔罕跳舞,额色伊和卓就起身告罪:“回禀大帅,伊帕尔罕不在喀什,他日如果大帅有空幸临寒舍。一定让伊帕尔罕为大帅跳一曲。”
福康安很失望,无奈地说:“可惜,有美酒可饮,却无佳人可赏。”他向众和卓伯克扬起酒杯,“额色伊和卓,过几日,我一定会光临府上讨杯喜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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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色伊闻言敏锐地觉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果然酒过数杯之后,福大人面色红润,话也说的多起来,透露了大清皇帝的意思,希望和亲的人能是伊帕尔罕!额色伊连同在座的伯克都大吃一惊,大皇帝知道伊帕尔罕!?
大家都不明白大皇帝的想法,阿布笃里伯克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派库车阿奇木去就是为促成女儿做大皇帝的妃子,就怕被额色伊抢先,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谁想反成全了额色伊的好事。他怀疑额色伊先派人去京师了,额色伊这人一向城府很深,不动声色中就捷足先登了?还是库车阿奇木被额色伊收买了?他抬起头,盯着使者库车阿奇木伯克。
福康安见状大笑一声:“阿布笃里伯克,不必为难库车阿奇木伯克,此次和亲,选定伊帕尔罕姑娘,是英明天子亲自裁决,伊帕尔罕姑娘貌美如花,生性纯良,医术高明,圣上对姑娘很是仰慕,今日特派鄙人前来,促成美事。伊帕尔罕姑娘能进宫为妃,这是回疆的福气,百万回人的福气!好好效忠天朝,皇上是不会亏待诸位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布笃里伯克再不情愿又能如何,他是个精明人,仔细一想,大皇帝后宫佳丽如云,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既然和亲就应该让回疆最美丽的女子去,只有这样,才能在宫中立足,否则被皇帝冷落或打入冷宫,不但和亲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委屈了女儿,更何况,女儿容貌的确不及伊帕尔罕。既然自己的官位保住了,依他的势力大清皇帝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他。额色伊看起来是蒙圣恩去京城,实际上是调虎离山……皇上是何等的英明呀?他在心里高兴地笑了,只要额色伊能离开回疆,选谁和亲都一样。想开之后,他慌忙说:“皇上英明,伊帕尔罕是回疆几百年来少有的美人,是安拉赐给回疆的福气。人们都说她是真主安拉的侄女莹魂公主下凡人间,伊帕尔罕生来遍身异香,她心底善良,精通医术,救人无数……说起她,回疆没有一个人不交口称赞的。如果她能进宫,既是百万回人的福气,也是天朝的福气。伊帕尔罕就好象专等皇上似的,虽然已经芳龄已过二十四岁,依然未许人家,这实在是天意呀,是上天让伊帕尔罕做天朝的皇妃呀。”阿布笃里妙口生花,搜肠刮肚地找好听的话赞扬伊帕尔罕。
众和卓伯克都不明白阿布笃里的意思,他的亲信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惟阿布笃里伯克马首是瞻,也随声附和地把伊帕尔罕夸奖一气,其他伯克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伊帕尔罕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大皇帝要选皇妃,回疆也就她有资格,自然不加反对,心里为伊帕尔罕高兴。只有额色伊没有说一句话,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
众人说得福康安心花怒放,心驰神往,恨不能立刻见到伊帕尔罕,他端起酒杯宣布:“三天后去伊犁,完成天子使命,来,大家喝酒!”他一仰头,喝尽杯中酒。
宴罢,额色伊立刻动身往回赶,但回到家后不知怎么跟伊帕尔罕说。福康安大人明天就要来伊犁了。让她一个人背井离乡去中原,走进斗争微妙的皇宫,额色伊甚为担心。伊帕尔罕生性善良,怎是精于算计的后妃们的对手;加之语言不通,饮食习惯不同,亲人不在身边,孤苦无依地在深宫中呆一生,这实在不妙!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伊帕尔罕嫁给一个普通的回人,幸福快乐地过一生。额色伊抬头望天喟叹,大哥大嫂,额色伊有负你们重托呀。事到如今,只有告诉伊帕尔罕,让她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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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而死,为族而生(3)
伊帕尔罕正在分药,吉娜在旁边帮她,他示意吉娜回避一下,待吉娜走出去,他很艰难地开口,“你知道和亲的事吗?”
伊帕尔罕放下手中的药,抬起头来,看着额色伊,“叔叔,您有话要和我说?”
伊帕尔罕一双大眼睛依然美丽,眼底的悲伤给她增添另外一份神韵,何等聪慧的女子!额色伊点点头:“战乱平定了,众和卓伯克商议着与大清朝和亲,要在回疆选一个女子进京……”他停顿了一下,索性说完,“大清皇帝已经派使者过来了,和亲使者福康安大人明天来我们家。”额色伊几十年来征战沙场,素以沉着若定,指挥有方著称,即使巍巍昆仑崩于眼前,他也面不改色,今日面对伊帕尔罕,他很窘迫。一种罪恶感从心底升起,他感到自己设了一个陷阱,等着侄女往里面钻,他知道每一句话都在葬送伊帕尔罕,把她越推越远,他怕看伊帕尔罕那双纯净的饱浸忧伤的眼睛。
“和亲对我百万回人可有利?”伊帕尔罕倒很平静地看着叔叔的眼睛问。
额色伊点点头。
“从此回疆再也没有战乱?回人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忍饥挨饿?大漠上商旅通行,草原上牛羊成群?所有的姑娘都有衣穿,所有的男人都有马骑?再也没有杀戮声,撕心裂肺惨叫声!”她抬高声音问,神情显出这些日子少有的激动。
伊帕尔罕说的正是额色伊盼望多年的愿望,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伊帕尔罕眼睛里放出迷人的光彩,红润的嘴唇微微发颤,“只要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伊帕尔罕也不算妄来人世一遭,我答应去和亲。”
“伊帕尔罕,你再考虑考虑,那是京师,又是皇宫,你将听不到回语,听不到亲人的声音,孤独终老。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可能获罪,轻则被打进冷宫,重则有性命之忧。更何况皇宫常常无过获罪,你要三思而行,皇上英明伟略,相信也不会强人所难,你若拒绝,另有别人会去。”
“叔叔,不要误了其他姐妹的青春。我本孤身一人,在哪里活着都一样,既然圣教规定,不能自杀……”伊帕尔罕泪断如珠,她转过身去,擦去眼泪说:“既然不能同乔大哥一同死去,就让我为回疆活一回吧!”她无声地饮泣。
额色伊站起来,眼睛湿润,他还能说什么,如果可能,他宁可代替乔子明死去;如果哪里有起死回生的药,他冒死也要找来;如果光阴可以倒流,他一定早日答应他们的婚事,去他的门第之见,去他的宗教之别,去他的贵贱之分,一切都是虚幻。但是生命不可以互换,光阴不可以倒流,世界上也没有起死回生的神药,这一切都不可能,死者长已矣,生者却要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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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色伊从喀什噶尔回来的第二天,明瑞去伊犁上任去了,福康安带着大清侍卫,各城的伯克和卓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向伊犁额色伊所在回庄进发,沿途一直有报信的。
次日中午时分,福康安的队伍到了,额色伊带着一百多家丁奴仆在外迎接,福康安一直想看看伊帕尔罕,无奈所有的女人都蒙着头巾,低着头。他总不能命令人家把头抬起来,把面巾摘掉,怎能上下打量女眷,坏了大清的礼节,只好随着额色伊走进最大的一个白色帐篷,额色伊已叫人搭起五十多个帐篷。
虽然是春天,但天气依然寒冷,各个帐篷里都生起红红的木碳火。福康安上坐,其他人按官职大小依次分坐两侧,额色伊开始叫人上菜,外面烤起全羊,酒是烫好的。福康安一心想见伊帕尔罕,耐着性子看完回人摔跤,角力,除了马头琴弹唱外,其余的都是满蒙两族中常见的传统节目,他们的表演和满蒙大力士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些。福康安渐渐不耐烦,只觉得酒喝得太慢,脸上也无喜色,勉强应付着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之后,额色伊请福大人欣赏舞蹈。
福康安立刻提起精神,见六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回族姑娘依次分两行飘出,随着悠悠马头琴音乐慢慢地起舞,旋转起来,尽情地舞蹈,她们身上都有小铃铛,佩环叮当,袍袖飘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流光溢彩,活活泼泼,屋内充满欢快的气氛。福康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凭直觉他知道,舞蹈的主角就要出来了。
忽然胡笳声响起,马头琴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一团白色慢慢地飘近,好像水上飘来一片云,悠悠慢慢,所有的绿色都围在她身边,伸开双臂,变成绿叶,云团慢慢地展开,展开,紫色的花蕊抬起,伊帕尔罕美丽的容颜呈现在众人面前,她头带紫色宝石花蕊头饰,里穿浅紫紧身长裙,外穿宽大白色绸纱长袍,美得清丽脱俗。福康安见之心神一清,刚才的酒气荡然无存,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其他的人见之也陆续站起来观看。
福康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衣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宽大的长袍掩不住曼妙的身材,一朵雪莲花在他眼睛里怒放,紫色的花蕊下那一张绝代容颜,令多少英雄竞折腰,那双淡蓝的眼睛深得透明。福康安觉得掉进一潭碧水中,忘记了尘世所有的琐碎,所有的烦恼,心魂舒适得像回到摇蓝。奶娘甘美的乳汁在唇齿间滋润,母亲自嫩的手指在他身上温柔地抚摩,风在温柔地吹,心在身外飘。
忽然胡笳声变的悲凉,马头琴变的嘶哑,他猛地一惊,只觉得一阵冷风吹来,他全身的毛孔猛地一缩,灵魂才回到腹腔,定睛再看,雪莲在风中摇曳,颤颤微微令人怜惜,雪莲在风中滚动起来,越滚越快。在地毯中间轰然倒下,绿叶一片片碎裂,落地,青白色的花瓣在寒风中摇是,风干,陨落。福康安的心也随着颤抖。所有的花瓣都凋零了,只有紫色的花蕊在寒风中挺立,胡笳声变得惨戚,马头琴在呜咽。福康安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时,绿叶花瓣被风吹得遍地都是,紫色的花蕊在滚动,白色花瓣聚在一起,轰然展开成一条宽大的白练,甩出去如同白云出岫,如同大雪覆地,埋葬了花蕊,绿叶,大地恢复洁白,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胡笳声高声一扬,猝然而止。所有的舞者都撤了出去,屋里所有的人都站着,脸上表情各异,没有人否认舞蹈跳得好,但在这样喜庆的场合,跳这样的舞,实在有些悲伤。
额色伊也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伊帕尔罕会跳《雪葬》这支舞,他起身吩咐管家准备欢快的“塞乃姆”——《草原牧歌》,高扬的横笛吹响,马头琴悠扬的曲调响起,欢快的音符像倾洒了一盘珍珠,一颗颗银亮如星滚落在地毯上,又蹦跳着弹起,一群红衣女子随着曲调扭跳起来,宴会的气氛稍微好点,大家开始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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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而死,为族而生(4)
福康安坐在椅子上,一直低着头,那白衣女子哀伤的眼神、凄美的容颜一直萦绕在他心间,坚强抗争终而不能,美丽被狂风撕碎,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用白雪埋葬的决绝,令人心底发颤。福康安从小驰骋于战场,统领大军南征北战,自认为心硬如钢,不想一曲舞蹈,让他心碎神哀,再也无心欣赏下面的舞蹈,他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额色伊示意音乐停止,几位正在舞蹈的女子立刻退下。福康安站起来道:“今天的宴会就到这儿,诸位和卓伯克长途跋涉,都累了,早点休息吧。”他起身离座。众伯克哗然,指责额色伊惹得福大帅不高兴。
额色伊掩饰住尴尬,歉疚地对各位和卓抱拳施礼,示意图尔都照顾各位和卓伯克休息。他上前引领福康安,走进较大的羊毛毡帐篷,里面铺着银红色盘金地毯,烧着木炭火,点亮十几根巨大的红烛,室内温暖如春,安排好后。额色伊跪下谢罪:“额色伊招待不周,冒犯大帅,不能使大帅尽兴,请大帅降罪。”
“和卓不必过谦,今日一宴,令我终生难忘,你何罪之有?”他扶起额色伊,停了一会,抬起头来:“那白衣女子可是伊帕尔罕姑娘?”
额色伊心中一惊,回道:“大人好眼力,她是伊帕尔罕。伊帕尔罕从小父母双亡,留在我身边,今晚礼仪不周,都是在下教导无方。请大帅念她年幼无知的分上,饶恕她吧。子不教,父之过,大帅要罚就请降罪于我吧。”
福康安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谁能怪罪于她,谁忍心降罪于她,她何罪之有?如果说有罪,那就是她不应该长得这样美丽迷人,让男人为之疯狂,女人因之失色。看到她第一眼,他隐约感到,她一定是伊帕尔罕,只有伊帕尔罕才有这样的绝代容颜,如白昼般美丽,如黑夜般迷人,上天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我看到伊帕尔罕,晚也罢,偏偏皇上又定她为妃。他后悔来回疆,后悔当这主持和亲的大使,有什么能比送自己所爱的女人出嫁更痛心?苦涩萦满心头,二十多年深受皇帝宠爱,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的福康安,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欲哭无泪,欲叫无声的苦涩,他摆摆手,让所有的人都下去。
额色伊明白了,他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按照礼节,额色伊带着图尔都,儿子茂密,伊帕尔罕和几位伯克来给福康安问安。福康安脸色暗淡,眼睛通红,昨夜一眼未眨,饱受煎熬,他目光掠过众人,直接落在伊帕尔罕脸上,清晨的霞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美丽更胜昨夜,独特的清香使得福康安欣喜痴迷,忘记一切俗礼褥节,一双眼睛盯在伊帕尔罕娇美的脸上,看着她由白转红。
伊帕尔罕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众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还是李公公见多识广,他请大家起来后说:“福大帅昨晚偶染风寒,今日不适,迎风流泪,今日赛马就不去了,望诸位和卓自便,祝大家玩的高兴,回去之后我一定在皇上面前表明各位的赤胆忠心。”
众和卓伯克才起来,赛马的主角不去,谁还敢肆意妄为,独自偷乐,都老老实实呆在帐篷中。
三天过去了,福康安病情还是没有减退,几乎不进茶饭,浑身发烫。福康安是皇上的大红人,皇帝爱他如子,他要有个闪失,谁也担当不起,御医和李公公都急得团团转,各位和卓伯克都胆战心惊,无计可使。心病还需心医,李公公叫人请来伊帕尔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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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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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17
伊帕尔罕早已让人采集天山冰块,雪水,运来伊犁,放进一个大水缸里,雪水消融,冰块漂浮在上面,悄悄地告诉御医怎么做。御医听完,施礼答谢,伊帕尔罕带着吉娜出去了。
李公公朝福康安一鞠躬,“福大帅,得罪了!杂家也是为大帅您好。”他使了个眼色,四个侍卫架着光着上身的福大帅走进大缸,随着李公公的一声“放”,福大帅身子已经进入大缸中,白色的雾气从大缸中冒出来,冰凉的雪水浸在他皮肤上,冰冷的雪水如万根钢针刺入骨髓,冰痛入骨,通身凉透。伊帕尔罕的身影在冰冷的雪水中散去,娇媚的面容在水中消融,意识又回到他的大脑,知觉慢慢地注入他体内,福康安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舒服,白色的雾气漫浮在室内,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侍卫把他从大缸里拉上来。
伊帕尔罕已经让人送来特制的姜汤,御医伺候福大帅服下,使女扶他休息。这一次,福康安睡得安然、香甜,整整睡了一整天才醒来,虽然脸色苍白,但行事也有理有节,精神也好了许多。
李公公生怕福康安再有什么闪失,自己的脑袋就得留在草原上。他可不想在这荒漠中做一个孤魂野鬼,看着福康安的精神好了些,就和他商量,让各大和卓伯克护送福大帅赶快离开这儿,同时令人通知驻疆大臣明瑞迎接福康安,让人快马给京城送信,和亲一事已商量妥当,请皇上准备迎接新人。他自己留下来和额色伊和卓一起准备伊帕尔罕姑娘的嫁妆。此次出使回疆,皇上赏赐了大量金银,他要给皇上把这事办得妥妥贴贴,风风光光的,让回人看看我大清朝的气势。
多日之后,乾隆正在御书房看书,海兰察进来,等乾隆休息时递上一封信,“皇上,福大帅送来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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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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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3
为爱而死,为族而生(5)
“哦?我这几天正想着福康安他们应该有消息来,呈上来!”乾隆打开信,不禁大喜,“谈成了,知道谁要来吗?”乾隆高兴地在御书房踱起步来,“海兰察,伊帕尔罕要进宫了,真没想到,居然谈成了,和亲的人还是美名冠西土的伊帕尔罕。哈哈……真是天佑我也,回疆平定,伊帕尔罕进宫。”乾隆非常高兴,挥毫写就一封御书,看了一遍之后,交给海兰察,速派人送往回疆,交给福康安和李公公。
御书在半个月送到,随御书而来还有乾隆一万两白银的赏赐,交由额色伊置办嫁妆,李公公看完之后,非常高兴,不说回去皇上的赏赐,奴才给皇上办了多好一件事。李公公清了清嗓子,向回疆宣谕:
“大小和卓平定后,回部归顺天朝,回疆即系王土,回民尽系朕之赤子,朕决不许任何外夷侵入回疆,虐朕子民;朕对回疆,视如内地,轻徭薄赋,革除大小和卓的一切额外苛派,取消准噶尔汗竭泽而渔的苛重赋额,准汗岁征叶尔羌粮食、棉花等项赋钱十万腾格,另外还有各税金、贸易缎布、牲畜等税,使回人生计甚艰。现只征收钱一万二千腾格和杂粮一千四百帕特玛(一帕特帕折内地四石五斗,大约五帕特玛折钱二腾格,总共约折钱五六百腾格),贸易税减为二十取一。喀什噶尔岁交准汗贡赋九万七千腾格,现减为八千腾格,使尔等早日摆脱贫穷饥寒困境,富裕度日。回疆奇女子伊帕尔罕姑娘欣然允亲,愿来皇宫,姑娘入宫之日,即刻举行册封大礼,使满回两族共结百年之好。特赐额色伊一家,以及伊帕尔罕兄长图尔都赴京师安家。伊帕尔罕姑娘世居叶尔羌,为示庆贺,今明两年,叶城赋额减半征收,另拨帑银十万两,赐与叶城贫苦回人。”
回人一听赋额减少了十之七八,无不欢欣若狂,非常赞同和亲。回疆的女儿伊帕尔罕就要做天朝的皇妃,这是何等荣耀的事,他们奔走相告,有的送来自家的东西,有的帮助额色伊准备伊帕尔罕的嫁妆。
看着乡亲们如此高兴,伊帕尔罕虽然心中凄苦,面对热情的乡亲,也只能强装欢笑:我一个弱女子,能为回疆安乐做一点事,也不枉我白活这一场。
各大和卓为了巴结额色伊和李公公,纷纷拿出家藏的珍宝,上等的丝绸,轻纱,宝马献给额色伊,和阗阿奇木伯克自告奋勇,嫁妆所需的玉器他负责采办,大家都知道,和阗的白玉,是天下有名的美玉。其他的和卓伯克哪肯落后,纷纷贡出各地特产,有的和卓还自动出服徭役的回人。两个月中,各地采办嫁妆源源不断地运来,额色伊倒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他只能看缺什么就让家人准备什么。
李公公教伊帕尔罕和吉娜宫中礼节,伊帕尔罕学的很认真,一个多月就已经熟知宫中各种礼仪,条规制度。李公公除了惊叹她的聪慧美貌外,就是疑惑她要做皇妃了,竟然没有一丝高兴的。李公公还以为她是要离开回疆了,心中难受,就放宽对的限制,让她和以前一样,可以自由出入,在出嫁之前把回疆看个够。到了宫里,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他自己六岁进宫,自这次来回疆前,在宫中呆了五十年,虽然宫中华丽,和这一望无垠的大漠草原比起来,毕竟显得袖珍些。诸事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去找额色伊,到草原上骑马转转,他敬佩额色伊和卓的沉稳睿智,却不喜欢他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是谨慎过度。就好言相劝,采办嫁妆的事哪用得着自己动手,有人抢着做,您只需查收就行,今天天气不错,春阳融融,风和日丽,正好踏青。走,陪杂家转转。”
额色伊领命,和李公公骑马到草原上溜达。按时令已经是暮春了,回疆却还是一片枯黄,去年冬日衰草还在,今年新草遥看青青近却无。塞外风光自然与中原不同,虽然没什么可看的,但一望无际的辽阔还是让人畅快。李公公心情好,放马由缰,任意驰骋,仰看天青云淡,孤雕独飞,斜瞥惊鸿翔空,静听马嘶驼鸣,银铃脆响。这种一望无垠,开阔苍茫的草原风情,岂能是小桥细水,回檐环廊的后宫可比。李公公游目骋怀,甚为高兴。额色伊受到感染,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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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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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3
15.塞鸿过尽,英雄洒泪
伊帕尔罕和吉娜学完礼仪,没事了她常去乔子明坟前坐会儿,说说话。就要离开回疆了,以后想再来这里也不可能了。从乔子明的坟地回来,两人在各个帐篷之间转悠,别人都在忙。回人知道伊帕尔罕要做皇妃了,所有的人见她都行礼,萨拉尔见了她也低下头走去,或者转身向回走。伊帕尔罕眼中的悲伤又添了离家的愁绪,她轻叹了口气,向前走去。落日西斜,暮色渐浓。八年前,就是在这样的黄昏,她走在草原上,等着乔大哥和哥哥回来。乔大哥带回来一只红狐送给她,那只红狐皮被她作成围巾,冬天她穿上白色的皮裙,围上红色的狐皮,曾经羡煞多少女人。现在物是人非,生死相隔,想见一面都难。她心又开始疼起来。自从乔子明死后,她就害了心疼病,稍微伤心,就疼得厉害。她皱了一下眉头,此去中原,她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乔大哥的坟前再也无人上土了。只要他还她活着,她就会记得时时给他烧些纸钱。乔大哥在人间苦了一生,我不会让你在阴间再受苦。
她抬起头来,望着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草原,一直没有注意它的美丽,真正要离开时才发现对它的依恋有多深,就连荒草都是这样可爱,草原的落日更是红得让人沉醉。
天地一线处,一个黑点钻进她的眼睛。伊帕尔罕抬头仔细看去,黑点在滚动,在变大,变近,变清晰,变成一个人影,一个男人,脚步蹒跚着向他走来。他身体摇晃着,借助右手握着的一根粗树枝一步步走来,破烂的衣服在料峭春风中飘动,隐约露出结实的肌肉;乌黑的头发蓬乱地向四周疯长,脸色黑黄,满腮的胡须长短不一,只有那一双眼睛,依然亮如星火,让人觉得那是一个人。
伊帕尔罕轻叫一声,嘴唇微微颤抖,美丽的双眼泪光闪闪,直盯着前面的黑衣人,黑衣人也停住了脚步,眼睛发直,颤抖的嘴唇翕张着:“伊帕尔罕,伊帕尔罕。”他扔掉拐杖,身体像被重击一拳,猛烈地摇晃将要倒下,吉娜很难想象,伊帕尔罕如何能那样神速地跑过去,侍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已经抱在一起,紧得任利剑也难以将他们分开,死神也忘而却步,只有两颗心,两颗苦难的心在一起跳动,眼泪流在对方的脸上,唇舌跨越一切世俗的偏见,跳过礼俗虚设的防线,传递爱的火焰。
伊帕尔罕和乔子明相拥跪在地上。多少苦难,多少艰险,也阻挡不住爱人召唤的脚步,多少日的相思,多少次的祷告,才感动死神留下他的命。生命至此,一切都变得轻飘,只要清晨起来,身边躺着前生的另一半;只要暮**临,烛光里能举头相望,只要能终生相守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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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3
然而天下能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吉娜泪流满面,但愿乔大哥和小姐能走在一起,她愿意为此而做任何事,侍卫心中凄然,低下头去,他们应该阻止的,她是未来的皇妃,却抬不起脚走过去,只能听任暮色将两人包容在一起。
“吭吭吭!”伊帕尔罕和乔子明回过头来,额色伊和李公公站在不远处,李公公脸色阴沉得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场暴雨,他花白的脑袋正在飞速运转,该怎样收拾残局,他应该想到这种情况,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没有出嫁,是有特殊原因的,她一直郁郁寡欢,他应该想到她心有所属,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答应和亲,却做出这有辱皇上尊严的事。你二人死不足惜,害得杂家和许多和卓伯克为你陪葬,如此大的欺君之罪,谁担当得起?伊帕尔罕呀,你可把杂家害苦了——他恶毒地仇视这两个人,恨不能一口吞了他们,这些侍卫都是一群废物,回去老夫再慢慢地收拾你们。
额色伊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他能明显地感觉李公公气得七窍冒烟。这几天他一直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事,他已经和萨拉尔谈好了,萨拉尔答应不再接近伊帕尔罕,他也答应萨拉尔可以随他们去京师,可以随时见到伊帕尔罕。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乔子明没有死,他会活着回来了。他的命还真是大,几次都能死里逃生,他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额色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心中反而轻松了,听天由命吧!
李公公走过去,乔子明和伊帕尔罕互相搀扶在一起。李公公:“伊帕尔罕姑娘,天黑了,难道我们大家都冻僵在这里?走吧,先回去吧!侍卫,牵两匹马过来。”
侍卫牵了两匹马过来,他们迟疑了一会儿,乔子明先扶伊帕尔罕上马,把缰绳攥在手了,他上了另一匹马。他们对视一眼,双腿一夹,马向回跑去,李公公和额色伊带着侍卫紧跟在后面,李公公心悬在喉,他在押一次赌注,希望他能赢。
听说乔子明还活着,大家都很高兴。图尔都大叫一声,跑过来抱住他,转了几圈,大家欢呼之后就不再吱声,回疆各地所承办的嫁妆马匹,骆驼,牦牛,扎染丝绸,绢纱,珠宝等物品堆满两个大帐篷,还有车辆马匹正源源不断运来。
当大家都在为乔子明回来欢呼时,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乔子明,他确定乔子明也看见了他。转身走进夜色,黑暗的夜色让他灵魂稍许平静,他不能承受众人鄙视的目光,他要在大家知道真相之前结束自己,纵使乔大哥原谅他,他也不会偷生,上天有眼,现在他活着回来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受噩梦和良心的折磨了;他永远忘不了乔子明落入悬崖时凄然绝望的眼神,那种让他心神颤抖的眼神,经常出现在梦中,一切都结束了,但愿他们能永远在一起。他朝哈萨克草原方向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后,抽出配刀,朝自己腹部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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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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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4
然而天下能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吉娜泪流满面,但愿乔大哥和小姐能走在一起,她愿意为此而做任何事,侍卫心中凄然,低下头去,他们应该阻止的,她是未来的皇妃,却抬不起脚走过去,只能听任暮色将两人包容在一起。
“吭吭吭!”伊帕尔罕和乔子明回过头来,额色伊和李公公站在不远处,李公公脸色阴沉得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场暴雨,他花白的脑袋正在飞速运转,该怎样收拾残局,他应该想到这种情况,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没有出嫁,是有特殊原因的,她一直郁郁寡欢,他应该想到她心有所属,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答应和亲,却做出这有辱皇上尊严的事。你二人死不足惜,害得杂家和许多和卓伯克为你陪葬,如此大的欺君之罪,谁担当得起?伊帕尔罕呀,你可把杂家害苦了——他恶毒地仇视这两个人,恨不能一口吞了他们,这些侍卫都是一群废物,回去老夫再慢慢地收拾你们。
额色伊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他能明显地感觉李公公气得七窍冒烟。这几天他一直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事,他已经和萨拉尔谈好了,萨拉尔答应不再接近伊帕尔罕,他也答应萨拉尔可以随他们去京师,可以随时见到伊帕尔罕。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乔子明没有死,他会活着回来了。他的命还真是大,几次都能死里逃生,他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额色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心中反而轻松了,听天由命吧!
李公公走过去,乔子明和伊帕尔罕互相搀扶在一起。李公公:“伊帕尔罕姑娘,天黑了,难道我们大家都冻僵在这里?走吧,先回去吧!侍卫,牵两匹马过来。”
侍卫牵了两匹马过来,他们迟疑了一会儿,乔子明先扶伊帕尔罕上马,把缰绳攥在手了,他上了另一匹马。他们对视一眼,双腿一夹,马向回跑去,李公公和额色伊带着侍卫紧跟在后面,李公公心悬在喉,他在押一次赌注,希望他能赢。
听说乔子明还活着,大家都很高兴。图尔都大叫一声,跑过来抱住他,转了几圈,大家欢呼之后就不再吱声,回疆各地所承办的嫁妆马匹,骆驼,牦牛,扎染丝绸,绢纱,珠宝等物品堆满两个大帐篷,还有车辆马匹正源源不断运来。
当大家都在为乔子明回来欢呼时,一个人远远地看着乔子明,他确定乔子明也看见了他。转身走进夜色,黑暗的夜色让他灵魂稍许平静,他不能承受众人鄙视的目光,他要在大家知道真相之前结束自己,纵使乔大哥原谅他,他也不会偷生,上天有眼,现在他活着回来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受噩梦和良心的折磨了;他永远忘不了乔子明落入悬崖时凄然绝望的眼神,那种让他心神颤抖的眼神,经常出现在梦中,一切都结束了,但愿他们能永远在一起。他朝哈萨克草原方向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后,抽出配刀,朝自己腹部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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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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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4
塞鸿过尽,英雄洒泪(2)
听见微弱的叫声,乔子明飞身掠过人头,来到萨拉尔身边抱起他,“你不必这样的,兄弟!没有人要你这样。”
眼泪从萨拉尔深陷的眼睛中流出,声音微弱道:“你还肯叫我一声兄弟!”
“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乔子明心中凄然。萨拉尔微微笑了一下,低声地:“乔大哥……”他抬起左手,想握住乔子明的那只废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伸到半空,突然掉了下去。
乔子明抱紧他,坚毅的脸上爬满眼泪。周围站满了人,图尔都,茂密,伊帕尔罕都低下头。
埋了萨拉尔,乔子明用剑刻写碑文:哈萨克好兄弟萨拉尔之墓,兄乔子明立。
伊帕尔罕给乔子明烧热了一大缸疗伤药水,里面加了烈酒,看着他结实的背上伤痕累累,新伤加旧伤,一条条淡红色的伤疤,伊帕尔罕心疼难忍,泪水滴在乔子明背上。乔子明觉察到,怕伊帕尔罕难过,拉上衣服,轻声说:“没事的,早不疼了,你出去等着,我一个时辰后就出来。”
伊帕尔罕点点头,把新衣服放在旁边,走了出去。
乔子明脱去衣服,走进药缸,药水浸在他伤口上,奇痒难忍,浑身像猫抓一样难受,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渐渐地,痛痒消失了,全身气血通和,极为舒服。泡了两个时辰,他走出来,换上伊帕尔罕做的新衣服,白色羊皮的,柔软暖和,把头发梳理好,刮去胡子,乔子明焕然一新。
李公公走过来,他已经从额色伊那里知道了乔子明的一些事,“乔壮士,我们能谈谈吗?”
乔子明敏锐地察觉大家有些异样,伊帕尔罕握紧了他的胳膊,轻声说:“我们一起去。”
李公公火往上冒,强按耐住愤怒,笑着说:“伊帕尔罕姑娘,乔壮士为大清朝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是大清朝的功臣,你怕我害乔壮士不成?我李某人岂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乔壮士武功高强,我们几个侍卫岂是乔壮士的对手,姑娘不必多心,老奴向姑娘保证把乔壮士安全送回。”
乔子明按下伊帕尔罕的手,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事。”伊帕尔罕松开手,转向李公公道:“李公公,乔大哥如果有事,我决不独活。”
“姑娘多心了,姑娘千金贵体,老奴怎敢……”李公公气愤地咽下后半句话,乔子明跟着额色伊、李公公出去了。
伊帕尔罕心里很不安,在屋中来回走着,很怕乔大哥再出什么事,李公公应该不会把乔大哥怎样?她开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三个月前,她以为乔大哥死了,嫁给谁已经无所谓,为了回疆百万乡亲,才答应叔叔和亲,大清皇帝已经下旨,下个月初六,和亲队伍就要启程前往京城。上天有眼,让乔大哥活着回来,我怎能再去京城?大清皇宫美女如云,也不缺我一个,和亲可以选其他回疆姐妹,必要时我要和乔大哥一起上京,面见圣上。大清皇帝举世英明,也许会理解回女苦衷,成全我和乔大哥。主意拿定后,伊帕尔罕心中就清明了许多,问侍女:“吉娜,乔大哥去了多长时间?”
“快两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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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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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4
“我们去看看。”说着,她就换衣服,吉娜过去帮她。伊帕尔罕换了一套宝石蓝长裙,披上白色头巾,朝李公公帐篷走去。
侍卫拦住她,“李公公吩咐:没有批准,谁也不能进去,请姑娘体谅我们的难处。”
“好,劳烦大人通报一声,就说伊帕尔罕求见。”伊帕尔罕站直身子,看见李公公,额色伊叔叔,乔子明三人出来了,她退在一边。
一连几天,乔子明都避开伊帕尔罕,李公公派的侍卫又盯得很紧,想和乔大哥说话都困难,更别提商量对策,眼看着起程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伊帕尔罕心里又急又乱,坐卧不宁,成宿失眠。吉娜看了心疼,终于忍不住说:“小姐,你和乔大哥走吧!”
伊帕尔罕盯着吉娜道:“走,怎么走?”她心里已明白了吉娜说的“走”的含义,顿时面红耳赤,心如鹿撞,能这样做吗?叔父哥哥怎么办?可是不走,就得去遥远的中土,不知大清皇上会是怎样一副面孔,去了中土,将永远见不到乔大哥,怎么办?
见伊帕尔罕举棋不定,吉娜上前道:“小姐,不要犹豫了!时间不等人,你和乔大哥今晚就走,我替小姐进宫,横竖大清皇帝也不认得你,我已经想好办法。”吉娜凑近伊帕尔罕耳语片刻,临末道:“小姐,就这样定了,我这就准备去。”说完就要往外走。
伊帕尔罕拉住吉娜说:“吉娜,委屈你了!”
吉娜笑笑:“小姐说这些就见外了?”
吃午饭时,密丽罕趁乔子明端饭时,把计划告诉了他。乔子明一愣,点点头,端着饭走向的人群,图尔都正招呼送嫁妆的人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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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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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6 10:25
塞鸿过尽,英雄洒泪(3)
她们用牛皮做了一个假人,塞上棉花,换上伊帕尔罕的衣服,吉娜守在她旁边。隔着帐篷。李公公以为她俩在做针线,就放心地睡觉去了。深夜,伊帕尔罕换上侍卫的衣服,手握小金刀,绕过一个个侍卫,来到哥哥帐篷前,在外面学蟋蟀叫了三声。乔子明听见声音,翻身而起,他看了图尔都一眼,图尔都昨晚喝了不少酒,假装酣睡,睡前他们互换衣服。乔子明穿着图尔都的衣服,轻巧地闪出帐篷,握住伊帕尔罕柔软的小手,看着深夜伊帕尔罕那双明亮的眼睛,乔子明吸了一口气:“你想好了,伊帕尔罕,你还有选择!”
伊帕尔罕心如鹿撞,既兴奋又害怕,她依偎在乔子明怀里,“乔大哥,我们快走吧。带我去塞外牧马。不,去哪里都好。”
乔子明眼底一潮,大颗热泪滑落在夜色中。他仰起头来,天空没有月亮,却繁星满天。伊帕尔罕,是上天赐给他的新生,黄天厚土,今生他绝不负她。他拉起伊帕尔罕的手,他们躲过侍卫,向远处跑去,不能骑马,天色黑暗,他们朝着天空那颗最亮的星辰跑去。
黑暗中,草原辽阔,他们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伊帕尔罕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乔子明停了下来,让伊帕尔罕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他拿出水壶,递给伊帕尔罕。天已经大亮了,草原深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俩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伊帕尔罕抓住乔子明的胳膊,两个人的心在胸中突跳着。乔子明拉着伊帕尔罕飞速跑起来,草在脚下像绿水一样漫过,伊帕尔罕脑中除了跑,一片空白。马蹄声越来越响,伊帕尔罕的腿在发软,急得差点哭起来:“真主啊,求您保佑我们逃过这一劫吧!”心中一走神,脚下被荒草绊倒。
眼看骑兵要追上来了,乔子明弯腰背起伊帕尔罕,向前急奔。伊帕尔罕伏在乔子明背上,看着汗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湿透粗厚的衣服。伊帕尔罕泪断如珠,低声祈祷:安拉,你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吗?也好,能死在一起也好,抱定决心,伊帕尔罕心平静了。
追兵包围了他们,乔子明拔出剑,横在胸前,双眼瞪着清兵,健锐营的士兵拉直了弓,等着长官下令。
李公公和额色伊骑马跑过来,李公公喊:“抓活的!弓箭手退后,别伤着伊帕尔罕姑娘!”弓箭手退下去,一群武士提着兵器逼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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