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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正面抗日战场 by 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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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4
标题:
正面抗日战场 by 关河五十州
正面抗日战场(中国第一部全民开放解说正面抗日战史)
关河五十州
【内容简介】
本书是关于正面抗日战场的长篇历史故事,它以皇姑吞事件和“九一八”事变为发端,以东北沦丧为起点,对国民党及各派系力量在正面抗日战场上的浴血奋战,做了真实的历史还原和充分的肯定。
闯关东(1)
他曾是一个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的流浪儿,一个声名狼藉的红胡子,但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却成为东北大帅和北洋政府的最后一个掌权者。“东北王”一路过来,少不得要借助日本力量,但他又对日本保持着足够戒心,他是如何在狭小的空间内施展自己的智慧和谋略的呢?
一切都得从那个被旗人称为龙兴之地的满洲(东北)说起。
日俄战后,日本从俄国手里拿到了南满铁路和旅大(旅顺、大连)的租借权。这就是所谓“满洲权益”的由来。
刚开始,日本人脑子还算清醒。一手策划甲午战争的伊藤博文就说过这样的话:“满洲不是日本领土,满洲是清国领土,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伊藤并没好心到要做清国的发言人。只是当时稍有见识的东瀛政治家都知道,日本要想独吞东北尚无把握。
但是日本已经取得的“满洲权益”必须有人维护。换言之,他们需要在中国找一个自己的利益代理人。
于是,列出了海选名单。其中有一个候选人的名字叫做张作霖。
日本人对“满洲权益”如此看重,是因为他们对“满洲”这块黑土地充满“感情”,甚至他们认为,“满洲”比他们自己的东瀛国土都强上好几倍。
“满洲”好到什么程度。据说当年到山中打猎的人,只需在途中把随身带来的菜籽一撒,过段时间下山就可以去收菜了 那些青菜每棵都是大块头,没个七、八斤重下不来。
更不用说那些数也数不过来的矿产,这么说吧,日本缺什么,那里有什么。
然而让人哑然的是,中国的南方革命党人却曾有过一个看上去完全匪夷所思的想法:让满人滚回东北去,东北我们不要!
为什么?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5
为什么?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我们的精华是中原的“铁血十八省”。十八个省就够了,要东北这样的“鞑虏”所居之地有何用处。
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10月11日,在武昌首义之后,中华民国湖北军政府宣告成立。南方革命家们把自己的理念用举旗的方式打了出来:十八星旗。红彤彤的旗面上,一共十八颗星,上面没有“满”,当然也就没有东北的存身之处。
到了次年,民国成立。五色旗被定为国旗(有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之意),但十八星旗仍然被作为陆军旗保留了下来。
东北当时确实面临着两种可能:一种是在清王朝覆灭后,满人重步元末明初蒙古人的后尘,退出关外,与民国政府对恃;另一种则是像某些南方革命家说的那样,索性把东北踢出去,“卖”给列强,然后让他们“支持革命”。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东北这个“鸡头”将从此脱离中国疆域,那么我们如今看到的东方雄鸡将极可能是一只“无头之鸡”。
面对此情此景,最气喘心跳的也许就数日本人了。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好了,你们不要我要,哪怕是“买”。退一步,就算是前者,满族人建“满洲国”,和后来溥仪搞的那套没什么两样,迟早还是要被我所制,“满洲国”沦为和朝鲜一样的傀儡国只是迟早的事。
不行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真恨不得立马跳过对岸,把朝思暮想的满洲一把抱过来。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两种可能性都未成为现实。因为满清政府倒台后,东北仍由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汉人控制着。
这个东北人就是我们上面说过的海选候选人,张作霖。
我们的故事,就从他开始讲起。
该介绍一下老张的简历。
老张是当土匪(东北叫胡子)打家劫舍起家的,即使在民国那些大小军阀中,这出身也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比起他的老对手直系老大吴佩孚,那就更相形见拙了,人家那是秀才水平,《春秋》读得如数家珍,抗战后的诗词更有点岳武穆的意韵,一句“叹江山如故”就不是寻常丘八大老粗能吟得出来的。好在英雄不问出处。那年头,混不出来的叫土匪,混得出来的叫老总。
张作霖的祖籍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山东,一种说是河北,反正不管是哪里,有一个事实很清楚:他的祖辈是闯关东过来的。
那几代人的命运,在李幼斌版的《闯关东》中 可以窥见一鳞半爪。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5
闯关东(2)
其实一开始,关东并不需要“闯”。它是主动招生的。
清朝入关后,东北地多人少,一片荒芜。清政府为了吸引汉民去开荒,什么优惠政策都用上了。
当时有明文规定,你只要到了东北,就可以把自己当成是在外地开会住宾馆,什么也不用带,连毛巾牙刷都不要。政府会无偿供给你粮食、土地和耕牛,条件是必须加入当地户口,在东北落地生根。
要知道,这种政策就是到了现代也属于优惠的没边了。
既不要文凭,也不要资历,转眼间,房子票子车子就都有了,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
可愣是没什么人去。
估计跟宣传不够有点关系,因为那会交通不发达,不太可能专门组一个考察团,开着车把大家先送到东北去看看,亲眼见识一下当地的美丽富饶。加上中国农民的乡土观念根深蒂固,都不肯轻易抛乡别土,离开祖辈生息之地,这就造成了政策很优惠,但群众并不踊跃的奇怪局面。
为了完成招生指标,有关方面对勤奋工作于招生第一线的同志也出台了相应激励政策,规定谁能招募到农民来东北的,连科举都不用考就可以给个官做做(“招至百者,文授知县,武授守备”)。
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到了康熙年间,经过十多年的推广,这条好政策逐渐为大家所熟知,往东北去的农民越来越多,尤以山东为最(“鲁民移民东北者甚多”)。
这回轮到政府着急了,因为满族人是从东北发家的,这里是他们的龙脉。人少了固然种不成粮食,但太多了,扰了地方清静,这“脉”还能不能延续得下去就成了问题。
于是清廷赶紧废止招民开垦的政策(“辽东招民授官,永著停止”),并颁布禁关令,严禁汉人迁入关外,来了个前后两重天。
著名的柳条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柳条边者,有满洲长城之谓也,其实说穿了就是一道篱笆墙,只不过这道篱笆墙的影子不知道咋就那么长,延伸开去,竟然长达千余公里,一下子就把关内关外给遮断了。
但是对于关内百姓来说,山还是那座山,梁还是那道梁,苦依然是一样的苦,到关外去讨生活已经成了他们在黑暗中唯一的指望。尤其到了嘉庆初年,老天不给面子,这里闹旱灾,那里发大水,连白莲教也跟着凑热闹,结果河北、山东等地弄得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况下,大批难民不顾禁令,“蜂拥蚁聚”,“扶老携幼”,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都要到篱笆墙那边去看一看。
闯关东,实在是吾国近代一个充满血泪和不堪回首记忆的历史名词。
至咸丰十年(1860年),禁关令已名存实亡,加上当时俄国人老是不怀好意地在黑龙江边上移来蹭去,清廷便采纳黑龙江将军“移民实边”的建议,正式打开了柳条边。一时间,关内“闻风踵至”,几乎把东北变成了一个“移民社会”。
到我们的主角登台亮相的时候,作为已经得以立足的新移民,他已经不再需要拼着性命“越过那堵墙”了,但为了生活,他还必须继续“闯”下去。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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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5
活着(1)
如果不是家庭遭遇变故,老张的人生完全可能是另一种样子。
他的父亲名叫张有财,可实际上家里一贫如洗,并没有什么财。店面是有一家,只不过有财老爸并无半点经商的才能和热情,他另有一个兴趣爱好,叫做“设赌抽红”,虽然偶尔也能赚点钱,却终非致富之道,所以家里就只好一直“无财”下去。
那个年月,读书考取功名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张作霖也是如此,他甚至曾对识文断字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求。由于家里实在无钱供他读书,这小子就趴到私塾馆窗户上偷听,一来二去,把个塾师都给感动了,答应可以不收学费,让他免费跟读。
翻翻史书,穷孩子靠着这种虔诚得以走上仕途的还真不老少,大约从古到今,吾国吾民都是这么穷苦着熬过来的。这才有了范仲淹食粥划块,欧阳修芦苇习字的典故,他们后来也都学而优则仕,成为一代贤相名臣。可惜身逢乱世,张作霖却没了诸如此类的好运气。
光绪十五年(1889年)。老张应该对此刻骨铭心,因为老爸就在这一年被仇人给害死了。一夜之间,本来已经漏风透雨的家自此再也支撑不住,哗地一声全塌了下来。
那一年,光绪十九岁,将要亲政,他已经在考虑怎样治理天下,而张作霖十四岁,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怎样把自己的肚子给填饱。
无论我们现在怎么看,都不能否认这段经历对张作霖的重大影响。其实,在民国人物中,并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倒霉。后来的蒋介石、黄郛,都是从小不是失去老爸就是失去老妈,这在无形中造就了他们性格中的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一方面夹缝之中求生存,在激烈无比的角斗场中能够一拼到底,绝不回头,另一方面,在受到挫折时也不免时时触景生情,感伤身世,具有非常浓厚的悲剧情结。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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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6
不过那个时候,拜将入相与张作霖的距离实在太远,对于彼时的他而言,就算做个普通读书人也已经成为一种奢求。活着才是硬道理,当年闯关东的祖辈们留下的人生信条,再次交到了老张手里。
靠老妈一个寡妇显然是没法养活自己的,十几岁的张作霖便跟着一伙生意人到了高坎镇讨生活。
可是一个未成年人,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他能干什么呢?
答曰:像武大郎一样地去卖烧饼。
这个活实在太乏味了。既然没有书可读,老张也像他老爸那样学着开始耍钱玩。这下可好,大饼没卖出几张,老本却全给赔个精光。
那就换一个行当吧,学木匠。
老张捡起大锯,呲牙咧嘴地拉了几下,然后
扔了。
这是人干的活吗,太累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乐趣。人的一生,怎么能在这样无趣的生活中度过呢?
这大概就是老张之所以为老张的特别之处:我要吃饱,但我也要幸福,我的幸福人生在哪里呀?
更现实的问题是,究竟哪一行适合于自己。
老张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样,那就是去跟动物世界的小朋友打交道:学兽医,具体来说就是相马和医马。老张发现这才是他喜欢而且擅长的,据说,他曾经把一部牛马经的要诀背到烂熟,一般病马在他手上都能做到药到病除。这之后,他就得到了一个在大车马店当佣工的机会。
东北的车马店就和沙家浜里的春来茶馆差不多,无非是“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只不过来客对茶没兴趣,他们只对马有兴趣,而这些客人中自然少不了旁门左道、三交九流。老张在这些人中间跑来跑去,识马相马的本事固然长了不少,识人相人,包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水平也在不断见涨。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以小伙子的聪明能干,假以时日,是颇有些做车马场老板的潜质的,那就是另外一个类似于胡雪岩的故事了 后者也是从钱庄小伙计开始干起的。
然而人生的各种偶然性实在太多了,外面的大环境不许可,老张藏于骨髓深处的个人性格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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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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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7
有一段时间,因生活所迫,张作霖曾给一财主家放马,结果一不小心,马跑了,他自己却跑不了,被财主一顿死揍,打得有出气没进气。完了一看,没气了正好,趁着晚上,扔出去。
外面天寒地冻,奄奄一息的老张要步老爸的后尘了。
幸好一个老头路过,救了他的性命。此时的老张一无所有,他的报答方式只有一个:给你们家白干活。
等到老张开始做兽医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叫“钻天燕”的道上朋友。同样是一个晚上,他带着“钻天燕”把财主家抄了个底朝天,然后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时候的老张,就象《济公》里的主人公,似哭似笑地注视着那座燃烧着的豪宅:烧了烧了,一烧百了。
所不同的是,济颠做了看得见摸不着的神仙,老张则从此成了现实世界中“替天行道”的忠实拥护者。
此后,看似“滑头”的张作霖始终保持着他那“铜豌豆”似的狠劲:活着,除了要设法填饱自个肚皮外,还得活得像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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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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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7
招安(1)
光绪二十年(1894年),成年的老张离开了高坎镇。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成了一个可以靠手艺吃饭的人,也就是俗称的“马郎中”。
此时甲午战争打响,河北一支清军奉调驻防辽西。“马郎中”也被招去给军马治病,这一去,老张就不走了。
以前只知道胡子威风,没想到官兵比胡子还威风,有皇粮可吃,有阵仗可打,多过瘾啊。
老张自此就成了当兵的人,而且在部队里积极要求进步,不久便升任哨长(相当于排长)。
可惜这段完美生活实在过于短促。到中日战争结束,出关的清军重归河北,张排长不愿离乡,只得就地退伍。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辽西地区乱得不成样子,连兽医都干不下去了,老张想想白道没得混还是混黑道吧,于是又重新走上了和“钻天燕”一样的绿林道路。这回,他自己做头,拉起了一杆人马,并成为当时辽西多如牛毛的“红胡子队”之一。
那几年,中国的乱似乎一直没停过。甲午之后,又有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的庚子大乱,俄国瞅准机会,一家伙就蹿入了东三省。
当时朝廷号召群众自己解放自己,中原出了义和团,东北则出了忠义军。
忠义军以“御俄寇、复国土”为旗号,对入侵的俄国鬼子进行袭击,领头的首领叫刘永和,原来也是胡子出身。于是辽西地方就有人倡议,说人家是胡子,咱们也是胡子,为什么不集合起来,担当“保境御俄”之责,做一个“爱国胡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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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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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7
这样,“红胡子队”就集合起来,以黑山为中心,组织了保险队。老张的人虽少,但爱国人人有分,便也忝居其列。
说是要打老毛子,可还没几天,保险队首领们自己却先围绕究竟谁坐第一把交椅这个永恒难题打了起来,反倒把地方上弄得更加一团糟。最后胜者为王败者寇,出了两个大王,一名王兰亭,一名杜立山。
这里面原本没老张什么事。他的那个“保险区”实在太不起眼,也就七八个小村子,属于标准的小帮小派。不过“地盘”虽小,老张却十分尽责,他没几杆枪,打不过别人,遇到其他地方的胡子或游兵散勇来打秋风时,总是提前打招呼,而且一副苦瓜脸:兄弟,先喝口茶吧。我这地儿穷得实在拿不出什么,你要不嫌寒碜,看我身上还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
干胡子这行的,出来都是凶神恶煞,你争我夺,没见过这么可怜巴巴的,还真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喝口水,抹抹嘴,换个地儿去发财。
这样一来,老百姓都觉得老张“仁义”,算得上是个厚道人,附近村庄还有主动要求他去“保险”的,这使得老张的“地盘”越扩越大,由七八个村庄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多个,从小帮派升级到了中帮派。
可是,江湖就这么点地方,你“地盘”大了,就意味着别人的“地盘”小了。被抢了“地盘”的主便使开明枪暗箭,老张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被打得落荒而逃。万般无奈之下,老张决定去投奔辽南的保险队。
到辽南去要通过一个叫做八里台的地方。这是一个大集镇,光商号就有50多家,土围子修得比那城墙还高大厚实,而且镇上也有一个大团(保安队)。老张一想,这地方很难过得去,那就用老办法,提前打招呼,希望能借条道过去。
此时张作霖“仁义”之名早已远播,都说他仗义,所以镇上商会不仅答应借道,而且还允许他们稍作停留。
这一停,就留住了。
老张这个人,年纪大了看着不怎样(有元帅照为证),年轻时倒还是个帅小伙。所谓北人南相,长得蛮秀气的,在周围一群满脸横肉的东北壮汉中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加上他有“万人喜”之称,虽然文化不高,却很会说话,一下子就把商会会长都给打动了,最后拍板,索性让他加入八角台大团。
八角台原来的团练长叫张景惠,一看老张是个人物,竟然决定以后跟着他混:大哥,这个团练长让给你做,我干副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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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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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38
老张因祸得福,从中帮派一跃跳到了大帮派,与王兰亭和杜立山可成鼎足之势。
从小喽罗到大头目,能混到这个地步,照理应该知足了。
然而老张却不这样想,他已经为自己定出了一个新的人生目标,那就是进城,接受招安。
可是要想顺顺当当地被招安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年宋江为此挖空心思,甚至不惜让燕青使出美男计,通过李师师的关系,走皇帝的后门,才得以被招下山。
老张倒算得上是个美男,可不知到哪里去找李师师。
然而,“李师师”说来就自己来了。
这位“李师师”可不是青楼女子,她是盛京将军(相当于军区司令)增祺的夫人,正急着回东北去找老公。可是那时候奉天和北京不通火车,只能用骡车拉着走。就是坐在车里面吧,也不安心,因为听说路上到处都是胡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来打劫 乱世嘛,连将军的招牌都不太顶用。
增祺夫人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有人求见,说他叫张作霖。
这女人脸都吓白了。她知道张作霖曾是个“红胡子”,在她印象中,干这行当的,一旦给碰上,不用问自己能死还是能活,单论要吃馄饨馅还是刀子面。
好在传说永远是虚构的成份居多。老张很快就用微笑和谦恭改变了她的印象 人家是派兵来保护她的。
在胡子这个圈子里,张作霖比盛京将军的名头都好使。有了老张派的人作为保镖,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稳稳当当地就到了将军府。
将军夫人一回去就猛吹枕边风:这姓张的就算真是胡子,也是一个好胡子!
一枚棋子落下,已经预示着老张的后半盘棋局将注定一片光明。
除了老张,当时的胡子中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步,既使想到了也不一定做得到。人与人的差距,就这样泾渭分明。
没过多久,时局渐趋稳定,这对保险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要下岗了。
显然,老张面临着重找出路的问题。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招安。不过,作为一个好人缘胡子,不用他说出口,已经有人在帮他想办法了。
八角台的商会会长张紫云觉得无论如何要拉张作霖一把,便约了另外一位当地名人 黑山秀才杜泮林,一道去拜见新民府的知府增韫,希望由增知府来收编八角台团练。言谈之间,自然免不了要把张作霖的人品拿出来吹上一把。
增知府本来对胡子还心存顾虑,但听这二位绅士把老张抬举得这么高,自己的班子又刚刚搭起来,正好缺少枪杆子作支撑,就答应先见上一面再说。
老张多心明眼亮的一个人,等到他拜见知府时,听张杜二人口称增为老师,他自己也增老师增老师的叫得不亦乐乎,那小嘴甜的让知府都刮目相看,印象顿时大变。
不过光知府有收编的想法还是不够的,因为这事他说了不算,算数的是他的上司 增将军。
增知府本来以为这事会很难办,没想到报告打上去,很快就批了下来。上级还称赞增知府有头脑,会办事,说这是个“化盗为良”的好办法。
其实是因为报告上写清楚了,收编的胡子姓张名作霖,增将军早就通过自己夫人的遭遇了解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胡子”了。好胡子,自然有吃上皇粮的福气,至于其他胡子,对不起,下不为例,咔嚓一声,落了闸,全都关外面去了。
老张那时候只有百来号人。不过在增韫问老张有多少人马时,他脑子里转了几圈,想着人多官才能当得大,便直接跳过连排,说自己有一个营。
好,那你就是帮办(副营长),快去召集吧。
有了指标,老张赶紧回到黑山,来了个紧急招募,结果还真的在短时间内凑了一个营出来。
点编后,老张的队伍正式民办转公办,成了“国家的人”。虽然驻扎的地方还是八角台,不过时来运转的一天已经到来。八角台,将注定成为老张事业起飞的发祥之地。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7月,张作霖由帮办升任管带(营长),带着一个营的人马进入新民府。
乡下户口突然变成城里户口,要问感觉如何,只有一个字:爽!
不过“爽”只能爽在心里面,绝不能大声喊出来。因为城里可不是那么好混的,这里虽无牛头马面,却少不了勾心斗角。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8
奋斗(1)
进了城,张作霖一点也没有感到陌生,他仿佛是又回到了当年的马车房。
新民府谁是老大,或者说,谁是马车房的老板?
这还用说,当然是知府增韫。
好好捉摸一下,老大究竟会重用什么样的人。银子,那是必须进贡的,从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别看知府大人满口子乎者也,整天一本正经,关上门跟你我又有何区别。
除了需要“馈以金钱”外,会做人也很重要。
在增老大面前,自然得低眉顺眼,做出一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模样,就是对待围在增韫身边的那些“有身份的人”,也得小心应付,以便此辈在领导面前只说自己好话,不说坏话。
至于做事,那更不用知府操半点心。增韫没想到的,他想到了,增韫不高兴去做的,他去做,总之,把什么坏处都给你摆平,把什么好处都留给你,还愁什么。
增韫一点不愁,一个人做他的逍遥官去了,而新民府的军政实权,则悄悄地转移到了张作霖手里。
不久之后,老张的谋略在对外领域也得到了初步演练。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9
光绪三十年(1904年),日俄打了起来。打就打吧,还非得在中国的东北地面上打。清廷既不敢不让打,又不敢让这些人滚出去打,只好划个界出来:辽河以东是战区,以西是中立区,战区可以打,中立区不可以打。
然而在自己无任何实力作基础的情况下,规定又能顶什么用,作战双方都不遵守规矩,他们高兴打到东就东,西就西。
这下子,又乱了。
其时老张虽说有一个营,却是保安和胡子升上来的一个营,武器好多还是土枪土炮,要想“赶走侵略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他这时候就已经悟出来了,对付这些洋鬼子还得用上当小伙计时学到的那点本事。
他把自己的人马一分为二,一部维持当地治安,一部跟着自己在日俄两国军队中间混事。
“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给你们说啊,我是没什么原则立场的,谁厉害,谁给我好东东,我就帮谁!
一开始,俄国鬼子来势汹汹,兵强马壮。那好,我帮你,不过得给我枪给我炮先,还有钱。
老毛子正是用人之时,手一甩,枪啊炮啊钱啊立马就扔了过来。
老张飞快地接在手上,然后大叫一声:冲啊!
却是动口不动手,出工不出力,基本上还是看着俄国鬼子往前冲。
当然了,这样也不是一点风险没有。转眼之间,战场风云突变,日本鬼子又得势了。很不幸,在俄国佬打败仗的时候,老张虽然窝在后面,却也没能跑得赢,竟然被逮住了。可是他还另有一招,那就是“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你们不能打死我!为什么呢?我没有血债啊。其实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大家同文同种,我会真的帮红头发蓝眼睛的俄国老外吗?不可能的事。这样,我再帮你们打他们。条件是你要先给我枪给我炮,还有钱
日俄战争结束,老张的部队经过俄日轮番“武装”,既有俄国炮弹,又有日式枪械,数量也从一个营发展到了三个营,与战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而新民府地方也未受到大的损害。
这就是标标准准的政绩啊。还犹豫什么,提拔,立即提拔。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地方要员换了一茬,盛京将军和新民府知府都另易他人,可老张却始终还是“铁打的兵”。
新任盛京将军赵尔巽出自于汉八旗,不是增祺那样纯草包型的满族旗人。赵将军此前曾做过户部尚书,官声很好,一到任后就看出张作霖这小子有出息,遂将他升为统带(团长)。
按照《水浒传》的固定套路,宋江被招安并加官后,那是铁定要去招呼方腊的。如今成了官军的老张概莫能外。
群胡不除,如新民府何?
黑山原先有三个山大王,老张自己从良了不说,剩下来的就是王兰亭和杜立山,如果不把这两座大山搬掉,所谓剿胡只是一句空话。
能够并峙而立,本身就说明在胡子这一行,王杜二人在业务水平上并不逊色于老张,所以如果面对面的较起真来,特别是在两人联手对老张的情况下,后者还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39
想来想去,老张决定按照先难后易的方针,从最厉害的杜立山着手。他采取的相应策略是先稳住王,再搞掉杜,然后腾出手来反制王。
要想稳住王兰亭,就必须有人穿针引线,从中说合。这些胡子身边无一例外都有一“军师”跟着,没事的时候摆摆威风,有事的时候出出主意。所谓的“军师”,一般都是黑山境内的“高级知识分子”,不是前秀才,就是前举人。
老张通过“军师”,成功地做到了至少在表面上与王“过从甚密”。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拜黑山秀才杜泮林为义父。这杜绊林虽不是“军师”,但和两座“大山”关系都很密切。由他出面给杜立山送去请帖,邀其赴宴。
论实力,杜立山是黑山最厉害的胡子。由于仇家众多,他轻易是不出去吃饭的,可是看到邀请的人是杜泮林,想想这老头没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便一头钻到笼子里来了。
胡子出身的张作霖对待“本是同根生”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酒席宴前就掏出知府的逮捕令,把人抓住并立即干掉。杜泮林始知上了老张的当,然而追悔已迟。
杜立山一完蛋,王兰亭唇亡齿寒,走在半路上就被人给修理掉了。至于凶手是谁,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不管怎样,兵不血刃地削平黑山各山头的目的已经达成。新民府从此再无匪患。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东北改建省制,盛京改为奉天省,首任东三省总督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徐世昌。新官上任,他做了两件事,一件就是把张作霖提拨为统领(旅长)。另一件就是调张作霖移师洮南府,“进剿”内蒙抗垦军。
在这段军旅生涯中,老张最大的对手是陶克陶。陶克陶者,亦一揭竿而起之好汉也。但老张如今身份不同,连黑山的那些昔年同道都照灭不误,更别说从没有过任何交情的草原绿林了。不过,老张这回的苦头也吃得着实不少。
抗垦军人数很少,与清军相比,基本上是100个清兵对2个草原骑兵。然而围来“剿”去,这100个却始终抓不住那2个。原因就在于抗垦军从小就在草原上生活,马术十分精湛,素有“马背雄鹰”之称,加之他们地形熟悉,行踪飘忽,打的是游击战和运动战,令惯于“阵地战”的张作霖一上来就抓了瞎。
史料上说,此次草原之战极其艰苦,共历4年,接仗104次,最后用四路合击的办法,才迫使陶克陶退入俄境。
总算大功告成,此时的张作霖意识到,他必须搬家了。
原因就在于洮南离奉天省城太远,而当时老张在军中的一个主要竞争对手吴俊升,驻扎的地方却比老张还近,一旦省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怕被这小子得了先手。
老张于是多次打报告,要求从洮南调走,可是上面却一直不批:草原的夜色多沉静,你还是在那里好好地干下去吧。
真是气人,但也没办法,只得静待时机的变化。
吴俊升在军队里的资历比张作霖还老,因为小时候被冻伤的缘故,说话不利索,人送外号“吴大舌头”。这兄弟虽然长得傻大黑粗,却也自命英雄,颇有与老张争山头的架势。
现在就看谁的运气最好,耳朵最灵,动作最快了。
宣统三年(1911年),南方革命党人在武昌首义,剑锋所指,各省群起响应。东北革命党准备推出的是一个重量级人物 蓝天蔚,此时任陆军第二混成协协统(师长)。
得知消息,继任东三省总督的赵尔巽大惊失色,他意识到自己已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既然省城之兵不能指望,赵尔巽能想到的“勤王之师”只有两个,一个是张作霖,一个就是吴俊升。在他眼中,这是两个最能打仗也最可靠的人(“忠勇可恃”)。
救人如救火,快发电报吧。
张吴二人几乎同时接到电报,如果单就直线距离论,吴俊升应该稳赢。可是他迟疑了一下。传下来的命令是:行李还没装备好(“行装未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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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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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0
第二天,不用上路了,因为已经有人远远跑他前面去了。
老张在接到电报后,一分钟都没耽搁,马上点起500骑兵,打马扬鞭,往奉天飞驰而来。
经过吴俊升的营地时,估计这傻大个还在呼呼大睡,老张就派人去他大帐里等着。等大舌头醒了,来人告诉他:“张统领”(张作霖)过境,不过“迫于严令”没敢停下来和你喝杯酒,只有到省城相见了。
吴俊升傻了,这才知道张作霖的厉害之处,过了好久才叹息着说,你们张大人真不是凡人啊(“张公抑何神也”)。
机会已被老张牢牢抓住。吴俊升作为曾经的对手,第一个出局,后来甘拜下风,反过来成了跟在老张后面混的小弟。
接下来的对手无疑就是名气很大的蓝天蔚。
蓝天蔚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被称为湖北新军中不可多得的将才。据说武昌的革命党人本来是打算拥他为都督的,可因为当时他人在奉天,一时赶不过来,这才让黎元洪捡了一个现成便宜。
张蓝二人,如果面对面考试,老张没准会输得连家都不认识。何况此时蓝天蔚手里的筹码要远远超过对手,一个师即使不出击固守城池的话,对500远道而来的骑兵,也是以逸待劳。谁更有胜算一望可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还没正式交手,蓝天蔚就换了便装走人了(“易衣遁”)。一个重要理由是:来敌势大,恐奉天不能支持。
这位士官生不知道,“势大”,那是老张“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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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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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1
张作霖在未进奉天前,就把一部分骑兵撒开,让他们到周围的客栈、商号和民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猛贴海报。于是,到处都是海报,到处都有张的骑兵,给人的感觉就是,援兵铺天盖地,不是5百,而是5千,甚至5万。
蓝天蔚出走后并没走得太远,他住在大连日租界,仍想以“临时关东大都督”的名义遥控指挥东北起义。
这时候的革命党人,纵使“名将”,也实在幼稚得可怜,无论胆略还是谋略,都远不是张作霖这样的老混混可比。
掌兵权的都不在了,再怎么遥控得好,剩下来的人也翻不了天了。
张作霖由此看穿了革命党人的虚弱。
你们不是怕我的枪吗,好。
开应对会议时,还没等革命党开口讨价还价,他就啪地一声把手枪摆在了桌上:张某何许出身,大家应该拎得清吧?
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赵尔巽终于得以重掌东三省政局,而张作霖亦因功受赏:镇压革命党人有功,被封为关外练兵大臣。
民国元年(1912年),龙旗换成五色旗,北洋祖师爷袁世凯做了临时大总统。张作霖也由清国的旅长升为了民国的师长。
当师长后,老张却发现上面拨下来的军饷不够发了。其实这种事情在百废待兴的民国几乎是通例,别人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克扣。张作霖认为这样会影响部队士气:工资都发不全,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卖命。
如果在清代,可以号召大家用钱来捐官捐功名。不过这是旧社会的事,新社会已经没有人公开这么干了。
张作霖想了一个办法:赌。
奉天城里,老张就是实际的老大。那些跑官买官托门子的,都想来走他的后门。一问,接近老张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他赌。
进得张府,老张连对方姓名都不问,马上就开赌。上门的人都知道,赌是假,送钱套近乎是真,所以开始都没真想赢老张的。可是赌着赌着,却发现不对劲了,不是你想不想赢老张的问题,而是非得输个底朝天给他的问题。
受死鬼老爸的影响,老张的赌技绝不输于他的谋略,称得上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东北赌王”,什么推牌九,打麻将,押大小,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赌局来去又很大,不是几百块,而动辄就是几千甚至几万。
脸上流汗了,还是留两个子打的回家吧。
且慢,张府赌博是有规矩的:钱不输光不许散!
有吃不消这种打击的,只好知难而退,从此再也不敢来买官了。但也有誓死不退的那种,前前后后来过好多趟,最后就真的把家底都输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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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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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1
完了,这不是要家破人亡了吗。不用怕,老张不是那种赶尽杀绝型的,他会把你留下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就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以前做过什么事。然后,他当着你的面写个简历,让你回家去等。
不用多长时间,你就会收到大小一张委任状。
大家都知道,在老张手下当兵绝对没有亏吃,薪饷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而这些都是靠他老张赌博“赢”过来的。
民国五年(1916年)4月,张作霖被北洋政府任命为奉天督军兼奉天巡按使,从此正式登上封疆大吏的宝座,东北军政大权在握,一时风光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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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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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1
玩的就是忽悠(1)
民国年间,无论多么了不得的枭雄,若得不到列强的支持和认可,别说争霸天下,连站稳脚跟都难,这是当时的一个客观事实。
日俄战争后,列强中真正在东北能玩得转的就是日本。虽然它没能如愿以偿地从战败国沙俄身上捞到什么战争赔款(白俄是有名的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主),但却继承了南满铁路和旅大的租借权,并且驻有一定数量的军队。
只不过日本人当初在东北找代理,一开始对张作霖这样的人也不是很上心。他们最中意的是所谓宗社党。
宗社党并不是一个党派,只是一个团体。
说起来,这个团体的两个核心人物都与抗战史上臭名昭著的一个大汉奸、大间谋有关。
这个人就是川岛芳子。两个核心,一个是川岛芳子的老爸肃亲王,一个是川岛芳子的养父、日本浪人川岛浪速。这两人合在一起,变着法地想搞“满蒙独立运动”。如此一来,便合了日本政客的胃口。
不过,想法是好的,要变成现实就不那么容易了。肃亲王不是老张,赌博既无技术,又欠运气,所以第一把就输了,而且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老人家冒着千辛万苦,借巨资买来一大批军火,准备通过走私的方式运到内蒙古去,结果被张作霖的拜把兄弟截获了,近五十辆大车的军火白送给了人家,自然“独立运动”就无从谈起了。
外援接济不上,只能靠草原上自己的人了。宗社党接着又拉拢上了蒙古叛匪头目巴布扎布。巴布扎布也毫不含糊,很有点给人当枪使也幸福的劲头,立即在内蒙聚众起事,并亲率五千骑兵向奉天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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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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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2
老张和陶克陶这样的草原猛男都干过架,还怕你,结果几个勾拳下去,就把叛匪给撂倒了。巴布扎布本人虽然骑姿英武,但架不住奉军的炮火凶猛,最终也光荣的“死逑”了。
日本人眼睁睁地看着宗社党从意气风发走向溃不成军,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阿斗型的选手终究是不能成器的。
张作霖不失时机地向沮丧的日本政客们伸出了橄榄枝。
这时的老张在东北地面上算是占住了脚,但以他摸爬滚打多年的经历,深知若不跟日本人打好招呼,未来仍然只是一个摸不清深浅的未知数。
刚当上师长,张作霖就去拜访了日本关东都督(关东军司令前身),说了一大通好话。无非表明两层意思,一层是自己对日本有好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亲日派”,另一层意思是“我办事你放心”,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
拜完军人,还得拜政客。老张随后又主动联系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只是更加声情并茂一点。
如前所述,老张的热情,起初并没有能够打动这些日本军政要员的心。道理很简单,那时候上门来拍马屁搞投机的人太多了,都排着队拎着烟酒来的,比张作霖更大的官也没少见。
老张走后,他们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一个投机取巧的。随后便把老张的名片顺手扔进了废纸篓。
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等到发现宗社党也不行了,日本人终于意识到张作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于是逐渐达成了共识:要扶就得扶这样的实力派。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老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们很为从前漠视这位主动送上门来的“亲日派”感到悔恨,一咬后槽牙,便开始下血本了。
民国十一年(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结束,在与直系吴佩孚的角力中,张作霖吃了败仗,不得不退回关外。这是他第一次入关争霸的尝试,却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不过老张没有气馁,他转而实行“精兵主义”,计划通过“整军经武”(整训部队)来提高部队的档次,以图东山再起。
部队好不好,武器很重要。鉴于中国连年战乱不休,为了避免战火越燃越旺,危害到各自的在华利益,当时各国都有约定:你甭管帮哪家,一个原则,不能卖武器给中国。
当然了,约定归约定,私下里怎么干那是另外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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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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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2
日本在奉军“整军经武”的第一年就卖给张作霖100万军火。第二年,运至东北的军火数整整翻了三倍,达到300多万。由于张作霖不能直接从欧美进口武器,日本还搞了一个代购,先自己从意大利购进1万支枪,12门炮,然后再转卖给奉军。
这么个倒腾法,已经不是光打打擦边球的事情了,大家又都不是傻子,哪里会一点都看不出来。闲话一多,日本人觉得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终非长久之计,所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这么着吧,我投资,给你盖兵工厂。
东北兵工厂的主要机器设备和工程师全部都来自于日本。那时除了清末张之洞搞的汉阳兵工厂,整个中国还没几座像样的兵工厂,无论哪门哪派,其武器大多需要依赖于进口。与他们相比,奉军顿时优势立显。
除了武器,日本还在奉军中派驻军事顾问。当然这些家伙本身就居心叵测,业余时间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奉军中剌探军情,物色和培养亲日军官。
张作霖虽然得到过日本的帮助,但双方关系很早就埋下来了裂缝。最根本的争执点即在“满洲权益”上面,而所谓的“满洲权益”,又主要来自于袁世凯签下的“二十一条”。
民国建立之后,满蒙仍然划入中国版图,这让日本人大为泄气。既然一口吞不下,只能慢慢嚼了。为此,他们盯上了袁世凯,并把他们对中国的野心和对满蒙的企图,一块打包,弄出了一个“二十一条”。
近人述及袁氏,一个最恰如其分的评价就是,此人不学有术,而且很有术。当年,他被日本人揿着脑袋签“二十一条”实属无奈之举,但也没少用“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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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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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3
老袁先拖。早在谈判过程中,中方代表就竭力拖延谈判时间,本来一个礼拜开五次会,偏开三次,每次谈判都要“请茶”,导致会议不浪费两三个小时都没法进入正题。
最后日本人火了,向北洋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不签字,即宣战。当时日本以向德国宣战为借口,已经出兵占领山东,宣战威胁并不只是口头讲讲。反正打德国是打,打你中国也是打。
北洋政府认为,至少在十年之内,中国不是日本的对手(“埋头十年,与日本抬头相见”)。在限期到来的最后一个小时内,中方代表不得不低首签字。字是签了,但老袁却从侧面着手,耍上了“阴招”。
事前,日本曾要求整个过程必须“绝对保密”。袁世凯却根本没给日本人保密,他通过有意制造“泄密门”,把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国内国外无人不知。
这下可好,先别说国内因此风起浪涌的爱国运动,列强首先不干了,说好的,门户开放,利益均沾,你现在要独吞中国,把它作为你的“保护国”,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
结果,明明签了字的文件却无法执行。
日本人恨死了这个袁大头,自此便积极支持倒袁。史学界甚至有一种意见,认为后来袁世凯在“称帝丑剧”中的败亡,很大程度上缘于日本的“强力倒袁”。袁世凯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死前留下了一张纸条:“(我的死)为日本去一大敌”。
“二十一条”共有五大项,与“满洲权益”直接相关的,是第二项。该项条款除把南满铁路和旅大的租借延长至99年外,还要求日本在满蒙拥有各项特权。
日本人把援助张作霖,作为实现和扩大“满洲权益”的一个捷径。在他们看来,双方是债主和债权人的关系,今天给你一点利,明天就可以向你收高利货。
但是老张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大家是合作的关系,江湖朋友,兄弟一场,你拉我一把,我记在心里,有机会就回报你一点,也不欠你情,但你不能永远得寸进尺,无休无止,甚至跑到我家里来,动我家产的念头。
这种矛盾冲突在张作霖入主中原后达到了顶点。
民国十三年(1924年),张作霖再次挥师入关,并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一举击败了吴佩孚。自此,在北洋政府内部,奉系独掌政权。
这称得上是张作霖一生事业辉煌的顶点。一个差点被冻死在雪地里的流浪儿,一个居无定所声名狼藉的红胡子,经过不断努力,终于“闻达于诸侯”,成了万人仰望的“张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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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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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3
闭上眼只听见,岁月如风在心间。
可是日本人却把张作霖的成功完全看作是他们的功劳。陆相宇垣一成(陆大第14期)甚至说,现在有很多笨蛋,以为张作霖掌控北京政权是老天照应,“天佑之福”,真是个大笑话。要不是我们“暗中给张以相当之支持”,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局面呢。
与此同步的,就是对张作霖索要的价码在级级攀升。
民国十四年(1925年)11月,发生郭松龄倒戈事件,奉天危急,张作霖面临着下野或被杀的危险。情急之下,他从关东军中雇用了62名炮手,并借用了大口径重炮,这才挽救了局势。不过在这件事结束后,他马上就登门酬谢,专门拜访了日本关东厅长官和关东军司令,并拿出一笔钱打赏了帮他出力的日本军人。
老张认为自己欠的人情应该还掉了,感谢的话也说了,钱也给了,已经仁至义尽。可是日本人却抓住这个事情不放,很快又扯到 “满洲权益”上去了。
这个时候的张作霖身份有了很大不同,已经不是原来单纯的“东北王”了。特别是入主中原后,他有了更多以天下为己任的意识,而且他也很清楚,如果无限制地答应日本的要求,不光对国家安全是一个威胁,也会对他的个人声誉带来致命伤害。后者甚至可能让他失去争夺北洋领袖的资格。
他因此私下对别人说,我过去做胡子不要紧,不过是三百六十行之外,找碗饭吃吃,但如果被别人骂成“卖国”就不一样了,那是子子孙孙都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万万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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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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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4
他一度想学他的老对手吴佩孚的样子,依靠英美来制衡日本,但在见效不明显,日本人又逼得太紧的情况下,最后不得不继承“北洋传统”,明的搞不过,暗里使绊子,同时还加上了一点东北特色的“忽悠”。
通过一次次谈判,表面看来,日本得到的实惠确实不少,比如放宽移民限制,取得东北的土地商租权和内地居住权,又比如在东北增设日本领事馆。这都是“二十一条”上明确要求的特权,只是一直没有实际兑现过。当得知张作霖在这些条款上松口时,日本人最初也颇为之狂喜了一阵,晚上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
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原先想得挺美,要通过扩大移民的办法,今天二十万,明天五十万,后天一百万,最后使东北的汉人变成少数民族,日本人则成为社会主流,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东北变成日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没曾想,你快,别人更快。人老张就是闯关东的后代,搞移民?谁怕谁。
在他的暗中支持和鼓励下,汉民闯关东的速度和人数顿时以N倍增长,从内地省份一车皮一车皮地涌入关内的人们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而且,个个跑得飞快,愣是把拖着木屐走得慢慢腾腾的日本人给甩在了后面。
更惨的是,等他们好不容易移了过来,竟然发现无房可住。原因是奉天政府发了一条非正式命令,禁止中国人租房给日本人。所谓非正式命令,是相对于正式命令而言的,说穿了就是当事人心领神会,却又让旁人抓不到任何把柄的东西。
依我看,这招最狠。
南方人体会不深,北方人尤其是东北人能听到牙缝里直冒冷气。
上个世纪早期的全球温室效应还没现在这么严重,不用说,东北的那个气候
日本人并非个个都是传说中的忍者神龟。于是,十分不堪。
这时候,老张躲在屋里嘿嘿地笑了起来: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想把咱老张当枪使,咱老张就把他当枪使。想糊弄咱老张,咱老张就把拐做成轮椅再卖给他。
东北二人传的智慧原来是有历史渊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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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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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4
话不投机(1)
张作霖由赌起家,在离开北京前,他同样赌了一把。与此同时,想要谋害他的关东军也赌了一把。这是一场生命的赌博。
对于日本人来说,本来印象中应该很好使唤的张作霖已经渐行渐远。原因嘛,不外乎还是那条 这个厨师不看菜谱看上兵法了!
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民国十六年(1927年)4月,退役的大将田中义一(陆大第8期)组阁,在亲自兼任外相后,立即宣称要采取 “积极对华政策”。
怎么个“积极”法呢,3个月后的东方会议给出了答案。
就在这次会议上,具体确定了下一步要采取的对华政策,那就是光搞点外交抗议等不痛不痒的小玩意不够了,要开始动拳头。
当时的背景是中国国内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转折期,这就是第一次北伐战争的开始。
此次北伐由国共两党联合发起,北伐军一路高歌猛进,先统一两广,随后一鸣惊人,竟然把北洋军阀中号称能战的吴佩孚都给打垮了。
通过观察,日方认为,北伐军是一支由黄埔精英组成的新式军队,已具有“党军”雏形,与北洋军队相比实有“天壤之别”,仅仅军纪一项,直奉两军就差得很远。虽然张作霖前面还有一个孙传芳,但只要北伐军打过去,孙传芳是挡不住的,那样的话,奉军也可能要输,一输没别的招,准是又要退回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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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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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4
奉军重新回满洲后,鉴于张作霖以往“没义气”的表现,他还是不会对我们日本让步。怎么办?
与会的关东军代表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建议:缴械!
在山海关那里,就把奉军的武器都缴掉,让张作霖变成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牙齿都没了,就算放他回满洲,还不是我们想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此,涉及“满洲权益”的问题就可以“一气呵成地解决”。
于是,缴奉军的械得到田中的认可,被写进了东方会议的决议内容。
另外,对广州政府发起的北伐,他们也非常忌惮,视之为“严重的问题”,提出至少要把北伐阻止在华北。
日本人还没动手,革命阵营内部却先出了问题。
缘于国民党忽然翻脸不认人,搞了一个“四一二”政变,对曾经并肩作战的共产党动起了刀子。此举无异于自伤羽翼,使北伐力量大为削弱。四个月后,北伐军会攻徐州遭到失败,至此,第一次北伐终于以光荣开始,以灰头土脸收场。
失败了就要有人承担责任,所谓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负责军事指挥的一共四个人,除了担任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外,还有白崇禧、何应钦、李宗仁。
让谁出局呢?大家都望着老蒋,领头的是素称最能打仗的“小诸葛”白崇禧。
老蒋脸上挂不住了,他看看何应钦,因为李白都属于桂系,只有何应钦算是能跟他穿一条裤子的。
悲哀的是何应钦却把脑袋低了下去。
真是伤心。老蒋一跺脚,只好走人。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那就在离开以后好好享受一下吧。
老蒋跑到日本去了。这世上的好事,除了当官,还有娶老婆。
后面这件事干得很漂亮,到宋家一提就成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眼看就可以抱得美人归。老蒋志得意满之余,开始办一件对他的未来更具特殊意义的大事。
他在东京遍访政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与日本首相田中的会面。
虽然这时他的身份已是平民,但谁都看得出,此辈重新上台只是早晚的事。日本人对此也心中有数,要不然贵为国家总理,日理万机还来不及呢,有什么时间跟你一小小百姓唠嗑。
当年孙中山创立国民党,搞国民革命,日本是支持的,像犬养毅、头山满这些政坛大佬,都跟先行者是老朋友。老蒋理所当然地认为,日本会继续支持他北伐。可是他失望了,因为田中兜头浇来一盆冷水。
田中说,你们不是已经打到南京了吗,知足吧,统一长江流域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再往北边去呢(“何以急急北伐为”)?
老蒋的心立刻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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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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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5
不北伐,统一全国,国民党如何坐得天下,这日本人什么意思啊?
随后,老蒋就举太平天国失败的例子,说他们不是也进了南京城吗,可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清朝给灭了,北洋政府也一样啊,我不灭他,他就要灭我。
甚至在谈话中老蒋还不惜触及对方的利益:中国不统一就没法安定,你们是靠得很近的邻居,自然也安稳不了(“固为中国之大患,而亦非日本之福利也”)。
然而,老蒋注意到,不管他费多大劲,田中始终不改初衷,一听到“统一”这两个字,就像被蛇咬了一样,脸色立刻就变了(“辄为之色变”)。
没法谈下去了。真是失败。
其实双方都已摸到对方的底牌,那就是“统一中国”。
概而言之,日本鼓励中国分裂,不希望统一。在他眼里,中国是块大饼,只有拆分开来,才便于更好地下嘴。作为以强势自命的日本首相,田中宁愿和自己打交道的是两个割据南北的诸侯,而不是一个统一了的中央政权。
不光是田中这样想,当时的日本军政两界都有这样的“危机感”,即无论谁统一中国,都会以一个新的主人面孔来对待日本,张作霖就是一个现成例子。较之北方政府,南方政府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照这趋势,它那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迟早有一天也要落到日本头上,以后必然会牵涉到“满洲问题”和“收复失地”。
这次失败的谈话,让老蒋如鲠在喉,认识到田中“毫无诚意”,中日今后将没有“合作之可能”。
日本人的眼光没有错。只是转个身的工夫,老蒋就完成了华丽转身。回来的时候,比走之前还风光。除继续担任三军总司令外,同盟者中又多出了冯玉祥和阎锡山,北伐势力更为强大。
民国十七年(1928年)4月,蒋、冯、阎、李四兄弟联手组织二次北伐,他们以实现国内统一为号召,对奉军发动进攻。
没有任何意外,日本人也出手了,这就是“济南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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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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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5
不北伐,统一全国,国民党如何坐得天下,这日本人什么意思啊?
随后,老蒋就举太平天国失败的例子,说他们不是也进了南京城吗,可没过多长时间就被清朝给灭了,北洋政府也一样啊,我不灭他,他就要灭我。
甚至在谈话中老蒋还不惜触及对方的利益:中国不统一就没法安定,你们是靠得很近的邻居,自然也安稳不了(“固为中国之大患,而亦非日本之福利也”)。
然而,老蒋注意到,不管他费多大劲,田中始终不改初衷,一听到“统一”这两个字,就像被蛇咬了一样,脸色立刻就变了(“辄为之色变”)。
没法谈下去了。真是失败。
其实双方都已摸到对方的底牌,那就是“统一中国”。
概而言之,日本鼓励中国分裂,不希望统一。在他眼里,中国是块大饼,只有拆分开来,才便于更好地下嘴。作为以强势自命的日本首相,田中宁愿和自己打交道的是两个割据南北的诸侯,而不是一个统一了的中央政权。
不光是田中这样想,当时的日本军政两界都有这样的“危机感”,即无论谁统一中国,都会以一个新的主人面孔来对待日本,张作霖就是一个现成例子。较之北方政府,南方政府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按照这趋势,它那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迟早有一天也要落到日本头上,以后必然会牵涉到“满洲问题”和“收复失地”。
这次失败的谈话,让老蒋如鲠在喉,认识到田中“毫无诚意”,中日今后将没有“合作之可能”。
日本人的眼光没有错。只是转个身的工夫,老蒋就完成了华丽转身。回来的时候,比走之前还风光。除继续担任三军总司令外,同盟者中又多出了冯玉祥和阎锡山,北伐势力更为强大。
民国十七年(1928年)4月,蒋、冯、阎、李四兄弟联手组织二次北伐,他们以实现国内统一为号召,对奉军发动进攻。
没有任何意外,日本人也出手了,这就是“济南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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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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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5
济南惨案(1)
“济南惨案”的影响和后果让中日双方,包括南北政府都始料未及。
二次北伐,北为冯阎,南为蒋李,都想抢入京的第一功。老蒋更是急如星火,恨不得立马就占领北京,在国人面前好好地表一表功,过一过领袖瘾。
最快的当然是坐火车。当时有两条路线,一条是平汉线,一条是津浦线,从老蒋这个角度来说,没有比从津浦北上更近的了,直接从南京这里就可以上车,而从平汉走还要弯弯绕,到武汉去坐车呢。因此,他宁可让李宗仁从平汉走,他则沿津浦一线,那样的话,老李就是生出两条腿来也跑不过他。
但是另一方面,技术问题很简单,政治问题却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因为日本在山东的利益比较集中,驻的兵也多。他们把北伐军经过山东特别是济南视为侵犯其“帝国利益”的表现。
早在第一次北伐时,日本就曾出兵干涉。只不过那次北伐军因为打了败仗,没能进入山东。现在是第二次北伐,会不会遭到干涉呢,对于这个问题,老蒋也考虑到了。
自从国共彻底决裂后,国民党跟苏联的关系算是没得救了,由于闯入了英国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圈”,和英吉利也红了脸,至于美国,提也不要提,那时候就是美帝国主义,国民革命要打倒的主要目标,两只老虎中的一只,岂能跟它做好朋友。
但是出门在外,江湖险恶,总得有一个朋友或者是靠山吧。
前面说过了,老蒋下野后就在日本为他复出打基础了,其用意就是想把日本拉过来靠上一靠,但是田中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
不过他这时候仍然对日本有所期待,日本人说要反共,他也反共,在思想上没有什么不同啊。
在内心里,老蒋虽然已不再指望日本能全心全意地帮国民党,却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拆他的台。
现在过济南,他就提前打了声招呼,探了探日本人的口风。日本驻南京公使馆武官辅佐官佐佐木到一(陆大第29期),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田中首相让我给您带话,日本政府不会阻止北伐军的行动,请您放心。
首相都让我放心,那我还怕什么。
这次不仅要让自己的部队第一个进京,还要亲自率队。
为防万一,老蒋顺手把佐佐木哄了过来,带在身边,跟自己一道北上。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日军竟然“先发制人”,把第6师团(熊本师团)都派了过来,双方冲突大爆发时,什么佐佐木之类全不顶用,连他自己都差点被日机扔下的炸弹给终结掉。
老蒋真是太急着上北京城吃糖葫芦了,他可能已经忘记去年田中在东京对他说的话了:“何以急急北伐为”。
田中承诺的是,他不会阻止北伐军在南方行动,可要是过山东到华北去,那他就断不会感到高兴了。
你得看看人家是靠什么招徕生意的 积极,连自己的“软弱前任”都曾派兵到济南,他田中能站在一旁看风景吗?
至于进济南的日军为什么表现如此疯狂,则是因为他们的“敬业精神”还远远超出了田中的要求,田中让他们阻止北伐军过济南即可,他们却想通过此举好好地吓一吓中国人,甚至欧美人:让你们不听话,说不能过界就是不能过界。
老蒋受惊之余,把那个佐佐木叫来,当着面狠狠地训了一顿,说我们革命军今后恐怕不能再跟你们日军做朋友了(“不能提携”)。
话虽狠,手却不敢辣。老蒋吃了暗亏后,只好“忍辱负重”,命令在济南的北伐军后撤并退到徐州以南,其他后续部队则绕济南而行。
人皆道老蒋就吃了这么一个亏,其实远不止如此,由于大部队不能北上,他只得放弃了统率亲兵进北平的计划,把华北的活交给了冯阎,如此,日后北伐即使成功,其对北方的实际影响力依然微乎其微。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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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6
咬碎牙还得和血吞,这个滋味太难受了。老蒋至此把最后一点打算沾日本光的幻想都丢掉了,什么三民主义、五权宪法都暂时往后摆摆吧,置于首位的是“国耻”。内政如此,外交也全面转变风向,开始与曾经最不屑的美国靠拢,至于以前颇不待见的“帝国主义老巢”国联则成了投状纸的首要选择。由于变化太快,当时连老蒋的盟兄、外交部长黄郛都因此被抛出局外。
不是黄郛犯了什么大错,而是他在老蒋心目中已失去了“价值”。老蒋本来是靠他来办对日外交的,既然国民党有意跟美国套近乎,那就得换英美派的来,此人就是继任的王正廷。
当时中日关系紧张,老蒋病急乱投医,希望赶紧拿老美这张虎皮来吓住日本人,造成彼方如果逼迫太急,美国要来撑腰的假像,所以根本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份,亲自给黄郛发去一份电报,让他从外长的位置上下来,而且赶快下(“请兄暂行辞职,并望从速”)。
黄郛目瞪口呆,卸下官职,含着眼泪上了莫干山。
“济南惨案”对老蒋剌激之深,可谓无以复加。很多年后,一直被锁在档案中的蒋介石日记终被解密。人们在里面看到了一些老蒋先前“不能说出的秘密”。
他在当天的日记上写下了三个字:“不抵抗”,但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加写两个字:“雪耻”,并且还要额外弄一个金点子出来,说明怎样才能“雪耻”,也算煞费苦心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46
息战对外(1)
“济南惨案”发生后,由张作霖主政的北洋政府亦大受震动。当日军在济南与北伐军大打出手时,奉军并未乘势而上,而是选择了迅速撤出山东。
当时在北洋军人中带有一个倾向性的意见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大家你斗我,我斗你,最后只会让日本从中渔利(“国内政争致外人乘隙,辱我孰甚”),应该采取的办法是“速息内争,一致对外”。
可是北方说喊停,要是南方仍不罢休怎么办呢?
不管它,我们未战就先赢得了“公理”,到时候即使出关也有面子了。
这一意见首先得到了在河北前线负责军事的杨宇霆、张学良的支持,不过他们提出,为免过度剌激日本人,最好不要公开提“对外”这两个字(“万勿倡言对外,致激日方之反噬”)。
老大张作霖深以为然,拍案定调:就这么办!
民国十七年(1928年)5月9日,张作霖主持的北京政府向全国发出通电,宣布“息兵”,同时命令前线奉军后撤,以便让南京政府能够腾出空来对付日本人。
日子是老张特地选的,十三年前的这一天,袁世凯被迫接受了“二十一条”,从此它就成了中国的国耻日(即“五九国耻”)。老张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用此举来为北洋军人正名,洗刷过往之耻。
由于通电里没有“对外”这一条,当时日本政府只是认为张作霖在关内扛不住了,便又动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老张答应“满蒙新五路”。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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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7
提起这个事情,还说来话长。
在张作霖入关后,趁着他不在奉天,日本驻奉总领事吉田茂曾找到奉天省长,要求东北方面立即停止自筑铁路,实在要筑也行,那得借他的款,受他的制约。
要是我不干呢?
那就对不起了,我的南满铁路就再不会帮你运一个兵。
老张从奉天省长那里接到报告后,大怒:你不让我自筑,我偏要自筑。
见总领事碰了壁,田中以为是规格还不够,就又派日本公使芳泽谦吉上场。芳泽走的是正规渠道,他向张作霖提交了一份“满蒙觉书”(也就是满蒙备忘录),要求老张对满蒙“一切悬案”来个一揽子解决。
老张哼了一声,我现在是全国大元帅,管的是全国的事,满蒙属于地方,你应该找地方办理才对。
芳泽脑子死,他回来后,还傻乎乎地真准备去找奉天省交涉。没想到这次人家省长都没用露面,群众就把芳泽给吓跑了 奉天爆发了2万人的反日示威大游行。
用爱国运动来对日方施加压力,那也是老袁在世时就用过的招数。
吉田和芳泽两个人都铩羽而归,把一个人急得顿足大叫:你们一个太急躁,一个太笨蛋,还是看我的吧。
此人是满铁(南满铁路公司)总裁山本条太郎。
满铁有政治机关的性质,但外面打的招牌就是一个纯经营机构。有了这个面具作掩护,山本便采取了“人性化”交流手法,派多年在张作霖身边做顾问的两个人去进行“秘室交谈”。
两个日本顾问带去的就是“满蒙新五路”方案,也就是由日本借款给中方,以便取得五条铁路的修筑和控制权。
为什么叫“新五路”呢?因为原先袁世凯和日本政府签过好几个“满蒙五路”或者“满蒙四路”方案,但从老袁开始,北洋政府的头头脑脑们就萧规曹随,一个比一个赖皮,实际上半条路也没筑成。
轮到张作霖成了“东北王”,日本就跳过北京政府和老张谈。老张很清楚,如果他不答应这些条件,就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就同意开工。可是让日本人始料不及的是,老张仍然采取了和当年袁世凯别无二致的做法,这边答应你筑路,那边他自己也筑路,而且好几条还与南满铁路成“平行线”,等于抵消了满铁的作用,同时使后者在经济竞争中也失去了原有的垄断地位。
日本政府为此气得要死,所以才要威胁东北方面停止自筑铁路。
“满蒙新五路”实际来源于参谋本部提出的方案,最初是准备今后与苏联在北满会战时进行军事输送用的,因此其范围大大超出了“旧五路”,用张作霖的话说,等于是在东北放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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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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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7
尽管你们笑着跟我说话,这字我还是不能签。
其中的一个日本顾问,就用站在老张立场上讲话的口气威胁他:大帅,还是先答应一下吧,我们那边的军人一个个都凶狠跋扈得很,你不合作,他们会去帮助你的南方敌人的。
这句话很见份量。其实老张也知道这两个“密友”是带着日本政府的使命来的,他们说的话就意味着政府在下最后通牒。
当时北洋势力已处于明显的劣势,第一次北伐虽未取得最后成功,却把直系的吴佩孚干倒了,皖系的孙传芳也岌岌可危,南方政府已得半壁天下,而原先北洋的三架马车,现在只剩下奉系一股。虽然第二次北伐还没开始,但也已经是箭在弦上的事情。自己如果再跟日本人硬来,袁世凯就是前车之鉴。
山本这次没有光派两张嘴,还有一张500万元的支票。只要答应签字,那张支票就是张作霖的,而这笔钱对于内外交困的北京政府来说,自然也等于救命的钱。
迫于无奈,张作霖在文件上写了一个字:阅。
当着两个日本顾问的面,他解释说,这就是同意的意思。我看过了,照准了。
然后一手递文件,一手拿支票。
顾问把文件带回来,山本大喜过望,赶紧捧宝贝似地拿去给田中看,顺便表一表功。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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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8
田中初听山本说张作霖同意了,也是喜上眉梢。他深知此举意义所在。
满蒙新五路若果真实现,等于日本花钱把东北买了过来。当年某些革命党人排满时曾有意“出卖东北”,如今人都变聪明了,没人再肯这样做,那我就“强买满洲”,这可是能载入史册(日本史册)的一桩大功绩啊。
但是等到他把文件翻过来翻过去,发现到处都只有一个“阅”字以后,就觉得不放心了。
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阅”,连名字都不肯写,到底有没有诚意啊?过去这家伙就经常用各种借口来推托,根本就不守合同,这次没准又在耍花招吧(“证诸往例,事属必然”)。
听首相这么一分析,山本的心也沉了下去,看来的确有必要让张作霖再确认一下。
山本再回北京,希望老张能够把“新五路”方案由密约变成公开正式协定,并在协定细目案(即具体条款)上再签一个字。可是这次张作霖无论如何不肯就范了。其实上次签了一个“阅”,老张已经后悔得要命了,他知道这不是光筑几条路那么简单,铁路周围还有附属地,可以像南满铁路那样驻扎日军,一旦连成片,东北就不是中国人的东北,而是日本人的东北了。
虽然签“阅”字时,老张就准备不认帐了,但他知道日本人很难缠,哪怕你就留根头发丝在地上,他们都会捡起来“顺藤摸瓜”,以后有得烦了。
果然,山本不依不饶地上门讨债来了。老张便干脆说,我现在是一国元首,要是将这个公开,社会舆论太大,一定会出现“国论鼎沸”的情景,到时,奉系就“不能保持其现在的地位”了。
我完蛋了,你有什么好处吗,谁来落实这个方案呢?
山本想想也有道理,只好硬着头皮表示,可以先把文字的事搁一边,把文件精神真正落实下去才是王道。
老张一听:这就对了嘛,这样,我在中央没法办理,县官不如现管,你去找地方政府吧,他们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飞起一脚,球踢到张作相那里去了。
张作相跟老主子时间久了,自然心领神会,马上也装出一副老糊涂的样子,推说自己这个不懂,那个不会,随手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更下面的人。更下面的人没法再往下面推,于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还等什么,咱们继续踢皮球吧。
山本这回算吃足了“中国式办公”的苦头,穷忙半天,什么也没捞到。
满铁蔫了,只好再换政府直接出面。
这就是此前“满蒙新五路”的交涉过程。
现在北伐军已逼近北京,张作霖则正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撤往关外,日本人认为现在正是一锤定音的最佳时机。
芳泽咬咬牙:都这时候了,还就不信你马王爷真能长出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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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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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8
他晚上来求见张作霖,而且一坐下就赖着不肯走。张作霖也一直在那里坐着,陪他。
芳泽假惺惺地说,好像局势不太对劲啊,大帅还是早点把部队撤回奉天为好。
张作霖没吭气。
芳泽一时无语,眼看时间不早,也没法再磨蹭。
好吧,话归正题,今晚来拜访阁下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铁路的事给确定下来。
说到关键点上,张作霖绝不含糊:不是说了吗,那是地方上的事,已经交给张作相办了。怎么,他还没给办好吗?哦哦,我再帮你催催。
芳泽急了,又“地方地方”的,还嫌忽悠我不够啊,不由脱口而出:贵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的话你可不能不算数啊。
老张一摆手,快别,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君子”,我过去是马贼,是胡子!
和老张坐一块,“儒雅”的芳泽颇有点秀才遇上兵的味道,激将法既然不起作用,那就只好来直接的 没有我们的支持,你在北京是呆不住的。
反过来就等于说,如果他们日本“支持”了,“呆在北京”就不成问题。
张作霖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如果我打不过北伐军,到时再退回关外也不迟,我不是还有东北老家可呆吗。
芳泽突然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回去呢?!
这话听着不是味儿啊,老张很不高兴:我怎么就回不去了?东北是我家,咱老张高兴出来走走就走走,高兴回去就回去,谁能拦得了我?
芳泽想着用什么话才能把这老头子给将住,随即便想到了“济案”(即“济南惨案”)。在这一事件中,中方固然损失巨大,死了3千多人,但用日本人的眼光来看,他们也很惨:军队战死200多人,日侨也挂了十几个。自南方政府发起北伐以来,好几个列强国家都已触过霉头,也有伤亡,可全加起来也没超过上面这个数字。
当兵的战死沙场应属正常,让芳泽耿耿于怀的是那十几个日侨,他要求张作霖为此负责,因为据他说,“凶手”是曾驻守济南的张宗昌。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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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9
不说这个,老张还能耐住性子。一提起“凶手”,他马上压不住火了。
什么东西,杀了我们那么多老百姓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死了几个日侨就鬼哭狼嚎,到我这报丧来了。
好个老张,当即把手中的旱烟袋往地上狠狠一摔,只听“啪嗒”一声,翡翠嘴的烟袋成了两半。
这种事一无报告,二无调查,让谁负责,就凭你一张嘴皮子上下翻一翻?
我身上不就这么一副臭皮囊吗?不要了行不行,再怎样也不能做让后世子孙抬不起头来的事!
说完张作霖就怒气冲冲地扔下芳泽一个人走掉了。
芳泽哪见过这阵势,没吓住老张,自己反被对方的气势给吓住了,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民国十七年(1928年)5月18日,即两人夜谈的第二天,鉴于张作霖的“无动于衷”,“忍无可忍”的日本政府发出了一份觉书,一式两份,中国南北政府各有一份。
这份觉书从内容上看就是一张最后通牒,告诉双方:你们在平津打仗,只要碰到“满洲”的一点皮毛,我就要采取军事行动了(“采适宜而有效之措置”)。
这一手并没能威吓住张作霖,不过老张也意识到他再也不能呆在北京了,必须赶紧把部队拉回东北,这样才有牌和日本人继续打下去。
5月25日,北京政府外交部对日本觉书作出答复:东三省和京津都是中国的领土,别拿我们的主权不当主权。你们上次在济南已经犯了规,希望以后自觉点(“主权所在,不容漠视”)。
当天,张作霖还接见了日本记者团。自从入关以来,他一直保持低调,从未见过任何记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面对着日本记者,老张出语掷地有声:我现在有“莫大之觉悟与决心”,对于东三省的治安,本人负“全责任”,这是不容质疑的,“余敢为诸君再三断言之”。
当然,老张的太极功,从来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把门完全堵死的事情他不干。
当芳泽再次密访,逼问张作霖此举的真实意图时,老张看上去一副可怜样:我发那个声明,说那些话,都是没办法,舆论盯得很紧啊。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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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49
芳泽这回倒没被他晃过去,马上掏出一份新的文件,那上面都是奉外务省之命刚刚提出的几项书面要求:光说不练假把使,看看这几个条件吧,你有诚心就签一下。
签签签,这次我一定签。
老张一脸真诚状,郑重其事地就把文件收下来了。
看到对方态度发生软化,芳泽总算是松了口气。Yeah,一切搞定。
回去后,他就急不可耐地发电报给外务省和参谋本部,让这两个部门注意查收,千万不要漏掉张作霖发来的文件。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
外交战线,又是跟张作霖这样让人头疼的角色打交道,要想干出点成绩,真的不容易啊。
可是一连几天,无论哪个部门都没有通知他。追过去问,对方也奇怪,哪有你说的那个东西。
什么人啊,又玩我?芳泽平时看上去还颇有点“老实巴交”的样儿,这回也被气得七窍生烟,当下就咬着牙来找老张算帐了。
一见面,没等八格牙鲁骂出口,老张就连拍自个脑袋,你看我这记性,文件早就给你签好了,就忘了叫你来拿,你自己也不过来,你看看,可怎么好。
别废话了,拿过来吧。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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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50
老张很乖地把文件恭恭敬敬地交到芳泽手里。
晚就晚几天吧,反正字也签了,可以回去交帐了。芳泽肚子里的气也因此消了大半,扔下两句诸如下次不能这么调皮啊之类的话,就转怒为喜,乐呵呵地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悲喜剧并没结束。
回到公使馆里,打开一看,文件上竟然又是签着一个“阅”,连传说中的“某某手黑”都没有。
天哪,你又不是我领导,要你光是“阅”什么“阅”。
芳泽眼前一黑,往椅子上一倒。真是被打败了!
等着瞧,明天再去找这个家伙,不信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这次我要亲眼看着你把“张作霖”这三个字一笔一划地给我写上去。
不过芳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一觉醒来,他就得到消息,张作霖大帅已经离京了。
此事由当时在芳泽身边的一个参事官亲见,隔了很多年,他仍对张作霖的“非常狡猾”记忆犹新。
日人谓其“狡猾”,然而如果我们想到当年张氏所处险境,又实在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
说到险,险马上就到了。
在张作霖出关之前,军部已下达命令,从朝鲜军中抽出一个混成旅团,集中到奉天待命。下一步,就是要开到锦州和山海关,准备对奉军有所动作。可是那里属于满铁线以外的范围,没有天皇敕令是不能轻动的。
田中是东方会议的主持人,又是内阁总理,照理对“会议精神”是要坚决贯彻的,同时对照张作霖最新的“忽悠表现”,按说绝对有理由立即去天皇那里请敕令,但他在决策之前,不得不先看一下国际的动静。
要说那个兼职的外相职务可真是害了他,弄出来的东西每每弄巧成拙。一个“济南惨案”连欧美老外都看出,它把南北政府都推到了“息战统一”的谈判桌前。田中拿把扇子像是要灭火,结果越扇火越旺,除了什么样的形式尚需讨论外,南北统一已是大势所趋,无可避免。
发生“济南惨案”后,老蒋虽然曾一个劲地向国际社会猛抛媚眼,但起初还是效果不彰。
本来想诉诸国联,使中日冲突国际化。但以前和国联打交道的主要是北方政府,南方政府以前还骂人家国联是“帝国主义大本营”哩,双方没有什么感情交流,加上日本又在旁边极力反对,这个“早期的联合国”也就不太情愿来拉这个架了。
找英国,英国马上摆手,说别别别,别跟我说这事,我中立,谁也不帮。
这个就叫平时不烧香,临时拜菩萨,北伐军开到长江的时候就把他给得罪了,现在甩一臭脸给你也不能说冤枉。
托关系不能到处都托,那就盯一个吧 美国。
可美国人却摆起了架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跟我好可以,但千万别把你同日本人的恩怨搅进来,我可不要趟这种浑水。
如果田中这时候不再犯第二个错误,老蒋在外交上就要濒于绝望了。
这个错误就是5月18日那天发出的宣称要在东北动武的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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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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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50
此言一出,等于公开宣布东北是它日本一家的地盘,别人动也动不得,一下子就把英美都给激怒了。
什么叫门户开放,那就是有好处应该大家一齐分享,怎么能独吞呢?
美国的对华态度一下子转变为“同情中国”,并开始表达对“满洲局势”的关注。
谁的脸色都可以不看,欧美人的脸色不能不看,田中在从驻美大使那里得到相关报告后,开始犹豫起来。
当时的参谋本部第二部部长松井石根(陆大第18期)也认为,虽然张作霖很不够意思,但在东北已根深叶茂,一脚踢开的话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合适人选,遂派田代皖一郎(陆大第25期)到奉天,要求奉调的朝鲜混成旅团取消军事行动,返回朝鲜。
军部表明了态度,在田中身边负责出谋划策的佐藤安之助等人也主张谨慎从事。田中便改变主意,放弃了原先的出击计划,继续维持张作霖原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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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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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51
图穷匕现(1)
田中已经放弃了,在东方会议上提出“缴械”建议的关东军却不依不饶。刚刚上任的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中将(陆大第16期军刀组)提出:“中央”不干,我们干。
立功心切的佐官们顿时磨刀霍霍,杀气腾腾。
然而在政府和军部都不支持的情况下,想独自干成这件事比较难。
此时吴俊升已经从黑龙江调来5万精兵守卫奉天。同时,奉军也以每天一万或五千不等的人数向关外撤退,到村冈想自己动手时,奉天城里的奉军已达到8万之众,而关东军人不过万,且并未做好与奉军决战的准备。万一真打起来,关内外奉军联手,日军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村冈看清形势,再不敢随便把军队拉出来冒险了。
似乎一切都只好到此为止了。
忽然一个人跳出来叫道:且慢!
此人是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大佐(陆大第26期)。河本说我有办法。这个办法叫做“斩首行动”。
我们用不着动用关东军去打奉军,因为奉军“排日”,始作俑者都是以张作霖为首的奉系集团。你们别看奉系闹哄哄的那么多人,其实核心的“大头目”就一个,那就是张作霖本人。
如果我们把张作霖干掉,他那个靠磕头拜把子组成的集团是没什么凝聚力的,非得立即四散不可。只要第二个张作霖不出现,他们就永无指望。
因此,结论就是暗杀张作霖,除此之外,别无它法(“除了杀死巨头,此外断无解决满洲问题的办法”)。
村冈频频点头,并亲自下达了“消灭张作霖”的秘令。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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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51
此时,张作霖尚在北京,关东军的手够不着,村冈有意让华北驻屯军去搞暗杀。
另一个叫竹下义晴的关东军参谋按照村冈的吩咐,准备动身前往华北,找华北驻屯军接洽。
但在出发之前,他被河本拦住了:“最好不要干没有用的事情!”
你相信华北驻屯军吗?反正我是不信。万一把事情弄砸了,又不能使政府及军部摆脱责任的话,就麻烦了。政府不是说列强现在对满洲盯得很紧吗?出了事,这些国家不知道会怎样乘机对我们进行指责呢。
河本拍拍竹下的小肩膀:这样吧,事情交给我,我来干。
竹下问他,那自己还有无必要再去北京。
当然需要!你可以当探子嘛。给我盯紧一点,弄清楚张作霖哪一天坐火车出关,然后通知我。
此时的老张已在收拾回家的行李了。
他还记得一年前来到北京的情景,身为全国海陆军大元帅,只手组建北洋政府最后一届内阁,那时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只一年光景不到,等待他的却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凄雨冷风中,那昨日的一抹红再也无法留住了。
他舍不得离开,却又不能不离开,因为回家已成为他唯一能做的选择。此时他还不知道,回家之路竟然是一条永不能回头的死亡之路。
不过如果你因此认为老张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防备,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脑子里的那根阶级斗争弦从来就没有松过。
忽悠了日本人这么多次,你以为人家都是傻的,尤其是入关以来,为了保证“寸土不让”,双方针尖对麦芒地拍过好几次桌子,要想不引起日本人的嫉恨和报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不相信日本人真敢对自己下毒手。
毕竟他还是“东北王”,他手上还有东洋鬼子垂涎三尺的饵。
他没想到的是日本军人如此疯狂,迫不及待地要换副牌打打了。
从北京往奉天,那不是一里两里的路程,不可能靠“11”路公交车走着回去。当时作为交通工具,张作霖有两种选择:汽车或是火车。
两者各有优缺点。如果乘汽车的话,路线是从不太引人注意的长城古北口出关,取道热河返回奉天。优点是轻车简从,行动秘密,安全有保障。缺点是路况不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公路,你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了),车子颠簸(兴许还会晕车),十分辛苦。
而如果换乘火车的话,路线是沿着京奉铁路走。优点是比较舒适(特别适合老张这样的老同志)。缺点是动静太大,可能引起不测。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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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0:52
对这两种方式,亲信部下、幕僚参谋都各有各的说法。在一时难以取舍的情况下,老张决定拿出他的老招数:赌上一把。
他拿出纸一撒两半,分别写上“汽”(代表汽车)和“火”(代表火车),揉成纸球后开始抓阄。
最后拿出来一看,是“火”。他打定了主意。
老张不会想到,列车被炸后,同样一片火海,也是一个“火”字。命运似乎跟这位大帅开了个玩笑:由赌始,由赌终。
死亡专列开始启动了。
选定了火车后,张作霖还留了个心眼。他枪林弹雨见得多了,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
先是一再更改回奉日期,说好6月1日出京,专车都来了,他又临时改变主意,宣布第二天才走。
第二天,专车出发了,但车上只有他的家人,老张还是没有上车。
第三天,老张终于上车了。
上车前,他向部下详细了解了安全保障情况。
从北京到奉天,沿途有十几万奉军护路。北京至山海关一线由张作相负责,山海关至奉天这一段则由吴俊升把守,两人都是老张的绝对亲信,也都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称安全绝无问题。
张作霖放心了。就算行程泄密,他相信也没人能动得了他。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52
魂断皇姑屯(1)
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当凭窗再一次凝望北京城,东北大帅的内心里一定充满了伤感。
这是他人生奋斗的最重要一站,是事业顶峰的见证地,如今却只能挥手告别了。
窗外有多冷,闭上眼心就疼。
不去看也不去想了,算一算离东北的家还有多远吧。
老张的专列共有二十多节,他自己所乘的车厢为第十节。这是一个很有派头的车厢,当年慈禧老佛爷都用过,因外部呈蓝色,被称为蓝钢车。
作为曾经的保安队长,老张的专列在保安方面也下足了功夫。不仅蓝钢车的前后车厢里,配备着全副武装的卫队,而且在专列前还特地设置了一辆压道车,以防路轨上有人做出不轨的举动,
果然一路上太平无事,到了山海关站,吴俊升上了车。他是从奉天赶来的,喘着气就来迎接大帅了。患难最见真情,这让老张非常感动。
吴大舌头再次保证:从山海关到奉天,安全保卫已经做到严丝合缝,连只苍蝇蚊子也休想随便飞进来。
遗憾的是,他说的并不完全对。
有一个地方漏掉了。
并不是他办事不认真或是存心欺瞒大帅,而是没有办法不漏。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53
这个漏点是一位关东军的大佐找出来的。
此人就是河本。河本奔着袭击火车而来,他曾经权衡过:究竟是直接进攻好,还是用炸药炸好。
最后的结论是用炸药。
直接进攻的话,痕迹太明显了,而且还不一定灭得了对方。炸虽然也有失败的风险,不过河本做了一个预案,那就是一旦失败,就启用“拔刀队”。
对河本来说,要想干掉张作霖,机会仅有一次,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赌。
然而河本很快就发现,他还不一定能够赌得起来。因为经过侦察发现,整个京奉铁路沿线布满了奉军,而且警戒十分严密,真是像吴俊升说的那样,“连只苍蝇蚊子也休想随便飞进来”。
河本一度相当沮丧,要执行爆破计划,又要不被这些奉军发现,看起来“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直到他发现了皇姑屯车站不远处的三洞桥(日方资料中称巨流河铁桥)。
三洞桥是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的交叉点。南满铁路在上,京奉铁路在下。
京奉铁路奉军可以守卫。但南满铁路却是日军控制并经营的,它得由日军负责看守。
只是一个点,可是也只需要这么一个点。
从棋局上说,即使大部分棋面都处于优势,但只要有一个地方被钻了空子 仍然可以致命。
在接到竹下义晴从北京发回的有关张作霖已经启程出发的密电后,河本立即在三洞桥给张作霖挖好了一个死亡陷阱。
我看过一个资料,如果要把一座十几层的楼房掀翻,大概要用上90公斤的炸药。这位老兄为了让别人彻底死翘,在一节十几米的车厢上总共破费炸药120公斤!
这些炸药光光堆起来也好大一摞,又不可能弄辆重型卡车直接运过来,只能分装在三十只麻袋里面,然后偷偷放在桥墩上。
显然,要安置这么多的麻袋,不仅是个苦力活,还是个技术活。为此,河本专门从朝鲜调来工兵,才终于把事情搞定。
从老张的专列离开北京,直至到达皇姑屯,沿途除了有奉军护路外,河本大佐派出的间谍也没少搀合。他们很敬业地向设伏人员报告着列车的启停情况。
车厢里,老张很轻松地和亲信同僚们闲聊、玩麻将。过了皇姑屯,奉天近在咫尺,此刻,家人和文武官员肯定已在车站翘首以盼了。
他没有想到大祸就在眼前。
进入三洞桥,列车开始减速。此时,守候多时的两名日军爆破人员先后按下了电线按钮。
或许是由于紧张过度,第一个按钮竟然没响,第二个随即按响。
只听轰隆隆两声巨响,列车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股高达两百多米的黑烟腾空而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南满铁路吊桥的钢板下塌,将包括张作霖所乘车厢在内的多节车厢压在了下面。
铁路线上一片火光,乱成了一团。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53
河本后来回忆:“面对猛烈的黑烟和爆炸声,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和害怕,药力实在太大了。”
相隔不远的奉天总站也感受到了这股地震般的颤栗,奉天纺纱厂机器上的棉线条一下子全被震断了,比用锋利刀片切割过还要整齐。
拿着望远镜远远观望的河本大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算老张是铁甲人,现在大概也炸得连铁皮都没了,作为临时预案的“拔刀队”自然也用不着了。
河本过于乐观了,因为张作霖还活着。
但也只剩下了一口气。他的咽喉部位受到了致命伤,已经奄奄一息。专门来迎驾的吴俊升则当场被炸身亡。
人们赶紧进行紧急救援。随行人员把满身鲜血的老张扶上一辆敞篷小汽车,十万火急地往帅府送。虽然医护人员紧急抢救,甚至动用了英国大夫,但此时纵有再高的医术也无力回天了。
民国十七年(1928年)6月4日上午10点,张作霖恋恋不舍地丢下他一手打下的江山,骑鹤西去。此时离皇姑屯事件爆发,专列被炸仅仅相隔四个半小时。
一代枭雄自此谢幕。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8 00:54
老张这一生,说他奸他也奸,说他滑也滑,坏事也着实做过不少。土匪、旧军阀、王八蛋,你怎么骂他都不为过。但有一点始终值得肯定,那就是在外寇入侵的艰难时刻,这个人从来没有真正低过头,服过软。
盖棺论定,他是一个硬骨头的东北汉子。
在皇姑屯事件中,包括张作霖在内,共计死亡20人,受伤53人。
中外震惊。
爆炸发生后三个小时不到,日本人就贼喊捉贼地跑了出来,声称要与中方共同对事件进行调查。
因为他们事先早就在附近布了一个局。
作者:
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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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8 07:48
正面战场打得很惨烈!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0
正面战场已经褒奖一枚勋章。
贼喊捉贼(1)
在日方的带领下,中方调查人员在大桥附近发现有两具男尸。从尸体上搜出两封信笺,上面写着两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犹须努力。
我不得不认为,这两句名言当时已替代了三字经的地位,就连日本人作假,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它。
鉴于说这番话的南方领袖早已作古,能够把它认领回去的也只有后起之秀 蒋介石了。
日方据此认定,这是老张的仇敌从南方派来的便衣队。
对这种闭着眼睛张口就来的胡扯,中方人员当然不信。
两个便衣就能掀翻一座火车?你当是两超人!那以后干脆就不用派部队打仗,让便衣们投投手榴弹或发发掌心雷就够了。
也只有日本人具备这种想像天赋。
他们不仅这样想,还天真地准备把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继续下去。
日方向中方出具了一份调查报告,想在报告中明告世人:是南方便衣队投掷炸弹,造成了皇姑屯事件。
一花独放不是春。他们希望中方能用盖章签字的方式认同这一报告。
有一个人当即拍案而起。
他叫关庚泽,时任奉天交涉署日本科科长。
“爆炸如此猛烈,岂是人力所能投掷。”
关庚泽的话说得很清楚:如果要得到日方报告中的结论,就算你让列车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挨炸弹,估计也得扔上一天。
见遇到了明白人,日方交涉人员立刻露出了流氓嘴脸:
“如果你不答应盖章,日本军人将于你不利。”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1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关庚泽不仅没有退缩,相反勃然大怒,给日本人扔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张大元帅偌大的人物都被炸伤(当时尚未披露张的死讯),我这样一个小角色又算什么呢,随便吧!”
没人配合,这个游戏只好自己玩下去。
两天后,日本政府正式发表一个声明,再次重申他们的“南方便衣队所为论”。
但是谎言终究是谎言,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几天后,有人来到奉天监狱,要求收容保护,并揭露了“南方便衣队”真相。
原来在皇姑屯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日军便通过日本浪人,将三个中国人骗到吊桥附近杀死。其中一个人见势不妙,拼命逃了出来。他见日本人宣传“南方便衣队投弹事件”,又从死者照片上认出了同伴,便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赶紧跑来寻求保护。
至此,日方哑口无言。
皇姑屯事件很快在东京引起了巨大反响。
田中内阁虽然又发声明又喊冤的,对外始终一口咬定事件是中国南方政府所为,与日本政府和关东军都没有关系,但其实对真相还是有点数的。
因为关东军瞒别人可以,瞒不了顶头上司陆军参谋本部。当然不是村冈或者河本打报告上去说的(就是有书面报告也不会自己承认),而是另有原因。
这就要说到一个组织:二叶会。
这个二叶会可不是什么浪人会馆,而是青年军官们自发搞的一个传销组织。传销产品只有一样:军主政从。
所谓军主政从,顾名思义,就是要以军队为主,其它政治经济文化什么的统统靠边站。
历史上把二叶会这帮人弄出来的这个东西叫“巴登巴登密约”。
缘起于几个初出茅庐的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生被派到德国考察一战。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大家应该非常熟悉:冈村宁次。其时都还是日本陆军里的小字辈。
去了德国一看,好家伙,太对胃口了。杀人那叫一个过瘾,见人就杀,不仅军人,平民也跟着倒霉。在战争中,飞机大炮,毒气坦克,能用的都用上了,光一个凡尔登绞肉机,死的人就数不尽数,别提多剌激了。
更让他们惊叹的是德国军人的那股疯狂劲,虽然仗打败了,但没人肯认输,都瘸着腿、红着眼睛在地图上画圈呢,想着法子要把失去的场子给找回来。
巴登巴登是德国著名的温泉城,很合喜欢泡澡的日本人的胃口。这帮小子也去泡了,一边泡,一边感动得哗哗流泪,说这股疯劲好,太好了,跟我们日本的武士道那是一样一样的。咱们得学,不仅自己学,还要带动大家一块学。
就这么泡着聊着励志着,于是就有了一个学习德国好榜样的“巴登巴登密约”。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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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2
回国后,几个狂人为了将这玩意真正宣传发动起来,就成立了二叶会。后来很出名的土肥原、板垣征四郎都是里面的铁杆成员。
这么催人奋进的组织,一贯以愤青形象示人的河本自然不会落下。特别是他对制造皇姑屯事件一直自鸣得意,不在二叶会里吹吹简直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吹来吹去,会友们都知道了。事情随后又传到了参谋本部耳朵里:皇姑屯事件原来是关东军弄出来的。
田中首相虽然不是二叶会成员,却是陆军里出来的,还在参谋本部干过,有的二叶会会员就是他曾经的战友。他当然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偏偏这时候,天皇召见了。
走在路上,田中遇到了元老西园寺公望。四顾无人,他就给西园寺咬了耳朵,说皇姑屯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日本军人干的。
西园寺的脸马上就扳了起来:要真是这样,你可要严惩不贷啊,否则国家还有什么纲纪可言。
等田中进了宫,裕仁果然没放过皇姑屯事件,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政府出面让人干的。
田中赶紧矢口否认:政府哪能那么弱智啊,新人还没挑出来就把旧人给宰了。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便把他知道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捅给了天皇。
天皇听完汇报也来火了,这不是典型的不把政府当干部吗,这么大的一件事,不请示领导就给办了,以后还怎么得了。
这事一定得处理。
有西园寺支持,田中就当着天皇的面信誓旦旦地做出了保证:对此等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决不姑息,不把那个叫河本的混蛋送上军事法庭,老夫这首相就算白干了。
但等他到了国会一看,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政府的反对党不用说,当头一炮,指责政府在“满洲某重大事件”(大家当然心知肚明是什么事件)中充当了谋杀犯的黑后台。
你们也太过分太愚蠢了,这种干法,以后还怎么跟中国人打交道?
田中汗下来了,他意识到,这些人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打“黑”是假,倒阁是真。
军部(在日本陆军中,陆军省和参谋本部统称军部)在听说政府准备在军队中进行事件的调查时,更是大为不满。他们认为,关东军干得没错,本来维护“满洲权益”就是日本的国策,你们政府肚子里不也在打这个主意吗,哦,现在天皇发了话,就想把我们军人踢出来当替罪羊,真是岂有此理。
可怜的田中一时骑虎难下。调查看来是进行不下去了,别说查别人,自己反而还要引火烧身哩。
这下完了。老板那里话也说过,牛也吹过,现在倒把自己逼上了独木桥。
这老头子也真够犯贱,实在不行你就回家装孙子算了。他不,他还跑回皇宫跟天皇纠正:前面我说的全部收回,这事跟我国军人没半点关系,还是中国人他们自己干的。
裕仁当时就愣在那里了:怎么着,把我当猴耍哪,一会这个,一会那个。当着这个老糊涂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挥了挥手,让他滚蛋了。
不管怎样,日本军政各界对皇姑屯事件之后的东北局面还是有所期待的。那就是随着老张这个“大头目”升天后,一定会出现大乱,然后由他们派兵干涉,从中混水摸鱼,实现“大治”。
但事与愿违,满洲风平浪静,奉军严整以待,日方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作者:
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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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2
小诸葛杨宇霆(1)
对于继位者,张作霖生前未留任何遗嘱。围绕这个宝座的归属,东北军政内部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小诸葛”杨宇霆主持会议,公布了所谓的“遗嘱”,但“东北军总司令”却不是张学良。名单上的人选究竟是谁,张学良又是如何最终上位的?
东北的平静绝非偶然,它缘自于一位新人已挂上帅印。
张学良,字汉卿,一般人称他为“小六子”,其实是喊他的乳名,并非指他排行老六。
老张除了在外面英雄一世外,在家里的业绩也堪称优良,共有八子六女,十四个孩子。张学良是长子。
小张十九岁入东北讲武堂炮兵科训练,第二年即毕业入伍。作为东北第一公子,当然不可能屈尊去当兵,而是直接担任了老张卫队的上校旅长。在乃父光辉的照耀下,小张肩上的牌牌是以火箭速度更换的,短短几年,就升为了东北第三混成旅旅长,授少将衔。
在从军到接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当然旁边也少不了有人辅佐,或者说是贵人相助。
张学良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贵人自然非郭松龄莫属。郭是东北讲武学堂的教官,长得人高马大,得了个外号“郭鬼子”。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师生情谊十分深厚。后来郭鬼子被张作霖抓住要杀头的时候,张学良还曾想方设法要通过送老师出国的办法予以搭救。
人都说小张敬师如父,有情有义,孰不知除师生情之外,小张实际对郭老师也依赖甚深。
郭松龄不仅是位优秀的军事教育工作者,真实战场上也一样不含糊。他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校教官,一跃成为奉军中的主要将领,虽不排除小张在老子耳边经常吹风说好话的因素,其自身才能突出也是主要原因。
当时奉军中的大小军官多为胡子出身的老派人物,打仗就知道拼命往前冲,根本不知道什么练兵方法、指挥艺术,属于一帮典型的不懂科学的大老粗。
郭松龄不一样,他训练得法,自成体系,经其一手带出来的部队不仅技战术动作娴熟,而且纪律严明,成绩冠于全军。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3
枪打出头鸟,这个规律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郭老师一走红,便引来红眼病无数。周围闲言碎语不断,说郭某人的部队,军纪当然是好,可是好看并不一定中用,真打起仗未必能行。(“异口同音,谓公所练之军队,纪律虽佳,未必善战。”)
很快,郭老师就用战场实绩说话了。在直奉历次战争中,郭松龄的第八旅战斗力之强,不仅令老派人马瞪目结舌,就连同为新派的“士官系”也刮目相看。
老师照应学生是理所应当的。张学良当时带的第三旅,经常和第八旅一起作战,甚至被混在一起,统称为“三八”旅。
“三八”旅打了胜仗,大家心里都明白郭松龄功劳很大,但就是没人肯说郭老师好,都夸张公子用兵有方。
理由非常简单:嫉妒加拍马屁 嫉妒郭松龄,拍张家父子的马屁。
“三八”旅打得好,长官就升得快。张学良不久就因功而由少将晋升为中将,成为第三军团军团长。
不管别人怎么吹捧,小张自己还是拎得清的。他对郭老师十分器重,有时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
民国十一年(1922年),奉军在第一次直奉大战中败北。老张当时很郁闷,不知如何才能走出困境。这时,张学良及时献上了“整军经武”方案,即重新改良和整顿军队一揽子计划。
老张虽然是胡子出身,却阅历丰富,非等闲之辈,马上大加称赞并予以采纳。
经过“整军经武”,奉军力量大大增强,成为其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得以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
事实上,“整军经武”的很大一部分智慧都来自于奉军中的高手 郭松龄和杨宇霆。
对于郭松龄来说,“整军经武”是奠定他地位和实力的一个新起点。师徒俩从东北讲武学堂中提拔和重用了一大批年青军官,形成了在奉军中有一定影响力的“讲武系”。
这个门派挂的是小张的牌子,实际掌门人却是已由郭老师转变而来的郭将军。
儿子有进步,老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4
生子当如孙仲谋。自己再英雄一世也有尽头,只有接班人长能耐了,自己以后睡觉才能睡得踏实安稳。
可惜张学良的过分纵容与信任反而害了自己的老师,郭鬼子翅膀硬了,他要取代自己的老板,由自己来当主角唱大戏,结果被更会唱戏的张老板把性命都给开掉了。
对郭松龄,张作霖可谓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因为他认为,自己除了老婆之外,什么都给了对方,连今后将要继位的儿子都托付给他,实际居于太师之位,而郭却迫不及待,恩将仇报,竟然要取自己“主公”的性命,那还了得。
少了郭松龄这个生命中的贵人兼导师,张学良从此就难了。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以搞定的困境(包括“九一八”),他都会喃喃自语:要是郭松龄在,就好了
皇姑屯事件发生后,大帅府内对于张作霖的去世一直密而不宣。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与否,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私事,而是关系无数人升沉祸福的公事。
人们从大帅府的公告中了解到,“大帅”只是在爆炸中受了点轻伤,现在安然无恙。不仅能吃能喝能听小曲,隔三岔五还要应小报的要求,在八卦新闻版登张生活照什么的。
轻松和假像只能用于表面维持,大帅府的人其实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在等待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仍留在关内的张学良。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4
五雷轰顶,万箭穿心,心如刀割,这些都能用来描述当时小张的心情。
但我觉得,在巨大的悲痛和震惊过后,留在小张脑海里的,更多的恐怕还是一种茫然和无所适从。
毕竟事件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不管怎样,还是回去再说吧。
治安恶化到这个地步,不化装是不行了。
想来想去,现在只有当兵的最安全,而当兵的里面,又只有伙夫最不引人注意。于是小张乘着天色昏暗,剃了头(只有长官才留长发),带上饭勺,扛着大锅,在几名得力卫士的保护下,混在撤退士兵中间,坐上闷罐车就回了奉天。
在那里,他将接受一场严峻的考验,并迎来他人生中的第二位贵人。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帅走后,必须有人主持大局。
在此背景下,东三省议会联合会召开了。
会议主持人是一直担任奉军总参议(相当于总参谋长)的杨宇霆。
如果说郭松龄是奉军中不可多得的军事干才,那么这位杨先生就是奉军中首屈一指的军政两用人才。
人送杨宇霆绰号:小诸葛。
请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么一个名号。虽然平时我们给别人起外号往往是件不礼貌且不受欢迎的事,但“小诸葛”绝对是个例外。
根据历史记载,真实的诸葛孔明其实未必如《三国演义》和传说中那样英明神武。但经过人们几千年来的演绎和想像,这个形象已被大大神化,成了上知天文地理,下懂鸡毛蒜皮的世纪完人和超级偶像。
能被人冠以诸葛称谓(哪怕是小诸葛),就表明这个人本身也有点接近神人了。我只知道,要论有影响的人物,在此之前,湖南的左宗棠算一个,在此之后,只有广西的白崇禧获得过这一光荣称号。
杨宇霆,少年时即有过目成诵之才,十六岁考中秀才,废科举后,入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是奉系高层中绝无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士官系”的代表人物。
此人有宰相之才,善于军事政治两手抓,是老帅张作霖生前最为器重和仰仗的“大管家”。张作霖时代,台前是老张在指点江山,幕后却是他杨先生在出谋划策。
在任期间,大管家忙着帮老板搞装修,创家俱,可谓劳苦功高,成绩突出。简单收集一下,至少包括以下“四大件”:制定田赋制度、修筑战备公路、督办兵工厂、创建东北海军。
定田赋,钱有了;修公路,路有了;办工厂,枪有了;建海军,水路优势也有了。
所谓高手一亮招,便知有没有。四件不多,但件件抓到了点子,捏住了要害,远虑近忧,一网打尽。
若论治军理政和战略眼光,其人超出郭松龄远甚,可算是名副其实的东北第一人!
老张在选贤任能方面是从来不差的。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4
但是杨先生也有缺点,而这个缺点后来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那就是与处理军政方面的能力相比,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似乎要差一点。
往好了说叫做对人严厉,往坏里讲就叫心胸狭窄,总之人缘很不好。当然这也与奉军内部派系太多,关系太复杂有关。
奉军里面,随着历史的沿革,粗粗一分就可以分成两派:老派和新派。
以跟随老张打江山出来的老兄弟为一派,称为老派,代表人物是张作相、吴俊升、张景惠、汤玉麟这些人。他们大多属于草莽英雄,早年打打游击劫劫粮草还凑合,下了山后打正规战就不那么灵光了。
除了老派,就是新派。但新派内同样还能分出三六九等。
一派称为“士官系”,军官大多为留学日本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代表人物为杨宇霆、韩麟春、姜登选等。一派称为“讲武系”,汇集了东北讲武学堂的精英,代表人物就是郭松龄,其背后实际支持者为张学良。
杨先生的做事原则是对事不对人,除了老帅,哪门哪派都敢招呼。
这是一个牛人:我是孔明,我怕谁?
作为新派的杨宇霆曾利用“整军经武”的机会,大胆树立新派,把老派人物都排挤在外。毫无疑问,老派人可都不是吃干饭的,这梁子算结下了。
同是军校出来的,作为海龟的“士官系”与土鳖“讲武系”素来明争暗斗,隔阂很深,到“讲武系”的郭松龄搞叛乱被捕后,“士官系”的盟主杨宇霆又以总参议的身份下达了对他的处决令(其实就是他不下,老板张作霖也会逼着他下),这可就把“讲武系”全给得罪光了。
就连“士官系”内部也有一些人对他不满意,认为他性情高傲,喜欢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怪来怪去,什么都不怪,就怪奉军里山头太多,庙不算挺大神仙却不少。要想在这个蜘蛛网里做老好人,除非什么都不干,做个真正的和稀泥的老油条。
偏偏杨宇霆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换老板的时候,大家也很想把这个过于严厉的管家一并换下去。
可是现在局面如此诡异,遍观东北军政各界,除了他杨某人,没人能压得住阵脚。于是,人们只好又把他推到台前,由他来主持这个对于东北命运来说极其重要的会议。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5
明争暗斗
东三省议会联合会的核心是出台东三省保安总司令的人选名单。
此前,这个保安总司令的头衔是属于张作霖的。也就是说,谁当了这个总司令,谁就真正继承了老帅的衣钵。
事实上,在会议前,各派经过明争暗斗、相互妥协后,已基本内定了总司令人选。
会议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只有不明真相的少数人需要猜谜。
不过谜底很快就要揭开。
我可以告诉诸位的是:这个人绝不是张学良。
因为皇姑屯事件是个猝发事件,张作霖中招后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昏迷状态,几乎什么都没交待。他身前也未指定任何人接班。毕竟帝制早已废除,共和也已实行多年,虽然子继父业趋势十分明显,但不到那一步,谁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得过于明白。
老张在世,小张承继大统自然毫无悬念。但现在老张不在了,大家都得继续端碗吃饭,谁能保证自己这碗饭继续吃香吃好,就得好好惦量惦量了。
别怪世态炎凉,只能说人性本来如此。
杨宇霆认为,小张肩膀尚显稚嫩,恐怕暂时很难胜任老张留下的这副担子。
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相当多的人都作如是观,特别是在平定郭松龄一役之后。
接着,杨先生又把自己给排除了。他有自知之明,既然是“小诸葛”,角色定位就是辅佐型的能臣,在心理上就没有“登大宝”的准备和打算。
更何况,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在朝野上下树敌颇多,即使有这想法,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他需要提出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名单。
在宣布这一名单之前,这位大管家也充分考虑到了小主人的情绪和心理承受力。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35
因此,会场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份《大元帅遗嘱》:
我在回来的路上不幸挨了炸,现在快不行了(“今病势已驾,殆朝暮人间矣”)。我成人当兵后就发誓要以生命报效国家,所以早就不怕死了,现在我已经五十四岁了,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是还没完成我的救国志向(“惟是救国之志未遂”),太遗憾了。现在我把守卫治理奉天的重任,交给我儿子张学良,你们要帮我多料理他。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张老爷子的语调,倒是很像孙老爷子(孙中山)的绝笔。如果老张当时还能撑着立下断气遗嘱,绝不至于这么假文酸醋,他只会说:妈拉巴子是免票,后脑勺子是护照,老子今天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弟兄们带着小六子好好干吧
杨参议到底做过秀才,愣是无中生有地把老张打扮成了个文化人。
“假遗嘱”的前段部分明显是在应付差事,任何一个当过兵的人死翘了以后都可以加以套用(只需修改一下死亡时的岁数)。
实质体现在后面那句话:守卫治理奉天。
摆明这是个地方官,没有谁做了省长还兼国家主席的道理,所以这就意味着小六子的东三省总司令肯定是当不成了。
这就是杨宇霆和会议参加者们准备留给张学良的面子。
有人说,这份《大元帅遗嘱》是杨宇霆之流违背张学良意愿偷偷炮制出来的。
违背张学良意愿,这可能是事实。因为他并没有明确主动地表示过不想继任掌门。但“偷偷”就谈不上了。毕竟事关重大,大帅没来得及留遗嘱这件事在内部知情人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这份假遗嘱不是得到了与会的大多数人(包括张学良)同意,谁敢再重新捏造一份出来并当众宣读?
就像任何一次颁奖一样,安慰奖总是放在最前面的。
大家都把期待的眼神投向了杨宇霆,等着他宣布那个特等大奖的获得者。
谜底随即揭开,果然是他!
会议主持人随后提出表决,一切毫无悬念,因为赞成的人远远超过半数。
但是人们发现,偏偏这个人没有到场。立刻有未举手的人提出,鉴于被选举人本人不在场,这样推举有欠妥当,不合规矩。
杨参议不愧是官场老手,回答从容不迫:本人不在而推举甚多,说明众望归一。
再没有任何异议。
主持人当场宣布:选举结果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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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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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6
命运大逆转
此时,张学良的心一定已经悲凉到了极点,但他只能选择被动接受,此外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东三省最高军政长官就要新鲜出炉了,这个人却不是他。
就在这时,历史的天秤又一次发生了惊人的逆转,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会场门口,并引起了一片惊呼声。
此人身着孝袍,腰系麻绳,脚蹬麻鞋,不像是开会来的,倒像是奔丧来的。
张学良人生中第二个贵人来了!
张作相,时任吉林省督军兼省长,老派代表人物之一,曾担任奉军第二军军长,是张学良的顶头上司。
听名字,你可能会认为他与张作霖有什么亲戚关系。其实不是,两人同姓纯属巧合。尽管不是血缘上的亲戚,但这两人绝对有过命的交情。历史上,张作霖两次结盟,张作相均榜上有名。
张作相之所以能“众望归一”,说得直白一点,是因为只有他才是当时各派均能接受的人物。
郭鬼子造反,十万精锐直逼奉天,形势危如累卵,幸亏他和吴俊升两人拼死护主,才转危为安。此事不仅使老张感慨系之,认为关键时候还是几个老兄弟最忠心,而且为他自己在老派中赢得了信任。
郭部兵败,除处决郭鬼子外,老张气恼之下,还准备将叛乱将领一律处死。幸亏张作相以平叛功臣之身再三苦谏,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郭老师闹事,小张同学自然不能免责,用老张的话说,自己儿子“信任郭鬼子已经胜过信任他老子”了。按照老张的性格,死罪虽可免(总要有人接班),活罪却难逃,也是张作相充分发挥好人做到底精神,使尽浑身解数,做工作,说好话,总算让小张得以全身而退。
无论老派还是新派,对张作相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厚道,三个字的评价:真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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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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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6
既有与老帅八拜结交的资历,又有平叛立功的业绩,还不会为难兄弟们,这样的人,不选他,选谁?
在会议召开前,已经有人把总司令军服送到了张作相府上。
但是张作相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进入会场后,他手捧那套保安总司令的军服,把它放在了张学良面前。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人人面面相觑。小张本人也手足无措,连忙站起来表示自己太年轻,各方面经验不足,还是敦请老叔(张学良对张作相以叔伯辈相称)统管东三省军政大权为好。
当着众人的面,张作相声泪俱下,动了真感情:老帅在世时,经常要我关照汉卿,我如就任此职,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帅。汉卿年轻有为,子承父业名正言顺,大敌当前不能再拖了。
这些话入情入理,真是说到小张心坎里去了,一时间既感动又激动。
对会议的选举结果和任命,张作相表示实难从命,理由是要赶回锦州给母亲办丧事(“作相不孝,家母归天,作相随即赴锦治母丧”)。
一个多星期后,即民国十七年(1928年)7月,东三省省议会联合会推翻举手表决的方法,改用选票推举,结果张学良顺利当选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兼奉天保安司令 实践出真知,谁说二者不可得兼的。
毫无疑问,在时年二十七岁的少帅走上红地毯的那一刻,他心里一定充满了对那个被他称为老叔的人的无限感激之情。
大家没有看错,这确实是一个天底下少见的忠实厚道之人。
当东北王的桂冠向他招手时,他毅然选择了放弃,只为了一句承诺:老帅在世时,我答应老帅要关照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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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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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6
易帜不易(1)
五色旗是北洋政府的标志,蒋介石要求张学良更换成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但是对于“改旗易帜”,不仅日本政府竭力反对和阻挠,在东北军内部,反对的声浪也很高。
现在悬在日本首相田中心上的,是张学良在坐稳头把交椅后,究竟何去何从。至于兑现他老子的那些画饼式的协议,则还是其次了。
早在张老爷子准备退出北京时,他就面临着一个“息兵”后怎么办的问题。
统一大家都说要统一,不然无法一致对外。问题是让谁统一,讲穿了,就是谁领导谁,谁服从谁?老蒋自然是认为应该由国民党来领导老北洋。张作霖一方虽处于下风,却也言之凿凿:我是因为不想内斗才退到关外去的,不是真的就打不过你,所以不应该是让我臣服你,最好的办法是能联合统一,和平解决内争,大家平起平坐,谁也不欺负谁。
争来争去,意见最后都集中到一个旗帜问题上去了。张作霖希望能保留原先北洋做老大时的五色旗,蒋介石则坚持要换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
民国时代的这南北两大冤家,国民党以三民主义为号召,老北洋拿发扬国粹作掩护,看起来一新一旧,究其实,却都跳不出吾国最古老的朝代更替的历史循环。
老祖宗告诉我们,自古以来,皇帝只有一个,所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容他人鼾睡。
国民党既然要坐天下,当老大,那就只有委屈北洋的最后一根独苗 奉系做小弟了。
旗帜问题很重要,哪怕只是一个名分,中国人在这方面的态度历来坚持,所以直到张作霖离京,这个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在奉军陆续撤往关外,特别是张作霖命丧皇姑屯后,国民党内部也曾有人提出,东北刚失领导中心,士气又处于涣散之中,此时正是进兵关外,一举削平奉系,永除后患的绝佳时候。
然而老蒋自己就把这个提议给否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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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7
奉军不是真正被北伐军打退的,而是主动撤退的,也就是说人家的实力还在,并非强弩之末。出关后,奉军占有地势之利,以逸待劳,背水一战,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更严重的问题是,日本人为此发过觉书,只要南北双方打起来,哪怕是沾着东北一点边,都会给他找到借口,趁势侵入东北,这在“济南惨案”时,早已领教过一回了。
不能打,那就只有用和的办法。这个“和”可不是张老爷子提出过的那个“联合统一”,用老话来说,叫做“归顺”,所以难度不小,然而老蒋别无选择,必须一试。
派人与东北方面一接触,让他大喜过望,原来对方也正有此意。
此前的张学良曾面临着三个选择:其一,就是听日本人的话,接受日本的“保护”与“合作”,其二,既不进关,也不“归顺”,继续保持名义和事实上的独立,其三,实行改旗易帜,成为国民党这一新朝廷下面的诸侯。
第一个选择是不用考虑的。张学良晚年说,在“皇姑屯事件”发生后,当他了解到父亲之死是日本人所为时,由此就“种下了我对日本的仇恨”。显然,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都不容许他走这一条路。
第二个选择没有把握。老爸在世时,光对付一个日本人就千难万难,如果要同时抗衡国民党和日本,别说年轻且立足未稳的张学良做不到,即令老张复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权衡利弊,只有取其三。
通过改旗易帜,以“中央”来对付日本,既顺民心和天下大势,又可以把自己置于新政府的保护伞之下,有什么不好呢?
蒋张都想到一块去了,但真正要想把这件好事办成,面临的内外部压力都不小,非得花点力气不可。
先搞定内部。
老蒋在国民党内部一商量,说准备正式和张学良商定改旗易帜。没想到四巨头里面,冯头和阎头都不同意。
就光换个旗,改个名称就算啦?!地盘还是人家的,什么实际好处也没有,这怎么行呢。就应该继续进军,把东三省全都夺过来。
这两人说了半天,就没离开过地盘两个字,摆明了就是乘自己靠得近,又是北方部队,得陇望蜀,想在瓜分华北后再把东北顺手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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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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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7
老蒋连华北都没能真正控制得住,东北更是鞭长莫及,因此对夺人地盘一说兴趣没有那么浓厚。
尽管如此,工作还是要做的。开了几个会,说了一大通道理后,大家总算统一了思想,同意用改旗易帜来解决东北问题。
与老蒋相比,张学良这边更难。
最有意见的是跟老张打江山出来的那帮人。一听就不同意。
什么叫合资上市他们不懂,只知道老张带着他们辛辛苦苦办的企业要被别人合并了,这可是他们当年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砌出来的,就这么没了?
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大家嘴上不说,心里没少骂:败家子一个!
以张作相为首的老派人物主张:东北只需保境安民,并且“善处东邻”(日本),至于关内发生什么事咱们别去管它。
不过这帮老头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好糊弄的,几句话就能把他们给“将死”:你们说不易帜,那试问北伐军来了,谁能出去挡一把?
老头子们面面相觑,都傻眼了,论指挥打仗,还是当胡子时候的那点本事,怎么干得过气势如虹的北伐联军。
见大家都不吱声了,再晓之以理就容易多了:想当年老爷子那么强悍,还不是退到关外来了,现在人家已经打到家门口,我们要是再退,就只能到大海上做渔民去了。
再继续忽悠:所谓易帜嘛,其实只是换个旗,把原来东北的旗,改挂成南京的旗,重新装修个门面,挂个新招牌,看上去是联营了,其实里面经营照旧。
听到原来是换汤不换药,老头们都不吵吵回家了。
接下来的就不那么好骗了。此人就是杨宇霆。
杨宇霆之所以要反对易帜,从根子上说,主要还是出于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 要为主子守住江山。
这种“忠君”思想在中国历史上也是有渊源的。这里所谓的“君”并不一定是指皇帝或中央政府,也可以指地方长官。
民国史学大家吕思勉曾指出,汉代郡守里的大小公务员们,就是尊太守为君的。在他们眼里,郡机关就是自己可以倚赖的朝廷,所谓“有事为之尽忠,死则为之持服(即守孝)”是也。这跟日本幕府时代,属下武士只知有幕府将军而不知有天皇,颇为类似。
到三国时代,中央政府土崩瓦解,威信扫地,忠于“主公”的思想达到了巅峰。诸葛孔明、关二爷口口声声都要“兴复汉室”,其实“汉室”的末代皇帝汉献帝压根就没能沾着他们什么光,他们忠来忠去,忠的还是自己的主公 刘皇叔。
最有意思的是,《三国演义》走红到现在,从来也没谁觉得这二位不忠于汉献帝却忠于刘备就不算“忠”了。
当年张作霖在世时,杨宇霆最得信任,据说连私人印章都是交托给他保管的,而杨本人也素有愚忠思想。当然,他“忠”的是老张家以及他们打下的这座江山,而不是国民党或南京政府。
与只知道说易帜不好,却糊里糊涂提不出任何办法的老派人物相比,东北军中“士官系”的代表人物杨宇霆更具韬略和政治眼光。
前面说过,杨宇霆是个军政全能的人。他和奉军悍将郭松龄相比,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相同点是两人在军事指挥和部队训练上都有一套。不同点在于,郭为人过于冲动,最后什么事都没办成,自己死得很惨不算(“枪击,曝尸三日”),还差点连累了张同学和“讲武系”的其他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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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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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8
同样是战绩等身的大将,杨宇霆则表现得能屈能伸,很懂权变之道,这种“讲政治”的风格在张作霖生前是最受欣赏的。
话说当年辫子军领袖张勋邀请奉军将领开会,杨宇霆和郭松龄都去了。会前议程没透风,开着开着张勋却说到搞复辟的那档子事上去了。杨郭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留辫子搞复辟对他们来说如同让死人还魂,是不可思议的事。
但两人临场表现却大相径庭:郭松龄马上起身退出。杨宇霆却坚持留下来,继续听姓张的在上面胡言乱语。因为他认为,听你讲是一码事,我是不是要跟着你做,那是另外一码事。彼此都留个面子,以后才好做事。
张作霖对杨宇霆此举颇为赞赏,认为有大局观,而对小郭的表现,只用了四个字形容:书生之见!
在东北军政界,杨宇霆不仅是将才,还是帅才。
说如果不马上易帜,北伐军就要打过来,大家都得到大海里去做渔民的说法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当时已经看出国民党色厉内荏的一面:这个后起的“中央政权”实际并无足够实力进入东三省。
大家都说北伐军势不可挡,可杨宇霆认为并没有那么可怕。所谓的北伐四巨头,又不是真的亲兄弟,虽然都声称是为信仰三民主义而战,现实生活中却都是奔着自己利益而来的。
照杨宇霆看来,北伐军看似凶猛,其实是个很容易散伙的团队。奉军强悍时,大家不得不多卖点力气,等到眼看着奉军不行了,自己抢地盘还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全力以赴来打奉军,说不定哥几个自己闹起来,倒反而要找奉军帮忙呢(后来果然言中了)。
至于日本人,杨宇霆自信不难对付。当初张作霖跟日本打交道,幕后都有这个超级智囊在支招。“皇姑屯事件”的主谋河本就认为,张作霖的主意很多来自于“他的股肱杨宇霆”。进京后张作霖曾试图采取用英美来压日本的策略,这个计谋最初也出自于杨宇霆。在关东军眼里,没有比这两个人更可恶的了。
杨宇霆的思路实际继承了张作霖“联合统一”的想法:都是统一嘛,为什么就一定要让你国民党一家坐天下呢?统一,那也不等于我要举手向你投降啊,都是内战,胜不足武,败亦不辱。
这时候虽然杨宇霆已被免除奉军总参议的职务,但以他的身份和资历,讲话还是有人听的,一些老派新派的人也跟着出来发表异议,这让张学良很是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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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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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8
双簧戏(1)
同一时间,田中内阁也在担惊受怕。
搞完“皇姑屯事件”后,关东军就一边歇着去了,擦屁股还得政府来。
得知国民党方面正在跟张学良秘密接触,田中又着急又恼火,赶快派人登门打招呼。
张学良就职前后,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三次拜访,要求张学良不要和“南方合作”或“轻与南方妥协”。
理由是南方政府一直标榜革命外交,吵着要单方面废除以前与各国签的那些条约(当然是不平等的),还要用武力收回租界,跟英美都曾闹得不愉快。
你说只是形式上的“合流”?那也不行。会导致东三省的“组织和内容”都走向“南方化”的,我们日本也签了条约,也有租界,肯定要倒霉的。
最后结论:你跟他们搞合作,就是跟我们对着干。
原先张学良已经和老蒋派来的代表谈妥,在北伐军不得进入东北以及把热河划归自己辖区的条件下进行东北易帜,连大喜日子都订好了,是7月底。
林久这么一发话,张学良不能不有所顾虑,加上内部还未能完全摆平,易帜的事就只好延缓下来。
这么拖着毕竟不是办法,为了摆脱困境,老蒋和张学良很有默契地唱起了双簧。
张学良首先把受人威胁的事捅给老蒋,后者随即约见南京政府驻日公使,抗议奉天领事馆干涉中国内政:我们自己人挂个旗而已,干卿何事。
田中没有想到南京政府会来这一手,赶紧分辨说,林久只是和张学良私下交交心,给两句忠告而已,绝不是干涉中国的内政。
这一下子就把林久的嘴给堵住了 你看看,我的压力也不小啊,南方政府抗议了都。你们外务省有本事应该跟南方政府扳手腕较劲去,别一天到晚没事来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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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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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9
接着,老蒋一声令下,宣布发动对热河的进攻。北伐军在进攻热河方面没有什么顾虑,因为日本眼下只能关注一个东北,于热河方面一时还插不上手。
张学良趁机对内部反对派们显示一下:你们看看,我说的吧,早点易帜早点易帜,多好的一热河啊,眼看着就没我们的份了。
跟着他还发一个通电,说我现在好难,不易帜不好,易帜也不好,好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弟现在实处两难,不易帜无以对我兄,无以对全国;易帜则祸乱立生,无以对三省父老”)。
大家还在犹豫,这位老兄已经在做挂靴状了:实在没办法,我还是辞职吧。
没等众人劝阻,那边老蒋的“安慰电”飞也似地就来了:我不打热河了,有事好商量。
经过这么一折腾,支持易帜的意见开始占据上风。好了,都没想法了吧,那我们再翻翻老黄历,定个好日子:8月初。
田中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再派人去东北做“狼外婆”。
鉴于奉天领事馆已被指名道姓地抗议过了,同时也为了提高吓人指数,这回田中派的是关东厅长官林权助。
林权助到奉天后,四次与张学良进行密谈,明确要求东北当局采取观望态度,不要和南京国民政府“携手”。
如果我不听,就要易帜呢?
那对不起,我们要采取“自由行动”了。
在这几次谈话中,林权助甚至用到了“即使冒干涉中国内政之嫌亦在所不避”这样的措辞,且语气和态度从未有过的凶狠恶劣,这让张学良甚为难堪,不得不告诉对方:我和你们天皇一个年龄好不好,你知不知道
喂,我好歹也是东北最高军政首领,说话能不能客气或稍微婉转一点?
张学良回到家后,仍气得要命,说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易帜,偏要,就是以后死在青天白日旗下,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他没有办法真的不把林权助的威胁当回事。关东厅跟关东军司令部一政一军,原来都属于关东军系统的,林权助就差没让关东军直接跳出来大嚷:我们要“自由行动”!
易帜,只能又拖了下来。
再拖下去,胡子估计都要给拖白了,老蒋决定去找外援。
“济南惨案”发生后,老蒋除以欧美背景的王正廷替换黄郛外,还任命正在美国游历的伍朝枢为国民政府专使,专门负责和老美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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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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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39
伍朝枢何许人也?
他是民初外交家伍廷芳的公子。
伍老当年因为维护华工权益,敢于设计吓破墨西哥人的胆,大骂美国议员“不似人类”,却还被对方视为中国第一流人物,称得上中国外交界巨擘,连李鸿章都对他器重有加。到了儿子这里,也毫不逊色。孙中山生前就说过,中国有三个半精通英文的,其中一个就是伍朝枢。
通过伍朝枢在美国的运动,中美关系开始热络起来。
美国此前由于看不清中国的形势,一直不敢下注,索性对南北纷争采取了中立政策,谁也不帮,但此时也看出了国民党即将取得天下,加上南京政府采取了外交主动,因此双方越走越近。
在易帜问题陷入僵局的情况下,老蒋决定从美国这里找到突破口。
经过他的授意,伍朝枢给美国务卿凯洛格提出,希望双方能够商订新的关税条约。
凯洛格马上给美国公使马慕瑞发电报,让他尽快与中方签新约,而且时间限定得非常紧,不是几周,而是几天。
马慕瑞觉得凯洛格这家伙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在胡言乱语。
中美进行修订谈判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之前,美国同北洋政府谈了好多年,始终敲定不下来,原因就在于始终拿不到最惠国待遇。在马大使的眼里,南方的那帮人都是地道的“革命党人”,前不久还唱着歌要打倒列强呢,就算对方现在态度转变,但谈判毕竟是个技术活,必须选定时机,没有说让人限期完成的。
可是凯洛格似乎对签约已经迫不及待了,一个劲地来催,弄得马慕瑞相当郁闷,直到财政部长宋子文赶到北京。
宋子文可不是来逛故宫的,他来就是要签约,而且一口答应可以给予美国最惠国待遇,条件是恢复中国的关税自主权。马慕瑞喜出望外,两人加班加点,真的用几天时间就把谈判给搞定了。
民国十七年(1928年)7月24日,中美在北平签定关税新约,美国承认中国的关税自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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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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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40
到1928年底,已有12个国家承认中国关税自主。
这是什么意思?
南京政府在国际上长脸,有地位了,同时也是对日本的一种明确制止:小心了,别在满洲玩得太过火。
田中傻眼了。
日本人嫌贫爱富的思想根深蒂固,它在亚州可以耻高气扬,但在西洋鬼子面前,甚至比中国人还自卑。
现在,美国带头,大家都做了表示,日本人的思想不通也得通了。
于是田中内阁开始采取所谓务实主义,即在能保住“满蒙权益”的条件下,可以默认东北易帜(“东北易帜事,只要维持日本在满蒙既得权,即不反对”)。
一切OK。
民国十七年(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穿起了中山装,对着中山他老人家的相有模有样地宣了把誓。
易职了。
由于对华外交政策的彻底失败,直接导致田中内阁于第二年早早地就垮了台。某种程度上,这一届内阁实在是被爱闯祸的关东军给硬拖下水的。
日本人的脾气,失败以后是一定要秋后算帐的。“皇姑屯事件”的策划班子村冈和河本等人此时又被“挖”了出来,都受到了转预备役或直接停职的处分。罪名却很是滑稽,说他们没有对“张作霖专车安全”起到保护之责 再尽责,老张估计连尸骨都要找不到了。
其中村冈最亏。日本历史上,凡是当过关东军司令官的,不管能力大小,看在长期留驻国外,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后来都被晋升为三星大将,只有村冈再也没有获得过晋升,到死都是一个二星中将。
关东军上下也是一片唉声叹气。东北改旗易帜,这是河本策划“皇姑屯事件”之后,他们所能估计到的最坏结果。费了这么大的劲,却换来了东北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干了。
就整个中国和中华民族而言,东北易帜是张学良一生中干得比较漂亮的一件事。自此,这个一直陷于分裂和内战的古老国度至少在形式上完成了基本统一。
北洋政府的最后痕迹正随着五色旗的落下逐渐消失,而奉军,这个曾叱咤风云的军阀私家卫队,则成了国民政府的地方部队,我们从此该把它叫做东北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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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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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40
全国舆论一片欢呼,包括《大公报》在内,都认为全国能够得以统一,张学良功不可没(“张氏数年来反对内战、促成统一之功,终有不可淹没者在 ”)。
东北易帜了,老杨却危险了。
在是否易帜这个问题上,杨宇霆的态度始终是不积极的。
等到事情已铁板钉钉,他知道大势所趋,阻止不了,就干脆来了个非暴力不合作。在宣布易帜的典礼上,当众拒绝参加合影,并愤然离席。当时在场记者极多,小张领导又一向以好面子著称,被部下当众给甩脸子,可想有多么尴尬。
当时公开站出来表示反对“东北易帜”的老臣子不少,但像杨宇霆这样令张学良印象如此“深刻”的却绝无仅有。等到发生老虎厅事件,杨宇霆的罪状之一就是“破坏统一,阻挠新政”。
命运早已亮起了红灯,可是杨宇霆并不知道。
三国时代有个著名谋士田丰,因劝阻其主公袁绍进攻曹操,而被袁一怒之下关入大牢。不久袁军果然惨败。消息传来,监狱的牢头认为田先生这回肯定能得到平反,连忙给他道喜。
田丰却一反常态,说出了一番令牢头大吃一惊的话:
“如果前方部队打了胜仗,我还有活命的机会。现在打了败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话没说完,负责给田先生催命的使者果真就到了。
杨先生的情况正好相反,假如易帜不成,他的下场或许还会好点,现在易帜成了,阎罗王可就得向他频频招手了。
现在的杨宇霆,早已不是什么三军参谋长了,他只有一个职位:东三省兵工厂督办,管管兵工厂而已。
杨宇霆的被闲置,既是派系斗争的结果,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张学良一山不容二虎式的疑惧。
在郭松龄被杀后,东北军中真正力能扛鼎者,就只剩下了一个杨宇霆。事实上,当时日本人里面的确曾有过把杨宇霆推上台的意见,只是顾虑此人能力太强,恐难以驾驭才做罢。
林权助在与张学良进行谈话时,为了施加压力,就曾提到过一个“关原之战”的日本历史典故。在这个故事里面,丰臣家族和德川家族是两个死对头,丰臣里面当家的不是那个跟明朝对打的丰臣秀吉,而是他的幼子。最后小孩子终究玩不过德川家康这老头子,被后者设计给除掉了。意思当时就摆在那里,你张学良就是小孩子,而杨宇霆自然就是德川家康了。
小心啊,我们有一天也可以把德川扶起来干掉你。
这话听着如此渗人,怎么能再让杨某人手握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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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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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9 15:42
可是杨宇霆自己并没有听到过这个故事,也许是听到后也只付之一笑。他关心的还是如何维护张家江山。
一开始,他认为张学良“仔肩”还难当重任,及至权杖交到了少帅手里,虽然明着受到冷落,但他却仍然拿出托孤老臣的模样,执意要把皇子扶上马,再送上一程。
张学良嫌他唠叨,曾有意送他出国考察,他却没有答应,或许还指望着少帅再授他以总参议的要职吧,要说这人“愚忠”,也真是够愚的。
其实当时周围很多人都这么想,但由于杨宇霆多年在朝野积累下来的声望,让他实际上仍然处于显要位置,所以大家暗地里又都公认他是只潜力巨大的绩优股,少主以后可能真的还要予以重用。
平时谁对领导有意见,也不敢当着面公开提,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这位老革命诉苦,因为谁都知道老杨能讲,敢讲,也最有资格讲。
文武大臣对少主人的一个最大意见,就是时有找不到他的情况发生。
民国时候的狗仔队其实是很活跃的,八卦新闻也非常之多。据说有好事人士还弄了一个美男排行榜(与现在的超男好有一拼),隆重推出四大天王,当年的风云人物老汪(汪精卫)、周公(后来的共和国总理)、梅兰芳都赫然在列,其中排第四位的就是小张(张学良)。这里插一句,窃以为年轻时候的老蒋也很有型,不知为什么没能挤进前四就被PK掉了。
像少帅这样,要地位有地位,要人才有人才,他不惹别人,别人也得狂追他,因此有时候走走神,跑跑调,开不了会,上不了朝也是免不了的。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43
海外知名学者郑浪平先生的父辈曾在东北军中任职,对其高层内幕有所知晓。他就此评论说,少帅由于年少得志(东北易帜时尚不满三十岁),生活中的确少不了一些男女之间的故事,但如果从当时民国的环境来看,其行为并不算特别出格。在“九一八”事变发生之前,这些事情也只是在小报登登,属于明星闹绯闻一类的花边。
但郑浪平也不得不承认,真正影响张学良处理政务乃至后来紧急情况的,还是他的体能问题 这时候的少帅已经染上了毒瘾,而且渐呈加剧之势。
说起来,那时候的东北将帅包括张作霖本人,多多少少都跟鸦片这些东西有染。张大帅在世时,一高兴,有时也爱弄根大烟抽抽,提提精神,不过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把握尺寸,抽虽然抽,但从不因此耽误公事。
杨宇霆作为跟着张作霖打江山过来的老臣子,免不了会拿从前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新人,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当年老帅在时可勤奋,可威严了 (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说说也就罢了,老杨头急起来,有时甚至可以在公开场合下,置领导的面子于不顾。
有一回,一个处长因接连几天碰不到少帅,公文也批不下来,就只好找到杨宇霆,把情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老杨一冲动,竟然带着这个处长直接闯到人家家里去了。
看到门口的卫兵,也不转弯抹角:司令起床了没有?
卫兵老早就领教了老杨的厉害,知道这位极不好惹,连少帅平时都畏他三分,只好如实回答:还没起床。
日上三竿,还在睡觉,你当自己在幼稚园啊。老杨听了巨愤怒,推开卫兵就往里闯,冲着张司令的卧室就杀将过来。
卫兵猝不及防,拦又拦不住,只好一边喊,一边劝。杨宇霆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了礼数,“咚咚咚”地就敲起了门:我是杨邻葛(邻葛是杨宇霆的号,取效仿诸葛之意),你快起来,有公事需要处理。
这边少帅披着衣服就跑来给老杨开门。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43
刚坐下,对方便毫不客气地数落开了:各位厅处长有公事等待你裁决,你却好几天都不露面,这怎么成。老帅在时,可不是这样的!
又来老帅老帅的,还嫌刺激人不够是不是。少帅当下就来了脾气:我不干了,你来干吧!
主公对属下说要撂挑子,那话里都是饱含杀机的。
杨宇霆作为一个政治老手,哪里能听不出来,但他不怕。
他只是觉得好笑,自己现在就是靠一张嘴说说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家伙,你学着吓人还早点。
杨宇霆对面前这位脸红脖子粗的领导说了这么一番话:别提这个了(提了对我也不起作用),如果你身体真的不好,遇到事情,我可以帮你张罗张罗,出出主意,这比什么都强。
杨先生,这话错了,真的错了。
我们要记住,如果你想帮领导张罗一切(在违背领导意愿的情况下),领导一定会想方设法预先帮你“张罗”一切。
那些看好杨宇霆的人们猜想的不错:创业难,守业更难,一旦东北政局需要,像杨宇霆这样的股肱之臣,国之栋梁,不可能没有用武之地。
但是,“改旗易帜”实现了。经过各种挫折和交锋后,少帅终于冲了出来,并取得了成功。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而这种认可,对好为人师的杨宇霆来说却非常危险。
易帜典礼(就是老杨不给面子的那个典礼)举行后一个星期,张学良以东北边防公署长官的身份,亲赴杨宅为其父祝寿。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件令他刻骨铭心的事。
东北文武百官都来了,张司令到时,大家正围着桌子赌钱(纯属节庆娱乐,不属查处范围)。
听到总司令到了,虽然赌兴正浓,多数人还是赶紧欠起了身,以示尊敬。这种姿态相当于半起半坐,因为还得时刻准备着坐下来继续赌呢。有的人虽然脸上毕恭毕敬,眼睛却还都描着赌盘,惟恐有不上路的家伙乘此机会耍点老千什么的。
这种时候,自然是显示领导亲民作风的最佳时机。张司令亲热地拍拍手下们的肩膀,示意赌局可以继续。众人如遇大赦,欢天喜地地继续投入赌局。
就在少帅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厅堂里司仪喊了一声:督办下来了! 也就是杨宇霆本人下来了,他是东三省兵工厂督办。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43
让一赌定生死(3)
张司令惊讶的场面出现了:所有围桌赌钱的官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肃然而立(请注意,不是半起半坐),其中很多甚至是政府大员,官衔远远超出杨的督办职务!
直到杨宇霆笑着和大家逐一握手寒喧,众人方才落座。
震惊了。
我说的是张司令。
说了几句套话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一个小小的兵工厂督办,竟然比总司令还吃香。他们到底听谁的?东北又竟是谁家之天下?
撤掉他的督办?!
有用吗?没用。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众人不是因为他这个督办职位才对他敬畏三分的。换句话说,这个人可怕可恨之处不是那个小小的职务所能容纳得了的。
真是忍不下去了。所有的前尘旧事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它们被统一打上了标签,上面一共八个字:“奸险性成,日甚一日”。
奸臣啊,这样的人不除怎么得了。杀机就在这一刻汇聚于心。
但是杀一个人,不等于宰一只鸡,何况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
万一事泄不成功怎么办,万一引起骚乱如何处理,想想杨宅祝寿那一幕,张司令自己也紧张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向死去的老爸学习:赌!
杨宇霆,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掏出一块银元,当空抛出,心里默念:银元落在正面,最多扣押(反正不能放过),如果落在背面,死路一条。
连抛两次,均为背面着地!
作者:
蟾宫折桂
时间:
2012-9-19 15:44
张夫人也在身边陪他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此时提醒他,也许银元背面较重,影响了下落轨迹。
张司令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默念秩序重新颠倒过来:正面处决,背面扣押。
连抛三次,全部是正面!
一个人的生死问题就这样被别人用一种极其荒唐的办法确定下来了。
一生之中,张学良对自己作出的这个决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我还是当初那个地方部队的长官,即使有“讲武系”与“士官系”的矛盾,即使亦师亦友的郭老师死于你下达的一纸命令,我也绝不会痛下此杀手。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我现在是东北第一人,这一点不容任何质疑和挑战。
作者:
一色
时间:
2012-9-19 17:15
本帖最后由 一色 于 2012-9-19 19:57 编辑
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大国的强大之路总是有一系列震撼世界的政治军事事件相伴,因为国家强大必然要有标志性事件。
如果是一个经济强国,肯定在国家财富层面上让人瞠目结舌,与别国贸易往来财大气粗,举手投足之间都看得出来有的是钱,而且一出手都是大手笔的投入,财富的巨大气流正是经济强国的标尺外衣。
如果是军事强国,那么军事力量一定让人不能小视,肯定时不时来一场象征该国军事实力的标志性战争,不然光公布几个军队的武器数字,别人很难相信你是军事强国。
那么对于像中国这样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综合力量都日益强大的国家来说,在与外国交往中如果没有丁点摩擦来树立威信,国家的力量是很难让人真实看到和感受到的。但是我们不能主动挑起争端,那是不道德的,有侵略之嫌疑。可是从一个国家崛起的角度来说,没有一次大规模的历史事件,如何证明你是一个大国呢?
作者:
一色
时间:
2012-9-19 17:16
本帖最后由 一色 于 2012-9-19 19:57 编辑
美国超级大国的地位确立很大程度上与战争有关,基本都是打胜仗,尤其是二战,实力超群完全是依靠拼出来的,不是说自家有钱有势,在家放着,别人就承认你了,酒香也怕巷子深的。
君不见,日本在近代的强大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打败了中国而确立其亚洲地位的。特别是1895甲午之战,国力比中国还弱的日本竟然冒险与中国决斗,一战而让中国损失惨重,台湾竟然脱离祖国50年,对中国来说太可悲了,对日本来说其亚洲大国的地位因为这一标志性事件而得到了世界各国的实际承认。
这就是残酷的历史,如今跨入了21世纪,我们中国又站在了新历史的拐点上。
日本人又开始挑衅了,而且是公开将钓鱼岛合法化,出招有点搞笑做戏,自己花钱购买,视中国为无物。
在日本看来,中国人从新中国建立以来除了几场自卫的战争之外,还真没有与外国主动交过手,而且中国一向是强调和平,在国际社会中一向以很能忍受著称。日本人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自以为揪住了中国的软肋,中国总是喜欢维护稳定的局面,绝对不敢动武,日本这一招真是够狠的,不愧是中国多年的学生,挺了解中国的。
中国在此际,应该如何做呢,笔者以为,这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现在的中国确实需要一场现代化的战争了。正愁没有机会呢,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况且这一次还是日本主动搞事,国际社会都看着呢,真是苍天所赐。要是换作帝国主义国家,当国力强盛之后,想着点子还要找借口揍别人立威呢?
例如欧洲强国德意志帝国统一过程中,普鲁士铁血首相俾斯麦就是是通过战争来扩大国家的影响力,有时都是想方设法让对方落入圈套主动攻击自己,然后自己以受害国的身份进行反击,得了便宜还卖乖,从而达到震慑他国,提高国际威信的政治目的。
中国何不学一学呢,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的中华民族的崛起不能总是指望着发展经济来震慑国际吧。
有些时候动武应该是更为直接有效的办法,正如教育一个小孩子一样,光说服教育有时不是办法,孔子不也有时用尺子打学生几下以示惩戒吗?何况现在关系到国家的根本利益呢?
作者:
一色
时间:
2012-9-19 17:16
本帖最后由 一色 于 2012-9-19 19:58 编辑
所以,中国解放军应该大胆出击,用军事手段反制对方,反正日本已经犯下错误,不要顾虑因一时放弃了我们的和平发展外交战略会带来的负面效应,毕竟我们是被逼的。不要担心与日本恶化带来的经济上的损失,毕竟尊严比金钱重要。更不要害怕会出现国内不稳的局势,毕竟国人都是有血性的,会看到政府的努力。
中日一旦交手并且最终胜利,对中国而言,无疑还有多重看得见摸得着的重要利好。
一可以让中国的多种新式武器得到检验,让解放军官兵获得实战经验。
二可以振奋国人之心,增加民众对政府的向心力,可以进一步缓解国内的一系列矛盾,尤其是贫富差距造成的内忧。
三可以威慑亚洲蠢蠢欲动各国,起到一石数鸟之用。
四更可向全世界宣示中国不可欺负之决心,这一事件定会成为中国在国际立威崛起的标志性转折点,是顺应历史潮流之举,更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灿烂起点。
因此,只有打,打痛日本,让其老实点,中国才有可能最大程度获取甚至完美收获因钓鱼岛事件带来的一揽子政治财富。
作者:
南沙贝
时间:
2012-9-26 13:00
嘿嘿!今后,咱可以常常来拜读蟾宫的帖子,学些了解许多历史知识
作者:
罗兰
时间:
2012-9-29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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