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莫名其妙,明明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说赢?
那天晚上,苏力去我那喝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前他跟我走的并没有这么近,也就从我找他拍照过后不久开始的吧。 酒过三巡,苏力说,我操——
这是我那天记住的苏力说过的第一句。他那段时间本来就很少说话。
我操。我也跟着说。
又喝了几杯,我问他。
你相机真的坏了?
坏了。
那我的相片也没了。
没了。
怎么坏的?
他一个人又喝了一杯。
掉茅坑了。他说。
我开始觉得苏力不太厚道,我帮了他,他一句谢谢没有不说,还经常跑来蹭酒喝。我也懊恼自己当时的那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我说,我也是把你当兄弟我才告诉你的,再说我跟令箭关系也不坏,换了别人,谁肯告诉你这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苏力听见令箭的名字两只暗淡的眼顿时就亮了。
他往桌上一拍,一字一句地说。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不确定他在骂我还是令箭。
我说,你TMD滚。
苏力并没有走。苏力忽然就哭了。哇哇的嚎啕大哭。
苏力的相机我只见过一次。也就那次之后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相机了。
那是个好天气,云淡风轻的。我去找苏力给我拍照。老实说,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拍什么照啊。但是我去找他了。
苏力以前在县文化局工作。原因说来很巧。一次市长墓歌到六星村考察,巧遇一民居失火,有个小孩在火场哇哇大哭。市长想都没想就率先冲进火场就出了小孩。苏力那时是个摄影爱好着,相机从不离身。刚好就抓拍到了市长墓歌带着孩子冲出火场的情景。后来他用这张照片去县里参加一个摄影比赛获了一等奖,破格被文化局录用了。再后来墓歌退休,烟云上台就实行整改很多闲散的机构和人员都被裁减了,苏力也在人员名单内。
苏力用的相机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傻瓜相机。这让我有些失望。不过我又不是真的拍照,相机好坏有什么区别呢,关键是能拍到你想拍的就成。
苏力说,背景最好就是我那破屋,既有纪念意义,又有种沧桑感。我说不要。我走出院子,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稻子已经收割完了,地里满是快要腐烂的稻桩,田埂上还有个高高的草垛。
天已经快要黑了。我侧身望向草垛——
你真会挑时间,快点吧,在等天就黑了。
我确定我的身子不会挡住草垛,又要保重草垛会出现在照片里,至少要出现在相机的视野里。草垛在晃动,但那不一定是风。
我摆好姿势。苏力把相机的镜头对准我。
很久也没见闪光灯亮。我问,怎么了。
苏力的脸一下就黑了。跟这天色一样的黑。他把镜头往边上挪了挪,良久之后才用劲地按下快门。闪光灯亮的同时,我听见苏力说了句,我操——
我操。他说,那方向像是在对着草垛说的。
苏力面色凝重地走了。苏力走后,我又等了一下,直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从草垛里走出来,走到夜色里来,我才珊珊离开。
苏力跟令箭下了很多次棋,结果每次都是苏力赢了,结果每次苏力都说我操。苏力跟我喝酒的时候,常常会说,世事如棋。有时候醉了他也会说,我的相机没能拍到生活的真相……我的围棋也没能下出人格的尊严……
我不知道是不是苏力的话触动了我,那天晚上,我瞒着苏力做出了第二个重大的决定,我把这事告诉了令箭的老婆——红粉。
——195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