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ach]224942[/attach] 祖母的小雪 文/赵化鲁 窗外柔柔的冬阳暖暖地照着,小雪节气刚刚过去。 小雪那天是祖母的寿辰。九十岁的祖母,平和地与我们相拥,留下了一帧帧温馨的记忆。阳光融融,微风阵阵。才过满月的狗宝宝,挣脱女儿过于亲昵的拥抱,趴在老宅庭院的砖地上,幸福地小睡。祖母的头顶,仅余花白些许,若零落的雪迹。那,莫非就是祖母的小雪么? 九十年前,祖母出生于五里外一个叫闻喜庄的小村落。祖母的二老去世较早,我没有见过;其上有一兄,即我的老舅;她还有一姑一叔。祖母比自己的姑姑小13岁,比叔叔小4岁。在我刚记事时,祖母的叔叔就因病故去;她的姑姑高寿,活了快九十岁时才无疾而终。 我曾经骑着自行车,载着祖母去看望她改嫁到邻村的姑姑。在姑姥姥面前,祖母是一个乖顺的晚辈。姑侄俩拉起家常来亲密无间,祖母矜持地微笑,姑姥姥爽朗地大笑,露出一口镶下的白牙来。我也骑摩托载着祖母回过娘家。大老远地,就看见老舅立在对着村头的丁字路口候着。老舅话语不多,但流露出的那份手足亲情,我还是隐约感觉得到。那一年夏日,老舅病得很重,又是我陪祖母去探视。当时身形消瘦不堪的老舅卧于病榻,已经不能言语。看到祖母到来,老舅嘴唇嗫嚅,眼角挤出两滴浊泪。祖母这厢早已泪盈双眼,连忙以手帕掩面。兄妹二人这次见面后不久,老舅就故去了。 祖母嫁来后,家里尚有小姑子未嫁。对于长辈把黄花姑娘的小姑子嫁给一个年长许多的二婚男人,祖母颇有微词。后来给我谈起此事,她还为老姑抱不平。每到小姑子回娘家小住,祖母总是尽家里所有做好饭招待,姑嫂亲如姐妹。老姑那年病重,我把神智不清的老姑从炕上抱起,老姑已经认不得人了,一旁的祖母见状,脸部抽搐,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老姑是十一年前的某个冬日去世的。就在当年的正月初十,与祖母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祖父,先老姑而去。兄妹二人,一个年头,一个岁尾。祖父安葬那天,头扎围巾的老姑,哭泣着为唯一的兄长送别,谁料不到一年,老姑竟随兄长而去。祖母面对祖父的离去,一直压抑悲伤,等到祖父灵柩启出院落的时候,祖母叫喊着对祖父惯常的称谓,小脚踉跄着扑上前去。那一刻,我见证了祖母与祖父之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厚重情感。 长辈依次离去,唯一的兄长走了,亲如手足的小姑子走了,相依为命的老伴走了……我不知道祖母的内心是怎样的寂寥。渐入暮年的祖母,没有什么明显的病症,但她的衰老之态日甚一日。祖母不肯下地走路,20年前我上班后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拐杖,已经派不上用场。让她试着走走,祖母脚尖蜷缩,口里喃喃地说怕。我想她是怕摔倒吧?记忆中,祖母曾经拿着镰刀到麦地收割,那时她的小脚健步如飞,丝毫不让大脚板。衰老的祖母开始不多说话了,是没有气力,还是另有隐衷?儿时饭熟了,祖母高亢洪亮地喊着我的乳名唤我回家的情景,成为永不复得的记忆。而今,祖母偶然也朗声大论,但那往往出现在神智混沌的时候。 在九十岁生日这天,祖母的气色出乎意料地好。细声慢语的祖母,记忆力尚可。向她问起我的生日是六月初几,祖母嘴唇轻启:初九。我问她兜里大把的零钱是谁给的,祖母轻声答曰:大家。到了午餐时候,祖母向饭桌瞭望。记得小时候,给一大家子做好饭,祖母从来不上饭桌的。她在一旁随便吃点,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祖母会露出一脸的满足。把祖母抱到饭桌北边的圈椅上,祖母不等家人入座就拿起了筷子。她从菜碟中十分准确地把油炸的花生米搛起入口,大家对此颇为惊喜。 母亲打来电话说,生日过后,祖母状况依然不错。走过九十年人生风雨的祖母,如雪华发,已稀疏不堪。今年她的生日,正好是小雪节令。九十年前的农历十一月十七,不知是不是小雪。但我知道从那一天开始,祖母的世界里,便是粉妆玉砌。一个个亲人如雪花般飘远,祖母的眼里已经没了泪水,泪水早已凝霜化雪,连她自己也轻柔如一片转瞬即逝的雪花。儿孙们在小雪这天,四面飞来,雪花般和她簇拥,祖母的头顶,有小雪晶莹。 哦,祖母的小雪,飘洒在我生命的沟沟坎坎。 2010-11-23晨-傍晚,沃城一隅 作者补注:又逢小雪节令,想起远去的祖母,贴出一则旧作,聊表寸心。 2013.11.22晨,豆木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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