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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93号作品 嘉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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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紫晶儿
时间:
2013-12-12 16:24
标题:
93号作品 嘉峪关
嘉峪关
序言
春风驻扎在低洼处
而一匹骆驼必须站高
三十年来,一匹骆驼
已是老祖母,眼神渐渐昏花
看不清石头和沙粒下面
哪儿有暗河的碧波
子孙们,另立门户
走出这片沙滩已经很远
在冬天转场的路上
互相遇见了
闻见那熟悉的气味
叫几声,算是打了招呼
它们年轻的庞大的身影
被稀疏的草和辽阔的天空吃掉
这戈壁是一座胃啊
酒泉城修了好几回
四堵砖包大墙
摔碎了勇猛而细密的风
却还要掉下一层层泥皮
像一个走向衰老的人
一匹衰老的骆驼啊
在哪儿躺下
在哪儿找见
自己的出生地
夯筑时代
那匹骆驼走了之后
天空就轰然倒下
像谷子和麦穗一样的箭簇
撕开了整片的夕阳
而晨光早已退却
临水的一户人家正要起耧播种
就被一股强劲的晨雾覆盖
就这样,整个春天就荒芜了
浇灌麦田的水,在即将受孕的一刻
被一路喊渴的声音截流
那匹骆驼掩没了
所有的泉眼和微笑
植物的微笑,动物的微笑
一辆独轮车,一辆驴车、一辆马车相继出村
轮辐的碾轧和轮轴的摩擦声
像惊飞的鸟儿,扑棱棱飞越村庄
遮蔽了刺眼的阳光
似乎比一场梦更虚幻
一群人睡眼惺忪就上路了
庞大的灰尘拉上了田园的帷幕
这儿的土,那儿的土
这儿的石头,那儿的石头
不分彼此
它们像逃荒的队伍
顾不上亲人与财产
向水和粮食集结
张三就要回到酒泉了
他的三十匹骆驼,背负了
他一路上的脚印,血腥的羊皮
捆绑了一堆鲜活的叫声
私下里偷偷藏好的那一袋马奶酒
走着走着,忍不住摸一下
酒泉的麦子齐刷刷长高
酒泉的麦子黄了
风里,盛着浓浓的麦香
人的队伍,马的队伍,马车和牛车组成的队伍
把半个酒泉撕扯了下来
大片的灰尘在半空飘着
灰尘中劳动的人们
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弟弟和妹妹
张三的眼泪
像一场酣畅的雨水
吃麦子的路
被嘉峪关挡住了
石匠
阴差阳错,张三成为一个石匠
从小,人们说他命硬
要把坚硬的石头凿成一座城池
一个人的命就太软弱了
一个人的命喝着苞谷面糊糊
在叮叮当当的粉尘中
自己一点点把攒足的力气扔掉
在漫天星星的夜晚
抽掉骨头
像一滩烂泥巴
张三看见城墙越来越高
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弱小
就知道,一列长长的墙
是需要人的筋骨做支撑的
马嘶鸣的声音,像一条鞭子
羊散漫地走过来,像一个老人在散步
墙的两侧,咫尺天涯
昔日走过的那座帐篷
央金的奶茶,凉了又热
照见那张熟悉的脸
重复过无数遍
春风
四十年的春风只育下了这一片树林
每一缕春风都是一片叶子
走多远,总要回头看看
好像那些葱翠的叶子跟着自己
四十了,头发雪白
真像是一片雪
这雪啊,盖住冬天的土地
人也就安宁了
这雪啊,从头顶上落下来
耗尽了一辈子的睡眠
像种子,在无尽的尘土中
挣扎,要不
土快要埋到脖子上了
只是在春天
还要像芽孢一样,钻出地面
长一茬庄稼
攒一圈白杨树的年轮
只是在春天
所有的麦子和所有的草
被一条河流分开又合拢
被长长的围墙分开又留下
一片缓冲地带
只是,高高的墙上站着的那个人
既像父亲,又像母亲
既像儿子,又像女儿
当一阵冲杀声响起
他们的面容
模糊了
回归
几辈子的人都集合在这瓦罐里了
一个叫戍卒,一个叫守拙
坐在南墙根晒太阳的那个
光着身子跳进湖里的那个
他们的马,进了南山
他们的刀剑,进了库房
野兔子来了,狐狸来了
只好用套索
坐在这苍凉的黄昏
有一壶酒就好了
有一壶酒,就可以藐视天下
忽视具体的生活
有一壶酒,此刻的欢乐
就会无限蔓延,淹没那些石条和砖
淹没一睁眼就看见的血
远远有人来了
远远有人走了
骆驼、马,架子车、大轱辘车
一声声,踩在心弦上
压出一道道血印
有个人陪着说话
有个人一起喝一杯河水
哪怕在水里泡一两片芦苇叶子
故乡的滋味也在其中
一天,
说是有谁谁谁的消息
说是就在肃州的河沿地上
几个人种出了一百亩高粱
听着听着,就抱住了来人
这人的声音
是从故乡来的啊
五十年没有听到过了
水磨
水的坡度一直延伸到麦子的表面
哗啦啦流淌的节奏
渐渐溢出清香
这一树桃花,这叶片下的杏子
这一地的苦苦菜
或者叫羊蹄甲的野草
几户人家的炊烟交织在一起
几户人家坐在老柳树下
东家的面片,西家的馍馍
风俗在靠近,互相说话的语气
听不出谁是谁
守着这盘水磨
一圈又一圈
日子,像这砖墙
越垒越高
日子像这门洞,越走越深
高高的嘉峪关,像一座山
隆起于高岗
像坐着的一堆人
说着往事,说着走远的一批人
说着一说就流泪的事
作者:
山不转水转
时间:
2013-12-16 16:19
回归
几辈子的人都集合在这瓦罐里了
一个叫戍卒,一个叫守拙
坐在南墙根晒太阳的那个
光着身子跳进湖里的那个
他们的马,进了南山
他们的刀剑,进了库房
野兔子来了,狐狸来了
只好用套索
坐在这苍凉的黄昏
有一壶酒就好了
有一壶酒,就可以藐视天下
忽视具体的生活
有一壶酒,此刻的欢乐
就会无限蔓延,淹没那些石条和砖
淹没一睁眼就看见的血
远远有人来了
远远有人走了
骆驼、马,架子车、大轱辘车
一声声,踩在心弦上
压出一道道血印
有个人陪着说话
有个人一起喝一杯河水
哪怕在水里泡一两片芦苇叶子
故乡的滋味也在其中
一天, 说是有谁谁谁的消息
说是就在肃州的河沿地上
几个人种出了一百亩高粱
听着听着,就抱住了来人
这人的声音
是从故乡来的啊
五十年没有听到过了{: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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