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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猎婚》(更新中……) [打印本页]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18 16:50
标题: 长篇小说《猎婚》(更新中……)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19 10:55 编辑

大家好!
       丑媳妇总得出来见人。承蒙归隐兄抬举,我十分惶恐地来到贵坛,只为一样,请教和聆听大家的宝贵意见。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启迪和鞭策,会帮助我不断进步。谢谢!


猎   婚

作者:百合


00“猎婚”的话题

        “猎婚”的话题最初是在柳婷和苏子伦之间展开的。

       那天,柳婷和热恋的男友苏子伦在客运站等大巴车,他们彼此依偎着坐在长椅上,突然听到有收音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俩人略略回头,是一位老妇人坐在他们后面,她边等车边听着收音机,音量刚好他们能听到。这声音打扰了这对恋人,俩人向其它地方看了看,似乎没有比现在的位置更好的,他们互看了一眼没说话。恋人是心有灵犀的,他们一致选择还在这里,也不去劝阻老妇人放收音机,干脆随遇而安地听听,换个方式打发时间。

       收音机里是一男一女在讨论新婚姻法,女节目主持人在采访男法律专家。专家引用一个案例,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了多金男,婚期不长,两人分手,该女子分了男人一半财产,成了富婆。专家告诫要结婚的男女,按新婚姻法要分清婚前婚后个人和双方财产,以免出现因婚姻被人抢占财产的问题。

        “因婚姻被人抢占财产”,多绕嘴的话呀!柳婷听到这儿,笑了。头脑里一个词儿蹦出来----猎婚,对,是“猎婚”!用结婚的方式获得大笔财产,不是猎婚是什么!柳婷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习惯把一种现象抽象出主题词或缩略语,她的灵感又来了。她还有些自鸣得意,于是说出来与恋人分享。苏子伦也是市场营销专业,比她还高一届,听了她的概括语,连连赞赏。对这呢!因婚姻被人抢占财产不叫猎婚叫什么?太贴切了!太传神了!

       苏子伦放心地对心爱的人说,我就不怕被你猎婚,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财产可猎。柳婷撒着娇说,讨厌啦,你以为我猎你呀!我猎的是你的心。说完,把头靠在苏子伦胸前心的位置,苏子伦的那颗心怦怦的可劲儿地跳。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18 16:51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27 17:10 编辑

01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妈

       柳婷和苏子伦在蓝旗分开,各回各的家。柳婷到家后,递给妈妈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苏子伦像受阅的士兵,神情严肃,紧锁的眉头,闭合的嘴角,有些拘谨,等待着结果。唯有额上不经意飘下的一缕头发,给照片增加了些动感。
       “还挺俊呢。”柳婷妈拉着长音,在声音的转弯处恰当地点着头。

       柳婷知道,她家这地方,把英俊的男人称为俊,像时下把漂亮女人称为靓一样。柳婷的表情流露出得意,我找的对象还能不俊?我这么靓,男朋友当然要俊。
       柳婷妈没注意女儿的得意,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有些不安地看了柳婷一眼问:

       “他……哪儿的人?”
       柳婷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但一经问起,回答得仍没底气,故意漫不经心地说:
       “咱县的,还是老乡。”
       “咱县的?咱县哪儿的?”柳婷妈问得紧迫了。
       “东乡。离咱家不远。”
       “东乡?!”柳婷妈重复着这个地名,脖子梗直地后仰。柳婷感到她和母亲的距离一下子拉大了。刚才母女俩凑在一起看照片,近得都能感到彼此的鼻息,熟悉又亲切,那是一种只有母女间才能感知的小氛围,现在这个小氛围被撕开一个口子,再不收住就要逸散掉。

       柳婷妈的脑海里已拐过了一个山塆。沿着山塆是一条小溪,与小溪并行的是一条山路,路旁一侧是一溜的砖石屋舍,斜顶石瓦的房子用木板皮栅栏隔开。两山的豁口处,是块不规则的平地,开辟了农贸市场,大概每逢三六九就有集市。这个叫东乡的地方她是去过的,想当年,她初中毕业不久,还有位远亲给她介绍过那里的一个后生呢。她假装走亲戚,悄悄地混进集市的人群中,把那个后生相看了一回。无论对那个后生,还是那个东乡,她都没看上眼儿。
谁能想到啊,20多年后,自己的女儿,终于从山窝飞进了城里上了大学的金凤凰,又要回转身子,飞进那个叫东乡的山窝窝了。找东乡的对象!莫非东乡跟她们母女这么有缘?!只是这次有所不同,女儿上了一回大学,出产在东乡的后生也俊了些。可这又有多大区别呢!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为了这么点儿长进?!

       “他家是干什么的?”柳婷妈仍不死心,继续追问。
       “种地的。”柳婷回答得有气无力。
       “种地的?”
       “对,好像还搞些小秋收。”

       柳婷妈灰灰地垂下拿着照片的手,她把照片翻转过来,变成了一张白白的卡片,眼中的失落就要变成泪水滴落。
       柳婷也垂下眼,双手抱着肩膀拢在胸前。
       柳婷妈一声叹息后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

       自从柳婷上了大学,柳婷妈就不大关心柳婷的学习情况了,那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后的倦怠。
       柳婷在蓝旗一中读的高中,高中三年,柳婷妈整整陪读了三年。柳婷家在蓝旗县三马架乡水旋村,离县城二十四公里,从女儿考上一中的那一刻,为了能让女儿学习得更好,身患着几种病的柳婷妈毅然作出决定,陪读!她在一中对面租了一间偏厦子,母女俩一开学就住了进去。

       天刚放亮,柳婷妈就起来为女儿准备早饭,一个煮鸡蛋,一袋牛奶,一碟小咸菜,一块葱油饼,全是按照书上讲的营养配餐呢!也难为了这位只有初中文化的母亲,当年自己因为家庭条件的限制和父母对女性的歧视,只上到初中就缀学了。后来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后生,也就是柳婷爸,过着庄户人家普普通通细细琐琐的生活。直到柳婷妈发现他们的女儿足够聪明,足够漂亮,就把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嫁接到了女儿身上。她不顾一切地租了那间偏厦子,过上了陪读生活。每天,把女儿送过马路,看女儿走进盛满希翼的校园,自己再回来扒几口稀粥剩饭。
除了一天的三顿饭,还有早晚的接送,柳婷妈余下的时间就在偏厦子里编包。这种包是用当地的蒲草编制的,紧忙一天,挣来的手工费能解决娘俩半数花销,余下的要靠柳婷爸了。

       这样的日子进行了一个半学期,按柳婷妈的说法,遇见了贵人。贵人就是找矿的陆工和秦工,就是陆工和秦工的独生女陆美美。陆美美是柳婷的同学,一个留着五号头风风火火的假小子,秦工调侃自己的女儿有青春期型多动症,需要个人在旁边坠一坠。陆工和秦工都是有学问的人,领着勘探队漫山遍野地给人找矿,一定是挣了大钱,从西北转到东北,在蓝旗驻扎两三年,女儿也有个稳定的学校来完成高考。陆工和秦工请柳婷母女到他们临时的家,柳婷妈不用编包了,照顾一家的生活,柳婷和陆美美一起上下学,回家也要一起复习。柳婷妈对这样的安排自然高兴,总说陆工秦工陆美美是两个大贵人一个小贵人,可柳婷的心思却不一样,直到她和陆美美分别上了大学,陆家完成阶段性任务搬走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说,可算结束了这陪读生活。

       柳婷妈早就对柳婷说过,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在城里生活,就有机会接触很多有层次的人,天底下比陆工秦工有层次的人多着呢!人家秦工说过,他们一个电话,一个饭局就能挣几头架子牛。咱也别想得太美,吃穿住用不愁略有节余就行。一定要嫁对人儿,嫁对了人儿,就什么都有了,就不枉你妈我这番苦心!——可现在,她竟然带回来一个产自东乡的后生照片,虽然这后生长得俊了些。

       柳婷妈念叨着“东乡,东乡……”,言语就细碎起来。
       “就算他爸是东乡的村长,他妈是东乡的村书记,东乡的理发店、小饭馆、小卖店都是他们家开的,那又怎样?柳婷啊,妈让你上回大学,可不是奔着东乡去的,可不是做东乡的儿媳妇!要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当初何必呢?绕那么大的弯子干嘛呀,直接找个乡里的暴发户,不就得了吗?”

       柳婷妈说的凄苦,双手直拍大腿,照片失手落到地上。
       “妈,看你说的,苏子伦只是从东乡考出来的,他在我们学院读研究生,将来的工作肯定比我好,他又不回东乡种地,我怎么就成了东乡的儿媳妇。”柳婷虽预料到母亲的想法,但没想到会这么激烈,她弯身去拾照片,妈妈的话又压了过来。
       “柳婷啊,你看你说些啥呀,妈不比你知道?你怎么读的大学你不清楚,得贷款呢!他家一个东乡种地的,不也得贷款吗?他家又会有什么门路?他能找个啥样工作?现如今大学生研究生考成堆了,就像当年买城里户口一样,买到手了才知道没用了。你要是再和一个有贷款的人结婚,整个儿一个烂底子呀!等你们还完了债,孩子恐怕都该上学了,又该还下一代的债了。我们家总重复这些干什么,怎么这么有瘾呢?你再为还债过苦日子,妈何必让你念那大学,何必陪你三年往那欠债的路上赶呢?要我说,咱都匀乎匀乎,你找个家境好些的,这小伙儿也找个女方条件高些的,都给自己松松绑,别弄得喘不过气来——”柳婷妈说不下去了,回头看看这些年吃的苦,向前又望不到那遥不可及的岸,心里纠结,眼泪也急了出来。那泪是颗颗饱满的,泪与泪之间有些间隔,不是成串的,但滴落的颗颗都是重磅炸弹。突然,一丝莫名的惊恐袭来,柳婷妈哆嗦一下,她下意识地抓住柳婷的手,紧张地问:
       “柳婷,别的事儿先不说,你跟妈说实话,你俩处多长时间了,处成啥样儿了,能不能断了?”

       柳婷感受到了母亲的悸动,她哪里敢说实话?她和苏子伦已经租了插间儿房,是同居式的恋爱。
       柳婷正遣词造句般地琢磨着回话儿,就透过窗户看到爸爸兴冲冲地进了院子,带着那特有的爱意和憨笑。柳婷妈快步迎出房门,在柳婷爸耳边嘀咕着。柳婷看见父亲的脸色紫涨起来,来回在院子里走着。大约五分钟后,俩人脑袋凑在一起,然后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晚餐很丰盛。柳婷爸和柳婷妈绝口不再提对象的事,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柳婷吃不出味道,冷眼看着他们像没事人一样,心里猜测着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

       晚饭后,隐在山后的太阳仍留下大量余辉,给村里的山、水、树、林、田、路、沟、房、院、墙都鎏上了金色。柳婷一家三口走出院子,往村后走去,偶有屯邻走过,柳婷都礼貌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俊丫儿吗?都长成大姑娘了!”
       “越长越俊呢!在哪儿上班呢?”
       柳婷乖巧地回答:“在会展公司。”她毕业后换了几份工作,不是用人单位以试用期名义压工资,就是把她当花瓶让她站前台,还有不轨之徒想收她为“女秘书”。只有刚签的会展服务公司,才让她自豪。她知道,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村里人的谈资,她这来回一走动,就够父母在村子里荣耀几个月了。当然她也知道,如果能再领回一个让父母荣耀的女婿,那父母的精神支柱该有多壮实。

       走出不多远,柳婷已意识到这次三人行可不是随意遛弯,是奔着一个特定目标去的。那是屯后的三间草房。现如今,草房在村子里已成稀罕物了,大多数人家都住上了砖瓦房,再好一些的是用彩钢盖的顶。柳婷妈抬手指着草房对柳婷说:
       “柳婷,你知道这房子是谁家吗?”

       柳婷当然知道,这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李牌九家。她一直不知道李牌九是他的真名还是绰号,反正从小就知道李牌九有些不务正业,好赌钱,好喝酒,老婆早些年去世,他也没再娶。留下的女儿叫李妮,比柳婷小二三岁,在村小时一起上过学。没想到,她家还这么破旧。

       柳婷妈说:“李牌九家上个月搬走了。人家这回走字儿了,和蓝旗县首富突然连上了亲,也不知从哪论的。这可好,有了这棵大树支起伞,一下子就借着荫凉了。那个首富帮他包了一条蛤蟆沟,专门给首富的公司供林蛙,这一家就像母蛤蟆的肚皮,发红了。”

        别说柳婷读了大学,就是刚上到初中,也明白父母这是在用实例开导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她不做声,听母亲继续说道:
       “柳婷,他家搬走了,房子也没人住,他家的地中途让咱家包下了,也算借了点小光。”

       柳婷无话可说,在心里叹了口气: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妈,这话说得真对呢!她取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
       “阿伦,取消明天的见面,10点钟在蓝旗客运站集合。”

       原来,这次回蓝旗,柳婷和苏子伦是一起回来的,在客运站分的手。柳婷已有了满意的工作,他们想和双方父母挑明俩人的恋情。原计划如果谈得气氛好,就见见双方的父母。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6-18 17:04
发了,这就对了。欢迎百合!{:soso_e183:}
作者: 孤鸿野鹤    时间: 2014-6-18 17:54
欢迎百合!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14-6-18 21:30
热烈欢迎,野百合也有春天哈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6-19 10:57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19 11:03 编辑

继续期待!{: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19 11:04


02  我老丈母娘,哲人呢


       苏子伦提早来到蓝旗客运站。
       客运站候车室朝南的一面,是通彻的玻璃窗。阳光投射进来,把他的影子呈90度折叠着放在坐椅上。苏子伦看到他的影子感到有些滑稽,好像这会儿影子服帖地落在坐椅上,比他本人还要舒服。

       人和影子真不一定对称匹配。眼下,人是立着的,影子是坐着的。他内心活动得像热锅里的滚水,冒着无数气泡。可那影子却安静平和。昨天,柳婷发过来短信,虽然都在预料中,但真的读到那一行字,还是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他和柳婷相恋,一开始就颇有周折。相恋的路程有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是处于地下状态的。他们是帅男靓女,众人瞩目的焦点,会比常人获得更多的关注,恋人间的眼神难以掩饰,彼此的距离会不自觉地拉近,眉眼、神态、肢体语言发出的信号也容易被人破译,可这些竟然全被他们遮掩过去了,这要归功于柳婷:他们的每次约会和共处都在她巧妙的安排和设计下进行,从未被人拆穿识破。
       这样做,苏子伦也能理解。最初他觉得柳婷这般安排,说明他们的感情还没成熟,还需要有一段时间来磨合和考验。设身处地的为她想,如果这一段恋情无果而终,也会减少对她下一次选择的影响。谁也不愿意和一个感情经历丰富的女孩子谈恋爱,找女孩恋爱,恐怕是经验越少的越好,经历越少的越好。一点经验和经历都没有的最好。

       过了一段时间,苏子伦才明白,柳婷不愿公开他们的恋情,恐怕另有原因,那就是自重形象,不想破坏大家的系花情结。
       在一所大学,最漂亮的女生叫校花,在一个系里,最漂亮的女生叫系花。柳婷在她们这届,自然是系花,可在她的下届又有一位叫祖梦的,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女孩,要是两届系花放在一起评比,该怎样呢?按理,系花也是流动的,如长江后浪推着前浪,那还有个尽头。柳婷和她上届的系花丁小妹就没PK过,人们并没把她和丁小妹做过对比,丁小妹毕业后,柳婷和祖梦谁更是系花,倒成了热门。

       是柳婷更漂亮?还是祖梦更漂亮?大家意见不一,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本来嘛,什么样的女人最美,恐怕是世界性的难题。难就难在审美标准本身就是个变数。历史上,那些可以组织大规模选秀的君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点谁谁就成妃成后,可从他们的实践看,审美的结果差距很大。楚王爱细腰,弄得女人们吃不饱饭;玄宗好丰腴,那个肥女杨玉环就特受宠,害得他老人家连江山都不要了,偏要看那肥女肉乎乎的一笑。要是放在今天,杨玉环连入围都要耍好些手段呢。要知道,现在流行骨感美了,时尚圈里的顶级设计师们,影视圈里的大导演们,偏偏都喜欢筋骨毕现的美女,他们以为地球人都好这口儿呢,结果,瘦骨伶仃的女人占据了T台银幕荧屏,把那些丰满雍容的女孩子气得倒仰,这叫什么事呢?美也要凭他们说了算,我的美丽倒由你们做主了?

       祖梦,有着一张牡丹盛开般的圆脸,娴恬端庄,周正大方,一个雍容大气的传统淑女。
       柳婷,有着一张充满灵气的瓜籽脸,活泼灵动,白皙妩媚,一个动感十足的现代美女。
       有人觉得祖梦更美,有人觉得柳婷更美。

       有问题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市场营销系的男同学脑瓜儿并不笨,他们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搞了一次票决,谁得票多,谁就是系花。
       那是系学生会搞一二•九演讲比赛,祖梦、柳婷和其他三位同学都进入了决赛。按照比赛规则,五位同学演讲完,每人名字前放一个透明的盒子,一只只黄色的乒乓球发到前排评委手中,接下来,评委们将鱼贯登台,往盒子里投球,按照得球的数量决定比赛的名次。好事的男同学,就在演讲比赛结束后,搞了一次另类投票,全系的男生向祖梦和柳婷名字前的盒子里扔白色乒乓球,快扔完时,被主持人止住,系花仍没产生,那高度差不多的白色乒乓球证明跨届系花很难决断。

       越是选不出来,越让人牵肠挂肚。当然人们关注系花,更关注系花的归属。在没有确定系花花落谁家之前,更有悬念,更有魅力呀。柳婷就是在这种心理作用下,不愿意早早地公布男朋友的名字。

       话又说回来,这种心理恐怕又是常理。没看见很多大众偶像,超级明星,即使有了伴侣也还死不认账吗。这种心理,苏子伦也能接受。女朋友受到关注热捧,他内心还有几分得意,偷着乐呗。更何况这样,俩人约会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还平添了许多惊险刺激带来的乐趣,俩人也更多了些默契。

       爱情这东西,看似独享的,其实不然,它也得有观众,有人赞赏,有人认可,甚至有人反对,有人嫉妒。苏子伦不能把这份恋情公诸于本院,但他可以把这份喜悦向其他熟人炫耀。他的高中同学、同桌兼死党丛怀宾在本城最著名的大学工业自动化系,苏子伦特意去了他那里,把几张演讲的照片拿来给丛怀宾看,还强调跨届系花至今没选出。苏子伦多么希望丛怀宾指着柳婷说:这个最漂亮了,谁要是和他处对象谁就幸福死了。可丛怀宾却指着祖梦说,这个女孩端庄脱俗。苏子伦心理上没得到满足,却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要撮合丛怀宾和祖梦。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成了。

       丛怀宾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就是他的家境比苏子伦的还要差,苏子伦只是来自山沟里,家庭收入低了些,而丛怀宾父母双双体弱多病,生活更加艰难。
虽然苏子伦心里不愿承认,柳婷嘴上也从未承认,但柳婷就是这样的人——她无时无刻不能离开参照物。她的喜怒哀乐愁都是和别人比出来的,不是自己感知来的。谁是系花的问题更说明她们实力相当,柳婷将祖梦做参照物是理所当然的了。苏子伦和丛怀宾相比,家庭条件反倒优越起来,这一项可是很重要的权重啊,也是柳婷的一个心结,可和祖梦比起来,却不是什么问题了。

       祖梦和丛怀宾处朋友果真帮了苏子伦的忙。柳婷主动挽起苏子伦的胳膊,在校园里遛啊逛啊,他们俩感觉好极了。不久,祖梦和外校男生的恋情也传开了。跨届系花到底是谁,最终没有确定,两位候选人名花有主后,谁是系花倒不重要了。

       昨天,惴惴不安的苏子伦接到柳婷的短信,就知道事情进展的不妙。柳婷和她的父母谈得一定不顺利。不顺利的原因恐怕还是自己的家庭条件。现在,他坐在长椅上,想着他们的感情经历,有个想法突然冒出来——但愿祖梦毕业后就和丛怀宾结婚,说不定在祖梦的参照下,柳婷能抵挡住来自家庭的压力。
想到这儿,苏子伦给丛怀宾打电话。此刻的丛怀宾也在蓝旗,他正坐在一辆从蓝旗开往省城的大巴车上。他这次回来是接母亲去省城看病,搀扶母亲上的大巴车,刚发车不久,和苏子伦是脚前脚后。

       苏子伦一听丛怀宾的情况就说:“要知道你今天上午也回去,我们一起走多好!我和柳婷也能顺便照顾一下大娘。”丛怀宾说:“那当然好。不过,我们的车已经快出城关了,我自己也能行,没事儿。”苏子伦问:“祖梦没来?”丛怀宾说:“她在医院附近找旅店,安排妥当了,我们一到省城就可以直接赶过去。”苏子伦又问候了几句,就见柳婷走过来。

       柳婷发完短信后,脑袋也没闲着,她犹豫着怎么跟苏子伦解释。说实话,和父母的反对相比,她更担心的是将来俩人如果真的结合在一起,苏子伦跟她父母相处,会因为这事儿在心中结下疙瘩,最后她想出了一个主意。现在她倚在苏子伦身边说:
       “阿伦,我对我爸妈说了你好些优点呢。帅气呀,聪明呀,和气呀,你都快成完人了。可你猜我妈咋说?我妈说,你见过他发脾气吗?她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我还真没见过你像样地发回脾气。我妈说,这是我对你认识还不全面,她说,等我见过你发脾气了,我也能忍受了,才能去我们家。”
苏子伦疑惑了,他仔细地打量着柳婷,像是不认识一样。他半信半疑地问:
       “你妈真的这么说?”
       “那还有假?要不你发个脾气给我看看!”
       “哎,你妈,我老丈母娘,哲人呢。”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4-6-19 16:45
一天才一集,这象追电视连续剧样的
作者: 开的是寂寞    时间: 2014-6-19 21:51
不会写小说,现在也不喜欢看小说了,但是仰慕之情还是有的,能静下心码字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人,祝好哈{:soso_e163:}
作者: 新石头上的叶子    时间: 2014-6-19 23:35
值得追看,已经追看{:soso_e160:}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6-20 08:31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20 08:42 编辑

谢谢 叶子兄的关注!希望您能写个评论。{: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0 08:39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20 08:44 编辑


03  请接受我的爱



       丛怀宾给女朋友祖梦发了短信,只有一个“?”。
       很快祖梦就回了,是三个英文字母“ing”。
       俩人彼此都明白,丛怀宾问:他母亲在省城住宿的旅店找好了吗?
       祖梦回答:她正在找。

       丛怀宾和母亲乘坐的大巴又跑了二十多分钟,祖梦来了一条短信:“OK”。
       丛怀宾回了一个:“kiss”。

       这样的短信,又一次让祖梦感受到她和丛怀宾之间的默契。祖梦觉得,她和丛怀宾除了恋人间的心灵感应外,还有那特别顺畅的沟通。彼此回应的速度和准确,常常让他们自己惊叹。

       尽管丛怀宾很早就在苏子伦那里见过祖梦的照片,但他们第一次见面,却是在半年以后。

       在商学院运动会上,市场营销系排演了一个节目夺得了表演一等奖。节目很有创意,是系里300多名学生组成的各式运动图案。图案在背景音乐中频频变换,让观众耳目一新。
       这让节目的编导——祖梦颇为得意,节目成功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背景音乐节奏感很强,祖梦设计的图案按音乐节奏变换,参演者和着节拍,相应变换,表演整齐有序,效果超好。另一个是在院体育场表演场地上事先画了标志线,远处的观众不会注意,但表演的同学却能据此迅速找准位置,组成的图案也就很到位。

       院运动会不久,要召开全市大学生运动会,这样的好节目自然要选送到大会上表演。院里要求把同获表演一等奖的舞蹈同这个节目整合在一起,也就是市场营销系的学生还是组各种运动图案,财政金融系的同学在图案前跳舞。

       看似两个节目简单相加,其实不那么简单:组图案两大成功因素都不具备了。整合后的节目是放舞蹈音乐,组图案就变成了“哑剧”,如果跟着舞蹈音乐重新排练,300多人要花去很多时间不说,节奏改的也令人无所适从。另外,市大学生运动会举办地在市体育场,市体育场中央是铺着高级草皮的足球场地,那里不允许划标志线。院里的任务下达后,一下子让祖梦感到很难办。

       柳婷和苏子伦推荐了丛怀宾,说他们的蓝旗老乡是名校学工业自动化的本硕连读生,当年蓝旗县高考理科状元,头脑里装着许多奇思妙想,一定能想出办法。

       祖梦和丛怀宾就在学生会见了面。丛怀宾给祖梦的第一感觉就是个清爽。瘦削坚毅的脸庞,充满灵气的目光,中等身材,颀长健美,一身牛仔装,脚下一双运动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但他又不失稳重,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举手抬足间流露出自信。丛怀宾听祖梦介绍情况时很安静,听到紧要处就重重地点头,像是告诉对方,这地方是重点,问题的关键在这里。祖梦像是受到鼓励,一口气把想法说下去。

       祖梦感到跟丛怀宾交流沟通不费力气,清洌洌的顺畅。
       祖梦一讲完,丛怀宾就提出了对策。他说,把原来组图案的背景音乐进行音、视频转换,把声音信号转换成灯光信号,用红绿灯来指挥,一样组的整齐。至于草皮上的标志线,可以使用红色激光束来解决。祖梦惊讶他的主意又好又快,就按照丛怀宾的设计进行了两次演练,结果图案组的比原来还要好,和舞蹈整合在一起浑然一体,这个节目在全市大学生运动会上又获得了一等奖。

       直到获完奖,祖梦才松了口气,成功后安静下来,祖梦突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她的爱情,想象过她的白马王子的模样,始终不清晰,太朦胧。追求她的男生多了,可从未有人能把这些幻想具像化,最初接触丛怀宾,还觉得这个男生很有才气,容易交流沟通。但当丛怀宾离开她的视线,她才知道,原来她要等的人就是他。
       可是,再找丛怀宾却没有机会了。祖梦提出要请请丛怀宾,表达一下谢意,让苏子伦和柳婷正式地邀请。但丛怀宾却打来电话,说他不在学校,有事正忙,等以后有时间再聚,不用客气。
       直到这时,祖梦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叫爱情的东西,已在她的心头确确实实地滑过了。她反复地回忆,重温过去那些点滴,丛怀宾鲜明起来。

       祖梦对柳婷说,不能这么拖下去了,你们的老乡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应当去拜访一下。已有恋爱经验的柳婷心中有数——她和苏子伦正要撮合丛怀宾和祖梦,于是,三个人一起来到了丛怀宾的学校。

       再次见到丛怀宾,丛怀宾已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像失去了血色,他左臂上戴着黑纱,说明刚刚失去挚亲。丛怀宾说,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刚刚料理完丧事回来,现在家里只有病母守着老屋。这次打击,让他母亲的身体更加虚弱。原来,丛怀宾父母在他去城里读高中时,就到山里包了一个林蛙沟,他们想多赚些钱供儿子上学。可是,没等他高中毕业,老两口儿都得了重病,被迫退出林蛙沟。现在他父亲去世了,母亲的病情又加重,独自住在老屋里无人照料。

       这些天来,祖梦心中的丛怀宾一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种,可现在眼前的他,苍白着脸低沉地叙述,让祖梦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那么强大的人也能如此可怜,让人心疼。喜生爱,欢生爱,如涓涓细流,都不如怜生爱这般喷涌啊。祖梦没了顾忌和矜持,她一下子拉过丛怀宾说,你要坚强些,我会站在你身边。

       这样的表达,也让柳婷和苏子伦惊讶感动,他们没想到祖梦这么稳重沉静的人,也会采用这么大胆的方式。他们说,怀宾,你不知道祖梦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她的魂都让你给带走了,祖梦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怀宾,人家祖梦的心迹明白地告诉了你,你要有所表示啊,要表示也得是那种大的举动。丛怀宾幸福地说,会的,一定要极具创意的那种。

       从丛怀宾学校回来,祖梦就悄悄盼着丛怀宾那极具创意的大举动。会是什么样的呢?揭秘般地等待着。终于收到丛怀宾快递过来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柳婷和一帮女同学起哄一样围观,要分享幸福。于是小心地拆开。一层一层的包裹,盒子里面有两个人偶。拿出来一看,一个是小祖梦,一个是小丛怀宾。人偶做的很逼真,像袖珍蜡像一般,但又不是蜡做的。外表是相纸贴的,高清成像。这可是丛怀宾的一大杰作。他那天把祖梦360度全拍了一遍,然后在电脑上渐进合成,又按1:18的比例用玩具泥塑了祖梦的泥像,把高清相纸的照片小心的胶在泥像上,就制成了摆在大家面前的人偶了。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制作了一个自己的人偶,两个人偶摆在一起,看他们脸上洋溢着笑意,真是幸福的一对。大家都赞叹人偶制作的精美,有人说,以后大家都可以做成这样的人偶了,不必等当了大人物再制成蜡像。祖梦看到人偶丛怀宾手中有一束玫瑰花,心里隐约觉得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她把两个人偶细细地打量,又把他们拢在一起,当两个人偶相对站立有一臂距离,突然人偶丛怀宾发出了声音:
       “祖梦,请接受我的爱!”
       声音过后,人偶丛怀宾单腿跪地,向人偶祖梦送上了那束玫瑰花。
       “额滴神啊!”
       “有木有!”
       “单身的人伤不起啊!”

       一片惊呼声中,几个女生挤过来争看求爱的情景剧。她们根本看不够,一遍遍的重放。
       “祖梦,请接受我的爱!”

       第二天,两个真人祖梦和丛怀宾又重复了那个情景剧,祖梦接过丛怀宾的玫瑰花,他们很幸福地牵手了。
       情意浓浓,爱在俩人的世界里奔涌,需要更多方式来表达。在一个浓荫树下,丛怀宾拥着祖梦。困苦没有难住相爱的人,反倒让他们更加紧密。在丛怀宾的怀抱里,祖梦闭上眼仰起脸,晶莹红润的双唇期待着销魂的那一刻。良久,没有回应,祖梦娇媚地嗔道:
       “干嘛呀你?”
       丛怀宾深情地注视着心爱的人儿,他说:
       “我还要再做一对人偶,他们之后我们再……”

       又要期待,祖梦想这次自己一定不会当众拆开了。俩人又给对方拍了360度的照片,又录了音,泥偶倒是现成的,几天后,祖梦就见到了一对相拥的精制人偶。

       人偶丛怀宾说:“我爱你。”人偶祖梦说:“我也爱你。”两个人偶唇对唇,就亲吻在一起了。

       祖梦和丛怀宾几乎同时拥紧对方,两口相接,滚烫如沸水。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1 21:05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1 21:13 编辑


04  大水冲了龙王庙

       柳婷和苏子伦乘坐的另一辆大巴车也出了蓝旗城关,沿途不时停下捡人。乘务员是个胖红脸的大嫂,她把头伸出窗外,手扶着车窗沿前后张望,一发现有疑似乘车的,就把车门拉的半开,怂恿似地要把人吸进车里。车开得慢,她不时向后顾盼下一辆客车,两辆车间要有车隔,后车不允许前车抢客源。胖红脸还习惯性地问每个上车的要不要车票,如果说不要,她的脸立刻就笑开了花,热心地帮人家找座位,如果说要,她就夸张撕票的动作,前一秒还鲜花怒放的脸瞬间凋零成花骨朵儿。

       她这个样子,只观察一会儿,就能把她的全部心思猜出来。苏子伦和柳婷并肩坐在大巴车后座上,他无聊地看着乘务大嫂的一举一动,心生感慨。生活要这么简单该有多好!都像这位大嫂想的做的谁都一清二楚,也不必苦心费神,东猜西猜。他偷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友柳婷。柳婷的解释似乎牵强,莫非还真有这样的老丈母娘?专门想看看发过脾气的姑爷是什么样子?

       他想试探一下柳婷,忽然想起临出校门时顺手塞进包里的一张报纸。这张报纸是他们商学院的院报,一个月出两期,每期四版,前三版登的都是学院的大政要闻和活动报道,只有第四版有个栏目摘录一些趣事,算是活跃版面了。苏子伦记得这一期上还真有个有趣的段子,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些相似,现在拿来,正好试探一下柳婷。于是,他取出报纸,指给柳婷看:
       电视相亲节目的某个环节,主持人要求女嘉宾必须至少灭掉三位男嘉宾的灯。女嘉宾灭灯后,主持人问灭灯的理由,女嘉宾不愿意伤害被灭灯的男嘉宾,就把理由说得很婉转:三号男嘉宾个子太高了,我感到有压力;五号男嘉宾长得太帅了,我没有安全感。七号……七号男嘉宾……她见七号长得又老又丑又矮就支吾了,最后她说,他没给我灭灯的理由。

       苏子伦见柳婷的目光已把这段游走完了,就故意问她,有何感想?这时,大巴已驶出县郊,不再寻找半路上车的乘客,车速很快,估计是要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柳婷应着苏子伦的问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顺手把那张报纸扔出窗外。

       苏子伦没想到柳婷反应会这么激烈,目光追着报纸往车后窗看去,见那张报纸在空中打了个旋,急速展开,倏然向下在车后窗消失,像一架失事飞机迫降一样,同时竟然真的有轮胎剧烈摩擦路面的声音,急迫刺耳。柳婷也大吃一惊,扭头望去,一辆暗红色的敞篷跑车露出身形,原来是这辆车在路中央来了个急刹车,四轮青烟四起,那张惹祸的报纸赫然糊在车的挡风玻璃上,遮住了驾车人的视线。柳婷看苏子伦,见苏子伦的脸都吓白了,估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急忙扭头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

       那跑车卧在路中央,车身线条凌厉优美,如镜的漆面反射着光,鹰眼大灯锐利如电,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开跑车的人在车里站起身,他戴着一副大墨镜,一伸手从车窗抓过报纸,几把揉成一团,接着,猎鹰瞄准猎物发动了突袭,只一瞬间,就贴着地面窜了上来。它和大巴车并行,暂时离开了柳婷和苏子伦的视线。紧接着,客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跑车在前面把客车别到路边停下来。驾驶席侧的车门打开,像一只猎鹰伸展开它的一只翅膀,那条腿款款伸出,戴墨镜的男人从跑车上下来了。

       一车人被客车急刹车弄得趔趄惊呼,现在他们又透过前窗,看着黑墨镜不慌不忙一步步地走来,都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柳婷和苏子伦清楚发生了什么。

       看那身型和衣着,黑墨镜应该是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上身穿着黑色半袖真丝衬衫,胸前绣着一条金黄色飞龙,那龙头舞到右侧肩头,怒目圆睁。他把上衣扎进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质感很硬的黄色牛皮鞋。黑墨镜的嘴角挂着三分的愤怒,七分的嘲笑,像是说,谁吃了豹子胆,敢用报纸糊我的车。他一走近客车,客车门就乖乖地开了,看来,胖红脸乘务员知道他姓甚名谁,从她那讨好的笑脸更能证实,此人绝非一般人物,她那脸上的表情不会有任何误导。
黑墨镜叉着腿立在车过道上,手中团成一团的报纸,被他甩开,几下就恢复了作为报纸的本来面目。报纸的这趟旅行,可是非同小可,车上的人都瞪着眼睛不明所以,除了柳婷苏子伦心中暗自猜测着可能的后果。

       黑墨镜扬着报纸,对满车人喊道:
       “谁扔的,你站出来!没说的,就用你的衣服,擦我的挡风玻璃!”
       柳婷已意识到今天随手一扔的严重性,正要站起来道歉,但听到黑墨镜的话,就放弃了道歉的想法,她直视着黑墨镜盛气凌人的架势,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

       一阵沉默,苏子伦握紧了柳婷的手。

       黑墨镜把报纸换到左手,右手抬起,从牛仔裤后屁股兜儿里摸出几张百元钞票,用手指捻成扇形,举在眼前,他瞄了一下,对乘客们说:
       “五百元,谁要是举报,立马兑现。”

       话音刚落,柳婷前排穿迷彩服的男人就举了手。那只手在半空中又支出一个手指头,目标明确指向后面的柳婷。他一直偷眼欣赏着漂亮的女人,没想到这姑娘不仅秀色可餐,还能提供财路。

       黑墨镜跨前两步,把五张钞票奖给了迷彩服,交易瞬间完成。随即,黑墨镜指着柳婷,发出低沉而又威严的命令:
       “你,下车!”

       一切来得突然,黑墨镜的举动以及车上乘务员、举报人的配合,清冽地刺激了柳婷,尤其那五张钞票组成的扇形,像伸展的巴掌一样,搧在她的脸上。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就不下!”
       “下车!”黑墨镜的声音更加坚定,应声把那张报纸扔向柳婷,报纸经过几番折腾,又伸展起来,瘫软在柳婷身上。

       紧迫间,苏子伦头脑高速旋转,他犹豫是来文的,道歉熄火,还是来武的,勇敢接招。全车人也紧张起来。黑墨镜的手又伸向牛仔裤后屁股兜儿,从中抽出一叠钱。看样子,如果柳婷再不下车,恐怕这些钱将是拽她下车的佣金了。

       突然,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黑墨镜在伸展的报纸上看到了一行大字,惊讶地问:
       “你们是商学院的?”
       苏子伦也意识到黑墨镜看到了他们商学院院报的报头,再看他骤然变化的神情,知道事情有缓,他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慌忙打圆场说:

       “对,对,我们都在商学院毕业,我现在还读商学院的研究生,都是蓝旗人。刚才,我不小心扔出了这张报纸,没想到会糊了你的车,太对不起了,给你添麻烦。”

       黑墨镜把眼镜摘下来,露出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尽管那张脸已表达了谅解,但仍掩不住那强盛的傲气,尤其那眼神,直视过来像带着阴风。
       “哟,这怎么说呢,我正要去商学院办事,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行了,你们坐你们的,我走了。”他说走就走,到了车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
       “哥们儿,照顾好你漂亮的女朋友。”

       黑墨镜又戴上墨镜飘然而下了,几步来到跑车前,“嘭”地一声关门坐了进去。他边开着车,边侧身把一盏红色的警灯取出来,伸手把它放在车前盖上。警笛骤然响起,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后面的大巴车跟上。

       路上的车辆不少,但都乖乖地被驱赶着靠边躲闪,两辆车一前一后,一小一大畅快地在路上游走,顺畅极了。跑车足足带了长长的一段路,出蓝旗县界了,才停止笛奏,送过来两短一长的喇叭声,一会儿跑出了人们的视线。

       大巴车上的人目睹了这一幕,各种反应都有。
       那个得了五百元钱的举报者,一直缩着脖子,把脑袋埋进迷彩服里假睡。他是在暗自高兴呢?还是在盘算如何花掉这笔意外之财呢?那是他自己的事了,反正他不再偷看美女。
       更多的人在议论,像看完一集有趣的电视剧一样的热议。
       “哎,敞篷跑车哎!——那是啥车啊?看标像宝马……”
       “这你都不认识?屯老冒儿!宝马Z4,知道不?”
       “这人谁呀?”
       “连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天建集团的卜大公子,蓝旗首富的儿子!除了他,咱们这儿谁还开的起这车?”
       “噢,是他呀,富二代呀!”
       “啧啧,怪不得这么冲。”
       “这算啥!人家这宝马车一次就提了俩,一台Z4,一台X6。还有啊,你听说过卜二代点歌的事吗?听说他喜欢一首擦皮鞋的歌,让人家连唱,每唱完一遍还得问他亮不亮,不亮就接着唱,他愣是喊了一晚上不亮。”
       “这不算稀奇!有一次,不知因为啥,他那首富爸爸批评了他,这富二代玩消失,离家出走了,他老子动用了好多人出去找啊——你猜最后在哪找到的?猜不到吧,在机场!他每飞一个机场,就给他爸打个电话,让他爸听机场的广播,最后总算飞回咱们省的机场。”

       苏子伦问柳婷有什么感想,柳婷说:
       “没脾气。”
       “什么?”
       “没脾气!



作者: 龙名天下    时间: 2014-6-21 23:23
{:soso_e160:}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6-24 13:54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24 13:57 编辑

恭贺百合新书《神调》发售,希望早日拜读。{: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4 13:5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4 14:06 编辑



05  比不出成绩

       大巴快到省城时,柳婷接到一个电话。
       “柳婷吗?”打进电话的是丁小妹,柳婷新签公司的老板。丁小妹比柳婷高一届,毕业近两年了,她和苏子伦是同届,柳婷的这份工作还是苏子伦介绍的。
       丁小妹突出特点是白净,皮肤是那种嫩白,泛着柔光,个子矮了些,在一大群东北姑娘中却更显娇弱,像个瓷娃娃;爱穿素色衣服,穿着很高很尖的造型鞋,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就像南方的盆景移栽到了北方,让人怜爱。

       既然都是系花又彼此关注,就免不了联络沟通,又有许多学校搞的活动在一起参与,比如系里举办文艺活动,就免不了同台演出。但相比起来,丁小妹和祖梦走得更近些——她们俩的性格都平和稳重,外语又都突出,尤其是美式口语都很地道,是校英语爱好者协会的核心成员,惺惺相惜。

       丁小妹在电话里说,明天她的婚礼,原本是请祖梦给她当伴娘的,还为祖梦专门订制了伴娘服。可祖梦突然有急事,她的准婆婆病得厉害,需要去照顾。丁小妹说,她婆家有个讲究,伴娘非要出自娘家不可。她娘家远在四川,就把咱们学院咱们系当娘家了。你也是系花,就请你给我当伴娘吧。

       这个丁小妹大概结婚忙的昏了头,哪有这么说话的?也可能是外语好,中国话就不会好好说了!系花代表娘家水平,那一开始为啥先请祖梦呢。祖梦去不了了,才想到我柳婷。这不等于说,我柳婷位居第二吗?是AB角的B角吗?全系对我们谁是系花都没定论,偏偏一个老系花就这么随便地排了座次,真是太不负责任!想归想,说归说,柳婷还是愉快地答应了。老板的婚礼自然要参加,给老板当伴娘也说明受重视,是一个较好的开端。

       苏子伦问:“上届系花丁小妹,人家都结婚了。咱们什么时候啊?”
       柳婷说:“等你发个大脾气吧。”
       苏子伦装出生气的样子:“我正在发脾气呢。”
       柳婷说:“今天是没脾气的一天。你快毕业吧,挣大钱。”

       第二天,苏子伦和柳婷参加丁小妹的婚礼。丁小妹要嫁的老公是个海归,大丁小妹十二岁,俩人都属兔,一只公兔和一只小母兔,他们计划再生一只小兔乖乖。丁小妹的新家离学院不远,是个博士后公寓,她老公是个走出去又引回来的人才,听说光一年的科研经费就有100多万,专门搞现代企业家再创业培训。这个海归回来就聘为副教授了,还是这方面的稀缺人才。丁小妹能和他认识、恋爱到结婚,全因丁小妹一口流利的英语。那个海归说了,要在家中营造语言环境,让他们家的小兔乖乖在英语环境中长大,那样说的英语才地道,才水到渠成。外语这道关过了,再让乖乖学习祖国大陆语言,然后再学别的,要把别人家孩子学外语的时间空出来,学习更多的知识,保证他们家乖乖跑在同龄人的前头——看他们美的!

       柳婷听到这些,心里好不泛酸,上一届的系花命运是这样啊!再瞧瞧她以后的两个系花,她和祖梦是谁也比不上了。看眼下的态势,祖梦的男朋友丛怀宾研究生能念完就不错了,更不用说要出国放“羊”再海归了。祖梦一毕业他们就会结婚,一来为节省两个单身的费用,二来为照顾病着的丛母。柳婷和苏子伦比他们也强不了多少,像柳婷妈分析的那样,毕业后就要走上漫漫还债之路。看起来,她们这两个并列的系花真是俩不顶一个。

       婚礼的豪华超过了柳婷的想像。
       婚礼车队就是顶级车聚会,尤为扎眼的,是在头车宾利后面的第二台车,一辆新款的酒红色宝马迷你COUNTRYMAN,车的发动机盖上斜扎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酒店门口,礼炮声扬威,彩色球高飞,军乐团列队。五星级宾馆的多功能厅里,布置得像宫殿,新娘和新郎幸福状的照片成为布景,大红的主色调极尽夸张之能事,把洞房的热烈都张扬出来。

       丁小妹拉着已换了伴娘装的柳婷解释说,我们本来要旅行结婚,再说,现在公司业务又这么忙。可我老公公非要仪式一下,酒店和日期老早就定了。他说,把近期股票上涨的部分全花掉来办这个仪式,就当股票晚涨了,或者干脆就没涨。我的乖乖,说什么话呀,这么豪华的婚礼,花的只是股票上涨的部分,还只当没涨或晚涨了,看似一句无意的话,暴露出多少信息。丁小妹不仅嫁了个有实力的老公,还有一个实力更强的老公公,一个持有大量股票的老公公。结婚的钱是老公公出的,用的只是股票上涨的盈余,那股票又有多少呢。

       有钱人真怪呀,你要问他有多少钱,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可他偏偏变着法地让你知道,这便是有钱人的猜猜看吧,下面的信息足可以让人继续猜下去。

       司仪是一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大腕级的人物,他宣布双方家长致辞,有请三合实业董事长、新郎的父亲鲁树森先生。看,丁小妹的老公公不仅有股票,还有实业呢。

       热烈的掌声中,一个秃着光亮头顶,挺着将军肚的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麦克风前:
       “今天小儿结婚,迎娶远在南方的儿媳妇,是我们鲁家的喜庆事,各位前来捧场,我非常感谢,略备薄酒素菜,请大家吃好喝好。”

       瞧,说得多低调啊,就讲这么几句,这么豪华的大厅里,摆的可能是薄酒素菜吗?素,也还真素,没有大鱼大肉,全是海鲜和精致的菜肴,盘子很大,摆的不满,像工艺品似的。薄酒也不是薄厚的薄,是博大的博,桌上的酒就有五六种,红酒、白酒、黄酒、米酒、啤酒和各种饮品。

       女方家长讲话更简单,是丁小妹的母亲讲,只说了三四句四川话,谁也没听懂。丁小妹母亲是个矮个黑瘦的女人,很难想像会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柳婷老早就听祖梦讲过,丁小妹来自四川山里人家,离地震过的汶川不远,她上学得先坐小船,再上大船,下了船坐当地的改装车,再上公路的客车,最后坐火车才能到我们这里。

       今天的婚礼,男女双方家长讲话一定也是精心设计的,男方家长绝对是为照顾女方,这是有意识地淡化双方的差距,至少柳婷是意识到了。柳婷有了强烈的感受:原来嫁人是可以改变生活的。这种念头一闪,她又看了苏子伦一眼,嫁给苏子伦也能改变生活呀,像妈妈说的那样,至少要负债十余年。这么一想,她不禁打了个激灵,要是当初把丁小妹当参照物,而不是把祖梦和丛怀宾当成标杆,那她还会和苏子伦处下去吗?横向比和纵向比的关系。她是横着看了,也难怪,周遭的舆论和氛围把她和祖梦捆在一起PK,她们这一组太特殊,没有代表性,比不出成绩。怪不得强手愿意和强手比,强手和强手分在一组,能出成绩呀!

       新郎新娘还要和伴郎伴娘合影。柳婷伴着新娘,想着那个“伴”字,伴是什么,是衬托呀。看穿在自己身上的伴娘服,主色调是颇有朝气的淡绿色,长长地拖到脚尖,像一片绿叶,衬着又换了一身大红装的新娘。红花也得绿叶扶啊,我一个下届的系花,衬着上届的系花,丁小妹是怎样一个美字了得!柳婷勉强的笑容一定让照相的很为难,要不怎么一下子拍了好些张,怕是要选一张效果好的吧?

       照完相后,伴郎又来神儿了,他非要和伴娘也合张影,他用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伴娘若是同意,就达到了目的,伴娘若是不同意,他本来也是开玩笑嘛。他说伴娘你好漂亮啊,是东北的美,新娘的美是西南的美,这么有缘,我不能失去机会。

       丁小妹见来自婆家的小伙子还算有趣,就给柳婷打圆场,说那当然,我们都是系花嘛,幸亏不是一届的,要不,系花说不定是东北的,不是西南的。那伴郎就用目光将俩人反复比了比,说,啊,一个比一个漂亮。这时候,他真不敢说东北漂亮还是西南漂亮,就说一个比一个,一个是谁,另一个又是谁,谁也不得罪。就这么说着,照像的一直等在旁边,不知伴郎伴娘的像照还是不照。

       柳婷觉得把自己和伴郎单独框在一起,确实有些为难。丁小妹看出了柳婷的尴尬,就用嫂子般的语言对伴郎说,你可别打我们系花的主意,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就是那边的帅哥。你呀,别想美事啦。说着,她还拍了伴郎一下。
       “再说,你也有女朋友啊?”
       伴郎解释着:“我有好几个女朋友呢,几个不算,只有一个才算。”
       最后是伴郎和两个系花一起照了才算了事。

       丁小妹把柳婷拉过来说,这套伴娘服就送给你了。我刚和祖梦通了电话,这衣服当初按她的身材订做的,你俩的身材都不错,你穿上也很合适,她可是一次也没穿呦,送你留作纪念。柳婷吃惊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当了大半天的伴娘,竟白得了这样一身高档套裙。

       柳婷从婚礼上下来,就奔了一家服装店,她要把伴娘服改一下,剪短拖地的裙摆,再加一个腰身,把礼服改成时装。改装费用了220元,花去了柳婷身上那张百元大票,余下的由苏子伦当场报销。苏子伦等不及时装改出来就赶回电脑城。他急于赚钱,在电脑城一家公司找了份兼职差事。

       柳婷穿上新装,立即觉得自信起来,她从街上人们看过来的眼神里得到印证。
       柳婷想到这身衣服的渊源,本该穿在祖梦身上的服装,穿在了自己身上,不免有些占了便宜后的歉意,她给祖梦打了电话,电话里祖梦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柳婷问:
       “祖梦,你怎么了,生病了吧。”
       祖梦疲惫地说:“我照顾了一天病人,没睡个安稳觉,也没能去参加丁姐的婚礼,亏你帮了我。怎么样,婚礼可好?”
       柳婷把婚礼的豪华壮观描绘了一番,说一会儿我把照片传给你,那件伴娘服我也改成时装了。

       祖梦看了柳婷手机里拍的婚礼照片,她说:
       “怀宾妈这一病,我恐怕毕业就得结婚。婚后,可以租间房子,三个人住在一起,更便于照顾老婆婆。”
       柳婷同情地对祖梦说:“这么就婚了?这也太难为你了。”
       祖梦叹了口气说:“那咋办,怀宾给项老板设计的机械手到了关键阶段,他整天绘图实验试装,我不能让他分心。”柳婷知道丛怀宾时常在外揽些设计的活,挣些零花钱。
       祖梦接着说:“要不是咱们系孙主任打电话找我,我今晚还不回学校了。孙主任说,明天一早研究咱们系实习的事,我也顺便休息一晚上。”
       听祖梦略带满足的语气,柳婷愈加心酸呢。为祖梦也为自己。

       柳婷伤感地对祖梦说:“祖梦,参加这次婚礼,我得出一个结论:丁姐和我们家庭条件相仿,甚至还不如我们,可她和海归这一结亲,她的经济状况一下子就超过我们二十年——如果我俩真的和丛怀宾、苏子伦结婚的话。”

       见祖梦默默地听着,柳婷继续算她的帐:“就说这房子,丁姐的婚房是148平米的高档住宅,8000一平,总价近120万,而我们就算俩人月工资加一起一万元,一半儿用于买房,一半儿用于生活,一年还房贷6万,就得还20年。房子是这样,那辆‘迷你’怎么也得三四十万吧,其它的更是这样。我们没输在高考这条起跑线上,却输在了结婚这条起跑线上。”

       祖梦惊诧着柳婷的结论,这结论虽然听起来符合事实和逻辑,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她问:
       “你为什么只和丁姐比?”
       “不和系花比,还跟谁比?跟别人比,没可比性啊!”柳婷说完笑了一下,有些凄然和无奈,又像是自嘲:“也是,哪有那么多像样儿的海归啊?有的海归回来也变海待了——待业的待。”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4 14:0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4 14:20 编辑

06  最见不得美女受人欺负


       市场营销系孙副主任,主管学生工作,从大二开始就兼任祖梦这个班的辅导员。刚到上班时间,他就亲自驾车来接班长和团支书了,这个班是院系的先进班级,与能干的班委会和团支部有很大关系。班干部中班长和团支书的作用就更大些,祖梦一直当团支书,班长也是个很干练的男生。

       孙主任无论日常说话还是开会讲话,条理都非常清晰,只要他讲起来,总能讲上三点,同学们背地里叫他孙三点。孙主任孙三点讲三点时,不喜欢别人插话,他要按照他的思路将三条线捋完了之后,才鼓励别人提些问题,展开讨论。这已习以为常了。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仍能给坐在后面的班长和祖梦讲上三点。
       “第一点,关于这次实习。本次实习是你们大学期间最后一次实习,非常重要。”车速加快了,他的语速也快了些。“市场营销系学的是如何组织营销活动,将来大部分同学也将从事营销工作。这次实习联系的也是这方面的业务。我们班的实习单位是天建林蛙油保健品集团公司。” “天建集团在八天后,要参加全国保健品展销会,展销会会址恰好定在我省的会展中心,天建集团要在这次会上搞一次大规模的展销活动。我们呢,从头到尾全程参与他们的策划、布展、参展、宣传、洽谈等营销工作,机会难得呀!”

       孙主任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祖梦和班长,通常情况,他讲话略一停顿,眼光在谁的脸上扫一下,就是提醒你们要注意了,下面是重点:
       “我们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保证我们实习的效果;又要把同学们优秀的一面很好的展示出来,以便建立长期稳定的联系,你们的学弟学妹们以后还要实习呢。”
       祖梦和班长点着头,尽管孙主任并没有再瞄后视镜。

       “第二点,关于天建林蛙油保健品集团公司。天建集团是我省知名的民营企业,坐落在蓝旗县,东北特产林蛙的主产地。集团有三家企业,一个是林蛙油公司,一个是异型瓶公司,还有一个是包装公司,后两个企业为前一个公司配套,同时也对外承揽其它业务。”
       说到这,孙主任想起些什么,右手暂时离开方向盘向后面指了指说:
       “后风挡那里有这家企业的介绍资料,过后你们看看。”
       祖梦和班长回头看见在座椅后确实有几份资料躺在那里,他们谁也没去动它,他们知道孙主任喜欢别人专心听他讲话。
       “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卜庄,经过三十多年的打拼,把一个林蛙油小作坊发展成偌大的企业,是个传奇人物。这个集团之所以叫天建,是因为卜庄的独生子叫卜天建,也可以理解卜庄把这个集团看的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或者是像他培养儿子一样把这个集团逐渐壮大。你们听听——典型的爱厂如子。”

       孙主任笑笑,祖梦和班长也笑了一下,这是他们配合默契的典型表情,孙主任刚才的比喻,在他的两个得意门生那里得到积极响应。
       “第三点关于这次实习的三个步骤。”
       孙主任严肃起来,他思忖了一下,说,“第一步,先要初步熟悉情况。今天我带你们两位来就是这个目的,只有你们做班长和支书的先熟悉了情况,才能带领全班同学开展工作嘛。我们现在就去展馆,熟悉一下展销场地,也对展销活动有个直观的印象。”

       到现在祖梦和班长才明白了孙主任为什么一大早就接他们上车,原来是去展馆呢。孙主任接着说:
       “天建集团总经理卜天建和他的营销人员也在展馆,我们先彼此认识一下。天建集团的董事长卜庄,这次你们就见不到了,他前几天得了重病住进医院,他把总经理的位置刚刚让给了他的儿子,这也是小卜总第一次组织这样大型的展销活动,所以,天建集团对这次展销工作非常重视。”
       “第二步,就是在熟悉展会情况后,我们班的同学还要到天建集团所在地蓝旗县去,在那里围绕营销展销活动,重点考察林蛙油产品的生产和工艺,根据产品特点制定详细的营销策划案。天建集团会为同学们提供食宿。第三步,从蓝旗回来,我们班全体同学要全程参加为期四天的展会,展会期间,同学们要担当工作人员,有讲解员,迎宾员,销售代表等等,和天建集团的营销人员一道,洽谈业务,宣传企业和产品。天建集团还要为每位同学发一套营销员服装,一会儿如果能把服装样式定下来,你们从展馆回来,就把同学们的尺寸汇总好,以便集团提早订做。天建集团对我们班可是寄予了厚望。”

       孙主任把三大点和第三点里的三个步骤全讲完了,车也开到了展馆。祖梦和班长一句话也没轮着说。祖梦知道,这次实习确实是一次很好的学习实践机会,作为团支书,理应和班长一起带领全体同学完成任务。可一想到中间要去蓝旗那么远的地方,怀宾的母亲没人照顾她就很为难。丛怀宾的机械手设计调试也到了关键时刻,指望他照顾病人,确实有难度。可如果她不去照顾未来的婆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想请假,又有些不好张口,她了解孙主任的脾气,刚刚布置任务,她这个团支书就马上请假,的确有不配合老师工作之嫌。另外,她也对这次实习很感兴趣,思来想去,她想还是等等再说。

       城市的新楼都在拼命长高,只有展馆在往横向发展。展馆伸展出长长的两翼,环抱着一个巨大的广场。此时,广场中央还停放着一些大型工程机械,这也是目前展馆正在举办的机械展的室外展部分。这些机械设备由于太大太重,进不了室内,只能在广场上展出。

       这个机械展今天正进行预展,预展是正式展览前的彩排,布展刚结束,展品和展销人员已经各就各位,组委会和各展出单位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预展也是媒体日,来了多家媒体,拍全景的,拍细节的,人不是很多,但都在紧张忙碌着。

       孙主任领着班长和祖梦,走向B区展位,孙主任边走边讲着:
       “八天后,全国保健品展会,天建集团租用的是B区这些展位,我们在这里实地感受一下场地情况,便于你们以后研究设计具体的展销方案。”

       B区中央正有一家搅拌机厂刚刚布完展,三台银白色的样机成“品”字形放在中央,样机上方,高悬着一组用不锈钢组成的叶片造型,用工精巧,颇有创意。展区四周穿插着十几个展柜,上面摆放着企业介绍和产品说明书,还特意围了一个洽谈区,像在车间边上搭了个小咖啡馆似的。祖梦觉得洽谈区和银白色的样机有些不搭调,再看整个布局,展品好像少了一些,也矮了一些,和整个展位空间比,显得有些空旷单薄,不太紧凑,也浪费了展位资源。好在上面高悬的一上一下两个巨大叶片造型做工精细,视觉冲击力很强,给祖梦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们三位对这个展位认真观察着,学习和借鉴着经验,以便八天后在这里布展时,能有更好的表现和创新。祖梦和班长都是爱钻研的学生,不用孙主任吩咐,立即进入角色。班长为了弄清些细节,他和祖梦打了招呼,奔向远处的服务台去买皮尺。这时孙主任和一个年轻人从搅拌机后转出来,孙主任叫过祖梦,给他们介绍。
       “这位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祖梦同学,这位是天建集团总经理卜天建卜老板。”
       祖梦大方地伸出右手,抬眼往那年轻人脸上看去,她看见一副惊呆的表情,那人吃惊得竟还口吃起来,他拉着祖梦的手摇着忘了松开,另一只手也指着祖梦,转脸对孙主任说:
        “她,她不像你们系的学生,倒像电影学院的,还是……还是表演系的,演正宫娘娘那种。”
        听起来似乎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话,却说明卜天建把祖梦的长相定位得很准。祖梦美得确实传统,正统又大气,适合演皇帝大婚里的女主角。
        孙主任听了卜天建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分散和瓦解了卜天建的窘态。孙主任笑够了说:
       “我说卜老板,我给你讲三点:第一点,祖梦同学可是我们的系花,你的审美定位很准。祖梦不仅漂亮有气质,还是智慧型的美女。第二点,她是班里的团支书,她们班可是先进班。第三点,最难得的,祖梦的英语口语顶呱呱的,闭着眼睛听,那就是美国人在播音,你这次用她,连翻译都省了。”

       孙主任讲起祖梦,口气里满是自豪。趁着孙主任讲得高兴,祖梦把卜天建打量了一下。卜天建一身蓝色休闲服,留着长鬓角,头发和鬓角配套地斜在眉毛上,像卡通动漫中的剑客,身体硕长。咋一看,像体育学院的学生,不经介绍,怎么也猜不出是个大集团的总经理。他的眼神和学生不同,盯人盯得很死,比别人要多用一秒。刚才,他看她时就多用了一秒。以祖梦当过多年美女的经验,男孩多看她一秒也属正常,现在观察,卜天建看孙主任也像多了一秒。她倒笑自己多想了,但这个想法刚一产生,又被她否定了,卜天建的目光又聚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次不是多一秒,应该是多了两秒到三秒。

       被卜天建这样盯着看,祖梦只好目光躲闪。其实,作为漂亮女人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都有处理的经验。可卜天建的目光固执,固执得很有底气,根本不在乎祖梦的反应,还有些挑衅。祖梦正着急,刚好看见班长拿着皮尺过来,忙招呼着班长应付场面。
       “班长,这位是卜总,天建集团的总经理。”

       卜天建只好和班长握手致意,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应付过后,他的目光又追到祖梦身上,这时,祖梦已侧过身子像是观察对面的一个展位。看来,不只一家搅拌机生产商参展,这家的展位在场地中央支起了一个圆台,将一台搅拌机举在台上,从视觉上像是压过了这边有三台揽拌机的展位,真是站位高气势就强。卜天建近乎逼视的目光,可能也是地位使然。

       还是孙主任提醒卜天建,将参展人员的样装拿出来,让班长和祖梦看看,也便于统计一下尺寸。卜天建忙招呼公司的人员过来,他们向这个展位的洽谈区走去,和迎上来的一位展台工作人员商量,借用一下洽谈区。这个工作人员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想当年她也一定是位美女,化了很浓的烟熏妆,描了副熊猫眼。没等熊猫眼同意,卜天建就大咧咧地招呼大家围坐过来,看起来他倒像这里的主人。

       男士样装很简洁,墨绿色的主色调,加了黑色的动感流线,很有力道。女装是桔黄色的短裙装,胸部开得深而阔。祖梦第一眼觉得不太合适,又和男装不搭配,更和保健品的主题相去甚远。正好孙主任问她和班长的意见,祖梦就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卜天建听了祖梦的意见和大家的评论,向祖梦投去赞赏的目光。他说:
       “看来,我的感觉不对了,那选个什么样的女装呢?”
       祖梦一下子想到昨天柳婷发来的照片,那件由伴娘服改成的时装,以淡绿色为主色调,也有一种律动美,和男装很搭配,也适合表现保健品的主题,她        就介绍了柳婷的那件新衣。卜天建和孙主任都提议看一看,祖梦忙给柳婷打手机:
       “柳婷,我,祖梦,你在哪儿?是穿着那套绿色裙装吗?”

       柳婷的声音充满无奈:
       “别提这件衣服了,都是它惹的祸,苏子伦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原来,苏子伦听柳婷说,这件新衣确实不错,就是和鞋子不搭配,苏子伦看看柳婷的鞋子,也觉得有些顺色儿,样式也不协调,就想给柳婷买一双新鞋。可这个月他的财政依然吃紧,就在电脑城寻找着赚钱的机会。平时,苏子伦一有时间,就到电脑城来,甚至牺牲掉一些课程,在一家电脑公司兼职。他找了个理由,说是去找一个配件,他楼上楼下地寻找着,希望有个赚钱的机会突然降临。他的要求不高,能解决二三百元就行,这样就可以给心爱的人买一双新式鞋了,他甚至想像到柳婷穿上新鞋的样子,柳婷该多漂亮啊,柳婷该多高兴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左顾右盼走到楼下时,发现货梯边有一堆纸箱堆在那里,原来货梯出现故障停运了,楼上公司要把货搬上楼去。苏子伦想,能挣一点是一点吧,就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可只搬了几趟,他的体力就不行了,干到一半又不能放下,只好硬撑着往上扛,结果脚下一趔趄,把鞋后跟又扭掉了,他连同两件箱子顺着楼梯就滚下来。这下,惹了大麻烦,那家公司不依不饶地要检查配件是否摔坏了,还不忘冷嘲热讽地挖苦他。

       苏子伦偏又不敢和他们较真,他更怕他打工的那家公司知道他脚踏两只船,只好忍着伤痛一个劲地道歉,最后忍着心痛和伤痛出了200元钱息事宁人。等他到了小诊所抹了药包扎了伤处,才发现连五块钱的处置费都付不起,只好又向柳婷求助。柳婷刚上几天班,还不好意思为这事儿请假,就给苏子伦的卡上打钱了事。柳婷是真没脾气。苏子伦这样,全是为了自己,不好埋怨,只好安慰。这时,祖梦的电话打进来,柳婷和当了新娘仍来上班的丁小妹一说,系里实习的事她倒很支持,告诉柳婷快去。柳婷就放下手中的活,奔展馆而来。

       在等柳婷这段时间里,卜天建等人又把布展的事议了一次,俨然把那家参展商的洽谈区当成会议室了。孙主任又让祖梦和班长谈了想法,俩人的营销理念带给卜天建等人全新的感觉。尽管天建集团是家大企业,但营销策划能力远不如祖梦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卜天建听着祖梦的讲述,眼睛都直了,不知是被内容吸引,还是被她的形象吸引,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他们这样议论,就引来展位主人熊猫眼的不快,这家搅拌机企业是外省企业,想在东北打开市场,一直对这些不速之客忍让着,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越谈越兴奋,没有走开的意思,就想下逐客令。这时,柳婷正找到这里,柳婷见到卜天建一下子惊讶了,这不正是那天的黑墨镜吗?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就把展柜上的一个圆形构件碰掉了,砸在地面“咚”的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个圆球接着向前滚动,正好撞到搅拌机上,又发出“咣”的一声巨响。熊猫眼的火气应声而起,她冲着柳婷嚷道:
       “你奔丧呢!这是精密设备,你赔得起吗?”

       ——真是邪了门儿了!苏子伦在电脑城摔了人家电脑配件,我在这里撞精密设备!柳婷又气又恼呆在那里。熊猫眼冲过来,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你别走,一会儿通了电源,这机器不转了,你给我赔。”
        “放开她!”一声断喝,如大侠出世,熊猫眼定在那里。应声站起了卜天建,他走上前几步,对着那个精密仪器“咣咣咣”踹了几脚——这回恐怕真的不会转了,熊猫眼刚缓过神,她喊道:
       “你干什么!”
       展厅里已聚过来很多人。卜天建的脚仍踏在机器上,他叉着腰,对熊猫眼说:
       “不干什么,我试试我这机器结不结实。”
       “什么?!这机器倒成你的了!”
       “对!是我的机器,你说吧,这破机器多少钱?”

       熊猫眼听明白了,从展柜上拿起一份单子,扬了扬说:
       “五万六千八!”
       卜天建嘴角一撇:
       “我当值多少钱的破玩意儿,这三台我全要了,你开发票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卡。一切发生得太快,但从卜天建的派头上看,谁也不怀疑那卡里能没有钱。实力就是实力,那是自然地显露,没有实力,做不出这个样子。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男人,他的口音说明他是南方人,他拦住卜天建说:
        “这位老板,你这是……”大概他是位管事的。
      卜天建冷冷地说:
       “没什么,我们的人不小心碰了你们娇贵的机器,我索性把这三台全买下来。买完后,我先砸两台,剩下的一台我在展会上五折处理。这几天,我发个消息,这破机器谁买谁后悔。怎么样?”

       管事的当然不愿这样,明天就要开展了,三台样机砸两台,半价处理一台,这不等于给他们做负面广告吗?瞧这小子盛气凌人的样子,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想到这儿,脸上堆满了笑。他说:
       “这位老板,你别生气,消消火儿。我是这儿负责的,姓彭,咱们坐下聊聊。”
       然后他冲着熊猫眼说:
       “还不快给客人倒水!”

       熊猫眼也被弄懵了,忙陪着小心给几位倒水,卜天建见效果已达到,就返身不客气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正好熊猫眼递过水杯,卜天建冲着她说:
       “哼,要不是你彭经理会说话,我还想再买一台,提个条件让你下岗。”
       熊猫眼领教了他的厉害,没敢正眼看他。卜天建像是意犹未尽,他摆了摆手说:
       “这样吧,我们公司买你们一台搅拌机,这台销售记录算在你身上,这可是你用激将法卖出去的,我最见不得的,就是美女受人欺负!”
       熊猫眼一听这话,兴奋得涨红了脸,她声音柔缓起来:
       “谢谢老板,我这就去拿单子。”
      卜天建仰头大笑,那笑声谁听了谁都感到震颤。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5 12:52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5 13:04 编辑

07  厨子和女人一样,只能收买

       卜天建一定要安排一下,请孙主任和三位弟子——班长、祖梦和柳婷聚一聚,他已弄清了在大巴车上见过的柳婷是孙主任教过的学生,也曾是系花。他说请各位大知识分子给他乡下来的土包子一点面子,也让他在两位系花面前有个展现自我的机会。他那样说话好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最后却促成了就近到会展中心大酒店的宴请。

       会展中心大酒店就在展馆的后身,在去酒店的路上,卜天建戏谑着对柳婷说:“真有意思,第一次我们见面,我让你下车,这第二次见面就要让你脱衣服。”这脱衣服的话儿,来源于卜天建认可了柳婷那套淡绿色的时装,为了更换下这套时装做样子送工厂定制,卜天建把原来准备的那套桔黄色衣服送给了柳婷,一会儿柳婷要到就餐地找个地方换衣服,这事儿被卜天建说成第二次见面就脱衣服,纯属是瞎扯乱连,语带双关,但他的这个说法却又是事实:换衣服,当然要先脱衣服。他的话让人说不出什么,只能当趣儿话听,挑明了反驳他反倒会显得你思想龌龊,是你自己想歪了。柳婷只好红着脸吃下这个哑巴亏。

       孙主任问:“你和柳婷见过?让她下车是怎么回事儿?”见大家不解,卜天建就把大巴车上柳婷扔报纸挡了他跑车视线的事说了一遍,他说起悬赏举报的事也是毫不避讳,让祖梦听了心惊肉跳。现在瞧卜天建讲的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一点愧疚都没有,还蛮自豪的,再联想到刚才卜天建在展位上的一番表演,这做人的差距真大,难道有钱人就这样占有财富,支配金钱吗?他们的思维竟然迥于正常人如此程度?真让祖梦摸不着头脑。

       到了酒店,天建集团作陪的三位工作人员早已迎在门口,一行人被一路迎进酒店的VIP包房。VIP包房开间很大,欧式装修,装饰得豪华气派,祖梦和柳婷直接进了包房的卫生间,卫生间也不小,墙面的云纹理石,地面的意大利瓷砖,成套的西班牙皇室洁具,都散发着晶莹柔和的光芒,洁净得令人不忍使用。祖梦一边帮柳婷换着衣服,一边打量着她。柳婷穿上桔黄色的套装后,曲线凹凸起来,再看那开的很低很阔的胸口,就更变化了柳婷的韵味,好像更和这套包房的风格相配似的。柳婷转着圈,扭动着脖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端详良久才说:
       “换了一身就像换了心情一样。有钱真好!什么时候,苏子伦也像卜天建这么有钱就好了,我就把世上所有的漂亮衣服一网打尽,所有的衣服我都一次买两件,穿一件扔一件……咳,就是这胸罩早该换了——”她这么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对祖梦说:
       “祖梦,一会儿你帮个忙好不好?”
       祖梦问:“怎么帮。”
       柳婷说:“我想让卜天建再破费些,解解气。你看卜天建那样,钱冲得很!你没切身体会呀,当时,他手里拿着一叠钱,那嚣张的——就要现场招聘打手了,非把我拉下车不可!要不是恰巧看见了咱们商学院的报头,非让我用衣服给他擦风挡玻璃不可。你说那得有多惨呢!还有刚才在路上你听他说那话儿!有多难听?!现在我有机会薄薄地宰他一刀,也小小的抚慰一下我这受伤的心!”
       “你可别忘了,刚才可是人家替你解了围!”祖梦提醒她。
       “切,哪儿啊!他哪是给我解围,分明是卖弄实力,够能装的!”

       柳婷说到这里,又想起苏子伦扛配件箱的事儿,没挣着钱反被人家讹去200元钱,就更对这些大小老板恼火起来,她对祖梦说:
       “对这些有钱人,就不能便宜他们!”
       祖梦说:“柳婷,仇富心理作怪呢。”
       柳婷说:“仇富又怎样?他们也该做个好样子嘛!干脆我们努把力,为同学们每人弄一双皮鞋,你看咋样?”
       祖梦吃惊地问:“你有什么鬼主意?”
       柳婷挤挤眼得意地说:“这全靠你配合了!一会儿,我们谈论衣服时,就往鞋上说,要把鞋子也统一起来,和服装搭配嘛!怎么统一?还不是一人买一双?”

       柳婷见祖梦迟疑,又换了角度说:
       “本来,卜天建也是巧使唤人,实习的学生是免费的营销人员,用学生,省了工资、奖金、提成。再说,上哪儿找这么有层次的人呢?”柳婷说着,又灵巧地转身,把个裙摆转成桔黄色的伞。
       祖梦听了柳婷的话,犹豫着说:“这能行吗?是不是先和班长或者孙主任商量一下?”
       柳婷拉祖梦的手说:“你就别犹豫了,就照我说的办!”

       当俩人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出来,大家已围着餐桌坐好了。卜天建打量着换了新装的柳婷继续他的调侃:
       “我当初选这身衣服时,售货员还说呢,这件衣服尺寸最标准,恐怕没人穿上正合适,不是多一块,就是紧一块。现在不是找到了?”
       柳婷扬着尖尖的下巴,很领情地说:
       “谢谢卜总夸奖!”然后她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卜老板,刚才我和祖梦又看了一下这件服装” ,她把那套裙装展开露出腰身, “中间紧身这部分颜色太重了,做时能换成浅颜色的吗?”说完,她朝祖梦看过去,祖梦只好点头,算是同意。

       卜天建忙不迭地应道:
       “好!好!没问题!就听两位系花的!美女对服装最有发言权,男人对菜单最有发言权,咱们分工不同,侧重点不同。”
       柳婷见卜天建回答得爽快,又增强了信心,就一鼓作气说下去:
       “另外,领结和皮鞋的颜色也用中性的好一些,就选咖啡色的吧,您看行吗?”

       祖梦知道,柳婷这是运用营销课里讲的心理暗示法。她不说要买皮鞋,只说买皮鞋要买咖啡色的,仿佛买鞋已是既定事实,还捎带着领结,领结是皮鞋的托儿,让皮鞋出现的毫不突兀。
       卜天建果然说行:“对!就这么搭配!”

       柳婷和祖梦对视一眼,大功告成!柳婷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喜悦。

       祖梦见服装的事定下来了,就对孙主任和卜天建说:
       “卜总,孙主任,我们明天就把同学们的衣服尺寸和鞋子号码统计上来,怎么和你们联系呢?”
      卜天建对着一位五十多岁头发稍有些白尖的下属说:
       “你就打电话给老何。老何,把你的名片给她们一张。”

       那个叫老何的忙递过来名片,祖梦礼貌地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天建林蛙油保健品集团公司市场营销部经理,何茂田。原来,这位不声不响其貌不扬的老头儿竟是销售部的经理。祖梦忙向他点头致意。

       卜天建又对祖梦说:
        “祖书记。”他听孙主任介绍祖梦是团支书,就对祖梦称祖书记,祖梦一惊,当了三四年团支书,还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
        “祖书记,这是一张服装卡,是温喜鸟品牌服装专卖店的,你自己选套服装吧。你当翻译,身份不同,在服装上应该和大家有所区别。当然,这得费些事,当翻译时,你穿翻译的,不用翻译时,还换成和大家一样,如何?”
       说完,卜天建把一张金光闪闪的卡放在餐桌内层转台上,用手拨动,把那张卡转到祖梦面前。

       祖梦没想到还会有什么翻译专用服装,她迟疑地看着卜天建,旁边的柳婷一伸手把卡拿过来,塞进祖梦挂在椅子上的小包里,说:“卜总想的真周到,到时候我陪着祖书记选一套吧。”

       柳婷这句“祖书记”把大家都逗乐了。祖梦内心却紧张起来,心里暗暗埋怨柳婷的鲁莽。她知道,温喜鸟是个高档品牌,一套下来肯定得花不少钱。虽然她兼着翻译工作,可在蓝旗的那些天里,她很有可能还得请假照顾丛怀宾的母亲,实在受之有愧。想到这儿,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卡对卜天建说:
        ”卜总,这翻译服装就不用专门买了吧?我穿一套我自己的衣服就行了。再说,我也受之有愧呀,我很可能不能全程参加实习活动,我伯母有病来省城治疗,没人照顾,在蓝旗实习时,我可能要请假。我正想和孙主任说明情况呢,怎么好单独再买服装?”
       卜天建听了,侧过头对孙主任说:
       “哎呀,祖书记可不能请假。我刚才听了祖书记的营销思路,受益匪浅。我还指望祖书记在蓝旗更多地了解我们企业和产品,更好地为这次展销会出谋划策呢!祖书记说什么也不能走!对不对?”

       卜天建的三位下属像座山雕的八大金刚一样齐声说:
       “对!祖书记不能走!”
       他们三位喊得太齐,大家都强憋着笑去品味。没等孙主任讲上三点,卜天建就像突然有了主意,他凑近了孙主任,商量着说:
       “孙主任,你看这样行不?让祖书记的伯母住进省医大三院。我家老爷子也正在那住院,这家医院是我们集团的老客户,联系方便。我再安排一个护工,把祖书记替换下来,让祖书记专心研究我们公司的营销方案,和班长一起组织好同学们的实习活动,怎么样?”

       孙主任探询的目光移向祖梦,他说:“行倒是行,我也觉得祖梦能全程参加更好。这次实习,全班都到蓝旗去,班长一个人怕照顾不过来,有祖书记在,我也放心些,可这还得祖书记自己做决定啊。”连孙主任都被拐得叫祖梦为祖书记了。

       祖梦的内心里是同意这个办法的。这样,她可以全程参加一次极为难得的实践活动,今天看天建集团的这几个人,他们目前还没有形成成型的整体营销方案,这就给她和同学们提供一次实践和发挥才能的大好机会。丛怀宾的母亲要是住进医院,也可以省去了住小旅店的费用和等候住院的时间,有护工护理,她也可以安心静养。她的病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等丛怀宾完成了机械手的项目,回过头来再照顾他母亲的治疗,就打了个“时间差”。可如果这样,给天建集团增加了费用,欠了人家很大的人情。自己当然要努力工作,补偿回去,可能补偿回去吗?辛苦她不怕,多出主意多想办法她更不在意,就怕给班级和系里带来负面影响。

       见祖梦还在思考,卜天建已迫不及待地说:
       “行了,祖书记,就这样定了!”然后他对何经理下达了命令:
       “老何,你落实这件事!一定要让祖书记安心放心,全身心投入到我们集团的工作中去!”

       卜天建说罢,摆了摆手,算是这件事已经定下了。他挥手把站立在门口的服务员招呼过来,服务员递上菜单,这本厚重的菜单尽显印刷装帧工艺的精美,把个奢华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视觉上极具冲击力。
       卜天建也没细看,胡乱翻了几下便“嘭”地一声合上菜单,扭头对孙主任说:
       “孙主任,刚才说了,服装是美女们说了算,这点菜的事可就看男人们了,我就代劳了?”
       “好,悉听尊便,简单些就好。”孙主任笑着说。

       卜天建哪里会简单些?刚才,他把那张卡送到祖梦面前,又成功地把她伯母安排进了医大三院,自认为做得自自然然,滴水不漏,他正得意着呢!他第一眼看到祖梦,就被她的美貌和气质吸引,立马打定主意要把这小女子的芳心偷到手。和她接触越多,征服她的欲望就越强烈,可祖梦那淡定自若的神态让他心痒难耐,祖梦的谈吐学识更让他心悦诚服,要是能把这样的女人迎进蓝旗半山腰的集团总部,那不就像山大王娶了个香艳四溢的压寨夫人?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表演很到位,难得那个南方搅拌机厂一男一女特配合,就是刻意安排都达不到这等效果。他相信,凭自己的表现,一定已赢得祖梦的好感,至少会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别看她现在坐在那儿一本正经恬静淡定的样子,恐怕心里早就小鹿乱撞了!接下来,他还要再一次发动攻势,巩固扩大战果,用财富挟气势一举把美女击倒,让她乖乖地沿着他设计的路子走下去——钱啊,真是好东西!它能呼风唤雨呀!使用起来有如指挥千军万马,排山倒海,威武雄壮,谁在他面前都要震颤,迫于它的威势,接受它的摆布,这世上就没有它搞不定的事儿!

       接下来,他开始点菜,这也是他精心排演的一场演出,是下一个节目的开始。
       “你们有辽参吗?好,来一例,我要三寸长的,可不许用小的唬弄我,太大的也不好,说三寸,就三寸,多一分长,少一分短。再来,四个头的鲍鱼,要红烧,烧成黑里透红,不能红里透黑。你明白吧,黑里透红和红里透黑不一样,以黑为主,红色为心。告诉厨师别弄错了。再来一例鱼翅捞饭,清淡些,淡到像无,实际是有,我这里有两位美女,不喜欢太浓的味道。好,再来两个热菜,蒜蓉西兰花,要朵朵花儿都盛开的样子。再来一盘奶白菜,油焖,油要橄榄油,不能用色拉油,用色拉油我能看出来。再来两盘凉菜,一盘盐渍凤爪,一盘卤水拼盘,再给我们来四样你们店的特色菜,啥菜我就不定了,自主权给你们了,让主厨尽情发挥吧!”

       卜天建点完菜,又开始点酒。红酒你们店里有哪个牌子?还是法国葡萄园的,白酒就要1573,这酒好,不上头,还醒脑,不许有假,假的我可不付帐,你舍得钱,我还舍不得胃呢!卜天建点完这些,对服务员正色道:
        “这些酒菜一定要按我说的办,办好了,我给你奖励,一样儿不差,一次成功,喏,看着没?——” 他边说着边从屁股兜儿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桌面上:“奖金300!如果有一样儿差了,我……我就再要一份,直到满意为止。可差一样儿奖金就要扣一百。”

       他惯用的这套“奖励机制”立即又收到效果,那服务小姐怀着莫大的崇敬说:“放心吧,先生,我一定要师傅按您的指示办!”卜天建满意的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你,你辛苦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服务员的回答,顿时活跃了气氛,更让卜天建舒坦,他偷眼去看祖梦的表情,还是那样波澜不惊,倒是她身旁的柳婷正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自己。

       服务员下菜单去了,卜天建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说:“厨师做不好,我只能再要一个,不能退菜。有人警告过我,惹恼了大师傅,人家往菜里吐口水呢。对厨子,只能用收买感化的办法,你嫌他做的不好,只能再给他机会,千万不能用强。厨子和女人一样,只能收买。”说完,卜天建哈哈大笑,环视了一圈,却发现祖梦的眉头蹙了一下。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5 13:05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5 13:11 编辑

08  两只林蛙甩甩籽而已

       卜天建对菜品提出的要求得到了很好的落实。餐饮部经理和主厨亲自到这个包间征求意见,俩人还要敬杯酒,敬酒时称卜天建为美食家,卜天建大咧咧地说,哪里哪里,正在学习吃饭,知道些皮毛。边说边摆了摆手,说酒就不用敬了,你们忙去吧,我们还得接着喝呢!卜天建派发了三百元奖金,服务员兴奋的脸发红,眼发亮,声音也发飘,一点都没掩饰住受到金钱冲击后的反应。

       尽管要了白酒、红酒,但整个宴席并没有出现酒后常有的热闹场面。主要是因为人还不熟,菜上得中规中矩,酒喝得也很程序化,有时还出现短暂的冷场。

      卜天建最先提了三杯,接着孙主任提酒,这次没讲三点,而是讲了三层意思。说完一层喝一口,酒杯里的酒就分三次喝下去了。老何在孙主任提了三层后,也另提三层,老何的两个手下也提三层,弄得班长也学着提了三层。祖梦和柳婷一直喝着红酒,小心翼翼的小口呡着。这次宴会,除了提酒都讲三层外,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提到祖梦都叫她祖书记。

       轮到祖梦和柳婷提酒,卜天建说话了,他说,别人提酒,美女们喝的都是红的,你们自己提酒,一定要端白的!在他一再要求下,祖梦和柳婷只好也用白酒提了酒。其实,只要喝了白酒,许多佳肴就分辨不出滋味了,酒后的话也不一样,能掺杂许多狂野和突破。卜天建掌握着火候,他不想过早地说酒话,怕吓着眼前这位沉静的靓女,今天这顿饭能让她感受到金钱的力量就行。

       服务员款款走来,因为刚刚受了重奖,她有意拉近了和卜天建的距离,卜天建对这个距离倒不满意了,故意把身子侧到反方向,侧仰着脸听着:
       “先生,对不起,打搅一下,我们饭店正在搞促销抽奖活动,按您的消费额百分之二十返代金劵,券面百元一张,上面有号码,用这些号码抽奖,大奖是平板电脑一台。现在开奖仪式马上就要在大堂进行,您要不要先结了账,也抽个彩头?”

      卜天建作出思忖状,他问,可我们还没点主食呢吧?没等服务员回答,他已有了主意,这样吧,你再加五百元的主食,先把帐结了,返券吧。服务员连说好的,快步走到门口吧台前下了单子,然后报出了消费额:
       “先生,您一共消费一万五千七百元。”

       她的话一出,好几个人都震惊了,孙主任见过世面,知道今天这顿饭价钱一定不菲,但也远远超出了他的估量。班长和祖梦、柳婷更被这样的天文数字弄懵了,这些盘盘杯杯里的东西就值这么多钱?!卜天建随手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卡,告诉了服务员密码。孙主任对他说:
       “这么贵呀!让卜总破费。”
       卜天建摆摆手说,“不贵,不贵,两只林蛙甩甩籽而已。”

       大家对他的算法不解,都想听听他怎么样用林蛙当一般等价物,卜天建果然算开了:
        “林蛙15元一只,一万五千元就是一千只林蛙的价。一只林蛙甩一次籽最少500粒,两只林蛙甩一次籽就是一千粒,这一千粒长成林蛙,就够我们吃一顿饭了。当然,前提是这些林蛙都得成活。”

       说的多轻松啊,两只林蛙甩甩籽而已。那要是20只林蛙甩一次籽,就能甩出一套房子吧?大概天建集团就是几条沟的林蛙甩籽甩出来的?柳婷眼里浮现出苏子伦汗流浃背搬着纸箱爬楼梯的样子,这么累,这么折腾一年,竟还不如两只林蛙甩回籽。

       发票拿来了,连同30张返券。卜天建早已安排好了,他又用转盘把返券转到对面,准确地停在祖梦和柳婷中间的位置,他说:
        “这些代金劵留给你们参展时消费吧,这家酒店的自助餐还挺有特色。麻烦两位美女去抽奖怎样?我们男同胞把白酒喝掉,提前庆祝你们抽出好彩头!”

       这样的安排自然又合理,祖梦和柳婷站起身,拿着返券到大堂去了,她们一走,几位男人摆脱了拘谨,活跃起来。
       柳婷边走边悄声对祖梦说:“怎么这么贵呀!一顿饭一万五!我好像还没吃饱——”
       祖梦笑她:“没出息。不过,我也没吃饱。”
       柳婷说:“还有啊!——他说的两只林蛙甩籽,也不知道怎么算的。我蓝旗老家有个姓李的邻居,和这个卜天建家有亲戚,听我父母说,在卜家的帮助下包了林蛙沟,既然叫沟,里面一定有许多林蛙,要是满沟的林蛙全都甩籽,那沟还不成金矿了!”说完,柳婷为自己的想法笑了起来。
       祖梦淡淡的说:“人家那是故作轻松,有钱人的心思多呢,谁花钱谁不心疼?可偏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他其实没必要这样招待我们,又不是重要的商务活动。”
       柳婷说:“轻松不轻松的咱不管,但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可能这个卜总大手大脚惯了,要个面子呗。”
       祖梦说:“这面子可够贵的。”
       柳婷说:“可不是!一顿饭,吃了多少裙子?多少鞋子?多少袜子?我真想说:卜总,你有钱我们知道!你有面子我不怀疑!干脆咱就一人一碗方便面,余下的钱咱八个人分了,我就分10条裙子吧!”

       祖梦被她雷语雷着了,半晌无语,最后轻叹了口气,说:“要我换算,这一万五千元,能换丛怀宾母亲一条命啊!”
       柳婷说:“这顿饭,还不如不吃,不知道比知道了亏多了。”

       来到大堂,抽奖已经开始,正有一位女人楚楚的背影向台前走去,等那女人抱着三等奖的布艺大棕熊转过身来,祖梦和柳婷几乎同时认出她来,正是她们的师姐上上届系花柳婷的老板丁小妹。

       丁小妹今天穿着职业装,但仍流露出那份娇媚和柔美。看到祖梦和柳婷同时站在她眼前,她有些吃惊,问:“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柳婷说:“系里和天建集团的人联络上了,他们的卜总就招待孙主任和我们几个。”
       丁小妹点点头说:“啊,我知道,祖梦你们到天建集团实习还是我搭的桥呢。”
       “是吗?你怎么会认识天建集团的人?”祖梦问。
       丁小妹说:“结婚前我就和老公商量,我要有自己的事业,他很支持我,当时就注册成立了丁香会展服务公司。我们公司租了会展中心的几间写字楼,喏,就在这儿的12层西侧。第一笔生意是给这次机械展的一家参展商做展示制作,明天就正式开展了。第二笔谈的就是天建集团的布展,天建集团八天后参加保健品展,不久前和我签的合同,投入也挺大,工期又紧。他们营销部经理提起想招展销员,我想到咱们系适合参加这类性质的实习活动,我就给双方牵了线。看来你们谈得不错,看你们手里厚厚的返券我就知道,这顿饭没少花钱呢!”她摆了摆自己手里的返券说,“我没花几个钱,简单地招待了一下参展商。”

       正说着,开始喊二等奖的兑奖号了。三个人又检视手中券上的号码,可是谁的也没中,这时丁小妹手机响了,她把手中的几张返券和大棕熊一股脑儿地塞给祖梦和柳婷,急匆匆地说:“你们接着抽吧,我得去联系一下教育展。替我给孙主任带好。”她又对柳婷说,“你就跟着天建这单业务,以后也归你联系。”说完,边接电话边向着电梯小跑着奔过去。

       柳婷抱过大棕熊,看着丁小妹的背影,对祖梦说:
       “祖书记,人家系花,都有了自己的公司,生意不断呢!”她没往下说,但下面的话分明是:我们这俩系花,一个在给系花打工,另一个呢?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6-25 17:17
渐入佳境。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6 08:43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6 08:47 编辑



09  你们怎么想到这么一出啊

       等了好长时间,一等奖号码终于抽出来了。祖梦一张张地查对着,柳婷并不帮忙,她正用一只手臂费力的夹着那只大棕熊躲在一旁接电话,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委屈,听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用无力的声音说,“我知道了”,慢慢地合上电话。
       祖梦拿着摊成扇形的返券,问心不在焉的柳婷:
       “怎么了?柳婷?出什么事了吗?”

       柳婷耸耸肩,用两条细长的手臂把大棕熊紧抱在胸前,说:“我爸和我妈,到苏子伦家搞侦察去了——”
       “侦察?怎么侦察?”
       “咳!他们俩开着我家的四轮车,装成收紫貂皮的,到苏子伦家东乡那个村子打听情况,绕来绕去满世界地问苏子伦家有没有外债,苏家的上几辈人既往病史,苏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当了大官发了横财。烦死人了!”
       “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开的四轮车,是我们乡的车牌号码区段。最要命的是他们打听的人就是苏子伦的妈。”
       “啊?那刚才是苏子伦给你打的电话?”
       “可不是,他妈把这事告诉了苏子伦,苏子伦这不又告诉了我。”
       “什么时候的事?”
       “就十五分钟前吧,我妈刚上我爸开的车,苏子伦他妈就反侦察了。”

       祖梦劝慰着柳婷:“别多想了,这是你爸和你妈对你负责,做的是调查摸底工作。”
       柳婷鼻子一皱说:“哪有这么摸底的?正摸到人家鼻尖儿上!”

       柳婷的手机又响了,柳婷以为又是苏子伦打过来的,接起来就没好气地说:“还有完没完?”
       那边的人一说话,柳婷就又烦躁地说道:
       “哎呀,我的妈呀,你们怎么想到这么一出呀!调查人家干啥?为我好,为我好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嘛!知道你们打听的人是谁吗?正是苏子伦他妈!再说,也不能那么问哪!再穷的人也有一层面子,就那么捅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他妈一猜就猜到了,再看咱家的四轮车牌,啥都清楚了!”

       柳婷边说边跺脚,她听了一会又急切地说:“别到处问了!你们快回去吧!真是的。”那边的电话还在说,柳婷终于忍不住生气地说:“妈!我不嫁苏子伦行了吧?我这回找个有钱的,整个蓝旗的首富!他们家有好几条沟的林蛙,所有林蛙一齐甩籽,能甩出金山银山!你们查他家好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6 08:4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6 08:57 编辑


10  只好叫伯母,又不能叫婆母

       医大三院住院部。
       天建集团销售部经理何茂田和丛怀宾、祖梦先后从1004病房里走出来,向电梯口走去。何茂田边走边说着:
       “祖书记,病人要观察治疗,张嫂全天候看护,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祖梦说:“何经理,你别祖书记祖书记的叫我,还是叫我祖梦吧,谢谢你这么周到的安排。”
       何茂田说:“没什么,这也是完成任务嘛,卜总一再吩咐我要安排好,有需要的话,你再CALL我。”何茂田说着刚学会的新词“CALL”,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丛怀宾按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随即打开,何茂田步入电梯,回身与他们示意告别。
       丛怀宾和祖梦走到电梯对过窗前,俩人把身体靠在一起,走廊和过厅很安静,俩人放低声音.
       丛怀宾:“梦,你快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位何经理,还安排得这么好?”
       祖梦轻抚了一下丛怀宾的头,说:“我也是到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呢!就今天上午的事。”她把一大早去展馆见到天建集团的卜总经理的事讲了一遍,当讲到所有人都跟着卜天建叫她“祖书记”的时候,丛怀宾“扑哧”笑出了声,祖梦一愣,紧接着自己也绷不住了,一边笑一边还用小拳头捶着丛怀宾的胸膛叫他不许笑。

       俩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丛怀宾迟疑着问道:
       “梦,你的策划和翻译有这么值钱吗?安排我妈住院观察、全天护工可需要人家支付不少钱呢。”
       祖梦说:“是不能少了。这可能与我是团支书有关,班级这么大的活动,需要好好组织。更何况,我们可不光是为他们公司出苦力,策划和营销也参与,你说这得是什么价儿?另外,你知道现在外面请一个即时商务翻译,最便宜的多少吗?”她抽出被丛怀宾攥着的右手,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两百块,每小时!我又做即时翻译,又做文字翻译,他们肯定认为还是这样合算。”
       丛怀宾捉住她伸出的两根手指,又把她的右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脸上仍表现出疑惑重重:“是啊,我知道。但毕竟你只是个刚要毕业的学生……?”
       祖梦嗔怪地白他一眼说:“看你说的,这可是社会认可!我们凭本事吃饭,又不偷不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有身价这么高的女朋友,应该高兴才对!以后,可不许你看轻了我。”
       丛怀宾:“那当然!我只是不明白……”
       祖梦打断他:“有啥不明白的,我工作努力些,为他们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不就什么都找齐了?”
       丛怀宾:“可是……”
       祖梦再次打断他:“别‘只是’‘可是’的了!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她向病房努努嘴儿“——伯母现在的条件多好!我都为她高兴!”

       丛怀宾无语了,他从心底感激祖梦为他和母亲所做的一切,更打心眼儿里感激老天爷把这样一位善解人意、情深意重的可人儿送到他的身旁,俩人靠在一起,祖梦自信地说:“别看他们是个大集团,但营销方面真缺项,刚走的那个老头,他就是市场部的经理,今天上午的经历让我感到,毕业后我还真有用武之地。”
       丛怀宾心情已经轻快了不少,听祖梦这么说,知道她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把这项工作做到更好,戏谑道:
       “当然啦,祖——书——记——”他特意拉着长音儿说“祖书记”三个字。
       祖梦又充满希望地说:
       “怀宾,这回你安心做你的设计,等我们有了一定的收入,就能租个房子住了,我们有个安身之所,心就不用总悬着了。”
       丛怀宾动情地点着头,说:
       “梦,你放心!我记着了。”

       祖梦把身体更靠近丛怀宾,丛怀宾感到那份热切和温暖,俩人浑然忘我,只感到整个宇宙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何茂田下了电梯,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卜总,祖书记的病人我都安排妥了,住的是三人病房,先住院观察治疗,还请了一个护工,祖书记和她朋友都很满意。”
       卜天建在电话里问:“她朋友?”
       何茂田说:“是,她男朋友也来了,这个病人是她男朋友的母亲。”
       卜天建吃惊道:“她有男朋友?!不说病人是她伯母吗?”
       何茂田耐心解释道:“对呀,他们没结婚,只好叫伯母,又不能叫婆母。”

       电话里一下子没了声音,何茂田“喂”了两声,见没什么反应,挂了电话,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向后院特诊室走去。
       何茂田小心地敲了两下特诊室的门,开门的是集团公司董事长秘书程微。程微一身灰色职业装,抿着嘴角,开门后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朝前努努嘴,示意何茂田到外面说话。
       何茂田说:“我刚安排完,住在前楼的1004房间,雇了一个护工。”
       程微问:“这些情况都汇报给二老板了?”
       何茂田无奈地说:“当然,第一时间呢。不过,我还告诉他,那病人是祖梦的准婆婆,男朋友的母亲。”
       程微也挺吃惊:“那个叫祖梦的学生,有男朋友?!病人是她婆婆?”
       何茂田点点头说:“对!我把这些全告诉二老板了。”
       程微:“那二老板什么反应?”
       何茂田摊摊手说:“他关机了,我估计是又把手机给摔了,你现在往他那里打,肯定打不通。”

       程微想了想,按了一个快捷键,果真打给卜天建,何茂田把耳朵凑过去,等着听到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然后再说句“我猜对了吧!”
电话却出乎何茂田的预料,只两声就通了,程微倒是有些支吾起来——她还没想好跟二老板说些什么。
       “说吧。”卜天建有气无力的声音。
       程微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卜董刚睡下,你还过不过来了?”

       卜庄任董事长、总经理时,公司称卜庄为卜总,称副总经理卜天建为小卜总。前些天,卜庄病重后,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了儿子卜天建,大家就称卜庄为卜董,卜天建为卜总,以示区别。有个员工调侃说,皇帝让位改称太上皇。咱们公司也一样,卜董和太上皇是异曲同工。但大家更多地在背后称卜天建为二老板。
       卜天建在电话里说:“不了,我正忙。程秘,请教你一个问题。”

       卜天建今天在电话里对程微客气,让程微很感到意外。他和程微不睦已久,当面都说过程微是个专打小报告的,总爆他的料,戏称她为“爆小姐。”有一次,客户听他称程微为爆小姐,以为程微姓鲍呢,也管程微叫“鲍秘书”,弄得程微非常恼火。卜天建说,你姓这个程真是姓错了,当初我爸从孤儿院里把你领出来,就应该给你安个姓鲍的姓,叫什么程微,就姓鲍名料,叫鲍料,真是到处找我的料爆。

       程微姓什么,确实可以选择。卜庄有了实力后,开始做善事。他去了蓝旗孤儿院救孤,他对程微这个当时叫“招弟”的小女孩特别感兴趣。招弟三岁左右,被送给一户王姓人家,那家人为了掩盖抱养孩子的身世,还特意搬了家。小招弟到了新家,还真招来了弟弟,长久不孕的王家女主人竟然真的生了个男孩儿,显得多余的她又被送回孤儿院,原来的王姓自然也就弃用了。卜庄一直关注着这女孩,正式给她起名程微,资助她上了蓝旗职校,学秘书专业。程微毕业后,就到了集团办公室,开始做文秘打字工作,后来成为董事会秘书。由于她向董事长卜庄汇报过卜天建的一些“事迹”,频繁地惹恼卜天建,但碍于程微深得卜庄信任,卜天建也奈何不了她。在集团上下,能让卜天建畏惧的人物除了卜庄外,恐怕只有程微了。

       现在卜天建当了总经理,董事长卜庄又病重,人们都猜测程微的日子该不好过了,都为程微捏把汗。卜天建今天拿出请教的口气,也确实让程微吃惊不小,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卜天建故弄玄虚,嘴说请教实则冷嘲热讽。程微听着电话,心里却加着十二分小心。

       “你说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住院的老爷子高兴?”卜天建问。
       “把公司管理好,组织好这次全国展销会,销售业绩上去了,老爷子自然会高兴,对你也能放心。”
       “别借机会教育我了,现在我已经是总经理了,临危受命,压力本来就不小。”
       “我可不敢教育总经理,我说的是实话,老爷子肯定不放心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觉得,我应该成个家了,成家才能立业嘛!让老爷子看看我娶的媳妇有多好,有多能干,他把这个家交给我才放心。”
       “卜总,这话还是你跟老爷子亲自说吧。”
       “说有什么用?我最反对专说不干!我先做给他看!”

       放下电话,程微对何茂田说:“他根本没死心!看着吧,他要向那个小毛丫头发起猛烈攻势了。”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4-6-26 19:01
宏篇巨大著,杂谈生辉。
拜读大作,期待后续。{:soso_e183:}{:soso_e163:}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7 15:37
野妞 发表于 2014-6-26 19:01
宏篇巨大著,杂谈生辉。
拜读大作,期待后续。

多谢鼓励!请提宝贵意见。{: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7 15:41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7 15:54 编辑

11  我就是二

       柳婷如约来到“欲望号街车”酒吧。
       酒吧里的红是猩红,粉是艳粉,蓝是幽蓝,绿是豆绿,白是亮白,黑是紫黑。各种颜色都拼了命地张扬着表现出自己的欲望。
       卜天建坐在一张椭圆型吧桌前,一手夹着根香烟,一手端着杯红酒,像是就着几缕青烟在品酒。

       柳婷穿着那身桔黄色套裙,轻曼地走了过来。卜天建并没站起身,而是放下酒杯,香烟在杯口轻磕了两下,算是和柳婷打了招呼,用香烟向对面一指,请她坐下。
       座位很矮,柳婷屈身坐下时,两膝不经意间碰到了卜天建的两腿,卜天建并没有把腿挪开,而是分得更开了一些,刚好容下屈起来的柳婷的腿。幽幽音乐声和嘈杂声在这浓雾一样的空气中冲撞着,窄又矮的几桌,把俩人压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酒吧这地方,容易让气氛变得迷蒙和暧昧。

       柳婷接电话时,看到来电显示出的号码非常陌生,尾号6个“8”的六连号,心里非常吃惊,不知怎的,她的心中竟没来由地涌起好事将近的紧张与期待。当对方报上卜天建的名字时,她竟语无伦次起来。卜天建约她见面,地点是这家叫“欲望号街车”的酒吧,酒吧的名字和美国影星马龙•白兰度主演的奥斯卡奖电影同名,刚听说约见的地点是家酒吧时,她心里很犹豫,嘴上却痛快地答应下来。放下电话,她用手轻抚自己因紧张而发烫的脸颊,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仅仅是因为接到了卜天建的邀请?不是!她知道,卜天建那自以为是的“魅力”还不足以令她意乱情迷——机会!是的,机会!也许自己隐隐在心底一直期待的,就是这种和“财富”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吧?

       “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苏子伦的事儿。”她为自己开脱。纠结中,她惊奇地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卜总,您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一坐下,她就用这个问题开头。
       卜天建向远处的招待招招手,随意地说:
       “这还不容易!怎么,没想到我会给你打电话?”

       柳婷想说,是没想到,但又觉得这样回答会让自己显得底气不足,说想过吧,却又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干脆就不正面回答,反问道:
       “卜总,经常到酒吧来?”
      卜天建说:“不经常,但时常。”

       这时,招待已走近吧桌,他手里拿着一个点酒夹。卜天建接过,从夹子后面探出脸问柳婷:
       “喝哪个牌子?”

      卜天建问得很技巧,他没问喝什么,如果柳婷选喝饮料,没有酒来盖脸儿,他卜天建有些话还真说不出口,恐怕就会降低今天的谈话效果。如果问喝什么酒,可能会逼着柳婷在喝酒还是不喝酒问题上做个决断,女人往往不会主动选择喝酒。卜天建直接问喝什么牌子——喝饮料恐怕谁也不会指定品牌,而是种类,但喝红酒不一样,品牌上有的是可选。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浸淫酒吧泡妞的独门绝招之一,屡试不爽。柳婷一听卜天建这话儿,就已看穿了其中的玄机,心说,好你个卜天建,把本姑娘在会展中心配鞋子和领结的方法也用上了。既然他会用这个办法,看来,那天自己的小伎俩也被他看穿了。心中尴尬,但同时却有了一丝窃喜:说些什么话儿还得用酒盖脸儿呢?难道真的是……?

       回答这类问题,柳婷还是有办法的,她说:“随便吧。”
       卜天建在本子上点了点,那个招待返身离去。
       卜天建见招待走远,未语先笑,探身问:
       “有没有兴趣做个游戏?有奖问答,选择题。”

       柳婷不知道卜天建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卜天建说:“第一题:你猜我今天找你是唠些关于什么内容的话题?第一个选项,有关爱情,第二个选项,有关业务。我现在把答案扣在咖啡杯里,你答对了,就会得到一份奖品,如果错了,你得喝一口酒。”说完,卜天建抓了几粒儿巧克力豆攥在手心里,在柳婷眼前一晃,然后藏在杯子后再扣上。

       柳婷先装出惊讶,后又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说:“是关于业务吧?我选二!”
       卜天建揭开杯子,里面只有一粒巧克力豆,卜天建说:
       “你猜错了,喝口酒。”

       正好招待用托盘送来酒,柳婷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没有推却,低头矜持地喝了一小口,抬眼却看到卜天建在轻轻摇着头,眼光晃动地盯着她看,仿佛是问:看你那天的酒量不应该这样表现吧?柳婷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卜天建才一下子释然,满意地点点头,像是谢谢柳婷的配合,继续将游戏进行下去。

       “第二个问题,你猜猜看,我今天要你充当什么角色?第一个选项:女朋友,第二个选项:媒婆。”
       柳婷一下子乐了,媒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媒婆扯上关系,于是就又选了第二项。

       卜天建揭开杯子,里面正好两粒巧克力豆,柳婷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一团掺杂着失落、无助、厌恶、内疚、羞愧、无望……种种情绪,仿若浓黑的积雨云瞬间包围了她,在柳婷的内心世界里,黑云压城城欲摧,卜天建的声音好似滚滚的闷雷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让柳婷听不真切:
       “回答正确!给你发奖。”
       卜天建从挂在座椅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是一个最新款的MP4,递到柳婷面前。柳婷木然接过,卜天建的第三个问题又开始了。
       “我要你这个媒婆介绍的女朋友是,第一个选项,你本人,第二个选项,祖梦。”
       “还有机会”,她在心里喊到。一道明亮的闪电窜出浓密的云层,肆意展示着自己优美的身姿,柳婷看到稠的化不开的黑云被这闪电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柱阳光从天际直抵原来被黑云笼罩的大地,四周也明亮起来。甲光披鳞向日开,柳婷在精神世界里感受着奇妙的变化。

       卜天建盯着柳婷,边观察着她的反应边说:“你好好猜猜,这个问题的奖品可是很丰厚啊!我要在你们两个系花中选一个做女友。”

       柳婷渐渐回过神儿来,在脑海里快速回放了她和祖梦认识卜天建的全过程,一下子清醒了——恐怕卜天建追求的不是自己,是祖梦。在酒桌上他看祖梦的眼神儿,给祖梦的温喜鸟的金卡,是的!一定是祖梦!卜天建是想让自己当媒婆,为他和祖梦去撮合!这帮人怎么了?!为什么两个系花,都一定要把祖梦当首选?!她想立马站起身一走了之,可眼前一黑,内心世界里已经分不清天与地,全都搅在一起,种种情绪在交替控制着她的意识。

       最终她做出了选择,决定跟卜天建继续绕下去,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儿,反正有奖品侍候,不拿白不拿。于是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还选二,祖梦。”
       “当当当——”卜天建揭开杯子,两粒巧克力豆,虽说已经猜到结果,柳婷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Bingo!你猜对了,是祖梦祖书记,请接受奖品。”卜天建手中又出现一个更加小巧的方盒子,他把它递给柳婷。

       柳婷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金色GUCCI坤表,表盘12点位置上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小钻,表很别致,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柳婷接了它,就像承认了自己是系花中的B角一样,她想这块表和那套淡绿色的裙装搭配一定会很出彩儿,可再出彩儿又有什么用呢?别的系花都能攀上高枝儿,或是被高枝儿挂上,可她呢?同为系花,她一个媒婆而已。
       看在这表的份上,她向卜天建道了声“谢谢”,继续听题。

       卜天建出了第四道题:“你知道如果你帮我把祖梦追到手,奖金是多少吗?第一选项:一万五千元;第二选项二万五千元。”
       柳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用已经平静下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五个字,期待着看到不平静的效果:
       “她——有——男——朋——友——”

       卜天建竟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失望,他看起来比她还平静:“我知道——我偏要——你帮我”三个字一顿,一组一组冲过来。如果说柳婷刚才说话像手枪打单发,那他说话就像枝冲锋枪在三连发——“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柳婷声音高了起来:“祖梦的男朋友是我男朋友的好哥们!我……我有困难。”
       卜天建的声音更高:“所以我出高价!说吧,你选一万五,还是二万五?选一还是选二?”
       柳婷下了决心,声音低下来:“好吧,我选二。”

       杯里的巧克力豆也正是两粒。卜天建拿出一叠钱,他把它交到柳婷手上说:
       “这是五千,你先收着!只要你帮我把祖梦拿下,我再给你两万!”

       直接,赤裸,给力!卜天建把有钱人的想法和做法表现得一览无遗,真开眼呢!柳婷想。
       二万五,卜天建出价二万五,就让她当一回媒婆,这恐怕是史上最牛的媒婆费了。
       “好吧,我成全你们。”
       卜天建举起酒杯:“好!我代表祖梦感谢你!”
       柳婷在心里骂了句“德性”,没想到却把这句心里话说出了声。卜天建没听清,探身问:“什么?”
       “Cheers!”柳婷说。

       柳婷对卜天建说,你追祖梦不能只用钱,钱真不是万能的。你得表现出你够聪明!够深沉!够魄力!祖梦这女孩很特别,清高着呢!
       柳婷还说,你找我当媒婆算是找对了!我最了解她,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的现男友,就是我男朋友介绍的,你和他比,怎么说呢,没有可比性。
       后来柳婷就有些醉了,她指着卜天建的鼻子说,你为什么不花心思追我呢?我也是系花呀!你们男人们真犯贱呢,偏追那不好追的!
最后,柳婷趴在桌子上呢喃着说,我还在这儿一直选二呢,谁是二啊?我就是二!
       卜天建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卜天建开车把柳婷送到小区门口时,苏子伦已在那里等很久了。

       苏子伦给柳婷打电话,柳婷把电话放在包里,只顾和卜天建做游戏说话了,一直也没有接。苏子伦担心她,只好在门口等。苏子伦见过那辆红色跑车,柳婷从车里下来,跑车扬长而去。苏子伦扶着柳婷望着车开走的方向,焦急地问:
       “柳婷,你怎么了,怎么上了他的车?干什么去了?”
       柳婷勾着苏子伦的脖子,醉眼朦胧地说:
       “我呀——当媒婆去了!”
       “媒婆?什么媒婆?你说呀!”
       “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谁肯追我,为什么不肯追我?我是系花,系花!——你们这些男人知道吗?”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7 15:42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6-27 17:09 编辑



12  考验考验你是不是个大气男

       苏子伦扶着柳婷回到了他们爱的小屋。
       这小屋是一对退休老两口将自己的三室一厅中的一室腾出来的。进了这个小天地,苏子伦把柳婷放在床上,柳婷还没完没了地说着,她是系花,谁来追我,我是二之类的话。
       “知道你是系花——我追你——你是够二的了!”

       苏子伦的动作没达到粗鲁的程度,但也够粗糙的了,他把柳婷的鞋子扒下来,扔到床下,发出“咚咚”的两声,然后,又去拽柳婷的挎包,柳婷像行李一样被掀得翻滚了,最后那个包从柳婷的胳膊弯中抽出,包里的钱、MP4、GUCCI表、手机、小镜子、口红等散落了一床,苏子伦见到那些天女散花般的钞票问:
       “哪来的钱?”

       柳婷虽在醉态,但明白苏子伦问这话的含义,突然增加的人民币,MP4播放机,GUCCI表以及送她回来的跑车,车上的富二代卜天建,这些人、物、时间、情节组合在一起,再加上醉酒的自己,会演绎成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苏子伦的想像和猜测当属常态。醉酒中的柳婷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假戏真做下去,不去解释了,解释也解释不清,她想彻底地发泄一通,把所有的平衡都打破了,看你苏子伦会怎样?于是,她就更醉了。她伸手勾住苏子伦的脖子,硬生生地把他拉到自己身上,然后极柔软地说:
       “我怎么样?像个系花吧?”
       苏子伦身下的柳婷像蛇一样地扭动着,眼光迷离得如玻璃碎成花儿。
       “小荡妇!”苏子伦恶狠狠地骂。
       “我就是个小荡妇,让男人痴迷的荡妇。当个荡妇多好啊,扫荡你们男人,让男人为我不顾一切,所有的钱都流进我的包包。”柳婷夸张地拍打着张着嘴的包。

       柳婷还想继续表演下去,在她的潜意识里,将错就错吧。或许,这就是和苏子伦分手的机会?
       分了吧,和苏子伦在一起太苦,太累,为工作为生活为奋斗苦,与父母斗争太累,精神紧绷,何其紧也。坑爹啊!在这个跟别人“拼爹”的年代,我怎么却和自己的爹拼上了呢?我们这是苦恋啊,苦恋就不要太长,知道些滋味就行了。或许别人不如苏子伦俊,不如苏子伦有型,不如苏子伦会哄人,会疼人,但他一定会比你苏子伦有钱,这是一定的了。对不起了,阿伦,就让我再叫你一声阿伦吧,对不起,你别怪我,要怪就怪有个富二代,要怪就怪我们坐了大巴车,在车上还扔了报纸,要怪就怪卜天建,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啊,他正在追一个系花,不惜砸钱去追,而被追的系花一旦被追上,摇身一变就能支配很多的金钱拥有成功的事业,可我柳婷,是另一个系花,和那个系花不相上下,至少也应该有另一个有钱人去追,他即使比不上卜天建那么有钱,也应该是个富人吧。他追我就和卜天建追祖梦一样,得想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才能把我追到手,让我体会一下被狂追的感觉。等被他追到手了,我也有大把大把的钱,也会有一个很大的事业,像丁小妹一样去当老板,父母该有多高兴啊,不用再为钱担心了,这个人我只是暂时没遇上,他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也许哪天本小姐又扔了什么东西就把他砸出来了。这个人早晚会砸出来,祖梦能,我也能,天下有钱人绝不会只有卜天建一个,还有苏天建,一个苏子伦放过去了,千百个苏天建就排队走过来,我就在他们中间挑一个,挑一个追我最真的,最苦的,最用心机的,最有情调的,和祖梦的卜天建比一比,说不定就把卜天建比下去了,至少也能扯平。

       柳婷这样想着,身子就越发地扭动起来。这种仰躺着的扭动,比站立着跳迪士高要有激情,还要性感。苏子伦看着蛇一样扭动的柳婷,嘴里说着“我心眼小,但不缺;我脾气好,但不是没有!我让你做荡妇!做个彻彻底底的荡妇!”,边说边左一件右一件地给柳婷脱衣裳,柳婷马上要被剥光了,只剩下一条窄窄的三角裤。
       “你要干什么?”柳婷下意识地捂住,苏子伦的手僵在那里,他感到三角裤下有条形的柔软。他抚弄着喃喃地自语:
       “啊,还不严重——你来事了。”
       柳婷弓起腿,狠命地踹了苏子伦一脚,把苏子伦差一点踹下床,他稳住身体,扑了上来,把柳婷揽住,像嚎一样地说:
       “柳婷,你是我的柳婷!,我一个人的柳婷!”

       柳婷不耐烦地推开他:
       “去去去!别嚎了,去给我弄点水来!我渴了。”
       苏子伦起身去找水,柳婷把散落的钱重新捋好,小心地放进包里。

       柳婷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件穿上,又接过苏子伦递过来的水杯,动作既不僵也不滞,完全没事人一样,苏子伦看她突然正常的样子,不知柳婷搞啥名堂。

       柳婷问苏子伦:“刚才你见我来了月经就断定我没出轨,那我问你,他要是袭击了我这两点怎么算?”柳婷用双手大拇指指向胸部。
       见苏子伦不答,她又向前突起双唇说:
       “我这两片红唇要是犯下了错误,你说严重不严重?”苏子伦无言以对。

       柳婷从包里拿出那沓钱说:
       “我告诉你,苏子伦,这些钱都是我挣来的!不是用身体的某些部位换来的,别把你的女朋友想得那么龌龊!我和那个阔少的确在一起喝酒了,在一个酒吧里,谈了一晚上,但他没碰我,他一点邪念都没有,你一定奇了怪了吧?那么有钱的主!不知道追过多少女人,玩弄过多少女人,但他就是对我一个系花级的人物没产生邪念!这是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要我当媒婆,去撮合他和另一个系花!他为那个系花疯了,出了这么高的价钱。这回你明白了吧!你说,我也是个系花,就这样降为红娘一样的丫鬟去当媒婆了,说给谁听谁会信,就你把我当宝了!掉几片叶子卷几片花瓣还说不严重,非要占了花心你才说严重。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个大傻瓜!你为什么这么爱我,爱的我好心酸,好心痛,好无奈,好受罪,阿伦呢,你要是有钱该多好!哪管你有卜天建一半的钱,三分之一的钱,十分之一的钱也行啊,把卜天建改造成你难,把你改造成卜天建更难!呜呜呜……”柳婷抱着苏子伦放声大哭,哭了一通后,她哽咽着:
       “我不要做荡妇!不要做荡妇,要做就做个好女人。”

       苏子伦就傻傻地抱着柳婷任其表白,他为她擦着泪,终于让她安静下来。
       苏子伦说:“卜二代要追祖梦,可祖梦的男朋友是丛怀宾呢,他们俩感情那么好,祖梦毕业他们就要结婚了,卜二代非盯她干嘛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我不许你跟着掺和!他追祖梦是他的事,你别跟着往里搅和!”

       柳婷没说还有两万元钱的事,那得在卜天建追到手后才能算数,但现在手中的五千块也足以让她理直气壮地反诘:
       “他不盯上祖梦,哪能给这么多的媒婆费?我动动嘴就好几千呢!你多久能挣出来?有这种俏钱儿,干嘛不挣?”
       这一连串的反问把苏子伦噎得愣在那儿干嘎巴嘴儿,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他们叫你给拆散了,你让我咋再见丛怀宾?”
       柳婷冷笑了几声,说:“我怎么就成了拆婚的?甭说他俩没结婚,就算结婚了,离婚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啊!再说,祖梦嫁给丛怀宾也未必好,你知道人家祖梦心里咋想的?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祖梦还要感激我一辈子呢!卜天建追不上祖梦,他也不拿我去顶替,你操那心干嘛?”
       苏子伦急眼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追不上就追不上呗!你总要奋不顾身地顶替,你以为这是给丁小妹当伴娘呢!?”

       一提丁小妹也触动了柳婷的某根神经,她一下子跃身抓住苏子伦,很正式很急迫地说:
       “阿伦,你快把桌上的方案拿给我。”

       苏子伦见柳婷已经接近常态了,便把一个文件夹交给柳婷。
       柳婷近期具体工作就是天建集团的布展,她把这些方案文案仔细进行了分析,她体会到丁小妹真是聪明,她为了承揽到天建集团布展的业务,搞了两个方案。一个是走简约的路子,造型也算新颖,最大的好处是造价低,工期短,这个方案也就是签了合同的那个。另一个方案走的是特色路线,突出林蛙油的保健作用,选用的布展材料和造型都很别致。两个方案任由他们选,自然就没跑了这个大客户。再加上又为天建集团联系了实习,他们连别的会展公司都没去,就把合同定下了。

       一个主意已在她脑中形成。她对苏子伦说:
       “我要考验考验你!看你是不是个大气男!”苏子伦面对百变女友,只有应承的份:
       “行!你说怎么考验?”
       “我现在给卜天建打一个电话,你不能旁听,我们只有这一间屋子,麻烦你到厨房烧壶水或干点什么,我叫你进来你才能进来,进来后不能打听谈话内容。你要是做到了,你就是个很大气的男人。”
       苏子伦做可怜状。他说:
       “行,我不在屋内,也不偷听,也不打听,就别让我在厨房烧水了,那两个老小抠又嫌我们费煤气了,我下楼给你买些小食品,如何?”
       柳婷连说:“大气,大气,大气男呢。”“啵”地一声奖他一个吻。
       苏子伦乐了,紧接着脸又变哭丧了,“你还真要……?”
       “下你的楼吧!这儿没你的事儿!”

       一个枕头砸在苏子伦的脸上,苏子伦低头接过枕头,轻轻扔回床上,笑嘻嘻地作揖,躬身后退着退出房间,嘴里还不伦不类地道白:
       “莺莺——小姐,小生这厢——告辞——了——”

       苏子伦到了楼下,长舒了一口气,可马上又紧张起来,他拨通了丛怀宾的电话,此时的丛怀宾正专注于他的设计图上,苏子伦焦急地说:
       “怀宾,我子伦,没睡吧。”
       “没呢,就剩一幅图了,有事?”
       “是有个事儿。怎么说呢,我知道了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祖梦要实习的那个天建集团,有个总经理叫卜天建,他正追求祖梦呢,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他追祖梦?”丛怀宾重复着,然后说,“我也觉得像,他们公司还安排我母亲住院观察,还派来护工。我也提醒过祖梦,他不会只为了祖梦的创意和翻译,就花这么大的本钱。不过,这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子伦为难地说:“怀宾,咱们是哥们儿,祖梦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我听到的这个消息绝对准确,当然要告诉你,但你得原谅我,我不能透漏消息源。那个阔少我见过。”他把大巴上和卜天建遭遇的事又讲了一遍,最后,苏子伦说:“那个卜二代绝对又狂又猛,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你真要加些小心呢!”
       丛怀宾说:“可祖梦现在在学校呢,这么晚了,我明天再跟她说吧。我妈还住在医院呢,我得先有个安排才行。”
       苏子伦说:“也是,你俩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办吧。我先挂了。”
       丛怀宾说:“谢谢你,子伦。”

       苏子伦回到房间,柳婷的电话也收了线,苏子伦说:“柳婷,你就是一介绍,最好不成?对吧?”
       柳婷白了他一眼:
       “你管那么宽干嘛!”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4-6-27 16:53
继续拜读。
果然引人呀,不愧大家手笔。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8 17:34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14-6-18 21:30
热烈欢迎,野百合也有春天哈

第一次上来,还不熟练。多包涵。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8 21:36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28 21:50 编辑



13  皆大欢喜

       祖梦跟孙主任请假,当天的实习动员会就不能参加了,她要和天建集团营销部何经理一起去展会服务公司洽谈合同。
       孙主任倒有些吃惊,听丁小妹说,她的公司和天建集团已签了布展合同,展台搭建已开工了,怎么还要去谈。
       祖梦说,我也问了何经理,他说是总经理的意思,要最后敲定一下,还要我帮着拿主意。

       孙主任说,这个卜天建,可能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了。人家这么重视你,你可要考虑细致些,那边的丁小妹,公司开业不久,也别难为她。祖梦说,丁姐和我关系最好,我自然要考虑。天建集团这边我也想多出些力,他们在我身上多花了不少费用,不能让他们失望。
       何茂田把车直接开到教学楼下,祖梦刚要上车,几个同学从楼上走下来,正好看见。他们都知道“祖书记”的典故,这两天天天称祖梦为“祖书记”。有人问:“是不是祖梦毕业就去天建集团?现在要签合同了?”何茂田说:“我可不清楚,我们那儿还真缺个书记。”祖梦忙解释是关于布展的事,算是给何茂田解了围。

       路上,祖梦接到丛怀宾的电话,问她去哪,能不能见一面。祖梦说,她要到会展中心去一趟,恐怕不行。丛怀宾说,那好,我也到会展中心去看一看机械展,你办完事就找我。祖梦说,行。心想,他一定有重要的事,否则不会追到展馆来。

       祖梦和何茂田到了会展大厦12楼,丁小妹的公司丁香会展服务公司,在西侧不算太大的写字间里,入口处有个很醒目的前台,前台小姐把他们引入里面一间接待室。柳婷从接待室里出来,她正忙着招呼客人。柳婷向何茂田和祖梦打着招呼,将他们引入室内。她心说,“追梦行动”正式开始了。这是昨天晚上,柳婷把卜天建追祖梦确定代号为“追梦行动”,卜天建连声说好,说“追梦行动”明天正式启动。柳婷说,不是早就启动了?你送人家高档服装,住院护理费以及吃那天价餐,还不都是“追梦行动”的一部分?卜天建说,那不算,那只是预演。

       接待室长条几案的一端坐着卜天建,和他领来的一男一女,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文件,没有打开,他们旁边还留着两个位子,看来是何茂田和祖梦的。

       另一端是丁小妹和她的两个员工,祖梦用眼睛和丁小妹略一对视,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并没有把她们是很熟的师姐妹这层关系说开,以免影响了今天的主题。柳婷给在座的每一位倒了杯水,然后在丁小妹那侧坐了下来。

       卜天建见到祖梦就眼睛发亮,不错眼珠地盯在她身上。他示意何茂田和祖梦坐下,然后侧过身子先向祖梦介绍他同侧的一男一女。他说,这位是集团财务部楚经理,中年男人就向祖梦点着头,祖梦欠身说楚经理好。这位是集团董事长秘书程微,祖梦见程微和自己年龄相仿,面容端庄秀丽,气质沉稳干练,也点头向她示意问好,却迎面碰上程微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祖梦感觉到那目光中没有对自己问候的回应,却分明是一种审视还带着几分轻视。祖梦坐下,女人的感觉是敏锐的,这锐利的一眼让祖梦的心颤了一下。

       丁小妹介绍她这侧的两个技术员和柳婷。丁小妹说柳婷是本次展会的业务主办,她一直跟会。卜天建一直称祖梦为“祖书记”,没有人问这“祖书记”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招呼打过了,双方把合同文本打开,祖梦看到文件是复印的,上面已盖过章签了字,签字日期是在上个月。

       卜天建说:“丁经理,我先说明一下,因为我刚主持集团工作,对接手之前的事不是很清楚,上次在机械展现场有不少感触,所以,想把这些感觉……”说到这儿,卜天建有点儿卡壳,柳婷见了,非常着急,还好,卜天建又想起来了,他停顿了一下儿,“我想把这些感觉完善一下。”柳婷那悬着的心放下。卜天建扬了扬脸接着说,“我们祖书记——”他指了指祖梦,“对这个布展也是刚接触,所以,虽然这份布展合同已签过字了,但我们希望能对合同再议一下,还请你能谅解。”

       在祖梦看来,她和卜天建接触的这几次,卜天建今天的话说得算是最温和的了,拿捏得很准确,和前几天盛气凌人的架势判若两人,很有些商务谈判专家的范儿。天建集团的几位也很吃惊,什么时候二老板变得如此有素质了?

       卜天建的话儿明显地抬高了祖梦的地位,“我们祖书记”这样的称呼更是耐人寻味。丁小妹对“祖书记”的称呼也感到很新鲜,她猜到可能是从祖梦团支书职务演变来的,可这样子一叫,今天这个合同再议倒弄得像是在向“祖书记”汇报一样。她不动声色,示意旁边的技术员开始演示讲解。

       几案的侧面是一堵白墙,技术员打开电脑轻点鼠标,墙上就出现了解说字幕和效果图,祖梦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除了卜天建和祖梦,其他人都看过这个布展设计,都不觉得这合同会有什么问题,连主管这方面工作的何茂田也弄不清合同出了什么状况,大家都面无表情,心里都打定主意自己先不表态,看二老板的脸色行事。演示过后,卜天建看看祖梦,开始侃侃而谈:
       “我总体对这个布展比较满意,对合同的价格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两点想法提出来,抛砖引玉,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卜天建语气低沉,像是和大家商量,但谁都听得出他是有备而来,信心爆棚,底气十足。
       “一个是布展整体设计走的是简约的路子。”他用了“简约”两个字,并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接着说:
       “整个布展设计外观呈流线型,富有动感,视觉效果也有冲击力,相信在这次全国保健品展会上会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但是……”

       我的天呢,这是卜天建在说话吗?他过去批评别人、提出问题向来都是直截了当的,今天是怎么了?先给人戴个高帽,把“但是”放在表扬后面了,习惯了卜天建表达方式的几位中层一时还缓不过神来,就更注意地听着“但是”后面的话。
       “但是,我有个问题觉得有必要提出来,大家想想,如果我们展位上展销的不是林蛙油,而是别的保健品,比如药酒,这个布展是不是也通的过?也可以呢?”

       应该说,卜天建还真说到点子上了,丁小妹他们这个设计是第一方案,由于过多的考虑了报价和工期,天建集团主打产品林蛙油的产品特色并不突出。卜天建说的还真在理,更让人惊叹的是这种表达方式,这和他一贯的二老板风格相去甚远。这种表达方式是对的,毕竟合同已经签了,搭建工作已经开始,对一个已经履约的合同以及正在施工的工程做修改,要有充分的理由,还要让人容易接受。

       卜天建接着说:“第二个,就是展台的造型,我也觉得和整个设计有脱节的地方。展台外形单一,中间空余的地方好像也多了一些,浪费展位资源不说,还显得有些旷。”

       卜天建说完,没忘记向祖梦这边看一下,他想看到祖梦的反应。昨天晚上,柳婷在电话里说,你要追祖梦,不能再沿用砸钱烧钱的老路子了,祖梦可能更注意内在气质,你要把气势和气质结合起来,“追梦行动”才能成功,刚才这番表演是柳婷设计的,他已反复演练了好几遍了,还得到了柳婷的具体指导。
丁小妹是同意卜天建的说法的,作为布展服务公司经理,她何尝不想完成一件完美的作品,完美的作品会给她带来好的声誉和新的客户。她的公司刚成立不久,已经有了这方面的体会,尝到了甜头。

       丁香会展服务公司第一单生意是机械展上的一个展位设计制作,由于他们巧妙的设计和精细的做工,博得了参展商的赞许。天建集团营销经理何茂田来到这个展位,询问布展是谁承制的,展商就向何茂田推荐了丁小妹的丁香展会服务公司。可谁想,她们第二单生意在设计上就出了硬伤,当然这不能怪她们,可要说起来,毕竟还是她们公司设计制作的。昨天,她还对公司的员工以及刚上班的柳婷说起,这两方面的缺欠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了,但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弥补不足。没想到,人家今天就找上门来。

       但换个角度说,缺憾虽有,合同毕竟签了,材料已购进,工程已经开工,再做修改可不单单是改设计那么简单了,丁小妹指出:“当初设计方案时,我们共提供了两个方案备选,贵公司签的是第一方案。”丁小妹看看何茂田,意思是我说的对不对。何茂田点点头。丁小妹接着说:“另一个方案产品定位比较突出,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没选,现在要是做大的修改,恐怕要增加成本,另外,工期能否允许也是个大问题。”丁小妹比较委婉的表达出了她们的意见:已开工承制的合同,一旦修改,说重了就是违约,责任在提出方,实在要修改,必须增加费用,费用也应当由提出方承担。

       天建集团来的其他这几位一直是云里雾里,卜天建通知他们在会展服务公司集合,并没有说明是要修改布展合同。他们以为卜天建高度重视他主持工作后承办的第一件大事,今天只是来检查一下布展落实情况呢。财务部楚经理是从蓝旗起大早赶来的,卜天建、何茂田和程微这几天倒是一直在省城,他们一方面要安排董事长的治疗,一方面也在等今天商学院的实习动员会,会后,他们将带着实习学生去蓝旗。

       祖梦的参加,更让他们疑惑,一个参加社会实践的学生竟然放到了这么重要的位置,还口口声声称作“祖书记”。看她靓丽的模样,标致的身材,恐怕又是二老板的追逐对象吧,这样的姑娘不在娱乐场所追,不在商场卖场追,偏偏安排到工作场所,还是这么重要的商业活动,二老板可能追昏了头,没有董事长的约束真是不行——这个卜二代又要演一出什么戏呢?

       何茂田和程微心里更清楚,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意思是说,卜天建今天又要有好戏上演。作为董事长卜庄的重要助手,他们要做的恐怕还是怎样防止事态失控,尽可能减少损失。但任凭他们怎么想,却必须承认,卜天建今天的两个意见倒是非常正确,而且,他表达的那么得体,那么让人易于接受。这是熟悉他的人谁也想不到的。

       财务部楚经理从心里往外不愿布展进行任何的修改。他清楚,按原定方案制作,本已十分紧张,如果重新改动,或是添加项目,很难如期完工。已签了字开了工的合同,甲方违约提出修改,会让对方狮子大开口。但他不敢公开反对,他怕惹怒了刚刚扶正的卜天建,卜天建要是发起怒来他只能深受其害,甚至保不住饭碗。在讨论过程中,他期期艾艾,意见越来越含混。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丁小妹脸上,希望她能厚道一些。

       何茂田内心最为焦急。他跟董事长感情深厚,过去是卜庄的司机,卜庄刚开始创业时,只有一辆二手皮卡车,何茂田开着这辆货轿两用车,前面拉着卜庄,后面拉着林蛙,满世界地寻找商机,他对传统的销售方式很熟悉,所以后来才成为集团销售部的经理。但他文化水平有限,对现代营销手段并不擅长,这次全国保健品展销会头一次在省城举办,他来操办这项工作确实力不从心,但他是个勤奋的人,一头扎进展馆,体会展销活动,在各个展台上吸取经验和教训。

       是机械展参展商向他推荐了丁小妹的展会服务公司,他对丁小妹的设计和务实都很满意,就把丁小妹的两个方案拿给董事长卜庄看。出乎意料,卜庄倾向第一方案,而且还要扩大展销面积,这样,就把第一方案特色不突出以及中间空旷的缺点放大了。何茂田曾提出过这个缺失,但卜庄却不以为然,他说,我正琢磨一个主题,而且要在中心位置大做文章,于是合同就签了。可卜庄突然病发,住进医院,那个主题和大文章不了了之。那天何茂田看机械展那个搅拌机展商在场地搞了一个洽谈区,他本来也打算搞个洽谈区,填补一下,没想到今天卜天建却来了这么一出儿。

       在座的只有程微知道卜庄这个主题。那里本来计划摆放一个孤儿院的建筑模型沙盘。卜庄想把模型沙盘放在展位中央,在这次全国保健品展销会上公布一个消息。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和庞大的计划,一切缘于他的儿子,也避讳着他的儿子。

       卜天建一直揉搓着卜庄这个父亲的心,儿子曾是他的最爱,却也是让他最痛心的人。

       卜庄中年得子,妻子怀孕那年他淘到了人生第一桶金,随着小天建的出生和日渐长大,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卜庄相信风水轮回之说,在潜意识里他认为这个儿子的降生不仅是老天给他的礼物,更给他带来了好运。对待天建,他在正常的父子之情外,还带着一种敬天的情怀,管教起来难免骄纵溺爱。随着财富的不断积累膨胀,他对小天建的各种要求是有求必应,最终养成了小天建以自我为中心,占有欲强,乖戾难驯的性格,凡是他相中的,必要搞到手玩玩不可,人和物莫不如此。

       小天建十三岁时,就已经成了校园里的异类:第一个带着通讯设备上学的学生,从数字寻呼机、摩托罗拉大汉显、“大砖头”……一路换到摩托罗拉掌中宝、诺基亚8800;第一个玩山地越野的学生:越野设备从捷安特碳纤维山地自行车玩到雅马哈山地摩托车;他更成了第一个敢公然坐在教室里抽烟、喝酒的学生,更别提经常性地逃课了。碍着卜庄每年给学校十几二十万的赞助,学校上上下下对天建都没有办法。

       终于有一天,卜天建带着他的两个狐朋狗友,在教室后面吹光了两瓶从家里偷出来的XO,借着酒劲儿调戏班上的一个漂亮女孩儿,任课老师制止不了气跑了,把教导主任找来,教导主任严厉批评了他,当时卜天建醉眼惺忪,笑嘻嘻地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什么话也没说。

       当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教导主任摸黑去教学楼外的旱厕,却被几个人用麻袋蒙了头,几闷棍打晕了,等他被阵阵恶臭熏得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扔进了厕所,上身还套着那条麻袋,麻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他少管闲事的忠告。这事儿人人都知道是谁干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学校先是让卜天建转校,可没有哪个学校愿意接收他,最后只好好言劝他退学,卜庄又去赞助另一所学校,结果,二十多名家长联名到县教育局抗议,如果卜庄的儿子转到那个学校,他们的孩子就集体罢课。没想到,这时候卜天建自己却乐呵呵地收拾了东西回了家。

       就在卜庄火急火燎地联系把他的宝贝儿子弄到省城去上贵族学校的时候,十四五岁的卜天建很快迷上了网络,在网游中得到乐趣,乐此不疲,甚至玩起了“失踪”。“失踪”一个月后,卜庄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网吧里找到了儿子,那时的卜天建已瘦得脱了相,身体像被一层皮包着的几根硬骨头,或是骨头支着一层皮,那双眼睛突然变大了,更准确地说是变空洞了。卜庄恨网络恨得牙根儿直痒,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代替儿子的不良爱好,把儿子从虚幻世界中拉回来。这一年,卜天建那一直多病的母亲,因儿子的失踪受到惊吓和焦虑,病情加重了,儿子回来时她浑身颤栗,竟抓不牢儿子的手。

       为了让儿子回到现实,卜庄专门安排手下人带他四处旅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实在,去了几个地方后,他儿子果然被各色新鲜事物吸引,他的网瘾很快戒掉了。可反馈回的信息是他又迷上了街头飙车,开始还是比车的档次,后来就开始比车的改装性能和速度了,换了几台车出了几次险情后,终于闯出了大祸,午夜飙车把一个路人撞飞成了植物人。卜庄又花了大价钱补偿打点,卜天建终因交通肇事罪判了缓刑,这一年卜天建母亲病逝,很多人说她是被儿子活活气死的。

       卜庄又气又悔,心里明白儿子变成这样与自己溺爱放纵有直接的关系,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就设法引导他对企业管理的兴趣,以便将来接班,于是又恩威并施地把儿子弄到一所旅游专科学校学企业管理,卜天建愿意去这所学校的唯一理由就是:漂亮女孩是出了名的多。他在撞车事件后,已不再只对车感兴趣,变成了一个全能型的公子哥,在学校里,招野凤,引浪蝶,斗富斗狠,很快成为了交际场里的领军人物。卜庄也听到一些传闻,但儿子总算是在学校的环境中安定下来,也就由他去了。好景不长,一个女孩子打胎时发生意外,家人追到蓝旗来讨说法,卜庄又为此埋下巨单。

       卜庄已经近乎绝望,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儿子听到那女孩因为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的消息时,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尽管一条鲜活的人命是因为他才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无痕迹。卜天建说,多给她家两钱儿,不就完事儿了吗!看着儿子那张无所谓的脸,卜庄真想上去狠狠地给他两巴掌,可他心里清楚,打儿子应该,其实更应该打的,是自己。儿子变成这样,是儿子的悲哀,更是自己的悲哀。

       卜庄最后决定,将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由他亲自看管。自己已经老了,多年来奔波操劳,还不都是为了儿子?他想是该把时间精力收回来,放在儿子身上了。他寄希望于自己的培养,先是让儿子到销售部搞推销,这小子还真争气,成了当年全公司销售冠军,理所当然地晋升为销售部副经理。这个成绩着实让卜庄欣喜,认为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卜庄打听到儿子的这个业绩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还花了双倍的价钱。极度失望之余,他没有揭穿这个把戏,只是不动声色的调儿子到公司基地部当经理。

       基地部业务单一,大事由总部定,小事又不多,他指望儿子能消停下来,认真反省自己,理解老爸的苦心孤诣。卜天建走马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一件合同违约纠纷:一个承包户没按照合同规定完成上交公司的任务,却把蛙高价卖给了收林蛙的其他加工企业。卜天建的做法又一次让卜庄感到痛心疾首:他招来社会上的混混,把那户人家门窗从外面用粗绳子一圈圈地拦死,然后用推土机把这户的林蛙产卵孵化池和越冬池全部推平,放言让那些敢于吃里扒外的人看看:这就是下场!这一举动激起民愤,卜庄为修复关系,又损失了一大笔。

       这件事刚刚平复下来,卜天建又要启动冰沟,把冰沟也包出去。这个冰沟是卜庄发迹之地,已经不对外承包,更不允许他人踏进半步,可卜天建却偏要闯这个禁区。一忍再忍,无须再忍,卜庄盛怒之下,撤消了卜天建的基地部经理职务,给了他一个集团副总经理的虚职,他没有分工,没有任务,大家背后叫他二老板,实际上什么也不管。卜庄把一套房子给了他,每月给他定额的经费,打算就这样把他养起来算了。

       副总经理卜天建可并不满足这样的安排,给他的额定费用也根本不够他花销,他以二老板的名义在集团内搞小金库,和卜庄大吵小吵也有十几次。为了弄些零花钱,前不久卜天建竟然把非产成品当做合格品,用原厂包装向南方客商销售。劣货事件给集团带来了极坏的负面影响,造成了信任危机。应卜庄请求打假的工商局把调查结果告诉卜庄:假冒太极牌林蛙油就出自你儿子之手!这一事件终于引发了一场大争吵,卜庄彻底绝望了,他不再认为这儿子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他确信:这是上天派来惩罚他卜庄的报应!

       怒发冲冠的卜庄让秘书程微打了一纸《关于卜天建职务变动的通知》,通知上只有一行字“卜天建不再担任天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卜庄在上面签了字,准备在全国保健品展览会期间在全国性媒体上刊登声明。卜庄又催促程微,抓紧把孤儿院设计方案拿出来,他要建造太极孤儿院,投入巨资用于孤儿院的建设和运营,还要成立一家助孤慈善基金,天建集团未来将由这家基金托管,全部的利润将用于助孤事业,只给卜天建留下一笔生活费用。

       这样的决定,当然要对卜天建保密,也只有卜庄和操办者程微知道。可就在前几天,卜庄突然病倒,昏迷不醒,神志不清。

       卜庄发病的第二天,卜天建就拿出了有卜庄亲笔签字的关于卜天建职务变动的通知,通知上有两行字,第一行“卜天建不再担任集团副总经理”。第二行“卜天建改任集团公司总经理。”

       大家先是对这个决定感到吃惊,但随后想想也能理解。卜天建每惹一个祸,都会官升一级。买业绩事发从部门副经理升到部门经理,染指冰沟从部门经理提升为副总经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整个集团都是他们卜家的,卜天建是独根苗,父亲的事业和家产不传给儿子还会留给谁?

       程微问卜天建这纸任命从哪来的?卜天建白了一眼程微,只说了一句话:“从我爸手里接过来的。”程微多想问一下董事长:那个孤儿院计划还运行吗?慈善基金还要成立吗?卜天建真的就是总经理了?可董事长却说不出一个字。此时此刻,她还能谈那个孤儿院吗?不能。她只能耐心地观察和等待。

       只有祖梦专注在卜天建提出的两个问题上,既要突出主题,又要添补中央处的空白,还要在紧张的工期内实现。突然,祖梦就想到了那天的机械展布展,三台搅拌机上方高悬的两个巨大搅拌机的叶片——那两个叶片制造得多精致啊,像飞机的羽翼,也像高档轿车的流线,如果把两个叶片对放到一起,应该是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吧。这不正合天建集团林蛙油的品牌太极牌吗?拿太极图案突出太极牌林蛙油,这不正突出了主题,也填充了中央的空白吗?世上实在有这么巧的事。她连忙掏出手机,找到那天拍的布展照,好,那两个叶片的正面照还算清晰。

       祖梦悄悄站起,轻移身体转到桌对面技术员那里,尽管她动作很轻,但所有的人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曼妙的身姿牵引。祖梦不往别处看,她要把自己的设想证实一下。她俯下身子,在那个技术员身边悄悄地说着,那个技术员边听边点着头,就开始按照祖梦说的办了。他将祖梦手机里的图片导入电脑,一个大逗号般的图案出现在侧面墙上,然后大逗号被切割下来,然后又复制了一个,复制的逗号被填充成黑色,再被旋转180度,两个“逗号”严丝合缝的并在一起,一个太极图案呈现在投影墙上。大家都不知道祖梦和技术员为什么做这些,一旁的丁小妹像明白了一些,她说:“祖书记,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吧。”

       祖梦对大家说:“刚才卜总提出的两个问题,激发了我的一个灵感:前两天,我在机械展上看到了这两个搅拌机叶片,做工精巧,很吸引眼球。如果这两个叶片一个呈银色,一个呈黑色,就恰好组成了一个太极阴阳鱼图案。正可以突出天建集团太极牌林蛙油这个主题,如果我们租用了这家企业的叶片,他家再允许我们把一个叶片漆成黑色,不就正好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所有人都感到这是个好主意,立即兴奋地议论起来,卜天建说“太好了,租用费和漆色费用我们出,还请丁经理帮忙联系。”丁小妹找到那个展商的电话,当着大家的面拨了过去。

       很顺利,即将结束机械展的参展商同意出租这两个叶片,只要了区区五千元的租用费,只是要求用完后恢复原色,把这两个叶片发运到另一个展览场所。放下电话,丁小妹抑制不住激动地说:
       “祖书记的一个想法,起码为天建集团省下十七八万的制作费,为我们公司员工免去七八个不眠之夜,真是皆大欢喜!”
       “是啊!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好气氛,大家都说改得好。又免不了恭维一下卜天建,说他精益求精追求完美。卜天建谦虚着,哪里,哪里,还是丁经理配合,不嫌麻烦。丁小妹也感到一身轻松,她说,客户满意就好,只要参展效果好,我们可以随时改。她还对大家表示,我们公司的柳婷这次全程跟会,到蓝旗的实习她也参加,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好想法,就跟她说,咱们随时完善,我们配合就是了。丁小妹的话,让卜天建和柳婷心花怒放,他们想到了一块儿,这样可以随时掌握祖梦的想法。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28 21:52
野妞 发表于 2014-6-27 16:53
继续拜读。
果然引人呀,不愧大家手笔。

谢谢品读,多提意见!{:soso_e160:}

作者: 醉笑陪君三千场    时间: 2014-6-29 22:08
不能加分了,手工顶一个。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30 18:14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30 18:22 编辑



14  差一点引着你犯错误

       祖梦匆匆离开丁香会展服务公司,走出会展中心,朝不远处的展馆走去,她惦记着在展馆的丛怀宾。有一群人围着,卜天建只好由着祖梦先走了,他虽感遗憾,但还是让他欣喜,今天的效果是出奇的好。
       “你在哪儿?”展馆很大,展位又多,祖梦对着手机简短地问。
       “C区C20展位。”

       祖梦收好电话,向展馆C区走去,她目测了一下,大体估计出3米长的展位排到20个,大概应从F门进入。
       祖梦加快了脚步,还没到C20展位,丛怀宾已迎了过来,两人手拉着手,身体摩擦着跟对方打着招呼,自从彼此看到对方,眼睛始终对视在一起。
       “看你这么兴奋,心情一定很好!”丛怀宾说。
       “你可够沉静的,是耍酷还是在扮老?”祖梦戏谑道。
       俩人从人群里往外走,周围不再嘈杂了,才停下脚步。
       “你先说。”
       “你先说吧,你追到展馆来一定有大事。”祖梦抬手拢了拢丛怀宾散下来的一缕头发。
       “昨天很晚了,苏子伦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蓝旗天建集团的老板要追你,我想到前些天,他们出资安排我妈住院派护工的事,就急着告诉你。”

       祖梦平静的点点头,然后很沉稳地说:
       “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他安排住院派护工,理由是奔着我的创意和翻译,说实话,我一直也感到很有压力,拒绝吧,好像我要拿他们一把似的,不拒绝,还真怕他有别的想法,毕竟花了他们很多费用。不过,现在好了,我为他们公司一下子至少省了十七八万,我现在是一点压力也没有,所以,心情好极了!”

       接着,祖梦把刚才在丁小妹展会服务公司的事讲了一遍,丛怀宾听了一个劲地称赞,你的主意太好了,我的好老婆。
       “谁是你老婆了?只是准老婆。”
       “这事是不是太巧了?那两个搅拌机叶片正好就能组成一个太极图?”丛怀宾还有些疑惑。
       “要不咱看看去,我也觉得巧,真是神来之笔。”
       祖梦拉着丛怀宾又进了展馆。

       B区中央展区,又见到了那个搅拌机厂的展位,远远地祖梦就指给丛怀宾看那一上一下两只巨型叶片。丛怀宾学的是工业自动化,对这两只叶片的造型更感兴趣,他惊叹祖梦的想法来的准确迅速,两人议论着就到了叶片下。

       展区里人不是很多,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搅拌机厂的负责人彭老板见两个年轻人感兴趣地议论着悬在半空中的叶片,就过来和他们搭话。他大概那天只对卜天建印象深刻,并没有回想起眼前这位美女当时也在场。
       “两位,对这个感兴趣?”彭老板指指高悬的叶片。
       “啊,我对他的造型感兴趣,我是学机械设计的。”丛怀宾答道。
       “噢。”彭老板点头,这个造型是他设计的,也是他的得意之作,见有人欣赏,再加上丁小妹在电话中给他带来意外的五千元的外快,他很得意,就问丛怀宾:
       “你学过设计,那你说,这个造型像什么?”
       “太极里的阴阳鱼儿。”
       “聪明!”彭老板竖起大拇指。丛怀宾从祖梦那里知道的答案。现在对方夸他聪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祖梦,祖梦也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没事,你不知道是阴阳鱼也一样聪明。
       “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要把搅拌机叶片设计成太极里的阴阳鱼型?”丛怀宾问。
       一下子就打开了彭老板的话匣子,他说:
       “你们一定知道中国有四大发明,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发明更神奇,那就是《易经》,太极图就是易学里的明珠。这个发明比四大发明都早,对中国文化影响更是深远。太极图阴阳相合,阴阳互补,阴阳交替,阴阳转换,实在太奇妙了。我就是用最柔的曲线来设计搅拌机的叶片,避免它因剧烈对抗受伤,所有的抵抗力和反作用力全被曲线化解,最后实现包容和融合……”

       俩人又逛了其它展位。从展馆出来,暮色已降临了,俩人吃了点小吃,就挤到一家网吧的包间里,这里闹中取静倒是个不错的恋人天地。
       “怀宾,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一听说有人追就急了。”
       “我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你要是担心我,就是你不自信。”
       “我自信,自信,可……”
       “你还是不自信!要是你还担心,我就……”祖梦靠在丛怀宾怀里,她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我就把自己交给你……行吗?”

       丛怀宾激动地拥住祖梦。这种想法他早就有过,可每当火苗腾起,都让他自己用理智浇灭了。现在祖梦竟然先提出来,拥着她那软下来的身体,丛怀宾头脑中的太极阴阳图旋转了,阴阳就要交合在一起。可是,他那个创意呢,还要不要跟祖梦说?要的!每一次人偶的举动,都让祖梦像在梦境中走过一场,那两对人偶也成了他们爱情进展的见证人。爱情发展到最成熟的时刻,也应该有两个人偶来见证!丛怀宾说出了他的设计。
       “梦,我原来想在那个时刻之前,再做一对人偶的。”
       “是吗?你还要做成什么样的?”
       “我想在一个好的环境里,给你拍一圈360度写真,我的也一样,那时,我们俩的人偶赤裸相拥……”
       “你真敢想!不过真挺有创意的,还挺浪漫。那在什么时候啊?”
       “今晚!我现在马上回去取相机。”
       “你别逗我,那太匆忙了。”
       “要不……取消这个计划?我们……随机应变?”
       “不!就按你说的办。明天下午我就要到蓝旗实习了,回来时,我们做那对人偶,我配合你……”
       “好吧!我的梦,我等你早点回来!”

       丛怀宾和祖梦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初夏的夜晚清凉下来,祖梦挽着丛怀宾的胳膊,深深地吸了口气说:
       “刚才……我好傻……差一点引着你犯错误。”
       丛怀宾更加挽紧祖梦,祖梦又说道:
       “跟伯母说,等我从蓝旗回来再看她!”
       丛怀宾说:“行,她也惦记你,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什么儿媳妇儿媳妇的,那得两三个月后呢。伯母的病什么时候检查呀?”
       提到检查,实际就提到了下一步的支出,现在,天建集团负担的是住院观察费和护工费,检查还需要一笔钱。丛怀宾说:
       “我和妈妈商量了,就委托村里的亲戚把老屋卖了吧,反正妈将来和我们住,也不再回蓝旗了。我还准备和木旋厂的项总说说,看能不能先预支一下机械手的设计费用。

       祖梦对丛怀宾的两个办法都清楚。卖掉老屋确实能换点钱,但那房子也不是说卖就能卖掉的,而向项总提前要设计费,当时说好是样品出来了先付一半的费用,现在丛怀宾的样品还没制作出来,这笔钱恐怕也难以马上拿到手。可总让丛怀宾的母亲住院观察,不做检查治疗,也不是个办法,眼见丛怀宾的母亲越来越瘦弱,怎么也不能把病情耽误了。钱呢,对于卜天建只是一顿饭的事,可对丛怀宾母亲来说,就等于命!祖梦突然就想到卜天建送的购衣卡,她就有了主意,她对丛怀宾说:
       “明天上午我再想想办法,也可能会有些钱。”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6-30 18:15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6-30 18:33 编辑

15  像个媒婆

       制衣公司把参展服送到商学院,同学们集中在教室试衣服。如果有不妥的,还要加紧改。祖梦拿着返回的样装,给柳婷打电话,问她的衣服是送到公司去,还是去蓝旗时给她。柳婷说,真快呀,这才几天,服装都加工出来了。她还笑问,同学们可曾一人一双皮鞋?祖梦说,有,一起送来的,要说这鞋,还要感谢你呢。
       柳婷还问,祖书记,你的翻译服取了吗?祖梦沉吟了一下说,正要取,不过,我想……,柳婷说,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吧。祖梦说,好啊,你刚上班,能出来吗?柳婷说,能,别忘了,我全程跟会,和你在一起也是工作。柳婷想,这工作可是做媒婆的兼职。

       柳婷比任何时候都关心祖梦,祖梦的一举一动她要随时掌握。
       俩人去了温喜鸟服装专卖店。
       专卖店在黄金地段,门脸并不张扬,在黑色大理石上有银色的店名和LOGO。两扇大门只能推开一扇,里面灯光不是很亮,但很柔和,有十几个高档塑模穿着各式正装站在射灯下,灯光只照到衣服的一部分,却把衣服面料的精细质地夸张出来。店内很静,有轻音乐潺潺地在耳边淌过。祖梦和柳婷的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像是走上了T台。

       店里只有二三名顾客,默不作声,悠闲地在品牌服装前走过,看他们那神态,不像是购物,倒像是在博物馆欣赏艺术品一样。
祖梦问店员:“这张卡上写的女装一套,价值多少钱?”
       “一万零五十八。”
       祖梦吃了一惊,旁边的柳婷吐了一下舌头。
       祖梦指着一套女装问:“是这套吗?”
       “对。”
       “能退成现金吗?”
       “能,但要扣10%的税。”店员平静的答道。这种卡多数是用于送礼的,有人想把它换成现金并不奇怪。

       祖梦放下了悬着的心,刚才问话时,她担心退不成,让她穿上万元的品牌装,她可舍不得。那边病人急着检查,这边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自在。可一想七天后,她还要穿着这套衣服当翻译,于是她又问:
       “能租一套吗?”
       “租?你这不是有一套吗?”店员看着祖梦疑问道。她看到柳婷在旁边,似有所悟:可能是这两个美女要穿一样品牌的衣服,出席一个场合。活动完了怕互相撞衫,就买一套,租一套。于是她忙说:
       “我们过去没租过,不过这是个样品,短时间租倒是可以,别弄脏了就行。”
       “租金多少?”
       “一天60元。”
       “那我今天要把这张卡退成现金,七天后,我来租这套样品,租用五天,行吗?”祖梦递过卡。
       “行!请稍等。”

       出了店门,柳婷小声问祖梦,“你把翻译服退了,过了七天再租,就为倒钱吗?”
       祖梦解释说:“怀宾的母亲需要检查费,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柳婷叹口气说:“真有你的呀,要是评最佳儿媳,非你莫属!”

       俩人去了银行,祖梦把八千元钱打入丛怀宾卡号,又用短信通知了他。
       目睹这一切,柳婷深有感触,她拉着祖梦进到一家肯德基店。不是饭时,店里人很少,有两个店员正在打扫,祖梦以为柳婷要让她请客,就问:
       “说吧,想吃什么?”
       “刚吃过早饭,就是想借个地方说话,来两杯可乐好了。”
       祖梦拿着可乐回来,坐在柳婷对面,柳婷清了清嗓子,问祖梦:
       “哎,祖梦,你听说过MR么?”
       “MR?”
       “嗯,MR,Marital Resource,婚姻资源。”
       “婚姻资源?什么意思?”
       “当今时代,对每个人来说,优质的以结婚为目的的婚姻对象,已经成为了稀有资源,需要每个人去搜寻、探查、挖掘、抢夺、占有甚至是猎取!怎么样,听起来跟职场很像吧?就像企业需要优秀的高管,但优秀人才是不会轻易就能招聘得到的,而是需要你去寻找挖掘猎获,也就是猎头。职场叫猎头,情场当然叫猎婚,职场是HR,Human Resource,情场就是Marital Resource——MR。”
       “嗨,挺有意思,挺形象的,这是谁研究出来的?”

       柳婷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儿,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两天我研究了当下情感婚姻的现实状况,总结出了这个结论。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真是一个艰难的时代!但它也是个伟大的时代。说它艰难,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竞争空前激烈,即便我们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说它伟大,是因为恰恰游戏规则如此,我们才能充分挖掘我们自身的潜力,经营好自己,毫无顾忌随心所欲不顾一切地去猎取自己想要的目标,追求幸福的生活,这就是‘猎婚’的时代!与这个时代相适宜的哲学,绝不是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而是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哈,小女人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啦?”祖梦笑道,还双手握在胸前仰着脸做高山仰止状。
       “祖书记,你严肃点!往哪儿看?说你呐!”柳婷板着脸说。
       祖梦被柳婷脸上的严肃状逗笑了,她静了静神儿,说:
       “柳婷,你不觉得你的理论有一个基础性的漏洞吗?那就是: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而你的理论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因此它根本站不住脚儿。”
       “祖梦,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祖梦看着柳婷,疑惑地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算了,说说你吧!”
       “说我?”
       “对。”
       “那你说吧。”
       “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
       “别嫌我说闲话。”
       “不嫌。”
       “不要怪罪我。”
       “你烦不烦?”
       “烦,说起这事我就烦。祖梦,命运为什么不公平啊!就说你吧,你长得怎样?系花级!聪明吧?顶级的!有能力吧?太能了!你是一个大美女,大才女,女强人,这脑袋,多少年出一个?少数也得一百年!这模样,得多少年出一个?少说又得一百年!两样占全了,得多少年出一个?那就不好说了,出了一个都是偶然!”

       祖梦打断柳婷:“你干嘛儿说我这么多好话儿,要向我借钱吗?你早说呀!我刚汇走了。”
       “我向你借钱?你看你缺钱缺的,都快和我一样了!”柳婷自嘲着。
       “祖梦,就凭你,不该缺钱吧?这世界上,应该有很多男人抱着大把大把的钱追你,以你的容貌气质才华能力,你就是这世上男人们最好的猎物之一。你要是缺钱,不正常的不仅仅是你,更是对那些有实力男人的讽刺,巨大的讽刺!”柳婷满脸的气不忿,好像在为祖梦打抱不平。
       祖梦倒很平静,她瞧着柳婷慢声说:“那你现在和我一样缺钱,不正常的是谁?讽刺的又是谁?”
       柳婷长叹一声:“咳!你跟我不一样啊!你根本就不用出去猎!你可正有大款追,狂热的追呀!他随手给你的一张服装卡就是一万多块,他请你参加的一顿饭就是一万多块,为了让你高兴,安排你亲属看病看护的费用也得几千块,他每次出手,都带着风,你没感觉到吗?再想想我,我也是系花级的,脑袋也顶聪级的,就是没有大款追,都瞎了眼了!真是羡慕嫉妒恨!”柳婷说这话时,可是真的激动了起来,两颊变得绯红,鼻尖儿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祖梦解释道:“你想多了,万元的衣服是翻译服,看病看护是为了和我换时间,那万元的招待餐,你不也吃了吗?”
       “我说祖书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那是追你!他对我咋不那样呢?报纸糊了车,他就要把我拉下去,还要用我的衣服擦车!卜天建年少多金,愿意也舍得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付出,大手笔的付出!祖梦,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应该考虑考虑了!”柳婷的声音高了起来,惹得远处正在拖地的服务员站直了身子向这边看来。

       祖梦凭着女人特有的敏锐感觉,从柳婷的声调中感觉到一股醋意,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柳婷,你这么在乎卜天建,那你就跟他算了!”

       柳婷也觉察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她低头吸了一口冰凉的可乐,掩饰着窘态,然后抬起头“哼”了一声,“他要是追我,我就一定跟他!祖梦,你想想,卜天建的父亲病危,卜家的财产全都是卜天建的了,要是让卜天建追上,那不等于被金山砸了一个跟头?你不觉得他才是值得猎取的对象吗?现在他反过来猎你,你倒无动于衷了?你那么有管理和组织能力,那么大的产业让你去发挥,你要是跟了卜天建,对社会进步和谐都有好处!别人的好姻缘都要去猎,你送上门的好姻缘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柳婷,我听你说话,怎么听怎么像个媒婆。”祖梦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嗔怪的意味。
       “有吗?你也觉得我像媒婆?”柳婷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还有谁说你像媒婆?”
       “没……没有。”柳婷的声音不自然起来,鼻尖儿也沁出了更多细密的汗珠,“这里好热啊!”她夸张地用手扇着风,脸越发的红了,看起来似乎真是热得够呛。
       祖梦真诚地对柳婷说:“柳婷,谢谢你善意的提醒,我知道你是好意。你说得对,我的好姻缘无须去猎取,那是因为我已经遇到了自己的好姻缘,但那个‘Mr.Right’绝不是卜天建,而是丛怀宾。就算卜天建追我,我对他也不感冒!先前,他送服装卡,安排病人住院派护工,我还有压力,还心有不安,指望着工作中尽可能偿还他的投资,争取不欠他的。昨天我的那个创意为他省了很多钱,现在我的心平和了,心也安了。丛怀宾现在是没钱,他现在的状况是缺钱,缺很多钱!但我相信,我们会挺过去的!我愿意陪着怀宾共同面对一切困境,我们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世界上开创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我宁愿坐在怀宾的自行车后座上笑,也不愿意坐在卜天建的宝马车里哭!更何况,我们现在骑自行车,不代表以后我们开不上宝马车。”

       柳婷听了,低头默然无语,心里在品味着祖梦刚才说的话,有那么一刹那,她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但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到手腕上的那块GUCCI表时,表盘上的水钻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她立马打定了主意,决心再尝试一下:
        "祖梦,这么折腾,等丛怀宾有了钱得多少年呢?你要是跟卜天建,会缩短至少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奋斗史,这等于延长生命了。”
       祖梦轻叹了口气:“可是,丛怀宾有的,卜天建有吗?有些东西是无法取代的。而我,也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猎物,因为我根本就不会给他们用猎枪瞄准我的机会。这个话题我不想再谈了,我永远都不会改变我自己。”祖梦说话的声音低沉轻缓,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一时两人无语,都低下头啜着可乐,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与沉闷弥漫在她俩周围,让两人都很不舒服,为了打破这沉闷,祖梦先开口了,“柳婷,你好像进入误区了,苏子伦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他还不伤心死了!”
       经过刚才的历练,柳婷已经无所畏惧了,索性趁机说个痛快,“他?天天伤心着呢!祖梦,说实话吧,我真的有些看不上他,初恋时我们太年轻!我可是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再说,坐在宝马车里我会笑出声儿来!人家钓的是鎏金镗银的金龟婿,我钓的却是半死不活的绿毛龟!而且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钓鱼这种被动沉闷的游戏,而是主动出击惊险刺激的绝地猎杀!我现在就差有个大款追,要是有,他早就是‘奥特曼’了!先让他占个位吧。”
       “你呀,别胡说!子伦他现在还为你拼命赚钱呢。”
       “别提他了,干得再努力,也是打工!”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 16:56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 16:59 编辑


16  将错就错

       特诊室里,程微把布展调整的情况向董事长做了汇报。卜庄靠在病床上,不时要做出点头的动作,但都没能做到。程微还是读出了意味,这些天来,董事长卜庄今天的情况是最好的了,也许是治疗有了效果,也许是刚才汇报的内容让他稍感宽心。

       卜庄终于说出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系花……也可以改变天建,我们再看看。”说完,他闭上了虚弱的眼睛。
       只一句,程微就明白了董事长复杂的心理。

       卜庄在儿子卜天建屡犯错误后,盛怒之下要把财产全部用于慈善,只给儿子留下了正常的生活费用。这个决定好下吗?不好下!他把本已设计好的布展主题停下来,把已签好免去儿子副总经理的文件压下来,就是想和儿子做一次最后的谈话。如果谈得好,就会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可如果谈崩了,他就会坚定地实施。

       那次谈话没能进行,卜天建又惹了大祸。那天晚上卜天建在去父亲办公室的路上,那辆凌志570越野车连撞了两辆车,又是醉驾,醉驾后的卜天建没有任何停车的意思,直冲进了公司大院。他歪歪斜斜地奔着大门走来,后面是一串警车,警笛大作,警灯闪烁。在二楼窗前的卜庄看了这一切,气血上涌,一下子昏倒在地板上。等他苏醒过来,已是在这间特诊室里了。

       让一个父亲放弃对儿子的希望该有多难?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会等待。现在,儿子在追一个系花,这个系花如何漂亮并不重要,让人吃惊的是她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有头脑,有组织能力,还有超常的应变能力。和儿子以往追过、搞过、玩过的女孩子一点不同,布展调整这件事儿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卜庄对儿子又产生了新的希望。只不过这个希望不再直接针对儿子,而是拐了个弯,间接地体现在这个系花身上,要是这个系花能降服儿子,将来系花实际掌控了集团都行,只要她是自己的儿媳妇。

       卜庄又微微睁开眼睛,程微抓住这个机会问,那个免去卜天建副总经理任命他为总经理的文件是怎么回事。卜庄脑中一闪,明白了这是那天自己昏倒后,卜天建看到了自己放在桌面的文件,在免去卜天建副总经理后面,又加打了一行字,就把他自己任命为总经理了。这样的儿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将错就错吧。”
       卜庄又合上了眼睛。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 16:59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 17:05 编辑



17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巴转过一道盘山路,就要到蓝旗县城了。
       这辆大巴车是天建集团营销部经理何茂田租的,专门到省城接实习的学生。市场营销系孙副主任和另一位吴老师也在车上,系里对这次实习很重视,专门安排他们两位老师带队。学生除了考研的,联系工作的,全都参加了。

       祖梦和柳婷坐在孙主任后面,孙主任则和何茂田并排坐在一起。
       何茂田对孙主任说,前面就是我们蓝旗县著名的旅游景点——典家大院,要不要同学们参观一下。

       孙主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倒是有些空闲,他问何茂田,能参观完吗?何茂田说,时间够用,孙主任就转身对祖梦说,你问问同学们有没有兴趣参观典家大院?一旁的柳婷说,典家大院可是我老家蓝旗新开发的旅游项目,我去过,挺有意思的。孙主任就对何茂田说,何经理,那就麻烦你安排吧。何茂田说,不麻烦。

       同学们听说要参观典家大院,就问柳婷典家大院的情况,柳婷故意卖关子,她说,听我介绍还不如听解说词呢。
       典家大院,除了柳婷来过,祖梦也来过,而且祖梦到典家大院时,它还正处在布置施工阶段,并没有对外开放呢。这还得从那对人偶说起。

       丛怀宾设计的人偶求爱情景剧,让女同学们津津乐道,大家都觉得够浪漫,够有诗意。柳婷还把这个情景用手机拍下来传给了她老家一个朱姓女同学。朱同学高中毕业后没能上大学,就在蓝旗一家食品厂当了出纳。朱出纳的男朋友是个司机,姓潘。朱出纳又把这段视频发给潘司机,她还说,你看看,人家那是怎么求爱的,哪像你,喝了四两白酒就冲我说,你跟不跟我?你跟不跟我?潘司机那时已和朱出纳过着同居生活,并不在乎朱出纳的指责,只是觉得这人偶求爱好玩,就在车里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傻呵呵的笑。当时他正给南方一家木旋厂的项老板开车。项老板到北方来,临时租用了潘司机的车。

        项老板在蓝旗承接典家大院一个场景布置。是典家大院当家人典式奎迎娶二房媳妇黄仙萍的场景,需要制作许多1:1的木偶,穿上清朝时的衣服,佩戴当时的饰品,人物众多,但都呆立着,不是很生动。典家大院旅游开发公司提出能不能让人物活动起来,做的更逼真些。项老板正思考这个问题,他见潘司机正冲着手机笑得灿烂,就问笑的缘由。潘司机将那个视频让项老板看了,项老板就问这个自动化人偶视频从哪里来的,追根溯源,电话就打到了祖梦的手机上。

       项老板在电话里对祖梦说,恭喜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又有创意又有技术!我能不能见见他?项老板专程到省城和丛怀宾见面。他请丛怀宾把典家大院典式奎娶二房媳妇的场景设计成动态的,丛怀宾果真就设计出来了。安装调试时,丛怀宾还带上祖梦,一起来到蓝旗典家大院。那次,见十几个穿着清代服饰的人偶举办婚礼,让祖梦又一次感到丛怀宾的才气。在项老板等人的赞扬声中,祖梦体会到了幸福,她相信,只要给丛怀宾更大的舞台,他一定会演出更优秀的情景剧。

       项老板除了语言上的褒奖和激励以外,还给了丛怀宾一笔可观的设计费,这笔费用真是雪中送炭,来的及时,缓解了丛怀宾的压力。除此之外,项老板又给了丛怀宾一个新课题,他的木旋厂,有一个机床,能将碗口大的木材旋成工艺品,但每当遇到长着大结子的木材,材体就抖动不止。过去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得停机把木材卸掉,浪费了不少原材料。现在,木材的价格越来越高,下架率太高项老板实在承受不了。他请丛怀宾研究设计一种机械手能把圆木自动卡紧。

        丛怀宾说,那我试试吧。语言表达的留有余地。一旁的祖梦知道,丛怀宾多么希望能承揽这个项目啊。两个人的命运已息息相关,正迫切需要新的资金来源支撑到毕业,等毕业后有了工作,生活至少能稳定下来。项老板拍着丛怀宾的肩膀说,年轻人,我就相信你,我相信你会成功!

       项老板完成了典家大院的调试后,回到南方。很快就把有关数据,设计参数等传给了丛怀宾。丛怀宾立即投入到这个机械手项目中去了,他查资料,画图纸,搞运算,忙的不亦乐乎。要不是前些天丛怀宾母亲病情加重,丛怀宾回老家接母亲看病耽误几天,这个设计样品可能都加工出来了。祖梦想,典家大院还真是个福地,要是没有典家大院提出场景设计制作要求,她和丛怀宾也不会认识项老板,更不能承揽这项设计。

       柳婷抻了一下祖梦的衣袖,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典家大院到了。典家大院正靠在公路边上,在路上能大体看到大院的全貌,是几排旧时的房子,被围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四角各有木制角楼,院门前有两尊石狮子,狮子的造型很特别,是卧姿,带着慵懒的倦意。

       大家纷纷下车,何茂田到售票处联系,一会儿,就招呼着同学们进去参观。
       一个眉清目秀的导游给大家讲解,她说:
       游客朋友们,你们好!
       欢迎来到典家大院旅游参观。
       我叫孙彤彤,是013号导游,很荣幸为大家做讲解服务。

       典家大院是本世纪初发掘的清代的东北民居,是一位叫典式奎的人和他家人生活的院落。典家大院的发掘和研究,对于我们了解研究我国东北早期开发和当时的生产生活情况,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据在典家大院挖掘出的典氏家谱记载,这户典家是道光年间,从直隶今河北沧州移民过来的流民。请大家随我到清朝移民示意图前,了解一下清朝移民情况。

       导游领着大家继续参观,就来到了典家大院上房中间的一户,这户布置成结婚的场面,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喜字旁贴着花花绿绿的窗花,门楣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红花,从红花两侧拉下两缕红布,顺门框垂下。
       导游介绍说:
       现在,我们来到典家大院典式奎第二房妻子黄仙萍房内。典式奎一共娶了三房媳妇。大媳妇周云美是在老家定的娃娃亲,在沧州完婚。二房媳妇黄仙萍是在典家大院坐落的村子典家堡,按当时的习俗完得婚。这个场景是典式奎和黄仙萍拜天地的场景。

       这位穿着黑马褂,带黑色瓜皮帽,身披大红花的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典式奎,这位穿着红袄,戴着红盖头的就是二房媳妇黄仙萍。旁边的这位就是大媳妇周云美。
       导游一指,典式奎就拉着一段红绸向前移动了,那段红绸引着二房媳妇也在移动,接着俩人开始拜天地,一拜,二拜,三拜。那边炕上,三个男童开始翻跟头,从炕头翻到炕尾,再从炕尾翻回来……

       导游继续说:
       周云美为什么这么积极给丈夫娶二房呢?大家可能有疑惑,你们看看这炕上正在翻滚的几个男孩,就可以理解了。关东大地,人烟稀少,生产力低下,从事的又多是重体力的活,家家希望男丁兴旺,有更多的壮劳力……

       祖梦看着动感的情景,心里满是自豪,这可是丛怀宾设计的。和丛怀宾一样的同龄人,大多数还栖息在父母的羽翼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丛怀宾过早地体验了生活的艰辛,并且他能够勇敢地面对和承受。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天晚上,安顿好同学们住宿,祖梦到走廊给丛怀宾打了一个电话。她说起典家大院,丛怀宾问那个场景运转的怎样?他还惦记着他的设计效果。祖梦说,运行很正常,那个典式奎正忙着娶媳妇呢。丛怀宾笑问祖梦,那我什么时候娶媳妇?祖梦小声说,等拍了写真以后。丛怀宾那边说,我好期待。

         丛怀宾告诉祖梦,今天下午他母亲就检查了几项,估计结果一两天就能出来。祖梦问项老板的项目怎么样了,丛怀宾说,我已经把图纸交给吕师傅了,估计过几天就能出样品,样品出来后,我还想调试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寄给项老板。你汇过来的钱,应了急,我就没向项老板提出先付款,还是按先前说好的,见了样品付一半的设计费。至于老屋的事,亲戚答应帮忙卖房,正在找买主。

       祖梦说,你的设计已告一段落,你先陪陪伯母吧,好好和她聊聊,说说话。丛怀宾说,是啊,这些天一直是你张罗着,我明天一早就去我妈那里。俩人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祖梦合上手机,心中默念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走廊的另一头,柳婷也在打电话,她说:
       “你把我发过去的欢迎词背熟了,记住,你是大集团的总经理,一字千金,不要随意说话,沉稳些,祖书记喜欢低调,喜欢内敛,喜欢慢慢地被渗透一点点地被征服一步步地被策反,总之不喜欢乍乍呼呼的男人。”

       那边的卜天建不知说了些什么,柳婷怅然地挂了电话。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7-1 17:11
这部系列小说是以老典家的兴衰沉浮为主线的,这部《猎婚》里提及的典家大院及其主人典世奎的后世子孙,不知后面百合如何交代,但典世奎是百合刚刚出版的小说《神调》的主人公,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有机会大家可以找来看看。{: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 10:29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 10:35 编辑

18  表情很是满意

       丛怀宾一大早就来到病房,他把手里的豆浆放在母亲病床边的小柜子上。丛母从他进屋开始眼睛一直没离开儿子。丛怀宾坐在母亲床边问:
       “妈,昨天休息的可好?查了一下午,你一定累了。”
       丛母精神了好多,她说:
       “睡得可好了!妈没事儿!宾儿,今天你有时间吗?有事你就忙去。”
       “妈,今天我没事了,图纸已经送去加工样品了,再等几天才能做出来,我有时间陪你。”
       “祖梦她怎么样?我还惦记着她呢。”
       “她到蓝旗了,今天开始实习。昨晚她还打电话问你情况呢,问检查怎么样了。”
       “唉,我也想知道是啥结果,不能让你爸死得不明不白的。”
       “妈,你说什么?我爸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是说,我和你爸得的一个病,我的查出来了,你爸的死因不也就知道了?”
       “妈,你说你和我爸得的是一个病,你是怎么知道的?”
       “宾儿,我不是医生,也不会查这查那的,但我知道得这病什么样,我和你爸对比着,不啥都知道了?当初,你爸身体比我的底子好,要说死,也应该是我先死啊,可你爸他处处照顾我啊,记得也是这六月天,你爸他抓来十多只蛤士蟆,和土豆炖在一起。你爸他把母抱子全夹给我,他却只吃那公狗子,我问他为啥不吃母抱子,母抱子可好吃了。他却说,男的吃公的,女的吃母的,这才顺补呢。那时我真傻,就信了。直到我下山很长时间才知道,母抱子和公狗子差距那么大,吃母抱子不分男女都大补。”丛母说到这儿声音哽咽了。

       丛怀宾给母亲递过纸巾,丛母擦擦眼睛继续说:
       “可能是你爸他积了德,你就有了祖梦这样的好媳妇啊!你要对她好。”
       “妈,我知道。可我不明白,当初咱家包着林蛙沟,林蛙不有的是?为啥还舍不得吃呢?”
       “宾儿,那不是为了多卖钱吗?另外林蛙也不是啥时候都有,只有到了秋天,林蛙才下山,聚到沟底找低洼的水塘准备冬眠,这时的林蛙才最肥。再就是春天,冬眠后的林蛙出来了,才是捕捉的好时候。其它时候,捉不到林蛙,即使找到几只也是很瘦的。但咱家包的冰沟有些不一样,冰沟里有冰,一段段的化开,没等化完,冬天又来了。冰沟的林蛙不按正常习性生活,其他月份也能捕上一些,能卖上好价钱。这冰沟在沟的最里边,条件也最艰苦,你爸和我当时为了多赚些钱,就和老卜家的太极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可谁知刚干到第三年,就都得了病,干不下去了,没挣着,还搭进去了本钱,修塘的费用都没挣回来啊!”

       提起伤心事,丛母又流出了眼泪。丛怀宾心里更是感动着,多么好的父母啊。当时,他正在蓝旗一中念着书,父母遭遇这么大的不幸,却总是用欢快的声音对他说,沟里挺好的,那是为了让他安心高考啊。等他刚一上大学,父母就从沟里搬回来了。他原本打算放假时,也到冰沟看一看,现在看,他不会去那个让他们一家人伤心的地方了。

       父母双双病倒后,丛怀宾的大学念得很艰苦,一方面靠助学贷款,一方面勤工俭学,到了大二时,父亲就去世了,去世前也没到大医院查查到底得的什么病。大二后,丛怀宾利用所学的专业知识,联系了一些有技术含量的业务,包括项老板的这两个项目,经济条件有所改善,还能寄给母亲一些零用钱。没想到,母亲又病重,丛怀宾把母亲接到省城,他要给母亲好好的检查检查,彻底治疗。在他的内心,他对父亲的病死一直怀有愧疚——要是当时条件好,至少可以到省城检查检查啊!

       这时,护工张嫂急忙忙地进了病房,她是天建方面派过来的护工,见丛怀宾也在,自觉失职,忙解释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和李护工说了会儿话,回来晚了。”
       丛怀宾怕她太自责了,忙说:
       “没事的!我正好和我妈唠唠嗑,张嫂,你也休息休息去吧。”
       张嫂见丛怀宾这般理解人,忙陪着笑脸说:
       “那好,我就在对面的看护室,有事你找我啊。”

       天建集团公司本部建在半山腰上,一座缓山在中央位置被辟成平地,朝南的一面建了三层楼,楼体和山体紧紧相连,像是镶在山间,又像是在山中淘了个巨洞,洞口建起楼的前脸。

       楼前是个小广场,广场边缘就是山崖。崖边立着红白相间的路障,还划出了停车白线,有十几个停车位,上面已经停满了车,其中卜天建开过的暗红色宝马Z4跑车和那辆宝蓝色宝马X6跨界越野车最为惹眼,张扬的外形,夺目的颜色,仿佛肆意诉说着自身的不凡。两辆车的车牌都是蓝旗的连号,这两辆车的主人都是卜天建,是卜天建自任总经理后一口气儿提回来的。

       天建集团的大会议室里,来实习的学生依次坐好,还有一个人扛着摄像机站在座位后。卜天建和孙主任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何茂田在卜天建身边耳语了几句,卜天建点点头,何茂田快步走上台,宣布欢迎会开始,下面请天建集团总经理卜天建先生致欢迎辞。

       卜天建今天一身深青色的西装,还扎了一条藏红色的领带,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带着职业经理人的精明与干练,看不出一点纨绔子弟的痕迹。他很得体地朝台下点了点头,然后说:
        “尊敬的孙主任,吴老师,柳婷小姐,亲爱的同学们:
       首先允许我代表天建集团全体员工,欢迎商学院市场营销系的同学到我集团实习。”

        坐在祖梦旁边的柳婷心说,卜天建今天的表现还真不错,昨天写的台词背得滚瓜乱熟。
        “天建集团是以林蛙油为主要产品的保健品生产企业。林蛙油俗称蛤士蟆油,《本草纲目》称为山蛤油,是林蛙雌蛙所产的胎盘。具有补虚润肺,强身健体,提高人体免疫力的特殊功效。女人食用,美容养颜,滋阴养肝,调补理气,延缓衰老。男人食用,可抗疲劳,壮阳添力,补肾益精……”

       在医大三院特诊室里,一台笔记本电脑同步播放着卜天建致欢迎辞的视频,董事长卜庄和董事长秘书程微观看着。卜庄对程微说:
        “这小子今天是有模有样,那个系花还真能改造人呢!”

       程微也很吃惊,卜天建上次在展会服务公司就有上乘的表现,今天更是可圈可点。她拨了何茂田的电话,让他告诉摄像的小范把摄像头对准祖梦。很快镜头转向学生,一个一个地扫过,最后停在祖梦脸上。这时孙主任已经开始讲三点了,祖梦认真的听着讲话,神情专注,丝毫不知道有人正在给她拍特写。

       病榻上的卜庄看着镜头说:
       “这个系花,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啊,端庄大气,是个能降住天建的样子。”他的表情很是满意。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4 14:1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4 14:24 编辑



19  那当然,必须的

       简短的欢迎仪式只用了20分钟,卜天建彬彬有礼地和孙主任、吴老师握手告别。他说,还有一些业务要办,领着学生们参观的事就交给何茂田经理和刚才摄像的办公室内勤小范了。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刻,卜天建的眼神又在祖梦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和祖梦摆了摆手,也没忘和柳婷以及先前认识的班长摆了一下手。祖梦和柳婷也用手势示意了一下,柳婷打完手势,看了祖梦一眼,她那一眼意味深长,像是要读出答案一样。

       会议室在三楼一侧,出了会议室,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几个房间,房门上方都有门牌,生产部,基地部,质检部和销售部。多数房间的门都关着,何茂田领着同学们开始参观,他敲了敲关着的门,顺手又推一下,房门是锁着的。只有他所在的销售部门有条缝,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何茂田对紧跟着的师生们说,销售员都跑片去了,只有两个核算员在家,一行人就走到二楼。

       二楼楼梯口一侧有三个办公室,对着走廊的是一个大办公室,上面有董事长办公室的标牌,董事长办公室左手房门上方挂着总经理办公室字样,但总经理办公室六个字前面明显有个空儿,那应当是个副字被抠去了。祖梦想,这应该是卜天建的办公室了。董事长办公室右手挂的是董事长秘书室的牌子,祖梦想到,这间应该是那位曾在丁小妹展会服务公司见过的程秘书的。

       二楼另一侧也有几个房间,看过去分别是办公室、司机室和财务室。办公室的门开着,是摄像的小范进去送摄像机,财务室用的是防盗门,紧闭着,只有司机室里传出说话声。

       整个三楼二楼空荡荡的,不见有什么人在走动,更不见繁忙的身影,外表看根本看不出是个集团公司总部,倒像是个业务单一的小型企业。何茂田在楼梯口停下,等同学们聚集过来。楼梯口正对的一面墙上有一行醒目的大字,“天建林蛙油保健品集团公司”。何茂田指着那行字说:
       “二楼,三楼是我们天建林蛙油保健品集团公司的总部,大部分人没在公司,只有几个人看家。”
       孙主任问何茂田说:“总部有多少人?”
       何茂田说;“集团总部二十多个人。”
       “哇!”,只这么几个人,大家的惊诧并不奇怪,公司一旦是集团,公司总部至少也得百十号人,大家虽还没参加工作,但近几个月忙着找工作,情况还是知道的。

       何茂田下面的话更让师生们吃惊:
       “你们觉得少吧?就是这么些人,还兼着一楼太极公司的业务。”何茂田解释说,“一楼的天建集团太极公司是天建集团三个子公司中的一个,集团的各个部实际也是太极公司的各个部。”

       于是大家就下到一楼,一楼楼梯对面的确有个太极公司的牌子,只不过大家进来时,直奔三楼,并没有在意。在一楼大门侧面有一对双扇门,紧紧关着还落了锁。小范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挤过人群来到双扇门前,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他从里面找出一把,把门打开,又勾手在门口按了开关,里面顿时亮了起来。

       大家随着何茂田和小范往里面走,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过道一侧用大大的玻璃隔断隔开,能清楚的看到里面。里面是车间,瓷砖到顶,上面扣了棚板。车间被分成了几个区域,先看的是成品库。成品库堆码着两大堆产品包装箱,何经理告诉大家这就是天建集团太极公司的两种林蛙油产品,年初把这个库堆满了,销到现在已销出去一大半。公司是季节性生产,生产出来就进这个库,销售部的任务就是把他们销售出去。

       同学们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林蛙油产品,有两个箱子已经开了口,里面有小的异型瓶。大家传着看,这便是东北特产有神奇功效的林蛙油了。祖梦看过后,又往里瞧瞧,看见成品边有一小堆白色的空纸盒,盒子上没印图案和文字,何茂田走过来告诉祖梦:
       “这些空纸盒,是专门装非成品林蛙油的,质检部检查出略有发红的林蛙油,就不让出售了,一律装进这种白纸盒里等待处理。一般都处理给内部人,因为大家都知道颜色虽然发红,但并不影响质量,及早服用并无大碍。董事长大笔一挥,随便定个价就处理了,不流入市场就行。”

       出了成品库,大家继续往里走,就看见长长的生产线了,不过生产线被塑料布罩住,看不大清楚。何茂田解释说,每年入冬和开春,我们回收母抱子,就是雌林蛙,然后在这条生产线上加工生产四个多月,生产任务也就完成了,余下的事就是销售。看他说的轻松,有的同学问,是不是说,你们公司只用四个月的生产就够一年销售了?何茂田说,对,每年都这样。那你们的工人就只能上四个多月的班喽?又有同学问。
       “是这样,那四个多月,我们的工人就从另两个公司抽,其他公司常年生产,工人正常上班,只有那四个月才到我们太极公司这里加班加点,当然,这四个月挣得也多。”何茂田说。

       大家听得新鲜,就有这样的公司,只生产四个多月,工人是从别的公司借的,销售人员和其它人员由集团公司兼着。大家议论纷纷,如果不是何茂田亲口说,不看那罩着塑料布的生产线,谁也不会相信。

       边走着,边议论着,就到了另一道门前,这道门是原料入口,和外面相通,眼下,也紧闭着上了大锁。
       在职工食堂吃过简单的午饭,下午继续参观。从太极公司出发沿着一条弯弯的坡道,走出半里路,就到了天建集团的包装公司。这里果然有许多职工,从大门口车棚下一辆辆的自行车和摩托车就能看出来。同学们参观了好几条生产线,包装线上有人参、鹿茸、山珍等特产品的包装产品。祖梦细看看,包装上印的生产厂家可不是天建集团,大多数是蓝旗县的其它生厂商。到下一个子公司特种瓶公司也是这样,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各种异型瓶,也是为其他企业加工的,特种瓶公司也有许多工人,听那里的车间主任介绍,现在是三班倒,正是生产旺季。

       在参观的路上,祖梦向何茂田提出了这个问题,天建集团的两个子公司包装公司和特种瓶公司好像没有生产集团的配套产品,倒像是承揽加工其他订单。何经理笑着说:
       “祖书记,你真是火眼金睛!这两家公司的确是卜董的,是老国有企业改制后让他买过来的,但他把两个公司又承包出去了,承包金是每年为总公司提供定量的特种瓶和包装物。余下的事,他们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虽然两家都在集团旗下,但那都是各自的买卖。”
       何茂田靠近祖梦,低声说:
       “这就是卜董的高明之处,他把最挣钱的林蛙油抓在手里,其他的承包出去,实现最低成本生产林蛙油。而且,特种瓶和包装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加工包装,根本就不会出现假冒产品,到时派两个人监工就行了。另外加工期用工稳定,全年用工量却很少,你说是不是算到骨头里了?就这么点人,顶着个集团的大牌子,也有利于销售。”何茂田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得,还带有几分亲密色彩。
       祖梦心说真长见识,何茂田又说:
       “这还不算,我们卜董还有更高明的呢。卜董最初和省蓝旗参场,三马架乡签了二十年林蛙沟养殖捕蛙合同,快到二十年了,就又续签了二十年。林蛙沟分段包给个人,他们全不用上交费用,只按数量上交母抱子,所以我们公司林蛙油原料供应最为稳定,零价收购一样。别的公司不是高价抢购就是低价伤农,供应不稳定,跟我们比不了。”
       祖梦正暗暗惊叹董事长卜庄高明高效的经营手法,何茂田话里有话的说:
       “祖书记,天建集团的底子好,凭你的聪明能干,会把它经营的更好。”

       祖梦听了这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只是个来实习的学生,这底子好坏与我何干?会把它经营好,又是指什么?我凭什么经营?她正要找个话题,搞清何茂田刚才表达的意思,柳婷走过来,要祖梦到前面去,何茂田的话就扔到了祖梦心里,想退都退不回去。

       祖梦被柳婷拉着往前走,心里还在嘀咕,她觉得今天何茂田跟她说的有些多了,里面有许多天建集团的商业秘密,是她不应当知道的,可他偏就告诉她了。而且祖梦也注意到,何茂田是故意跟她多交流,老师学生一大帮,祖梦非常注意掌握分寸,有系里孙主任和吴老师在场,她不应该成为主角,所以她在参观时注意自己的站位不能太突出,可何茂田却专门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上午在太极公司,她独自一人看那些空纸盒,本来是个无意之举,何茂田也放弃了解说,专门到自己身边讲解。刚才何茂田那句话,更让祖梦确信,何茂田话里有话。那么,何茂田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正在思索,丛怀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柳婷看了一眼祖梦说:“丛怀宾的吧?用不用我回避?”
       今天是怎么了?何茂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柳婷明知道人家男朋友来电话,还问用不用回避。你又不是没谈过情说过爱,你和你男朋友通电话,旁边有个人听着你愿意吗?祖梦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淡淡地说:“没事儿,大概是他妈病情的事。”柳婷还真实在,不回避就不回避,依然挽着祖梦,电话内容倒听得清清楚楚。
       “梦啊,接电话方便吗?”
       “方便,我在路上呢。”
       “我妈的检查有了初步结果,医生分析是免疫力低下,身体抵抗力差,一般人的头痛脑热,搁在她身上,都非常严重。”
       “什么原因引起的?”
       “没说,医生说,要治疗,就得从根上找,提高免疫力是关键。”

       祖梦一下子想到上午卜天建说的,林蛙油对提高人体免疫力有特殊功效那句话,而且,她在天建集团的介绍材料上也看过。她就对丛怀宾说:
       “怀宾,我听说服用林蛙油能提高人体免疫力,要不要我给伯母买点林蛙油?”
       丛怀宾:“你说的真对,我妈说过,她和我爸包蛤蟆沟时,就吃过母抱子,母抱子就能提炼蛤蟆油。”
       祖梦:“那好吧,我在蓝旗问问,买到了就捎回去。”
       丛怀宾:“不过,那东西挺贵的……”
       祖梦:“你别操心了,我这还有点钱。”

       一旁的柳婷也听明白了,祖梦身上那点钱,应该是退服装卡的钱减去打给丛怀宾八千剩下的那一千元。
        晚上的伙食非常丰盛,卜天建神采奕奕地来到天建集团院边路旁的职工食堂,他比早上致欢迎辞时还要精神,穿了一套休闲装,神情放松了许多。

       分四个餐桌就餐,第一桌围坐着校方的孙主任、吴老师还有柳婷、祖梦、班长,天建集团方的卜天建、何茂田、小范。除了吴老师和小范是新认识的,大家都熟悉了。卜天建说,不知道这些森林蔬菜合不合大家口味?孙主任说,我是通吃!这些在城里都是好东西,想吃都吃不到。吴老师也说,挺有特色,我觉得味道很好。柳婷抢着说,我就是蓝旗人,家离这不远了,家乡菜就是好吃!大家问祖梦,祖梦说,我也觉得味道挺鲜美,不过,我刚见到这种山菜以为是草梗呢,没敢动。卜天建说,要是上了蛤士蟆,你敢吃吗?祖梦听到林蛙,就想起丛怀宾母亲吃林蛙的事。她问卜天建,现在能吃到林蛙吗?旁边的何茂田解释道,林蛙肉含有大量的高质量蛋白质,不仅可以制作美味佳肴,还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满汉全席”分“上八珍”“中八珍”和“下八珍”,“上八珍”是燕窝、熊掌、象鼻、驼峰、鱼翅、猩唇、哈什蚂和鹿筋,哈什蚂就是林蛙,排在第七位。只可惜现在是六月,林蛙还没下山呢,吃不到新鲜肥大的,即使有,也是冷冻的。听他那口气,没有新鲜的林蛙,好像对不起祖梦似的。卜天建却抬高声音说:
       “既然祖书记想吃林蛙,我就一定弄来!别说是林蛙,就是龙肉,我也要弄来!”
       大家嘻嘻哈哈的说,还是祖书记有力度,卜天建直视着祖梦说,那当然,必须的!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4 14:1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4 14:32 编辑


20  对,就是你!祖书记!

       用过早餐,孙主任离开天建集团回学院去了,留下吴老师带领学生继续实习。昨天,对天建集团和所要营销的产品有了个初步的印象,从今天开始,进入林蛙油销售对象定量分析和市场细化研究阶段。学生们在会议室里开展工作,会议桌上支起了几台电脑,何经理又让人送来以往的销售资料,经销部的两位内部核算员也到会议室和同学们交流介绍情况,紧靠会议室的生产部办公室成了吴老师和柳婷的临时办公室。何茂田说,生产部的人员都是兼职的,只有林蛙油生产开工前才聚在一起,卜董事长经常亲自兼任生产部部长。祖梦和班长将同学们分了组,各组各有侧重点,各占着会议室的一角,紧张忙碌又很有秩序。

       吴老师开的是市场营销量化分析的专业课,在临时办公室里,他亲自设计着调查表格,准备分发给同学们分析时使用。祖梦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准备回到会议室,何茂田叫住她,说他要和祖梦单独谈谈,两个人就到了营销部。

       营销部是个通透的大房间,用玻璃隔断隔开了一个经理室。祖梦注意到,她和何茂田走进经理室,何茂田把两道门都关的严严的。俩人坐在办公桌两端,何茂田先理了理为数不多的几缕头发,大概也是在整理思绪吧,然后他说:
       “祖书记,今天我想和你谈一件大事,事关天建集团和你本人。按理,我是没资格跟你谈的,但现在情况特殊,董事长秘书程微一直照料着董事长。昨天中午,我和程秘书沟通了几次,今天就由我来和你谈谈这件事吧。”
       祖梦听着何茂田谈话的开头部分,联想到昨天下午他在路上说的不着边际的话,也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往下说什么。
       何茂田停顿了一会,继续说:
        “这得分三个层面说,为了把这件事说清楚,我考虑了半宿,也仿照你们孙主任那样理出三个层面。”
         “第一层面:就是天建集团到了选接班人的关键时刻。昨天你看到了,天建集团虽为集团总公司,但实际上就三个实体和几条还有二十多年承包期的林蛙沟。投资者实为卜庄董事长一人。这是他近三十多年打拼的结果。我最初给他当司机,一直干到集团营销部经理的位子上,了解和经历了天建集团成长壮大和财富积累的全过程。他除了这三个实体和已上交完总承包费的林蛙沟外,还有大概一千万的流动资金和三处房产,还有十几台车辆。整个资产加起来估计有二亿七千万,只多不少,是蓝旗县的首富。他的这个首富没有任何泡沫,公司资金雄厚,原料供应稳定,生产工艺独特,销售渠道也比较畅通。
        “可是,这么巨大的财产,它的所有者的身体却非常糟!还没到六十岁,在三年前就被权威医院确诊为直肠癌,再加上他有心脏病、高血压等多种病,如果没有信念的支撑和高昂的医疗费维持,他早就离开人世了。前些天,卜董事长又住进了省医大三院,这次病情又加重了,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何茂田说到这里,眼圈已经发红,声音有些发涩。看得出来,他对卜庄是有感情的,他跟卜庄时间最长,这么多年一起摸爬滚打,两人风雨同舟,喜怒哀乐在一起。董事长卜庄这样的身体状况他哪能不着急!
      

       祖梦认真地听着何茂田的讲述,也为卜庄惋惜。命运对卜庄真是捉弄,让他有巨额的财富,却不匹配承载的身体。
       “第二层面就是卜天建他不能成为天建集团的接班人。”何茂田这句话,让祖梦一惊,她目视何茂田,那表情分明是问,卜庄的儿子卜天建不是接班人,那会是谁?难道卜庄还有其他儿子亦或亲属,也可能卜天建不是他亲生儿子?何茂田却很平静,他像是猜出了祖梦的问题,很快给出了答案:
       卜天建是董事长的独子,董事长的夫人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他也没有再娶,更不会有别的儿女。董事长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卜天建身上。把集团命名为天建集团,就是希望他能接过这个班。
       “卜天建本人也很聪明,就是……”
       看出来,何茂田在遣词上用了心思,他如果不把卜天建的所作所为说清楚,就不能证明卜天建不能接班的结论。可如果说的太翔实,又怕吓着祖梦,给她留下太感性的认识。
       “当前,社会上对‘富二代’有很多争议,大多数‘富二代’还是很进取的,进取心甚至超过他们的长辈,可有的富二代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这么说吧,天建不是前面那种,而是后一种的代表人物。”
       话说出来,何茂田都为自己的表述感到满意。他继续说道:
       “卜董事长为了培养他接班,费了太多的心思,但他却不能让卜董满意。就说眼前的实事儿吧,你大概也看出来了,现在天建集团是尽可能地收缩经营,并没有把产能和潜力挖掘出来。董事长尽可能地把业务搞得单一一些,没有设副董事长、副总经理等更多的职位,只为了让他儿子今后驾驭得了。可他却接二连三地做出出格的事儿,董事长最后不得不承认,如果把这么大的资产交给他,不仅不利于他今后的经营,很可能会害了他。他宁愿拿出一笔资金让儿子去消费,去挥霍,也不愿意让他掌握了这笔财富去做伤人害己的事。”

        何茂田终于冲出了表述最困难的纠结点。他相信,祖梦对卜天建能有个准确的判断,进而在心理上有充分的准备,不详细说出来卜天建的具体恶行,又减弱了祖梦对卜天建的具像感知。祖梦认真地听着,猜测着何茂田对自己说这些的目的。他这么正式地跟自己谈话,绝不会是随便说说,或者是嚼舌头根子。
       “下面我要讲第三层,也是个结论,祖书记,你才是天建集团未来的掌控人。”何茂田此言一出,惊得祖梦呆在那里。
       “我?!”
       “对,就是你!祖书记!”何茂田表情端正,声音严肃。
       祖梦不再问,疑问的表情也没有了,她只有听:
       “祖书记,怎样把卜天建改造成卜氏企业的接班人,董事长用尽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用家法惩罚过他,用金钱收买过他,用亲情感化过她,用古今中外所有的正反两方面的例子教育过他,甚至他还传话给看守所里的地痞,要他们帮他揍揍他的儿子,只要不打坏就行,让他吃些苦头,知道惧怕。但他的儿子卜天建就是没有改变,每一次帮教行动,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但是只有一个例外,这几天,他变了。他在丁香会展服务公司变得温文尔雅,他变得会尊重人,会听取别人的意见,会注意别人的感受了。昨天早晨,他致欢迎辞,董事长在病榻上看了视频,他不相信那个彬彬有礼的人就是他的儿子。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遇见了你!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降服住卜天建的人,那就是你!也就是昨天中午,董事长对程秘书做了交代,他的儿子和系花结婚,他将把所有财产全部交给他儿子,当然,实际上是由你来掌控。”

       祖梦听着,一动不动。这感觉像是导演在说戏,让她去演一个角色,有个男演员演的是卜天建,一个很难挽救的富二代,你去演能降住他的妻子。正在说戏的就是眼前的何茂田。何茂田只不过是个副导演,真正的导演躺在省城医院的病床上,他身边还有个叫程微的导演助理。反正,这是在说戏,不是真的。这剧情本身就有些狗血,怎么听怎么像部肥皂剧,就像有的电视台天天好几集连播的引进剧一样。让你演就已经很神奇了,怎么能当真?当真就太入戏了。既然是演戏,那该怎么演呢?像这种事要演起来,眼神最重要,一个能把服装卡都要退掉换成现金的人,突然要支配两亿七千万财富,该是什么眼神呢?祖梦听说过,演艺圈演技最高的演员,表现大惊大骇大喜大悲时的眼神,用的是直视法,就是直视前方,像看着什么,却又不具体看什么,观众就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想像那眼神,说这眼神演的真好啊,太绝妙了。想着想着她的眼神真的直视了,直视着何茂田,却看不到何茂田。

       何茂田看着,不,望着祖梦的眼神出神,一个刚要步入社会的年轻女学生,让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承受这样的变化,面临这么重大的抉择,无论是喜是悲,都是残酷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呢,董事长卜庄在病榻上已经气息奄奄,支撑他活下来的不是药物,而是这最后的希望!今天就要谈出个结果来。何茂田想到这儿,只好重重地叫了一声“祖书记!”祖梦把眼神收回来,再一次倾听:
       “祖书记,你要有个态度,董事长最近昏迷三次了,都是在死神那里抢救回来的,他等不了太久,他要看到儿子和系花结婚,他才肯放心的走。”
       “系花?董事长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我和程秘书说起你,就说系花,有时也称你为祖书记。”
       “可是,祖书记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毕业后,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祖梦说。
       “这个我们都知道。好在你没结婚,就是结婚,也可以离嘛!很常见的,能降服住卜天建的,却只有你一个。”
       “何经理,可我是来实习的,不是来相亲的。到现在我也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即使是真有这么回事,我们刚互相认识才几天呢?提出这件事,也太突兀了,我再想一想,行吗?”祖梦侧过身子准备要走。
       “等等,祖书记,我再嘱咐你一句,这事只有我,程秘书,董事长和你知道,我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能控制在最小范围,无论什么结果。你能答应我吗?”何茂田焦急地说道。
       “这个我能做到,那我先走了。”祖梦出了营销部,才感觉到手心儿里全是汗。
       “哟,祖书记,我正找你呢。”办公室内勤小范正从二楼上来。
       祖梦问他:“有事?”
       小范回答:“是我们总经理找你,他在办公室等你呢。”
       小范朝二楼指了指,侧身等在旁边。
       祖梦和小范走下楼。祖梦敲了两下卜天建办公室的门,小范转身去了他的办公室。

       门从里面打开,卜天建一脸笑意,连声说道:
       “祖书记,快请进。”
       卜天建的办公室不是很大,有两个谈话的空间,一个是大班台两侧,班台后是一只老板椅,班台前是个普通的座椅,另一个是墙角边摆的转角沙发,卜天建把祖梦让到沙发的一侧,祖梦坐下后,他才在另一侧坐下。
      

       见到卜天建,祖梦只有一种感觉——“可怜”。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可怜,还是对刘阿斗的可怜,她不清楚,有了这种感觉,她对他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祖书记,怎么样?”卜天建微笑着问。
       “挺好的,卜总找我是……”祖梦没有把拉家常的话进行下去,而是直接逼着卜天建进入正题。卜天建说:
       “祖书记,我听说你要买些非成品林蛙油,我问问你需要多少?”
       “谁跟你说的?”
       “柳婷啊,你打电话时,她就在边上。”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昨天在成品库看见那些白盒都是空的,没有非成品啊。”
       “哎,祖书记,什么有没有的,我说有!它就有!咱俩谁跟谁呀!”卜天建的语气又抬升起来。祖梦觉得应快一些离开这个屋子,她忙说:
       “卜总,我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可能柳婷听错了。”

       卜天建满脸失望,祖梦在冷场一段后,引入了下一个话题,她想证实一下何茂田说的话是真是假。
       “卜总,听说你父亲病了,严重吗?”
       “严重啊,严重。这几天昏迷了三次,好不容易救过来。”
       “那你……”祖梦的意思是,你父亲病得这么严重,你怎么不在他身边。卜天建叹了口气说:
       “哎,一言难尽。老爷子见我不烦别人,一见我就生气。为了老爷子的身体,我最好不去,还是把工作干好吧。”
       祖梦听了,觉得好笑。这个世界就有这样的父与子,就有这样的逻辑,就偏让自己知道了,让自己遇到了。祖梦说:
       “卜总,谢谢你的好意,那我走了。”说完站起身。

       卜天建跟着站起来,他摊着手,却不知怎么拦住要走的祖梦,任由她出了房门。祖梦把那门带得很严。
       门里的卜天建望着关紧的门怔了怔,给楼上的柳婷发了短信。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6 10:42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6 10:46 编辑

21  报了高价

       祖梦从二楼卜天建办公室出来,没上三楼,而是下了楼,她要散散心。天建集团的大院子呈弧形环抱着大楼。左侧有树木掩映,右侧是个电控伸缩门,门旁有个门卫室,整个院子正面没有院墙,那是因为大楼修在半山腰,院子也就修到悬崖边上。崖边有一墩墩的水泥路障,刷了红白相间的颜色,甚是醒目。路障前画了十几个停车位,卜天建的那两辆宝马并排停在一起。

       院子里十分清静,和楼里的清静差不多。祖梦觉得这份清静是闲置出来的。是啊,大楼里没有多少人,要不是一下子多了几十名学生,人就更少了。再看看卜天建一个人坐着两辆车,是不是也是闲置呢,再说一楼的生产线,一年只开工四个多月,算不算闲置呢,再往远了说,那包装公司和异型瓶公司,厂房建了,生产线上了,却要租给别人经营,也是一种闲置吧。但这些闲置就是为了适应接班人的能力,让他接班更方便些。早听说过有的国有企业因人设事,没想到这私营企业,因人设事更严重。这公司的经营模式,就是专为卜天建量身打造的,他还不能适应,还要把她祖梦规划进去。奇怪吧,想想也不奇怪。古代的皇帝不也一样吗,皇子再无能无德,也有继承江山的特权,只因为他或他们和皇帝有了父与子的关系,再有才有德的外姓人,只能去辅佐皇子,这就是出身的不同啊!而且入围的外姓人,还要山呼万岁,感恩戴德的,现在祖梦也入围了,成了唯一的人选,要掌控两亿七千万的资产,只因为那个不孝儿子卜天建看上了自己,奇怪吗?滑稽吗?但这可是真的,是现在进行时。

       祖梦胡思乱想地出了院门,沿着坡路往山脚下走去。前面停着一辆当地人的蹦蹦车,这种车是农用车改装的,跑起来轰鸣声很大,现在却一声不响地停在路旁的职工食堂角门边。祖梦走过时,随便往车斗里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就看见了好些林蛙在一个篓子里蠕动。这篓子原本是用苫布罩住的,可能是主人找修理工具,掀开后并没有盖上,苫布上有扳手等修车用具。

       祖梦想到了丛怀宾母亲需要食用林蛙,她不好在卜天建那里买林蛙油,但她可以给丛怀宾的母亲买些林蛙啊。她寻找着车主人,喊着:
       “有人吗,谁的林蛙?”
       “谁找我?”声音来自车底下,从车底钻出一个人来。这人长得很滑稽,四五十岁的样子,额头上有数条弯弯曲曲的皱纹,眼角有开放式的褶皱,头发纠结着团在头顶。六月的天,穿着一件双层夹克,那夹克原来大概是蓝色的,现在倒成了迷彩服了。人长得瘦弱,嗓门却出奇地高。
       “你找我干嘛?”
       祖梦指指那篓说:“林蛙怎么卖?”
       这句话让那个人安静下来,那个人就保持着问话的姿势不动了好几秒,他在思考着卖与不卖。

       这人就是李牌九,柳婷家的邻居,柳婷妈用他家的例子曾教导过柳婷,柳婷家正转包着他家的地,而他正包着卜天建的冰沟。
       昨天,沟下游的人捎信给李牌九,说卜总要他马上送些林蛙去公司。他承包的冰沟在老爷岭主峰,不通手机信号,只好靠下游的人传口信。这样的事发生过一次了,那时他刚包下冰沟,卜天建通知送些林蛙到蓝旗的一个饭店,他要招待朋友。送蛙后,卜天建给他打了收条,这种条子可以抵顶当年的上交任务,李牌九知道,这个季节也只有他家所在的冰沟能交上这么肥大的林蛙,就提出一只顶两只,卜天建见他这么难缠,也就答应了他。今天,他又来送蛙,当然也是一只顶两只,但他见祖梦要买林蛙,又动了心眼,一只顶两只虽然好,却得不到现钱,他需要现钱买酒,就报了高价。
       “卖,不分公母,一只三十五元。”
       祖梦连忙从包里掏钱:“我买20只。”
       “20只,我一共35只,要买你就全要,剩下十五只我不好交差。”
       “那我全要了,麻烦你把他们送到长途客车站行吗?”
       “行,我顺路。”
       李牌九收好工具,让祖梦上了他的蹦蹦车。到了客车站,把那篓林蛙交代给客运员,祖梦付了运费,又和李牌九结买林蛙款。
       “老师傅,你手机号多少,过些天我可能还买呢。”
       “手机倒是有,可我住那地儿手机没信号,充电也不方便,再说你买我也不能总卖呀。”李牌九说完奔着一家商店去了。

       祖梦给丛怀宾打电话,告诉他到省城客运站终点站取林蛙,丛怀宾高兴地叫了她好几声好老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6 10:43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6 11:01 编辑

22  可以做不可以说

       祖梦回到天建集团大院门口时,发现卜天建的宝马X6已经不再停车场了,那辆红色Z4跑车孤单地停在原处。应该说,和何茂田谈完话后,卜天建这个人就成了她人际圈里重要的人物。她曾看过一本书介绍,不论联系多么广大的人,在一定时间内,和他有重要关系的人也就200人以内,只要把这200人经营好了,就会建立较好的人际关系。卜天建是他人际圈里最有特点的一位,有人愿意出两亿七千万让她和他最亲密的相处,因为他是个和父亲都相处不来的人。

       祖梦上了三楼,班长告诉她,会展服务公司的柳婷回家看父母去了,让我告诉你一声。柳婷回到家乡,顺便回家看看父母是人之常情。不过,祖梦对柳婷有意见,她把祖梦要买林蛙油的事告诉了卜天建,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卜天建联系的,昨晚在饭桌上,卜天建并没有和柳婷单独说话的机会,不过,现在通讯这么便捷,他们在电话里交流也未可知。

       此时的柳婷正坐在宝马X6副驾驶座上,卜天建开着车。柳婷上车就四下里打量这车的豪阔,她问卜天建这车多少钱?对面开过来一辆小排量的经济型车,卜天建说,能换对面的20辆。说着,就把车头压了过去,对面的车吓得慌忙闪避,卜天建见它那狼狈相哈哈大笑。柳婷尖叫着,你吓死我了,卜天建说,他不敢撞,就它一个易拉罐安四个轱辘,我让它前胸贴后背。

       柳婷领教了卜天建的生猛,她说,我得系上安全带,坐你的车太练胆了,说着,把安全带来回拽着,就是扣不上。卜天建伸过手来,为她搞定,在卜天建挥手时,柳婷明显地感到瞬时间胸部遭了偷袭,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怪怪地看了卜天建一眼。卜天建那眼角闪着贼亮,嘴角有些上抿,是偷着乐的那种。
       柳婷说,你往哪开呀,我说请假回家看父母,卜天建说,那我送送你,咱们就在车上唠,怎么样?媒婆?柳婷说,多难听!媒婆是可以做不可以说的。说完,她想到刚才卜天建那个动作,真是可做不可说。

       “媒婆就媒婆呗!有什么不能说的?”卜天建说。
       “一说媒婆,我就想到水浒传里的王婆,你像西门庆,可惜祖梦不是潘金莲,要不你俩准一拍即合,我这媒婆费挣得多容易。”
       “要是那么容易,西门庆就和潘金莲直接拍拖了,还用媒婆干吗?你得感激祖梦,没有她……”
       “我感激她?要是没她,我是唯一的系花,恐怕你正召集天下的媒婆向我这个柳金莲求婚呢!”

       卜天建笑出了声。他刚才把车冲进一处水洼路面,溅起的水花落了路边水果摊贩一身,柳婷回头正看到那小贩气急败坏地冲着车做呼喊状——车子隔音实在太好。搞不清卜天建是因为小贩的狼狈而笑,还是为柳婷的幽默而笑,或许两者都有。
       “停车,我下去买点水果,总不能空着手见我爸妈吧。”
       卜天建依然高速行驶着,他说:
       “不用在这儿买,我有庆丰副食的购物卡,你拿去吧。”说着,腾出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子,钱夹子里有很多层,层层探出卡身。柳婷接过,一张张地找着,美发卡,健身卡,过路卡,优惠卡,代金卡,洗浴卡,购物卡,银行卡,“这么多卡!这张是庆丰副食的?”卜天建瞄了一眼说,“对,就这张。”此时,车已在庆丰副食店门前停下了。柳婷打开车门,挥了挥卡说:
       “我刷卡去了,在我媒婆费里扣吧。”
       卜天建说:“别那么说,多难听!你随便刷,只要你拎得动。”
       “随便刷,只要拎得动。”柳婷重复着,刷卡购物和现金结算绝对是两种感觉,七八样水果一会就拎在柳婷手里,她咧咧趄趄地出了商场。卜天建正仰着头闭着眼在车里听着音乐,并没有注意柳婷已到车旁。柳婷喊了两声,没见卜天建有任何反应,她就用脚跟狠命地踹车轱辘,她的双手已经禁不住了。宝马X6很敏感,发出“啾,啾”的报警声,引得路人往这里瞧。卜天建这才打开门锁,柳婷费力地将水果一袋一袋地放在后座上。
       “这么多水果?”卜天建歪着头感叹。
       误会就此产生。卜天建是惊讶这么短时间内买了这么多水果。柳婷的想法就多了,“随便刷,只要拎得动”这是你定的标准,不管买多少,确实是我拎来的,你怎么嫌刷多了,要是多,你还说那话干啥?

       柳婷气急败坏地把卡扔到驾驶台上。
       “你还是从我的媒婆费里扣吧,喏,这些是结算单,算是我的借条。”说着,柳婷又把结算单扔到卡边。

       卜天建也明白过来,是他那句“这么多水果”引来这样的后果。他没说话,把车开动,猛的一打方向,那车就横到马路上。随后,他看了一眼倒车镜,用力一脚,那车忽地跃上了马路牙子,车尾正对着庆丰副食大门。
       商场门前的人吓得四散逃离,商场的保安还算镇定,跑过来质问,一见是卜天建和他的车,也没了声息。
       卜天建又按了一个按钮,车尾后盖徐徐升起,卜天建伸手把卡拿起,用劲把它塞到柳婷怀里,清冷冷的目光直视着柳婷,他一字一板的说:
       “你!使劲刷!只要这车能装下!”
       柳婷没想到卜天建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有了上次在大巴上的经历,以及目睹了他在搅拌机展位上的表现,她并不感到奇怪。柳婷心说,那我就成全你了!她接了卡跳下车,把卡在手里扬了扬,对两个保安说:
       “快!把这辆车后备箱装满,我这有卡。”

       两个保安开始还将信将疑,柳婷亲自装了几袋后,俩人就上来帮忙了。滋补品,饮料,火腿肠,色拉油纷纷上了车,有的摊位反应更快,主动把东西成箱送来,嗬!只一会儿就塞满了后备箱。柳婷刷完卡,有些傻了,一共刷去四千多元。这事不可逆转了,把那些食品再返给商场已经不可能,但她心里还有底,反正媒婆费还有两万呢,大不了还从媒婆费里扣吧,但愿卜天建能追上祖梦。

       卜天建按了按钮把车盖扣上,柳婷上了车,卜天建一脚油门宝马X6就回到了马路上。柳婷试探着送回购物卡,怯怯地看着卜天建。卜天建心情好极了,他笑柳婷,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越来越敏感。
       见卜天建谈到敏感,柳婷就知道这话题像这车一样,走上了正路。她立即抓住机会问卜天建:
        “祖书记没要你批非成品林蛙油?”
       卜天建感叹的按了一下喇叭:“没有。”
       “她这是假清高。世界那么乱,装纯给谁看?”柳婷评价道。
       “清高?装纯?真难懂她。”
       柳婷分析道:“这就是个沟通问题。比如刚才吧,你说怎么这么多水果,我以为你是说我借机占便宜,占便宜还没够。所以,我就生气了,把卡扔给你。可你又用另一个更大的行动表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我现在就特理解你,理解你是个大气的男人,是一个慷慨的男人,是一个值得尊重的男人,一个值得依赖的男人。祖梦也一样,她可能也误会了你,认为你在她身上花钱,是看不起她,是想讨她欢心,所以她就偏不想欠你的,不是用工作去补偿,就是干脆不接受。所以,你还要有更大的行动,更给力的那种,证明你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她的想法才会有根本性改变。她也会觉得你很大气,很慷慨,值得尊重,值得依靠,很可爱。

       卜天建瞧瞧柳婷,为难地说:
       “她不是你呀,我绅士也装了,谦卑也演了,礼数也到了,低调也拿了,她对我还是那样儿,你给我讲讲她男朋友怎么追她的?”
       柳婷指挥着卜天建拐上一条乡间公路,然后她说:“她男朋友叫丛怀宾,也是蓝旗一中毕业考上大学的,现在还在读研究生。他为祖梦做了一对小人偶,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祖梦,就是两个泥人,糊了一圈高清相纸。”
       接着,柳婷把小偶人求爱的情景剧讲了一遍。柳婷说:
       “女孩子都这样,喜欢浪漫地求爱。当时祖梦幸福得直迷糊,立马就坠入了情网。”
       卜天建得到启示,他兴奋地说:
       “我也给她搞一个求爱仪式。我听说,有个名人把“我爱你”的字幅挂在直升机上,绕着那女的转圈飞。我干脆也弄几个大字幅上面写着“我爱祖梦”,挂在氢气球上,用我的跑车拽着,围着祖书记和她的同学转呐转!不比那小木头人给力多了?”卜天建沉浸在想像中。
       柳婷说:“你直接写我爱祖梦太露骨,浪漫感尽失,祖梦她喜欢张扬又含蓄的,我看把‘我’去掉,也不提祖梦的名,就写‘爱系花’三个字,系又是‘是’的意思,爱是花,很靠谱。你围着祖梦转几圈,大家都知道她是主角了。这又像是活动,干脆你就安排在实习的预演上,活动名称也叫‘爱系花’,一举两得。即使有对祖梦不当的说法,也可以说系花又不止一个,还有柳婷呢。那时,我就理直气壮地站出来,对,我就是系花,卜天建爱的就是我!”
       卜天建笑了,说:
       “柳婷,我真服了你,你这是借机占我便宜。”

       话音刚落,车子里的气氛好像异样了。柳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把身子整个转向卜天建,直盯着他,她咬牙切齿地说:
       “你说什么!我占你便宜?你怎么这样侮辱人!都是系花!凭什么你追她是苦苦追求,你追我,我就占便宜了!其实,都那么回事!当初,要是你追我追不上,祖梦她硬往你身上贴,也是一样的!醒醒吧!你个大傻子!”
       卜天建还真就傻傻地说:
       “你说的还真对,我对用钱一砸就撂倒在床上的女人真没兴趣,几天就忘了她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了。就是这个祖梦,天天在我眼前晃,可偏又追不上。”
       柳婷说:“将来她上了你的床,你也一样!追不上才刺激,才给力!追上了就没意思了,那时你就该后悔给我媒婆费了,还搭上一后备箱的好吃的!”
       卜天建说:“但愿我不后悔,起码要追上才知道。”
       柳婷说:“真贱!真贱!”
       卜天建用喇叭回应着:“笛笛,笛笛!”

       车子再一拐就进了一个村口。这便是柳婷家住的村子了。卜天建往村口望了望,看见村口有两棵并长的大柳树,他说:
       “我好像来过这个村子。”
       卜天建说的对,他确实来过这村子,并且还带了三个社会上的朋友,开着原来那辆雷克萨斯570。来时,他们专门把后座椅拆了,为了方便拉狗。卜天建他们有时也玩这样的游戏,到村子里猎狗,也就是到老百姓家里偷狗。看上了谁家的狗,就给那狗扔一个带肉味的药丸,狗一咬上嘴就不会叫了,他们把狗塞上车,上车就跑。反正车牌子也是假的,狗主人又追不上。猎了狗就在河边支起大锅烀狗肉,围着大锅喝白酒,有种绿林好汉般的豪迈。

       那天,进了这个双树并生的村子,却遇到了个难缠的主。狗的主人就是李牌九,李牌九追狗追得上了车,他不怕吓唬不怕打,就是不下车,放了他的狗也不下车,搭上另一条狗也不下车,他说他家的狗对他有救命之恩,要卜天建给狗精神补偿。

       卜天建见李牌九这样赖皮,就顺水推舟,要把冰沟承包给他,估计集团基地的人搞不掂他。李牌九听说,冰沟有五年没包出去,那里的林蛙又肥又大,还能反季捕获,就答应下来。他叫卜天建为大侄子,大侄子你真好,我的精神好起来,也算狗的精神得到补偿了。他带着女儿李妮包沟去了。

       柳婷说:“我们这么个小村子,你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来?一会儿见到我父母,我怎么介绍你?”
       卜天建说:“就说是一司机吧。”
       柳婷说:“那不太委屈你了?要不这样吧,你客串一下我的男朋友,也让我爸妈高兴高兴。”
       卜天建问:“那以后你真男朋友来了呢?”
       柳婷说:“他呀,家里穷着呢!我家不会让他进门的,我现在也看不上他。要是以后领着别人来,我就说,你被我踹了!扁踹那种。”
       卜天建说:“行!我不怕丈母娘多,村村都有丈母娘才好呢!”
       柳婷正色道:“你正经点!”

       车子在柳婷家门口停下,柳婷妈高高兴兴地迎出来。柳婷指挥着卜天建打开后备箱,往屋里搬东西,卜天建哪干过活,但今天这角色是非他莫属了。他硬撑着笑脸左一袋右一箱地往屋里搬,趁这机会,柳婷妈问柳婷:
       “他,谁呀?”
       “谁?还能有谁?我对象呗!”
       “他?哪的?”
       “你不知道他!上次我不是说要找个蓝旗首富吗?他是首富的儿子。”
       “啊!就是给李牌九包林蛙沟的那个?”

       这时,卜天建正好听到李牌九的名字,他也想起那个难缠的人叫李牌九,他证实道:
       “李牌九是不是住后面的草房里?我把冰沟承包给他了。”说完,又捧着东西奔屋子里走去。
       柳婷妈欢喜地抱住女儿:“闺女!你真能耐!说找谁就能找到谁!”她小声地问柳婷。
       “东乡那小子呢?”
       “我们早黄了!还不是听你的?”
       “看看!要不是黄了那个,能有这个?可惜你爸他打工去工地了,过几天才回来,要是他看见你的对象,他该有多高兴!”
       柳婷说:“妈,你别一口一个对象的,我们还正处着,不一定能成!”
       柳婷妈说:“好好处着吧!有希望成就行啊!”

       后备箱终于倒空了,柳婷妈招呼卜天建和柳婷到里屋洗洗手。卜天建把沾了油渍的手洗干净了,坐在一边看着柳婷换了水,柳婷对他说:
       “你到外屋呆一会儿,我要洗洗脸。”
       卜天建欣赏着柳婷脱了外套的身材说:“咱们现在是处对象,应该腻在一起,这些都是细节,差一点都能演砸了。”
       柳婷扬起脸说:“那好!你别再说吃亏了。”

       柳婷妈在灶间忙碌着,虽然带回来好些食品,她还是选了几样加工一下,这时她听到外屋炕上柳婷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走进外屋把手机取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苏子伦的名字。柳婷妈多机灵,她怕给女儿带来麻烦,就接了手机回到灶间。
       “婷宝贝——你在哪儿?”
       婷宝贝的宝贝妈说:“柳婷她不想接你电话。你再别打了!阿姨跟你说,你们不都黄啦吗?黄了你就别再缠着她了!”苏子伦给弄傻了,他焦急地问:
       “阿姨,柳婷她怎么了?”
       柳婷妈说:“没怎么,就是不想接你电话!”说完,把手机给关了。
       柳婷妈略微松了口气儿,把手机送回柳婷包里。她对屋里的两个人说:
       “我去趟小卖店买瓶酒。”她从老柜里翻出一个圆筒茶叶盒,从里面摸出一卷零钱。然后,出了院门。院门口有几个邻里正围着宝马X6,他们问柳婷妈:
       “谁来了?开这么好的车!”
       柳婷妈说:“来了贵客!我去买瓶好酒。”

       见柳婷妈走了,卜天建苦着脸对柳婷说:
       “我可告诉你,我喝了酒好出事儿!我出的事儿十有八九与酒有关。我先提醒你,别怪我没说!”
       “嗬!你还有理了,能出啥事啊?”
       “酒后无德,我再把你当成女朋友……”
       “瞎说!”
       “现在没人,我们先感觉一下,总应该有点处对象的意思。”
       “行了!收手啊,我警告你,到此为止!”
       “那哪行!拥抱一下总可以吧?”
       “拥抱完了,你又要亲嘴儿,那还有个头儿?你心里装着祖书记,你也下得了手?”
       “一码是一码,和你是演对手戏,和她那是走程序,小妾不压正妻,两不耽误!”
       “谁是你的小妾?行了!抱也抱了,不能乱摸!”
       “哪儿有进了丈母娘家了,还没摸过的?”
       “你真赖皮!这哪是我占便宜?分明是我吃亏了。”
       “吃亏就是占便宜,占便宜就是吃亏……”
       “我真吃点亏也行,你的便宜占……占得也太多了……”
       “要是祖梦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那你也不用死命追了,啊!你轻点……”
       ……

       那天晚饭,卜天建只喝了二两酒,但表现的却像喝了四两一样。卜天建说要送柳婷回实习点,她明天还有事呢。俩人跟柳婷妈告别。

       上了车,卜天建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在柳婷腿上游走,一直奔蓝旗的双宾宾馆而去。双宾宾馆是卜天建的一个点,很熟络。卜天建搂着柳婷到了505房间门口,进门之前柳婷一下子站住了,拽住卜天建的胳膊,红着脸小声问卜天建:
       “我现在是占便宜吗?”

       卜天建一下子把她搂进房间,用脚带上门,说:“是!所以我不能便宜了你!”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9 22:1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9 22:22 编辑

23  够爷们儿

       《新闻联播》后,祖梦给丁小妹打电话。这个时间是她精心选择的,上班时打怕丁小妹太忙,展不开话题,吃饭时间打,怕闯进饭局里,太晚了打,又怕打扰人家休息。《新闻联播》后,或许丁小妹能稳坐在沙发上,和她长谈。
       “丁姐,你忙吗?”
       “祖梦啊,不忙,我刚看完新闻,正歪在沙发上养神呢。”
       “就一个人呢?鲁老师呢?”
       祖梦说的鲁老师,是丁小妹的新婚丈夫,祖梦并没有见过,上次原以为做伴娘时能见到,可惜祖梦没去上。
       “他去珠江市了,在那办个班,讲课去了。”
       “那丁姐……你用这段时间和我聊聊吧。”
       “祖书记,真有你的!绕来绕去,你要跟我谈点大事吧?说吧!我洗耳恭听。”
       “丁姐,我有个请求,今晚,你只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反问我,行吗?”
       “嗯,行,为什么?”
       “丁姐,你现在就反问了。”
       “好,算你狠,你问吧。”
       “丁姐,当初你和鲁老师认识的时候,你知道他很有钱吗?”
       “不啊,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不仅我不知道,连鲁老师他也不知道。当时,他到美国读研,还是边学习边打工,根本不知道,他上学期间,他爸爸突然就发家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爸是搞期货的,是发财容易损财也快的那种。他爸发财了,却对他说,最近亏大了。”
       “鲁老师信吗?”
       “怎么不信?他知道他爸爸做的是风险大的买卖。”
       “那他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锻炼儿子,磨练儿子,爱护儿子,培养儿子吧。”
       “鲁老师表现如何?”
       “鲁老师哪里受得住?家里亏大了,他哪还有心思读书啊?他打电话说要停学回家,帮助父亲走出困境,亏得当时他没攒够路费,否则就飞回来了。他爸一见他反应这么激烈,赶紧补上一句,还好,最近有一手总算挣了,比以前好多了。”
       “鲁老师没回来?”
       “那就不用回来了,既省了机票钱,又要抓紧时间奋斗,鲁老师他真拼了。”
       “够爷们儿,他们父子都够爷们儿的。”
       “就在这时,才认识我的。”
       “不对吧,鲁老师没回国,怎么认识你的?”
       “有网络啊!当时他在美国发了邮件,给他的孙同学,就是咱系的孙主任,请他调查一下他爸的公司还有没有缓,他一直惦记他爸爸,怕他爸硬撑着。孙主任就把这事委托给我,当时我正学习市场调查方法呢。我和鲁老师联系上了,就开始调查他爸爸,调查时,我一直鼓励鲁老师,鲁老师有了困难,也愿意跟我说说。没想到,调查了一段后,发现他爸爸是个大富翁。”
       “所以,你就猛追他儿子?”
       “去你的,当时我们已经恋上了,我了解了他在国外奋斗的经历,就喜欢他这个劲儿,救父心切!”丁小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嘴角不禁翘了起来,换了个姿势接着说,“真相大白了,鲁老师学成回国,他爸给我们办了补救式的婚礼,炫富了一把。”
       “丁姐,我有个假设,当初如果你知道他父亲是个大富翁,而鲁老师却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甚至比阿斗还阿斗,大富翁偏要你和他的那个阿斗儿子好,用你来操纵阿斗,做个女诸葛亮,你会怎么办?”
       “瞧你说的,鲁老师怎会是阿斗呢?”
       “我说的是假设。”
       “没什么假设。我和鲁家的纽带,就是鲁老师。他要是不行,他家再行也不行。用联姻的方式获取财产,就像古代用联姻维持国与国的和平一样,最不靠谱。一有新的变化,平衡马上被打破。”
       “丁姐你讲的太好了,我好崇拜你。”
       “你问我这个假设干什么?”
       “丁姐,你答应过我,不反问我问题的。”
       “好,我不问了,我大体也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了?”
       “你不会随便问这个假设的。”
       “丁姐,我还有件事求你。”
       “说吧。”
       “我回省城后,要租一套温喜鸟的服装,做翻译服,要一万元的押金,我只好向你开口了。”
       “何必租呢。我公司就有礼服,到时你试一套穿吧。”
       “那太好了,谢谢你丁姐,你可记住了,我要遇到问题总找你。”
       “行啊,只要信得过我。”

       祖梦和丁小妹结束通话后,心里踏实起来。她想,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时,手机又响了,是苏子伦打来的。
       苏子伦:“祖梦,柳婷她在吗?”
       祖梦:“她下午回家看父母去了,怎么你们没联系?”
       苏子伦:“我给她打电话,是她妈接的。她妈说,不让我给她打电话了,还说……我们黄了,黄了就不要再联系了。我再给她打,她一直关机!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了!”
       祖梦:“不会吧?”
       苏子伦:“最近她对我忽冷忽热的,我感觉不对劲儿。”
       祖梦:“那你再等等,或许一会儿能联系上,或许那只是她妈妈的想法。”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9 22:1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9 22:25 编辑



24  尴尬

       苏子伦再打柳婷的手机仍是打不通。他焦虑地踱了会步,就奔了火车站,上了一列路过蓝旗的夜车。
       因为是临时买票,又是过路车,上车后他就没有座位,站了一半才勉强坐下。一路上又困又饿又急又燥,偏又晚点一小时,终于捱到了蓝旗火车站。他下火车时,又给柳婷打了电话,仍没开机。

       他漫无目的地在站前广场转悠着,看到火车站旁的双宾宾馆一楼餐厅正在营业,就走了进去,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要了份早餐,给祖梦发短信。
       苏子伦还没喝上两口粥,一抬头,就见到柳婷。从他的这个位置,能看到一楼电梯口,柳婷正挽着卜天建的胳膊从电梯上下来,亲亲热热地进了餐厅。苏子伦的脑袋就像夜里的火车进了山洞一样,闷闷地轰响。柳婷和卜天建的每一个姿势都张扬着,他们就张扬着转身进了一个小包间,那门随后就关闭了。


       转身进门的一瞬间,苏子伦清楚的看到卜天建的手正放在柳婷的臀部摩娑着。苏子伦一下子懵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

       祖梦的电话恰恰在这时打来,她问苏子伦,这么快就到了蓝旗?苏子伦低声说是。祖梦问,你在哪儿?还没联系上柳婷吧,要不要过来吃早饭?苏子伦说,我看见柳婷了,她正和卜天建一起吃早餐呢。祖梦问怎么回事,苏子伦就把看到两人从宾馆楼上下来,又进了餐厅包间的事说了。祖梦问,多长时间的事?苏子伦说,就刚才。祖梦说,你在那等着,我一会就到。

       此时天已大亮,同学们正准备吃早饭,实习的同学住在山下的一个招待所,吃饭要走到天建集团的职工食堂,职工食堂紧靠着大院门卫收发室。何茂田和吴老师走在后面,他们边走边说着话。祖梦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她对吴老师说,对不起吴老师,我要和何经理说句话。

       何茂田和祖梦一起上了车,何茂田把车开的飞快。见他那纯熟的动作,祖梦想起他说过,最早是卜庄的司机。两人和苏子伦见了面,然后躲在餐厅一个大柱子后等,一会卜天建又挽着柳婷从那个小包间里出来,两人没往这边瞧,勾肩搭背地又上了电梯。

       何茂田,祖梦和苏子伦都体会到了什么是尴尬。
       何茂田尴尬的是,和祖梦说那么热闹,甚至把二亿七千万的使命都谈到了,撮合祖梦和卜天建是个核心,现在,核心人物里的主角,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另一个女人勾肩搭背亲密地去了客房,这不尴尬吗?

       苏子伦的尴尬,自己的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亲昵地在一起,不是仅仅吃了顿早餐,看样子,昨晚就住在这家宾馆了,现在又回了房间。这一切就在眼前。
       祖梦的尴尬不为别的,是替这俩人尴尬,尴尬得恨不能安慰他们一句,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进了房间,又轮到柳婷尴尬了,卜天建拥着柳婷说:
       “这回,你客串一下祖书记。”
       柳婷白了他一眼,说:“能不能换个词啊?我可以客串一下系花!对系花这个称呼,我们各有各的不同理解,用这个称呼咱俩都能过得去。”
       卜天建笑:“同意!开始吧,系花!”
       柳婷笑着推着卜天建:“你有完没完了?快回公司吧!‘爱系花’行动得准备了。”
       卜天建大笑着把柳婷扔到床上:“让他们等着,来吧,系花!”



作者: 藏经阁里扫地僧    时间: 2014-7-9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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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1 10:59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1 11:04 编辑



25  谈错了对象

       祖梦送尴尬的苏子伦到火车站,何茂田开车先回去了。苏子伦当着祖梦的面,给柳婷打电话,柳婷的电话开机了:“柳婷,你在哪?”
       柳婷正倚在卜天建怀里,她对苏子伦称她为柳婷很陌生,他总是称她为“婷宝贝”的。稍一犹豫,也觉得正常,大概旁边有人吧。
       “我在家呢,要回公司了。”
       苏子伦鄙夷地直接关了手机。祖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何茂田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严,给程微打电话,把刚看见的情景学了一遍。
       程微:“你说这一个也是系花?”
       何茂田:“对,有两个系花,一个是祖梦,另一个就是这位柳婷,她已经毕业了,在丁香会展上班。现在想想,以前我们认为二老板是在祖梦面前显示实力,其实柳婷也都在场。”
       程微:“让二老板改变的不是祖梦,是柳婷?”
       何茂田:“应该是吧,结果我都看到了。”
       程微:“那你谈话谈错了对象?”
       何茂田:“嗯……”
       程微:“错了也没大关系。我们需要的是能改变二老板的人。只是对祖梦冲击太大了,对不住她了。”
       何茂田:“她倒很平静!没想到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姑娘家,在大起大落间,能这般的从容。”
       程微:“董事长对她都满意。祖梦在丁香会展服务公司的表现也太出色了,不知道柳婷会怎样?”
       何茂田:“既然都是系花,应该不分上下吧?”
       程微:“也不知道这系花专指外表,还是一个综合指标。”
       何茂田:“我也说不清楚。再观察一下吧。以前我只注意祖梦了,柳婷给我的印象……咱们这次展会服装样式,倒是她身上穿的,审美应该不错。”
       程微:“别太乐观了!审美?!能看好二老板的,个顶个儿是为了钱!”
       何茂田:“为钱也不要紧,能降服住二老板就行啊!我一会儿给她安排点活,观察观察她。”
       程微:“看你说的,还安排她个活?恐怕将来是她安排你的岗位了!”
       何茂田:“但愿吧!”

       小范来找何茂田:“何经理,总经理找你,他在办公室。”
       此时,卜天建已回到二楼办公室。何茂田和小范两人坐在卜天建的对面。卜天建很舒适地靠在老板椅上,对他俩说:
       “我想了一个问题,咱们的销售员从外地都回来了,他们和实习的学生不熟悉,应该让他们在一起磨合一下,把业务啊,报价啊都演练一下。今天,你们俩组织些人,就按展会的样子,把咱们公司展销会搬到集团的院子里,用桌子代替展台,大家都穿上我们订制的服装,搞一个模拟展销,再从别的部抽几个人当客户,明天一早就开始。”

       何茂田从内心里感到二老板真有正事,想的周到,他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小范先前已打电话给婚庆公司订制了气球和标语,从卜天建办公室里出来,又接着忙去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1 10:59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1 11:09 编辑


26  放弃孤儿院计划

       董事长卜庄今天的状况是住院以来最好的。支撑人的绝对不单是那些筋骨,还有更重要的是精神。其实,对卜庄的治疗已进入了药物维持阶段,医生们也没有把他治过来的奢望,要治恐怕会治过去。

       他的精神就表现在他的眼神里,那里有大火熄灭前最后的一点亮光。程微抓住了机会,把另一个系花的出现告诉了他,此刻,他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柳婷正在上面活跃着。

       何茂田让祖梦重点准备英文介绍,组织学生展会排演的事自然落到了柳婷和班长身上。柳婷又一次感到了她是系花的B角,要不是祖梦有独自的任务,才轮不到她呢!B角就B角!反正是主角。她把同学们分配在各个展台前,当然那些展台还是用办公桌替代的。然后又把宣传单分发给他们,天建集团扮作客户的员工也进了“展区”,问一些问题,还有的和同学们在洽谈席上就坐了,蛮是那么回事。

       “展区”中央应该是那个巨大的太极造型,现在是用黑白两色的纸壳铺在那里,有人不小心踏在上边,柳婷阻止那个同学说,真正展览时,它有一米多高,你还是绕着走。这些都让卜庄看得一清二楚。这个系花也蛮漂亮的,比上一个爱说爱笑,活泼得多,也很麻利。既然儿子因她而改变,那就是她了。别说是系花,就算是根野草,只要能把儿子治过来,也是神草!真没想到,儿子为了把参展搞好,还组织排演,真是天助我卜氏企业不灭啊!

       按照卜天建和柳婷的设计,明天一早正式出演:祖梦在“外宾”集中进入展位时,有个英文介绍。这时大楼上的音箱奏响欢快的乐曲,卜天建开着跑车,跑车拉着升起的巨大气球,气球上高悬着“爱系花”的标语,然后绕着以祖梦为中心“展览”场地转圈。绕三周后,卜天建手捧999朵玫瑰,从车里下来,向祖梦单腿跪地求爱。见证这一时刻的将是实习的同学和所有员工。

       今天的排练以业务为主,给祖梦安排的“外宾”也有几个,祖梦不必把全部英文说完,只是走走程序罢了,她还得抓紧时间翻译介绍说明材料。卜庄在屏幕上又看见了祖梦,祖梦正和柳婷站在一起,给她们摄像的小范按照何茂田的指示,给两人拍特写。他因为订制气球和标语,最早知道了那个“爱系花”活动,但他心里在嘀咕,到底是哪个系花呢?卜天建让他注意保密,他也不便问何茂田,反正,明天一大早就能揭晓了。

       祖梦对柳婷有了新的认识,柳婷的表演能力超出她的想像。柳婷不仅对苏子伦说着谎话,对同学说起谎,张口就来,都不用回家去取,何况她还真回家了一趟。柳婷给大家讲起在家里的事,都很有现场感,她说着今早怎么从家里往回赶路,如何差点错过了早班车云云,说的蛮像那么回事。祖梦替苏子伦悲哀,眼前就有苏子伦那绝望的眼神浮现。

       因为这样的心情,祖梦今天的翻译并不顺利,她正被一段文字纠结着:

       林蛙油含有四种激素:促进人体甲状腺分泌的甲状腺素、延长性兴奋期的睾酮、促进卵泡早熟及卵细胞增殖能力的孕酮和雌二醇。因此,林蛙油滋补药用价值很高。
       林蛙油中含粗蛋白质55.93%~56.3%,无氮浸出物23.92%~27.5%,粗脂肪3.5%~4.26%,矿物质4.68%~4.7%,并含有较高的钙、磷、钾、钠、锰、铁、锌、铜等微量元素。尤其是锰的含量较高,锰元素对人类具有很好的抗衰老作用……

       这段话翻成英文确实困难,专业术语太多,不好把握。
       在准备翻译稿时,她给丛怀宾打了电话。电话里,她把早晨看见的事说了一遍,丛怀宾也是一阵叹息。祖梦说出了她的担心,问丛怀宾是不是去陪陪苏子伦,可她又担心苏子伦多心了——这么尴尬的事让人知道了,怕丢了面子。

       丛怀宾问清了苏子伦返回的车次,他说我就在火车站附近“巧遇”他吧。丛怀宾查了到站时间后,对祖梦说,真不巧,他晚上四点到,我只好把炖好的林蛙先送到医院去,然后再到车站巧遇他。祖梦说,这样安排好,你们是好朋友,在他受伤的时候,应该安慰安慰他。

       卜庄看过了柳婷,然后又合上了眼睛,他要休息一会儿。程微看见董事长的表情很平和,少有的安详。
        又过了好长时间,卜庄又吃力地睁开眼睛,他看看程微,然后说:
       “程微呀,我决定放弃那个孤儿院计划了。不过,我还惦念孤儿院里的小金丝雀。给我拿纸和笔。”

       程微心头一惊,董事长这是要写遗嘱吗?她把一个硬皮的笔记本拿过来,又递过签字笔,卜庄吃力地拿起笔,仰躺着在程微举在他眼前的笔记本上写着,每一笔都很吃力,写了很长时间,卜庄终于放下笔,眼睛又合上了。
       程微往那页纸上看去,是这样几行字:

       财务部:
       见此字支付给小金丝雀人民币贰拾万元。
                                               卜庄
                                         2011年6月6日

       “听我说。”
       程微把目光从那页纸上移开,董事长卜庄轻声地召唤她。“这些钱是小金丝雀的抚养费。”卜庄停顿了一会说:“程微呀,原来我是把你当儿媳培养的,可你和我儿子是死对头,你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你,如果你和我儿子还有那个系花处不到一块,你就离开他们,我再给你写个条。”
       程徽看见卜庄的眼睛里有了泪水,这还是她看到卜庄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卜庄交代她去设计孤儿院时流下的。她忙拿出纸巾,轻轻为他拭去,卜庄往那笔记本上看,示意程微拿过来。程微再次举过笔记本,卜庄再一次吃力地写着:

       财务部:
       见此字支付给程微人民币壹佰万元。
                                             卜庄
                                       2011年6月6日

       卜庄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已拿不住了,那签字笔从床上滚到地上,程微低头去捡,隐隐听到卜庄的话:“程微,我对不起你…”

       她抬起头,见卜庄又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刚才是有那句话吗?听到了,又像是错觉。程微想,董事长把自己抚养成人,怎么会对不住自己?没当上他儿媳,那也是卜天建和自己都不愿的事,更谈不上对不住自己。在老人弥留之际,他还担心将来卜天建和柳婷容不下自己,给了她一百万的巨资安排后路,更不是对不住自己。程微,在这个时候,你的耳朵竟然能听到“程微,我对不住你”的声音,这太不应该了,太对不起董事长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1 11:00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1 11:16 编辑

27  即当男友,又当男仆

       苏子伦在火车餐车上喝了许多酒,随着人流晃晃悠悠地出了站台,向公交站走去。一抬头,丛怀宾挡在眼前。
       “呦!省城里的丛怀宾真多呀!一出站就遇见一个。”
       丛怀宾闻到了他满身酒气,更让他这句酒话逗乐了。
       “子伦,你喝酒了吧?我们到哪坐一会儿?”
       “上哪?要去,就去玉湖吧,我想划划船。”
       看他像已经晕了船似的,丛怀宾说:
       “划船可不行,我怕你掉湖里。”
       “不划也行,我们在湖边走走。当初我和柳婷就是从湖边开始的,也应该在湖边结束。”
       “好吧,我们去玉湖公园。”

       玉湖公园,正是花红柳绿的时候,湖里的小船还不少,一对对情侣在湖中泛舟,苏子伦酒劲儿上来了,大着舌头说:
       “别看他们很幸福……很甜蜜,很浪漫,那是没遇到大风大浪啊!卜天建……的钱能卷起惊天骇浪,把所有的……爱情小舟都掀翻!”他使劲儿抡起胳膊大大地比划了一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丛怀宾一把拽住他,不服气地说:“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船,是谁在船上。”
       苏子伦说:“我已经领教了……真让人恐怖啊!他的财产我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男人决斗的武器……就是兜里的人民币!没有武器……我跟他肉搏啊!他是大树,我是草根……他是大鳄,我是小虾。我只能期望,这辈子别遇上他这个……这个魔鬼!我多不容易?为了经营我和柳婷的感情,我是既当学生,又当徒工,既当男友,又当……男仆,好容易熬到快……毕业了,就差这么几天!我……我的柳婷就让他抢跑了……”

       丛怀宾半拉半拽地把苏子伦弄到一条长椅上坐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子伦,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我知道你对柳婷是真感情,可现在这结果,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
       苏子伦激动起来:“怎么就不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就是……因为我没钱!柳婷她……她才……呜呜呜……”话没说完,苏子伦已经掩面痛哭起来,那哭声难掩其中的酸楚与无奈。

       丛怀宾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轻抚苏子伦的后背,任由他把苦闷和悲伤抒发出来。

       哭了好一阵,苏子伦哭累了,他用力甩了甩头,哭出来的泪水和流出来的汗水混在一起,他暗哑着声音说:“我早该想到的,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养不住!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富二代送她……回来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怀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啊,这么快!”
       丛怀宾掏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两张,递给苏子伦,说:“子伦,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庆幸这事儿出的早,早点发现,早做了断。”
       苏子伦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可我怎么走得出来?我陷得太深了,明知道她……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我还活在她的世界里!”
       丛怀宾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人生没有过不去的事情,只有过不去的心情。他理解苏子伦现在的心情,那应该是一种发现被背叛后的羞辱气愤和无力无助吧?事情已经发生,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过去,或平淡,或遗忘,可心情这道门槛还需要苏子伦自己跨过去,谁也帮不了他。门槛门槛,跨过去了就是门,跨不过去就是槛儿。

       他为好友的遭遇感到深深的悲哀,却不自觉地想到祖梦,不禁为自己感到庆幸,转瞬又把这念头打消——这时候想到自己的幸福,未免有点不太厚道,就像当着饥肠辘辘的人的面儿,大块儿的吃肉。
       苏子伦还在呢喃着:“咳!丁小妹……你为什么联系这个实习?实习单位为什么又有个花花公子?花花公子为什么追着祖梦,还要追柳婷?”
一下子,苏子伦似乎酒醒了,他下意识地往丛怀宾那里看了看。
       丛怀宾心动了一下,他问:“子伦,那晚你给我打电话,说卜天建要追祖梦?”
       “是啊,那天晚上柳婷亲口对我说的,她只是在卜天建和祖梦间当媒婆。可谁想,她这个当红娘的以身试嫁了。”苏子伦一脸沮丧地说,“怀宾,你也要小心点儿,我知道祖梦和柳婷不是一类人,我感觉得到,她俩有差别。可是……谁能跟钱过不去呢?人都说:穷养儿,富养女。我乍听还不理解,现在明白啦!要是柳婷家条件好点儿,我再有点儿钱,能让卜天建得逞?”

       两人坐在湖边,苏子伦已经安静下来,双手托着两腮望着湖水出神,丛怀宾两手伸展开放在椅背上,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有歌声从湖面一条船上飘过来。

       多少已知,
       也解不开你的方程;
       多少逻辑,
       也推不出你的心情;
       多少追寻,
       也赶不上你的幻梦;
       多少狂热,
       也暖不了你的冰冷。
       多少啊多少,
       我数不清,我道不明。
       让你折磨,让你揉搓,
       想起你,我无法平静,
       不想你,我心绪不宁。
       我多想,多想,就这样醉卧,
       忘掉我们的曾经,
       再用醉眼探问,
       女孩儿,我们是否陌生,
       是否陌生……

       远处一行水鸟拍打着翅膀从水面飞起,那是倦鸟归巢了吧?丛怀宾越过苏子伦的肩膀,看到那夕阳西下,一点点地从树梢没入树丛,直到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那山峦吞没,天一下子暗下来。没来由地,他感到一阵发冷——人人都看得到时光的流逝,却怎么也无法看到那就在身边掠过的青春。

       把苏子伦送到学校安顿下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丛怀宾还惦记着母亲,就来到病房。张嫂拦在门外,对他说,你妈已经睡着了。丛怀宾说,我就是心不安,过来看看。张嫂和丛怀宾走到走廊一头,小声地说着话。
       “我妈吃了林蛙了吗?”
       “吃了,你妈可高兴了。她说这林蛙一定是冰沟的,我问产林蛙的地方多了,你怎么会知道是冰沟产的。你妈说,这味道是鲜蛙,不是冷冻的,看大小,这个季节一般没有这么大的蛙,冰沟产的母抱子,蛙腿有黄褐斑,她还专门让我看了看……”张嫂还在说着,一个念头已涌到了丛怀宾的脑际。

       既然父亲母亲得的是一种病,得病的时间又是一样的,父亲早逝,母亲抗争到现在,他们的区别在于母亲吃了大量的母抱子,是不是冰沟的母抱子林蛙对母亲的病有特殊的疗效呢。想到这里,丛怀宾对张嫂说:
       “张嫂,我马上就去蓝旗冰沟,我妈妈就拜托给你了。”

      张嫂吃惊着丛怀宾突然的决定,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丛怀宾已经冲下楼梯。他没等电梯,一溜小跑下了楼,打了辆出租车,奔向了火车站。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1 11:00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1 11:29 编辑


28  不是谈话,是谈判

       丛怀宾在火车上,给祖梦发了短信:
       “亲爱的,我去蓝旗了,刚上车。”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信,丛怀宾想这时候祖梦是睡着了,亏得是发的短信,要是打电话,还不把她惊醒了。

       丛怀宾乘坐的火车,和前一天苏子伦做的是同一车次,因为正点到站,到蓝旗火车站时还是大清早。丛怀宾从火车站出来,没给祖梦打电话,他想这么早她一定还睡着呢。就又给祖梦发了短信:
       “我已到蓝旗,见到短信回话。,”
       余下的时间,他想应该到天建集团附近去,祖梦一来电话,两人能快点见面。于是,他在火车站的公交站点准备打辆出租车。

       这时,一辆宝马X6从他身边经过,车上坐的正是卜天建和柳婷。昨天布置完模拟展位后,柳婷又请假回家。她从公司出来,走到一家商场,透过橱窗瞄着宝马X6,卜天建把车停在路旁,柳婷迅速跳上车,他们又去了双宾宾馆505。在这个房间里,卜天建在锡箔纸上烤一种特殊的晶体,让柳婷吸那冒出的烟雾。柳婷吸了两口不敢再吸了,她说这是毒品吧,我怕上瘾,你是让我学坏呀。卜天建说,你已经是一个坏孩子了,再坏一点更可爱,男人喜欢坏坏的女孩儿,但不是长坏了的那种。柳婷说,你说一句我可爱,我就吸一口,卜天建连说了十来句柳婷可爱,柳婷就连吸了十来口,吸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婷就催促着卜天建快点起床。她焦急地盼着卜天建的“爱系花”行动快点到来。
       昨晚疯狂了一夜,可柳婷却丝毫感觉不到困倦,甚至惊奇地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睡觉。她猜想一定是那晶体的效力,整夜的荒唐过后,竟然还能有充沛的体力和精神头儿。她看看呼呼大睡的卜天建,觉得没意思,就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这有钱人玩的玩意儿可真是好东西!镜子里的人容光焕发,皮肤白里透红——除了眼圈有些发黑。下回可得悠着点儿。她坐在那儿出了会神,认真捋了捋现在的状况,这“好东西”似乎让她的大脑转数也提高了不少,她很快想清楚了自己面临的形势和对策:卜天建只要大张旗鼓地高调追祖梦,以她对祖梦的了解,祖梦一定会坚决拒绝他。卜天建被断然回绝后,可能会变本加厉地加大追求力度,那样,祖梦会选择逃避,祖梦一离开蓝旗,她就没了竞争对手,她这个B角就会变成主角,才可能嫁入豪门。如果卜天建在遭拒绝后放弃了对祖梦的念头,那结果也是一样的。她早就讨厌了红娘的身份,她要当崔莺莺!所以她必须怂恿着卜天建将“爱系花”行动早些进行!
想到这儿她起身把酣睡着的卜天建扒拉醒,提醒他今天还有“行动”呢!卜天建开始还哼哼叽叽地赖床,一听到“追梦行动”就精神起来了,动作迅猛地起床、穿衣、洗漱,拉着柳婷就下楼上了车,气的柳婷对他直翻白眼儿,坐在车里也不理他。

       太早了,薄雾如烟的大街上除了几个环卫工人在清扫,几乎没有行人。
       “哎,刚才那个穿蓝色衬衣的好像是丛怀宾,祖梦的男朋友。”
       “什么?就是拦出租车的那个?”
       柳婷歪头瞧瞧后视镜说:
       “是,是他,他怎么来蓝旗了?”
       “来的正好!我会会他。”
       “会会他?你要咋样?”
       “我要和他谈谈,把女朋友让给我!给他补偿。”

       雷人!比媒婆费还雷人。但想想,以卜天建的思维和卜天建的一贯做法这些都属正常。卜天建看了一眼柳婷说:
       “我用钱把他砸趴下,女人砸趴在床上,男人砸趴在床下。”
       卜天建的车速度慢下来,丛怀宾搭的出租车从旁边超了过去。卜天建把车停在一个报刊亭旁,他让柳婷下车,然后打电话做着安排。柳婷下车后,在报刊亭后等了一会儿,才叫了辆出租车。

       卜天建又向前追了上去,前面有个信号岗,这个岗正在通往天建集团的路口,也是早市场的出口,虽然是大清早,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却很多。一个执勤的交警示意出租车靠边,出租车停下后,后面的宝马X6也被那个交警拦了下来,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马路边上。出租车司机拿着驾照走向交警,交警看了他一眼并没和他说话,而是走到出租车车窗旁,问里面的丛怀宾,你去哪?丛怀宾说,到天建集团。这时卜天建也过来了,刚刚接了卜天建电话的交警向他敬个礼说:“卜总早,这有人要去你的天建集团,你捎他一段吧,这台出租车要查一下。”卜天建对丛怀宾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丛怀宾直到坐进车里,也没弄明白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卜天建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会儿到了天建集团。院子里已经有几辆车了,一辆半截子车上装着花花绿绿的彩布,卜天建知道,这是婚庆公司送气球和标语来了。气球还没充气,“爱系花”标语一定压在底下。还有一辆太极公司的厢式货车,货车后面牵引钩上挂着长长的牵引绳,正在小范的指挥下,拉着院边崖上的路障。路障是红白相间圆柱型的水泥柱子,很重,得用货车才能拉开。
卜天建停下车,把跑车Z4的钥匙扔给跑过来的小范,小范还打量了丛怀宾一眼,然后忙去了。卜天建这才对丛怀宾说:
       “丛怀宾同学,到二楼我办公室,我们谈谈。”
       这人就是卜天建了,他竟然认识我。丛怀宾想,但他是怎么认识我的?丛怀宾仍很吃惊。
      
       卜天建洋洋得意地坐在老板椅上,丛怀宾坐在他对面,隔着大班台,卜天建抽出一只烟,向丛怀宾晃晃。
       “抽烟?”
       “我不会,谢谢。”

       卜天建把烟叼在嘴上,在抽屉里翻找着。丛怀宾以为他在找打火机,可是,他的手上却多出了一张银行卡。
       卜天建吐出了那根烟,侧仰在老板椅上,打量了一下丛怀宾,然后说:
       “我知道你叫丛怀宾,是祖梦的男朋友,我现在也在追祖梦,也想当他的男朋友,可你也了解祖梦,她的男朋友只能有一个。”

       卜天建这个开场白,倒让丛怀宾定下神来,他不再去想今天早上发生的巧事。他也想早些见到卜天建本人,以前只是猜测或听说他在追祖梦,今天终于得到了他的亲口证实。该来的早晚要来,就这样汹涌地来吧。

       丛怀宾静静地听,没有卜天建预想的表情和反应。这让卜天建有些不安,不应该这样啊!也可能这个同学正发懵呢吧?再启发他一下:
       “这么说吧。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母亲在医大三院住院,需要治疗。你还没毕业,毕业了也要找工作,找工作哪里那么容易。我知道你的难处。就因为你有难处,我们才能坐在一起谈谈。不是谈话,是谈判。这是一张15万元的银行卡,你收下,以后不要再找祖梦了,她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了,让我买断了,因为我出了15万。”

       卜天建把手中的卡推到丛怀宾这边,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觉得怎么样?”
       丛怀宾今天下定了决心要听全卜天建的所有想法。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昨天还和柳婷勾肩搭背的男人,今天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追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等“气魄”和“胆识”,才有这番赤裸的令听者羞愧动容的表达,于是他做出思考状。卜天建继续说道:
       “你拿了这钱,能给你母亲治病。如果有剩余,你还可以再处一个女朋友。这对你来说,有多划算呢!现在社会多现实啊,小姑娘们多现实啊!你多亏遇见了我,不在乎钱的主儿,如果遇到哪个不讲究的,一分钱不掏!一样和你抢女朋友,你不一样得和情敌过招?你赢了还好说,输了呢,不是什么也得不到?这世界幸亏有了钱!钱呢,最文明了,把所有的差距都找齐了,把所有的不平都摆平了。”

       卜天建伸手把卡拿起,又扔在大班台上,卜天建说:
       “密码6个8。”
       丛怀宾终于说话了:“你知道祖梦的意见吗?”
       “呵呵,祖书记呀?她现在的意见我不知道,但最终的意见我是知道的。你还挺关心她的,祖梦能交到你这样重情义的人,也算她有眼光了,我接你的班不委屈!你放心,我做她的男朋友,不会亏待她,在我追过的女人里,祖梦是最特殊的,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男人着魔的魅力。见到她,让我不知所措,眼红心热……啊,这些你都体会过,我就不说了。”

       卜天建摊了摊手,意思是,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拿着卡走人吧。想不到,丛怀宾却在这时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要是拿着卡走了,你怎么看这件事?”
       卜天建仰头望天想了想,然后笑了,他说:
       “你不要有顾虑!我们今天谈的事我会保密的!何必让别人知道呢?你和祖梦从今天起!切割干净了——我呢,正式和她处朋友!这是两件事,你的事儿完了,我的事儿刚开始。根本不存在这15万!你放心!我也不会对祖梦说,更不会对别人说——”
       丛怀宾见卜天建已表达清楚了,决定开始反击。他说:
        “你认识柳婷吗?她也有男朋友。”卜天建打断丛怀宾:
        “——啊,柳婷的事和今天的事不能混为一谈。在我心里,十个柳婷也不抵一个祖梦。她男朋友是没资格跟我要分手费的。这个你不用替他操心。”

       卜天建的后背离开了老板椅,他坐直身子把头扭向窗外。他还惦记着院子里的布置。他看见,院子边缘的两个路障已经被厢车拉开,这些路障设在崖边,是怕有车不小心摔下崖去。现在把两个路障移开,是为了让跑车更接近崖边,能隐藏住气球和气球下的标语,不让大家看见——要有种突发感!“爱系花”活动要骤然降临到祖梦身上,让她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如果大家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没了戏剧性——戏剧性就是女孩子在晕眩中当了女主角。

       此时,小范正坐在他的跑车里,很小心地倒着车,没了路障的保护,倒车要加十二分的小心。还好,跑车停下了,它后面要有一条绳子和气球相连,可眼下气球还没充完气。这家婚庆公司行动太慢了,要是这时有人进了院子,见到气球会问做什么,还不让人知道了。想到这,卜天建有些心焦,可丛怀宾却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丛怀宾说:
       “卜总,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卜天建本打算给小范打个电话催催他。一想,也不差这几分钟了,就把伸进口袋里的手拿出来,重又躺回椅子,有些不耐烦地说:
       “行,你说吧!”
       丛怀宾说:
       “你的言行我都看到了,了解了。对于你这样的人,我确实无话可说,你已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如果我手头有指标,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用在你身上!我为这个世界悲哀,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存在?”
       卜天建有些没听懂,但他知道这些话没一句好听的。丛怀宾拿起那张卡,从椅子上站起来,愤然把卡扔过去说:
       “收起你的卡吧,你个人间的垃圾,地道的人渣!”
       卜天建闻声而起,他吼道:
       “你说什么?你好歹不知。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看看窗外!”

       丛怀宾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好几个人在往崖边移一个充了气的大气球,气球后有两个人拉着一条大条幅。卜天建用手指着,他说:
       “看见了吧?那个气球一会就要升起,它下面挂着一条大标语,“爱系花”,我就爱系花祖梦!一会儿,我就开着跑车,拉着那气球和标语,绕着祖梦转。让公司的人和所有的学生都来看一看,我是怎样追祖梦的!你要有兴趣,你也见识一下,比你那小泥人高档几万倍!我现在就和你公开竞争,雄性的竞争!你会后悔的……”   
       卜天建还没说完,只听“嘭”的一声,丛怀宾摔门而去。

       丛怀宾从二楼下来,正和三个人迎面相遇,在楼梯上错身而过。这三个人是小范、厢车司机和李牌九。李牌九今天来送蛙,上次送来的林蛙刚到食堂角门,就被祖梦买走了,他怕交不上差,就又抓了些送来。林蛙交到食堂,管理员出的收条一只是一只,他就和人家吵了起来,说你们卜总说一只抵两只的,怎么不算数。管理员说,谁答应你你找谁去。李牌九就要到二楼找卜天建,小范见他脏兮兮的打扮,高声大嗓怒气冲冲的样子,怕他打扰了卜总今天的好事,就追过来阻挡。担心自己力量不够,又叫上了厢车司机。

       厢车司机一直帮着婚庆公司给气球充气,充完气后又帮着把气球栓在跑车后面,怕气球升得太高,暴露了目标,就把绳子挽了个结,气球就放得只比跑车高出一小截。他做完这些,正要把自己厢车后的牵引绳收起。这段绳子刚才拉过路障,正绕在红白两色的圆柱型路障上。

       厢车司机被小范叫去拦截李牌九,就停下收绳,李牌九哪里那么好拦,挣脱了他们,往楼上冲去。卜天建此刻正怒火中烧,又传来吵闹声,他用力打开门,正和李牌九四目相对。李牌九嚷嚷着,你说过一只顶两只!可他偏要一只是一只!卜天建还想着“爱系花”的追梦行动,只好忍着气,对他说,行了,一只顶两只,你先走吧,以后给你算。李牌九怕是推诿,非要当场重写收条。卜天建无奈,只好让李牌九进屋,拿出管理员的收条,卜天建站在大班台边上,弯着身子给他换条子。小范和厢车司机见李牌九这般难缠,又担心生出新的事端,就等在旁边。

       丛怀宾出了楼门,婚介公司的半截子车正开出大院门,他往红色跑车那边看去,一个人也没有。跑车后正探出大半个气球。丛怀宾想起卜天建的话,心想,我现在就给气球放了气,看你用什么升起“爱系花”的条幅。想到这儿,就直奔过去,来到跑车旁,想找个东西把气球扎破。他看见一块大铁牌子,用两根铁棍支着,立在崖边。悬崖陡峭深不见底。他拔起牌子,抽出一根铁棍,牌子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油漆有些脱落,但用毛笔书写的八个字还很清晰:
       “此处危险,当心失足。”

       丛怀宾见了这八个字,就有了新的主意。他拾起一块有棱角的石头,把牌子上的“处”字,用石块处理起来,“处”字变成“人”字,标牌上的标语变成:
       “此人危险,当心失足。”

       要是卜天建用跑车拉着这牌子满场转,一定很好玩,该有多轰动?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开心地笑了。丛怀宾又抽出另一根铁棍,抓过圆柱型路障边上的绳子,用绳子头穿过标语牌的两个孔,又把绳子紧紧系在跑车后的绳子上,他一边系着,一边发着狠说,我就要见识一下你有多狼狈。丛怀宾匆忙做完这些,就见天建集团的大门口陆续地进了很多人,是职工来上班了。他干脆就沿着崖边向院子的另一头走去,那边是一堵石墙,墙外就是丛生的树木了。他翻过石墙,进了林子,奔山顶爬去。天建集团大楼建在半山腰,只有爬上山顶才能看清这场好戏。

       丛怀宾哪里知道,刚才他把绳子往跑车后的绳子上一系,就形成一个连接。那段穿过铁牌的绳子另一头,正挂在厢车的牵引钩上。这样,两辆车就被高强度的尼龙绳连在一起,还绕着光滑的圆柱型路障。

       丛怀宾在山顶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从这里能看清整个大院。院心那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已摆好了,非常醒目。围着太极图的是十几张桌子,桌子前后有不少椅子。有员工从楼内往外搬着东西,还有员工陆续从院外走进来。

       丛怀宾拿出手机,准备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祖梦,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顺便提醒她有好戏看。

       他还想告诉她留心看那句“此人危险,当心失足。”丛怀宾想好了,这边的戏演完了,就带着祖梦离开,咱不在这儿实习了,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魔鬼。可是,手机打不通,再拨,还不通,细瞧,才知道这里没信号,屏幕上只剩下个小天线的符号。丛怀宾遗憾地收起手机。反正好戏马上就要上演,看完就可以下山,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通往天建集团大院的坡路上走来一群学生,他们穿着统一制作的参展服装。学生后面,是吴老师、何茂田和祖梦,祖梦今天是翻译,只穿着平时的衣服。
       今天学生的早饭,没安排在职工食堂,每人发了一套盒饭。何茂田按照卜天建的说法解释说,食堂有个维修,中午就完工。其实是防止学生们发现院内的布置。
       学生们走进“展位”了,天建集团的职工也都到了院中间,两组人各自找到位置,准备最后的彩排。

       卜天建终于把李牌九打发走了,他穿上西服,又在镜子前照了照,领着小范和厢车司机下楼。他们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打开一楼太极公司的门,从长长的过道穿过,从另一端的门走出来,然后悄悄地来到跑车那里。

       卜天建上了红色跑车,跑车敞着篷,能看到后座上有一大捧红色的玫瑰,卜天建示意厢车司机把这捧玫瑰放在副驾驶位置上,以便他到时候一伸手就能拿到这999朵玫瑰。小范此时正在跑车后,打开挽着结的绳子来放高气球,他的眼睛就注视着那气球徐徐升起。卜天建发现厢车挡住了他的视线,这让他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他告诉厢车司机赶紧把车提走,厢车司机手脚麻利,上了车就发动了车子,他早忘了后面还挂着牵引绳呢。他右脚一加油门,左脚放开离合,厢车猛地向前冲去,后面的牵引绳登时绷直,在光滑的圆柱型路障上开始滑动,一下子把紧靠崖边没有路障拦挡的跑车向后拽去,跑车后轮腾空,一个大翻转,四轮朝上慢动作般地重重落下崖,哗啦啦,那是风挡玻璃破碎发出的声音,然后轰地传来爆炸声,这一声巨响过后,又是一声,这一次是氢气球炸了,随后浓烟从崖下升起……

       丛怀宾趴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全程目击了这突发的事件,他看到了跑车突然向崖边猛地移动再翻转,他甚至被跑车翻转时镀铬排气管的金属反光刺痛了眼睛,他还看到了氢气球爆炸一刹那产生的烈焰,空中只剩下气球的碎片燃烧着向下掉落。他清晰地看到了厢车和跑车的移动轨迹,立即明白了厢车向前跑车向后的原因——那是它们间有了关连,那关连是他亲手连接的!他头脑中一片白,盖过爆炸产生火焰的红和浓烟的黑。他一下子翻身仰躺在大石头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了卜天建!去自首吗?就会被关起来——那母亲的病怎么办?刚刚得来的希望就要落空了——不能!我要把冰沟的秘密揭开,给母亲治完病再去自首——祖梦呢,祖梦怎么办?朝思暮想的祖梦就在院子里,可现在不能和她相见了,真是咫尺天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和祖梦的情缘也就终止了——即便祖梦愿意等他,他也不会连累祖梦的——他多想和祖梦再通一次电话!把这事说清楚,可是现在即便有信号,他也不能留下线索——刚才下楼遇到了三个人,说不定院子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他,他的脚印,他的指纹全在现场呢——警方会很快注意到祖梦,他怎么能再和她联系呢。一个幸福的情缘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山腰传来大呼小叫声惊醒了他,丛怀宾一跃而起,朝着山下的坡道急奔,衣服被树枝刮破了,脸上、手上、腿上都有被划破了的刺痛,他都全然不顾。到了坡道旁,他矮下身形,左右观察着,那边是一排瓦房,瓦房后是一人高的铁栅栏,栅栏间开了个小门。一辆蹦蹦车停在小门那儿,大概是送货或取东西的,蹦蹦车驾驶室里没有人,车厢上盖着苫布,干脆先躲进苫布下吧。

       这辆车正是李牌九送蛙的车,他从那小门把蛙送到天建集团食堂里,就把车停在这了。李牌九换了收条,原本快走出院门了,听到爆炸声,也跑去看热闹。他到崖边时,卜天建已被人们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他在跑车翻转的一刹那跳了出去,亏了这车是敞篷的,崖边还有树枝丛生,他一下子抓住了树枝,只受了点擦伤。但这一抓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当他刚被拽上来时,还能勉强走两步,可随后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手脚动一下都要哆嗦半天。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吓的。

       慢慢缓过神的卜天建以及厢车司机和小范,谁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跑车为什么突然向后滑行了?——厢车牵引钩上的绳子,早已在强力的拉拽和反弹下断裂了,随着跑车以及那个铁牌一起落入崖下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厢车司机在以后甚至忘了这条绳子,还以为收起来了却忘在了什么地方。

       虚惊一场。在一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安慰声中,天建集团的人开始找保险公司,通知他们来人勘察现场以便理赔。他们在电话里告诉保险公司出现了溜车事故,我们老板的跑车落崖了。除了这些,就是那场精心准备的“爱系花”追梦行动彻底告吹,而自认为杀了人正开始逃亡的丛怀宾像一只冬眠的林蛙倦着身子躲在苫布下,在黑暗里惊恐万分。

      突突声骤起,李牌九把车开走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4 10:15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4 10:39 编辑


29  正往这里赶

       程微要去省城广厦建筑设计院,既然董事长已经终止了孤儿院的计划,就要马上通知他们,立即停止下一步的设计。为了能够赶上这次展会,广厦设计院设计的太极孤儿院只是个外型,主要是用这个外形CAD图纸,制作沙盘模型。这件事,虽然签了合同,但也只有董事长和程微知道,程微要亲自去一趟,看看之前打过去的订金够不够前期的费用。

       程微和董事长大致说了一下,卜庄闭了一下眼睛算是同意。程微收拾了一下包,准备出去。她担心李嫂一个人看护人手不够,就对李嫂说,能不能把前院病人的护工也找来。她说的前院病人就是丛怀宾的母亲,李嫂和张嫂都是天建集团出钱雇的,两人有走动。从李嫂那里知道,这几天病人的儿子经常来看望母亲,估计能抽出身。李嫂给张嫂那边打内线,回来说,她一会儿就到,程微又嘱咐几句,开车去了设计院。

       张嫂进了特诊病房,李嫂小声地问:“你过来了,她儿子到了吗?”
       张嫂说:“不碍事,病友帮忙照顾着呢。病人的儿子不能来,他说要去蓝旗县冰沟,到那儿找他妈的病因,好给他妈治病。”
       张嫂的声音不大,但这些话全被病床上沉睡般的卜庄听见了,他继续听着。
       “他儿子也是医生啊?”
       “不是,他儿子弄了几只林蛙炖上了,拿给他妈吃,他妈一见那林蛙,一口咬定是冰沟的。他儿子一定是买下了现在包冰沟的人卖的蛙。以前我还听病人说过,她和她男人在冰沟包过林蛙沟,包了三年,她男人和她都得了同样的病,她男人前两年死了,到死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病因,她现在也病重了,嗐,这家人怪可怜的。”

       这些话,像锥子一样扎进了卜庄的心。张嫂和李嫂停止了说话,她们看见床上的病人似乎在挣扎,脸憋得青紫,就是动不了。李嫂奔过去,听到卜庄费力的说:
       “叫程微……程微……来!”
       李嫂跑出去,用医院的电话拨程微的手机,拨了几遍都没拨对,一到最后一个数就按差了,旁边的一个护士见状帮着拨通了,李嫂慌张地说,“快回来,他叫你快回来!”

       程微此时正在车里,堵车堵在马路中央,离医院并不远。她又拐回医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病房。
       卜庄见程微回来,脸上的青紫色消了许多。张嫂找来的医生看过后,悄声地走出病房,张嫂和李嫂也随着医生走了出来。程微把头贴向董事长,卜庄费力地说:“叫天建……来,我恐怕……不行了。”程微点头,又听卜庄断续地说:“我身上有两张卡……卡里大概有……十多万,把钱存给前院病人……用他儿子的名字……把钱存给他……现在就去办……去呀!”

       处于弥留时刻的病人,他说出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何况他又是董事长。程微紧张地翻找着,在卜庄的外衣口袋里找到了两张卡,她拿着卡过来,卜庄又说:“密码,集团成立的日子……两个护工辞了……换别人。”

       程微知道两个护工很无辜,也不容易找到这样的好护工,可董事长在这时候还特意交待这样的事,真让她搞不明白。但她只有服从,对这样生命垂危的老人,只有百分之百的服从。

       程微走出病房,叫张嫂李嫂去看护。然后给卜天建打电话,卜天建此时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范正给他擦着红药。
       程微说:“卜总,快来医院!董事长恐怕……”
       “是吗?我马上去!”卜天建从沙发上翻下来,一个趔趄差点跪下,“哎?他妈的我的腿怎么软了?”他一边捶着腿,一边把宝马X6的钥匙扔给小范,对小范说:“我开不了车!你开车!去省城!”

       程微打完电话,又去前楼住院部交费处。前楼交费的人很多,比后楼的交费处拥挤。她又和排队的人说好话,大家才让她插了队。她报了病房号,在那里才知道病人叫什么名字,儿子叫丛怀宾。她就以丛怀宾的名字给病人存钱,存多少,就存两张卡里所有的钱,告诉了密码一刷,一共十七万八千元。收款员说,还是个大手术呢。程微收起收据,又小跑着赶回特诊病房。医生们正在抓紧抢救,程微对一个医生说:“能拖一会儿吗?他儿子正往这里赶!”

       医生不理她,只对一个护士喊:“呼吸机!”

       两个护工张嫂和李嫂倒没事可做了。她们正在走廊的一角等着招呼。程微过去,从包里拿出两千元钱,一人给她们发了一千,对她们说:“你们不需要看护这两个病人了。”程微话语里不敢带一点无奈的情绪。张嫂、李嫂面面相觑,俩人都非常吃惊,无缘由将她们辞了,又发给她们这么多钱。

       张嫂、李嫂道了谢走了,程微又和护士站联系再请了两名护工,一个到前楼,看护五天,即到展会结束的日子。一个到特诊室,马上就来。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4 10:16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4 10:33 编辑



30  死不瞑目

       这时的天建集团也忙乱了起来。先是发生跑车坠崖爆炸事件,保险公司和交警部门来勘察。再就是卜天建和小范又驾着宝马X6旋风般冲出了院子。听说董事长恐怕不行了,何茂田,财务部楚经理等几个中层随后也紧忙乘车去了省城。模拟展览草草收场,吴老师索性让大家自由活动,收拾收拾物品,明天就离开蓝旗回省城准备正式参展。

       祖梦平时总习惯性地往手机上看,只要那有闪烁的光,一般都是丛怀宾来短信了。两人都很忙,但时刻不忘给对方发个短信。今天早晨,祖梦正准备从包里取手机,外面有同学喊,何经理找你。何茂田说,早饭不能在食堂吃了,要去订盒饭。早饭吃盒饭,这样的事,还真得由她和班长完成。等同学们吃完早餐,她又开始发服装,等都忙活完了,大家走在去天建集团的路上,她才看见那两条短信。一条是昨晚发的,一条是大清早发来的。祖梦连忙打过去,可手机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后来又拨就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祖梦想,丛怀宾已经到了蓝旗,他可能遇到急事了,等办完事会再找她,可直到吴老师宣布自由活动,祖梦也没等来丛怀宾的电话。她不想就这么等下去,要去找找他。她猜想只有两件事可能让丛怀宾突然来到蓝旗:一是典家大院的婚礼场景自动移动出了问题,项老板让他来维修;再就可能是丛怀宾老家的老屋有了买主,他来蓝旗取钱。她想还是先去典家大院看看。

       祖梦向吴老师和班长请完假,柳婷就过来问去哪?祖梦对柳婷的看法已经越来越大,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说去散散心,去典家大院看看。柳婷说,典家大院你不去过了吗?祖梦说去过了,还想去看看。

       柳婷心想你哪有心情逛典家大院,恐怕是秘密会见丛怀宾去了,也不知道卜天建怎么跟他谈的,一定很雷人,把他雷翻了,俩人正要商量对策呢。应该问问卜天建,可卜天建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方便说这些吗?还是等等看吧。

       在典家大院,祖梦看到院主人典式奎还很正常地娶二房媳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再打丛怀宾的电话,还是不开机。其实,丛怀宾此时离她不远,李牌九的车已开过典家大院转入山里了。丛怀宾偷偷地掀开苫布一角向外看,见路边就是山谷,心想就坐这个车了,到了沟里再找冰沟所在。

       祖梦失望地从典家大院回来,她的希望全落在老屋上了,可她没去过丛怀宾的老家,更不知那里的电话。她就给苏子伦挂了电话。苏子伦证实昨天很晚了丛怀宾才离开他,没听说他要去蓝旗,他答应马上往丛怀宾老家打电话问问,看丛怀宾回去没有。

       卜天建到病房时,大家谁也没跟进去,医生和程微等人都清楚,这是他们父子两人最后的告别。

       卜庄鼻子里插着管子,正在和死神争夺着时间,他一直努力坚持着,要和儿子说上最重要的话。卜天建进来,把耳朵几乎贴到了父亲的嘴唇上,这距离,是十多年来父子俩人从来没有过的。卜庄微弱地说:“你把冰沟……又包出去了?”
       卜天建摇头说:“没有。“
       “别!……骗我……冰沟的林蛙……都……都卖到医院了。”

       卜天建无语,像以往一样,父亲批评他,只要是抓住了他的要害,他就不再辩解,用无语来反抗。他当基地部经理时,把冰沟包出去,被卜庄痛骂了一顿,解除了已签的合同,卜天建为此当上副总经理的闲职。他自任总经理以后,又把冰沟包给了李牌九,现在又让父亲知道了。可知道又怎么样?恐怕这回要当董事长了,他知道,自己离董事长不远了,看样子,老爷子活不过今明两天。

       “建儿……”
       卜庄没像以前发怒,大概他没能力再发怒了。
       “不能……包……”
       卜庄在用力,但发出的声音却很弱,他的脸色青紫起来,卜天建又凑过耳朵。
       “冰沟不能……不能包,爸,求你……求你了……”
       卜庄双目瞪得要凸出到眼眶外,他仍不甘心:
       “求你,别包……”

       卜天建等着,那瞪着的眼睛还瞪着,卜庄的脸纸一样白。
       卜天建终于明白过来,向外喊着:
       “医生,医生!”
       大家涌进病房,卜庄已气绝身亡。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4 10:17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4 10:29 编辑

31  二叔,谢谢你

       蹦蹦车一路轰鸣,丛怀宾掀起苫布一角,既能顺畅地呼吸,还能观察到外面。对面一有车过来,蹦蹦车就放慢速度,很小心地错过去。再以后,有些路段蹦蹦车得尽量靠边,最后还得停下来,对面的车才能开过去。这说明路很窄。越往前走,越颠簸,转弯也急了。路两边的树木高大粗壮起来,有一段路两侧的树冠向中间倾斜着,把路面整个罩住,像进了一条绿色隧道。这段路后,树木变得矮小了,两侧的石崖像悬在了头顶。翻过了一座大山,又进了谷底,能听到谷中的流水声,蹦蹦车轰鸣的间隙里,还有鸟的鸣叫。

       随后,蹦蹦车就没有离开这条溪水,一直沿着溪流往前走。丛怀宾看到了久违的电视天线,松木杆上端有几道金属条闪亮。还能看到高高的木杆上端有随风转动的叶片,那是小风力发电机。还有用掏空的圆木做的烟囱,这一定是山沟里的一户人家。从这家开始,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另一户,也是天线、叶片和烟囱,很有规律。空气里还能闻到一股类似烤玉米的焦糊味,大概是做午饭的时候了。

       苫布里闷热黑暗,却让他略感温暖安全,丛怀宾被恐惧一下子抽空的精神和力气开始渐渐恢复。他的身体随着蹦蹦车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左摇右摆,思绪也同样跌宕起伏摇摆不定。他先是很难接受身份的骤然转换,一下子从一名研究生变成一个杀人在逃犯,一下子从天堂跌进了地狱,直摔得他七荤八素,魂飞魄散。想到这儿,突然绝望与无助又在瞬间层层包裹了他,严密到令他窒息,他倏地出了一身虚汗,心开始怦怦乱跳,那心跳声越来越大,竟盖过了蹦蹦车的轰鸣,直冲上头几欲震破耳鼓,他不得不掀高苫布的缝隙张着嘴凑过去大口喘气,才平稳了呼吸和心跳。

       他又开始懊恼自己当时的手欠,非动那根绳子干嘛?!做那么个恶作剧有意思吗?没意思!现在想想,真没意思!要不是当时被卜天建气昏了头,他才不会做出那种无聊的举动,可现在,他倒是真的把指标用到了卜天建身上,但是真的有指标吗?真有指标就好了!可就算有指标,卜天建就真的该死吗?就算他真该死,也轮不到由他来执行啊!他急的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用拳头猛捣自己的脑门儿,现在后悔有用吗?!他又开始不着边际地幻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能够倒回那个时刻……他用力甩甩头,用手掌轻掴自己的脸颊,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索性蜷起身子抱住膝盖狠狠哭了个痛快,大错已铸,破镜难圆,自己的无心之过却已经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恶果,一条人命因己而逝,自己的一生已经这样毁了,与祖梦的缘分也就此了了,过程不可逆,结果不可变。

       山风灌进苫布,抽干了贴在身上被泪水打湿前胸和被汗水浸透后背的衬衫,让他感到森森冷意。抽噎渐止,他慢慢冷静下来,现在最首要的,是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只能在现有情况下,尽自己最大能力安排好母亲的治疗,然后自首。至于祖梦,他爱她,只记得这一点就够了,警察应该会告诉她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对不起她了,就让他欠她一辈子吧。

       他平时不戴手表,只看手机上的时间。他想,他的号码不能用了,就把手机盖打开,想把那张卡取出来扔掉。可又想,等完成冰沟的事,又要去投案自首,自首前应先打个电话,免得被抓住了,连个自首都不算。他对自己的罪行有个估计,是过失杀人,不是故意杀人,再加上有自首的情节,会酌情定罪的。丛怀宾把那张卡翻转过来,又压在手机里。他衣袋里还有一个快充,也不能扔掉。他打开手机,看看显示的时间马上又关掉,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
知道了时间,才觉得疲劳饥饿。他在蹦蹦车里已有五个多小时,惊恐绝望悲伤已经把他打击的疲惫不堪。从早晨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前面,有两个大编织袋,散发出阵阵油香,还有玻璃瓶子的碰撞声,那里一定是些吃的喝的。可他不敢动,努力分散着对它的注意力。

       虽然又饥又渴,他还是希望蹦蹦车继续往里开,人烟越稀少,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小些。他正这么想着,蹦蹦车突然停止了轰鸣,是停下来了。这次停车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往车还启动着,这次“通通”地震动了两下没了声息,是彻底停下了。停车了,司机就可能发现自己,他不能和司机照面,因为这车是从天建集团院边开过来的。人家问你是谁,为什么上了我的车,该怎么回答呢。想到这儿,丛怀宾慢慢掀开苫布,四望无人,快速团身从车厢里滑向地面,这种车车厢很矮,落地并不困难,他迅速地滚动身体,匍匐到路边的草丛里。他在草地里见到了一只林蛙,和他面对面地趴着。这只林蛙有半个拳头大小,黑褐色的背,越往腹部颜色越浅,渐呈灰褐色、黄褐色。三角形的头扁而宽,一张阔嘴突出着,比嘴还要突出的是两只鼓起的眼睛,两眼后侧各有一条深褐色斑纹,呈八字形。丛怀宾知道它眼睛虽然瞪着,却未必能看清自己,它只能看到二三米的范围,只对运动着的物体产生视觉。但这只林蛙支起前肢仰着头的样子还像是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也趴在这里呢?

       丛怀宾注意着路面上的反应,等了一会儿,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慢慢地从草丛中探出头,发现那个司机正在驾驶室里翻找东西,看样子根本没注意到他。他放下心来,这时传来“嘀嘀嘀”的声音,司机是用喇叭招呼什么人呢。丛怀宾一想到还会有人来,就弯着腰快速地向远处的山坡移动,他躲在坡上的树丛后,警惕地往车那边看。他这才明白,原来蹦蹦车走到了路的尽头,那条路延伸到溪水边。溪水并不是很宽,但那上面并没有桥。溪水的另一侧是个院子,用木栅栏围着。院子中心有四间石房,石房一侧是一溜厢房。石房和厢房的房脊上铺着瓦,看颜色已经很多年了。

       这时,他看到从院子里跑出来两个人,再一瞧,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驮着另一个人。跑在前面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浅粉色的上衣,翠绿色的裤子,两种本应大俗的颜色搭配着,却不显俗,恁般水灵,就像一朵初露水面的嫩荷,反而凸显出她穿衣的大胆,张扬出青春的活力。她动作轻盈,步幅很大,向司机挥了挥手,就折身去了岸边的溪水湾里。另两个人一上一下叠着罗汉,也跟过来。

       最开始丛怀宾没看清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待一细看,这回搞清楚了。底下的是个男人,有五六十的年龄,黑红的脸庞,觑眼儿,穿着黑色的吊腿裤,露着小腿,赤着双脚,上身穿着灰白色的褂子,赤着前胸。他上面是个女人,也有五十来岁,她双手环着那个男人的脖子,两条腿像两只褡裢搭在男人肩膀上。女人上身穿着花点的衬衣,搭在男人身上的裤子也是黑色的,和男人的白褂子黑白分明。这是两个人,两个成年人,他们不是小孩子在玩游戏,那么他们为什么总这样叠在一起?太奇怪了,丛怀宾好奇地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劲在哪呢?啊,原来这两个人只有两只手,上面的女人正把环住脖子的双手举起来,她挺着身子稳在男人身上,也向司机招着手。她这一招手,丛怀宾才弄明白,原来那汉子没有双手,他的肩膀有一小段袖子扁扁地垂下。受这段袖子的启发,丛怀宾看到女人的裤子也耷拉着,估计女人的双腿可能也是残疾的。

       丛怀宾惊异地观察着叠罗汉的男女。那边的女孩已撑出了一条船。女孩使一条长木杆子,只几下就把船撑到溪水中间。
       她弯下腰,把长杆顺到船上,拾起一段铁链往船边套。丛怀宾这才看清,原来溪水中有伸出来的铁柱子,那船头是稳定在铁柱上了。女孩又垂着双手走到船尾,也把船尾稳在另一个铁柱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女孩做得很娴熟。然后,她又拿起长杆,一头点到水里,然后飞身一跃,就跳到岸上。

       她倒拖着长杆,又向院边的溪水湾走去,不一会儿,她又撑出了另一条船。她又把这条船用同样的方法固定。两条船并在溪水中,在两岸连成一座小浮桥。那女孩在船上一块块地搬着木板,木板虽不长但很厚重,她搬得很吃力,司机也离了岸上了船,另一边两个叠罗汉男女也在岸边帮着忙,两条车道就铺在浮桥上了。司机回到车上,发动了蹦蹦车,那车过了浮桥进了院子。四个人又开始拆桥,把板子放回船上,那女孩又把两只船送回溪湾里。他们卸完车厢里的两个编织袋,最后隐入房舍里。

       丛怀宾在树丛后,观看了全过程,他感慨着会有这样生活的几个人。他把那个房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和其他户不同的是,房顶上没有电视天线,也没有风力发电设备。这房子已老旧了,看来有很多年了。他羡慕着他们,虽然艰苦,但很自由,在这群山环抱溪水围绕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能自由地生活,该有多惬意。要不是自己经历这飞来横祸,有了现在这处境,他大概还要可怜这些生活在闭塞环境的人们。心随境迁,真是如此。

       四个人进了屋子,丛怀宾才意识到眼下自己的困境:除了这户人家,附近不会找到第二户了,他又饥又渴,到哪里讨得一口饭吃呢?他想,不能离开这户人家,如果贸然再去找另一户,恐怕还没找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可是,这样涉水过河直接去了人家,他们一定怀疑他,最好换个方向,从另一端进去,到那时,他们问自己从哪里来,他就说是水文站的,迷路了,顺便打听一下冰沟在哪里。

       有了这主意,他就沿着那条溪水往上走,溪水正绕在房子后面。走了好一段,还能看到屋顶,接着就被一片松树林遮住了视线。他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应该在房子后面。他找到一个比较窄的地方,准备在这里渡过去。他从小在山里长大,游水难不倒他。他脱了衣服,卷成卷顶在头上,一点点试着下了水。水很凉,说明是从不远处高山上流下来的,没有经过长时间的阳光照射,溪水也很急,那上游的冲力一定很大。他伸展身体,游到对岸,穿好衣服,小心地往房子方向走去。

       快到松树林了,在树的缝隙间,又看到了那房子的屋顶,那屋顶原来是老旧的灰色,现在怎么变成灰白色了呢?再一瞧,屋顶怎么变圆了?他再定神看,才明白眼前的圆乎乎的建筑并不是刚才的屋子。他出了松树林,又发现三个同样大的圆堆型建筑,都是用水泥铸成的。啊,是四座坟呢!他疑惑着走到一个坟前,的确是坟,前面有墓碑。四个坟坐落在四四方方的半个篮球场大的地方,地面上全都铺了长条石头,四周则是青草和松树。再细看,四座坟还分了两组,中间用石头砌成界线分开。是谁的坟会在这里?他往那墓碑上看,上面写着:
       父齐守林(1933年农历5月13日——1983年9月8日)  母董静敏(1934年农历12月2日——1984年1月3日)之墓
                                                      儿齐水生  儿媳方芸  女儿齐水芬  女婿卜庄敬立

       丛怀宾想,这可能是天建集团董事长卜庄岳父、岳母的合葬墓。又是卜庄,卜天建的父亲,茫茫人海,怎么就和卜家联系这么密切呀!他的父母承包了卜庄的冰沟,又在冰沟得了病,父亲去世,母亲病重。而卜庄的儿子卜天建又要抢他的女友,他刚刚又误杀了卜天建。现在他站在卜庄岳父岳母墓前,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丛怀宾看着卜庄岳父和岳母生卒年月,分析着,他们相差半年先后去世,现在合葬在一起,估计是后来迁坟到一起的,看这坟的新旧程度,这坟刚建成不久。
       丛怀宾又向并列的另一座坟走去,令他惊讶的是,这座坟是卜庄父母的合葬墓。墓碑上写着:

       父卜怀远(1936年农历11月11日——1986年5月12日)  母王珍香(1936年农历2月7日——1986年12月2日)之墓   
                                                                          儿卜庄  儿媳齐水芬敬立

       卜庄的父母比岳父岳母晚去世三年,他们去世的时间也差半年左右,合葬在一起,也是后迁来的。
       丛怀宾猜测着第三座坟会是谁的呢?一定和卜庄有关,他走到第一座前的第三座坟那里,那里的墓碑只有基座没有碑面。墓的一侧还有墓道没有掩埋,那墓道尽处还有个门,是两块木板,紧紧地关着。从前面的松树林到这个墓的墓道里,明显也有一溜人踩出的小道,树林和草地上的小路被踩实了,墓地的方石上有泥脚印。这说明,这个墓还没用,是活人墓,他看过报道,有人为自己或其他活着的人修墓,卜庄那样有钱,先修了墓也属正常。但他还是心头一惊,别是卜天建的,如果这个墓是为卜天建准备的,那让卜天建死去的又是自己,天哪,怎么会这样。

       丛怀宾又走到第四座坟前,这个坟和第三个一样,也是只有墓基没有墓碑,墓道也外露着,墓门用石头封堵着。墓道上没有脚印,更没有小路相连,说明这墓没人进出。他意外地在墓地边看见了一座土坟,这坟没有这四座大,但前面有个碑,碑上刻着:

       母齐水芬(1954年6月7日——1998年10月11日)之墓
                                             儿卜天建立

       丛怀宾想,这更证实了这个墓地是卜庄建的。第四座坟应该是卜庄和妻子(卜天建母亲齐水芬)的合葬墓,只是卜庄妻死得早,先暂时葬在旁边,待卜庄去世了,两人再合葬到一起。
       现在就剩下第三个坟不知道墓主人了,看它的位置,该是卜庄的同辈,不可能是卜天建的,卜天建的墓不可能列在卜庄的前面,那它会不会是卜庄的妻兄呢,很可能,卜庄的活人墓和父母的墓相对,他妻兄的墓和他岳父母的墓相对倒是很合乎情理。再看看墓地中间故意砌的界线,这是两组墓地并在一起,一组是齐家的,一组是卜家的。
       丛怀宾这样猜想着,又看到墓地前有一块大石碑,这石碑斜仰着,从后面看不明显,绕到石碑前观看,很方便阅读,上面用隶书刻着:
       太极墓地记
       公元一九九七年二月,为解乡民舟车劳顿绕路远行之苦,卜庄先生全额出资捐建蓝旗四号大桥,此义举功悬后世,泽被乡梓。县民政局特批太极墓地以酬卜庄先生建桥之功,慰其思亲之情。
       公元一九九七年五月,位于老爷岭主峰大石岭下的太极墓地建成,冰溪环绕,松柏常青,仰望石岭古崖思古人高义,俯视冰沟冰溪念卧冰抱鲤。因卜庄先生与齐氏水芬联姻,卜庄先生与齐氏双方父母皆葬于此,另建阴宅若干以葬卜、齐二族宗嗣。卜齐联姻,善孝并扬,阴阳和合,生生不息,故谓太极。是为记。
                                                                                                 公元一九九七年五月

       这段文字,半文半白,不文不白,也不知是请哪个乡村酸儒写的,名义上是介绍墓地情况,实际上更像个合同,在殡葬管理日益完善的今天,批一块私家墓地十分困难,但卜庄捐建蓝旗四号大桥,在偏远的老爷岭主峰下,批给他一块墓地,也能理解。卜庄把这段文字刻在这里,也是有他的深意。他在提醒后来者,这块墓地的来历,可谓用心良苦。

       丛怀宾在这段文字里读到了明确的信息:冰沟溪水从墓后流过,那么冰沟就在这条溪的上游,沿着这条溪继续往上走,就会找到冰沟。
       突然,传来树枝被拨动的“哗哗”的声音,接着有说话声传来,丛怀宾见无处躲藏,慌乱中跑到卜庄阴宅的墓道里,他探出头往林中看,又见到叠罗汉的男女了,同时,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
       “水生哥,要到家了,你不用弯着腰。”
       “好嘞!”

       随后,那男人驮着女人出了树林,那女子也直起腰身,她一只手扶着男人的脖子,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大手拎袋,手拎袋沉甸甸的,里面像是有很多食品,还有两瓶啤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迈!”
       女子喊着号子,男子踩着口令,到了墓地边,迈了一脚,踏上了墓地的边条石上。丛怀宾细一瞧,原来,那男人还是盲人,怪不得觑着眼。女人这是给他当向导呢。
       “往左,往左一小步,向前,向前……向下,向下……到咱家门口了。”

       两人进入墓道里,听那意思是到了墓道的木门前了。
       “到家了,到咱家门口了。”,女人把男人叫水生哥,丛怀宾想,这对男女可能就是墓碑上写的齐水生和方芸夫妇。他们竟然就把这墓冢称为家!这样地恬淡洒脱,视生死如常,有这样的残疾,还如此乐观地活着。

       两人再从墓道中出来时,女人手中的食物袋已经没有了。看来,他们把这袋食品藏到坟墓里了。丛怀宾盼着他们快走,他现在早已经饿过劲儿了,见到那袋食品,已迫不及待地要填饱肚子。他已放弃到前面房子打听冰沟的念头,他知道冰沟就在这条溪的上游,不会太远。如果能解决了果腹的问题,他可以很快离开。
       可是,这对男女好像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他们在这墓地上,绕着自己的坟墓在唱一首歌:

       森林里缺了哪棵树都行,
       深井里缺了哪桶水都行,
       麦田里缺了哪垄苗都行,
       人海里缺了哪个人都行。

       两棵树支起人字形屋脊,
       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
       两垄麦磨成面装进袋子,
       两个人结亲住在一起。

       你依着我呀我靠着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面疙瘩裹着面筋里揉哎,
       亲亲和亲亲不分离。

       丛怀宾为他们的歌声打动。
       歌声飘远了,这对男女隐入松树林里。丛怀宾从墓道里出来,又进入了另一个墓道。他把那墓门打开,一股寒气直逼过来,里面很黑。他摸索着往里走,是斜着往下去的。终于摸到了一样东西,冰一样凉,冰一样硬,再一摸,它原来就是块冰。很多冰码在一起,这六月的天,只有这里才能藏住冰啊。这坟墓倒成了大冰箱了。那包食物找到了,硬硬的两瓶啤酒也在里面。他没有动其他东西,只拿着那个袋子,回到墓门口。

       丛怀宾看着那袋食物,考虑了一下它们能值多少钱,有香肠,面包,还有两瓶啤酒,再加上运费,五十元够了。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些食物对他来说都是无价的。他把五十元钱别在木门上,又把门仔细关好,就回到先前的墓道里。他把面包、香肠吃掉一半,两瓶啤酒也喝去一瓶,这顿饭是他吃得最香的一次。

       丛怀宾拿着剩余的食物又往深山里进发了,没走多远,到了山前,溪水更加湍急起来,是从山石间流下来的。丛怀宾这才知道,沿着溪水走的想法多么不现实。溪水从高处落下,无法攀上去,只能迂回着找到它,这就要费很大的劲,走得筋疲力尽,再回头看却没走多远。这时,太阳已经落进山谷里,天色迷蒙起来,混沌又带着沉重。丛怀宾着急了,这样下去,不知道怎么能走到冰沟去。又走了一段,天黑下来。突然就峰回路转,他发现暗影中有一条山道,其实,这条山道就离他不远,一直隐藏在岩石堆里。更令他感到鼓舞的是,他还踢到一个东西,发出“哐”的一声,他拾起来,借着稀微的光看,是一只啤酒瓶,和他手中拎的竟是同一个牌子。

       夜色更浓了,他摸索着继续往前走,前面有波光闪动,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就在这时,脚下一下子变得软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陷了下去,他慌了神,脚下使劲一蹬想跃出去,没想到却一下子又陷进去一大截儿,他越挣扎,陷的越深,最后他两只脚都进了淤泥里,接着又没到了膝盖,他再也不敢乱动了,思忖着是不是趴下能增大自己的表面积阻止继续下陷,或者是寻找能抓住的东西,把自己拉拽上去。
一束强光照到他身上,一声断喝响在头顶。
       “别动,把手举起来!”
       丛怀宾万念俱灰,一下子虚脱无力,他顺从地举起手,手里的食品袋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我可抓到了你,你快交代!”
       “交代?”丛怀宾想,怎么这么快就抓到自己了。
       “快说!”
       丛怀宾看见手电光下有一支枪正对着自己,是警察,他们找到了自己。自首是不能了,要紧的是要说清是误杀,不是故意杀人。
       “我是丛怀宾,卜天建的死,不是我故意杀的,我误将绳子系错了,我没想到他会死。”

       站在高处拿着手电和枪的人正是李牌九。他在天蒙蒙黑时回到这里,发现有人进了冰沟,还陷入了泥塘里,他以为是个偷林蛙的,就用手电照着这个人,想把他眼睛照花了,他怕自己对付不了这个人。那把枪是木头的,用来吓唬人的,在深山中,他一个人需要拿它壮胆。他所说的交代,是想问问这个人偷过几次林蛙,偷了多少,没想到,泥塘里的人交代了这些内容。这个人叫丛怀宾,把他当成了警察。

       李牌九知道卜天建还活着。他刚走出大院,就听到爆炸声。他也跟着人群去看热闹。等大家把卜天建从树丛中拉出来,他才返身回到院外,在食堂门边上了他的蹦蹦车,此时,丛怀宾已藏身在苫布下了。他一路拉着丛怀宾到了叠罗汉的齐水生夫妇家,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他的女儿李妮。爷俩包了冰沟,李妮住在山下齐家,他住在冰沟的盘云洞里。

        丛怀宾自称杀了卜天建,不是故意的,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激起了他的兴趣,他最怕警察罚他的蹦蹦车,现在他也找找当警察的感觉。就严肃地说:
       “你讲详细些。”
       丛怀宾陷在泥中尽最大的能力保持着平衡,把如何准备给气球放气,发现铁牌子,再用绳子连接的过程说了一遍。李牌九听明白了。丛怀宾这个后生跑路跑到这里,是要躲起来呀!我这里正缺一个捕林蛙的人手,自己有时间捕就没时间送。何不留下这小伙子,让他在这躲着吧,帮自己白干活。嘿,真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对丛怀宾说:
       “其实你不交代,我也知道了。你不单是杀了卜天建,还把他的红跑车弄得掉了山崖,着了火,爆了炸。我说的不错的话,你从天建集团大楼里跑出来,在楼梯上还遇见了三个人,他们都知道这事是你干的。你既然坦白交待了,就上来吧!”说着,把那“枪”递了过去。
       丛怀宾握住枪管,发现感觉不对。他正疑惑,李牌九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说:
       “小伙子,你莫怕,那是把木头枪,我也是个假警察。”
       丛怀宾将信将疑地出了泥塘。李牌九说:
       “我跟你说实话,我是包这冰沟的,给卜天建送林蛙,要回来时,听到爆炸声,就跑到崖边了,那时红跑车已爆炸了,往下看,烧得黑黢黢的!卜天建烧焦了,真是太惨了!我看了中午都没吃饭!我们三个都说见到一个小伙子下了楼到过崖边,这事肯定是他干的,恐怕真警察正找你呢!你刚才说你不是故意的,这个我信!警察信不信呢?就算信,你也是犯法了,那可是一条人命!还有那么贵的车!你跑到我这里躲着,这就是咱俩的缘分。我对卜天建也有意见,这个时候的林蛙最值钱,他还不愿意一只顶两只!还拖延我不给我结账!所以,我也同情你。我决定收留你了!我不主动告发你,你也老老实实地躲在这儿,把你抓住了,我也受牵连!但你也不能白躲在这儿,你给我抓林蛙,我呢,给你吃给你住,你是我的侄子。从现在开始,你叫我二叔!我排行老二。”
       丛怀宾想,冰沟已找到,没想到还遇到这么个好心人!这么安排更有利于他实施原来的计划,就叫了一声:
       “二叔,谢谢你!”
       “不用谢,你就跟着二叔吧!”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5 11:58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5 12:04 编辑

32  进入社会

       一辆大巴车拉着吴老师、柳婷和同学们回到省城。大巴车直接去了展馆,用过午餐后,实习的师生来到天建集团的展位。
       展位上正在布展。上一个展览中午前结束,仅有两小时时间撤展。下一个保健品布展在下午一时开始,到三点前结束。下午三时,组委会组织预展。时间安排很紧凑。
       吴老师和孙主任做了沟通,想让同学们体验从布展到撒展的全过程,有个切身体会。

       丁小妹正组织公司员工组装展台及设施。那个巨大的太极造型安放在正中间位置。柳婷过去,把蓝旗那边的情况简单向丁小妹做了汇报,就立即和其它员工忙碌起来。这时,苏子伦找到展位,柳婷看见他就当没看见。这两天他们都没有联系对方,苏子伦对柳婷只剩下厌恶和鄙视,根本不想和她再发生任何联系;而柳婷还不知道苏子伦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苏子伦的冷落反倒让她倍感轻松。大多数同学知道他们这对上届的俊男靓女,嘻闹着让他俩站在一起,说着牛郎织女相会的笑话。柳婷冷冷地对同学们说:
       “别起哄了!我正式宣布,我们俩黄了,变色儿了!”
       大家问真的?还是开玩笑?
       苏子伦撇了一下嘴说:“非玩笑。”然后转身走了。
       有女同学挤过来问柳婷:“为什么?”
       柳婷看着苏子伦的背影说:“等你们进入社会就知道了。”

       苏子伦是来找祖梦的。他们已通过话,苏子伦把电话打到丛怀宾老家,也没找到他。苏子伦又把电话中了解的情况以及丛怀宾那晚送他回学校的经过学了一遍。祖梦说:
       “他没回老家卖老屋,又会去哪呢?预展后,我去医院问问他妈妈吧。”
       苏子伦说:“我再去一趟怀宾他们学校,问问他同学。”

       何茂田在预展前才赶到,他对丁小妹和吴老师解释说:“董事长病逝了,忙那边的事,所以来晚了。”两人都很理解,又问医院那边的情况。这时,预展已开始。
       天建集团所有销售人员都到了,同学们身着统一的服装,也都各就各位,祖梦换上了丁小妹带来的翻译服。柳婷一直注意来往的人,她在想卜天建能不能来呢?
       组委会人员挨个展位巡视着,到了天建集团展位,都说这个展位特色鲜明,能跳出来。他们对太极图的巨型图案大加赞赏,丁小妹和祖梦会意地相视一笑。

       祖梦好容易盼到预展结束,就赶去了医大三院,来到丛母的病房。丛怀宾的母亲见了祖梦,高兴地说:
       “祖梦啊,你可来了。我刚才还跟赵嫂说呢,宾儿不来,祖梦就会来。”
       听她说话的口气和语调,丛怀宾的母亲压根儿就不知道丛怀宾去了哪儿。祖梦想,不能让病人着急上火,就坐下来,拉着丛母的手,陪她说话。话语中,也证实了祖梦最初的猜想。
       丛母说:“宾儿一忙,你就来了,你刚回来吧,能忙开吗?”
       祖梦赶紧说:“我不忙了,让他自己忙去。”

       护工进来,是个新面孔,丛母告诉祖梦,她是新来的,姓赵,来时就说好了,只看护五天。原来那个张嫂突然就离开了,也不知为个啥。祖梦想,也对,当初用护工和自己换工,也是到展会结束,她和赵嫂打了招呼,赵嫂说:
       “你来得正好,医生要找家属呢,你快去吧。”

       祖梦来到医生办公室,原来是找家属对账,祖梦惊讶地发现丛怀宾母亲的户头上多了一笔十七万八千元的巨款,进账时间是昨天,存款人是丛怀宾。丛怀宾怎么会有这么多存款?这是怎么回事?是医院搞错了吧?她出了医院办公室,赶到住院部交费处,交费处的人给她查了一下,说对,是有个丛怀宾昨天上午交了十七万八千的费用。问记得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那个窗口的人说,交钱的多了!我们上哪儿记得?再说昨天也不是我当班!看那态度还挺烦的。祖梦怀着莫大的疑惑出了交费处。这时,苏子伦的电话过来,他说:
       “我问了怀宾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他到哪去了,也没请假。”

       祖梦又想到了项老板,是不是丛怀宾把他的困境跟项老板说了,项老板先预付了费用,可这钱也太多了!于是她和苏子伦又找项老板的电话。好一会儿,苏子伦又来电话,说从典家大院找到了项老板的电话。

       祖梦把电话打过去,项老板很客气。他说丛怀宾近几天没跟他联系过,一个星期前倒是来过电话,告诉他初步设计已完成了,正在找人加工成样品,然后进一步测试,等测试后就和他联系。项老板反问,丛怀宾怎么了,祖梦着急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最后这点希望也没了,祖梦的声音有些抖。项老板安慰她说,再等等,说不定他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5 11:58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5 12:07 编辑

33  财运东南

       医大三院对过的天青宾馆。
       云水大师微睁双眼对卜天建等人说:
       “五日下葬,吉。”
       大师是天建集团办公室请来的,他也是太极墓地选址的风水先生。卜庄过去每有大事都要向他讨教,确定卜庄的下葬日自然也要请他。他对卜天建并不陌生。
       大师走时,卜天建送上酬金。云水大师在门前,怪怪地看了卜天建一眼。这一眼,让卜天建哆嗦起来。那天父亲卜庄临死前凸兀的眼睛,直盯着他,让他体会到从来没有过的被挤压着的恐惧。刚才云水大师的眼神,又让卜天建感到那恐惧再次袭来。像云水大师这样能神游于阴阳两界的高人,这一眼不会随便看的。卜天建不止一次地回忆,那跑车向后掉落山崖的刹那,虽然他也跟着别人说是溜车了,但他清楚,那之前他根本没有将车发动,手刹也肯定没有松开,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巨大神秘力量呼地将车向后拽去,他就腾云驾雾了。命运真是难以琢磨!以后还将会怎样安排他呢?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想到这儿,他追了出去,请大师回房间。

       云水大师到了房间门口,并不进去,问:“还求事?”
       卜天建说:“大师灵验!还请大师指点!”
       “哦!”,大师顿首说:“给你看可以,得另开一个房间,这样才分得清。”
       另一间就另一间。大师坐定后,目光炯炯把卜天建仔细上下打量,然后问:“你求……?”
       “求一个特别的人,怎么也追不上。”
       “问姻缘?”
       “算是吧!”

       良久。
       大师说:“你命里运相汇聚,凶、煞、财、喜、贵轮番来,过去一个算一个。你的凶、煞两运刚过,下一个是财运,财运后才是你求的……”
       卜天建一听,更是虔诚,他说:“大师断的真准,我险些掉进崖去,差一点摔得粉身碎骨,烧得的面目全非。紧接着,父亲就去世了,这凶煞两运总算          过去了。”他往前探着身子问:“财运怎样?”
       大师说:“财运东南,两三天内去迎。至于下一个……你可再找我。”
       大师说罢,起身就走,卜天建知道不能再问,正所谓点到为止。连忙再双手奉上丰厚酬金,大师头也不回径直去了。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15 11:59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15 12:17 编辑



34  偷着乐

       天色大亮,丛怀宾睁开了眼睛。他一睁眼看到的是峥嵘嶙峋的石头屋顶,竟然想不起自己这是睡在什么地方。昨天他经历太多,也太累了。

       昨晚,刚认的二叔领着他,摸着黑儿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这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二叔打开屋门,刚为他放好了铺,他都没来得及客气,困意和倦意就一股脑儿地袭来,让他倒头便睡,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天明。睡眠真是个好东西,紧张焦虑疲劳忧伤都被它挤到了一边,力气和精神仿佛又回来了,重新占据了他的身体——似乎只有“希望”还没有随着那新升起的太阳一起回来,但至少身体的感觉好了许多。二叔昨晚给他铺了很厚的褥子,让他睡的很舒服。褥子下有很软的一层,用手一摸,竟是张毛绒绒的兽皮,摸着手感不太像羊皮,他猜想很可能是张狍子皮。他醒了醒神,开始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地方。

       他躺着往上看,看到洞顶那高高低低的岩石;再往两边看,也都是凸凹不平的石壁——原来这是住在山洞里!昨晚光线不足,他还以为这是个依山壁而建的木屋。他睡在一张大通铺的一头儿上,睡在另一头儿的是二叔,他和二叔都紧靠着石壁,二叔那侧石壁上还高高地挂着那条木头枪。二叔还在熟睡,轻微地打着鼾。铺很宽,他和二叔之间并排还能躺下三个人,空着的地方都裸露出厚重的木板。山洞就是五个铺位那么宽,一个铺一米,那就是五米宽吧?他又往脚下看,更让他大吃一惊,洞的底部,从上到下竟是平的,和两侧凹凸不平的石壁不一样,那里更像一堵墙,而这墙面上还糊着报纸。

       丛怀宾翻身趴过来,目测了一下这洞的深度。从铺到门有三米多的空地,加上铺长,共五米的进深。洞口是用石头封堵的,留着一扇木门和一扇窗子,窗户有个十字的窗格,上面居然还镶着玻璃,那晨光就是从玻璃中透过来的。谁会想到,在这深山之中,会有这样严实又通透的洞屋?

       他对这里有了大致的概念,这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的尽头可能进行了填补或削平处理,变成了一面墙,依墙搭建了通铺。洞口加了门窗。洞内还很干爽清凉,住在这里倒是没有想像中的潮湿;举架高,光照也很好,令人不感逼仄压抑。

       也不知这冰沟的深山里,还有没有别的住处?看这铺板老旧的样子,可是用了很多年了。他听父母说过,当时包冰沟林蛙沟的只他们一家,要是这样,当年父母十有八九也住在这个洞里。一想到母亲,他就再也躺不住了,他一骨碌坐起身子——必须抓紧把母亲的病因查出来,找到治病的办法,这样,他进了监狱,心里也能安稳一些。

       他小心地下了铺,推了推那木门,发现有个门闩,门是从里面插上的。他慢慢地拨动门闩,怕弄出响声,影响好心的二叔休息。把门推开后,他又从外面将门虚掩上,转过身退后几步,仔细地打量着洞的前脸。洞口的上半部分是个半圆形,上方有个年代久远的五角星,是用水泥抹上去的。大概五角星原来是有颜色的,但经过多年风霜雨雪的侵蚀,只有一个角还能隐约地看到一点红色。五角星两侧各有三道横杠。五角星的上方,还有一行呈弧形排列的水泥字,字的笔画也有脱落,但还能猜测着读出来:蓝旗县供销社土特产站盘云洞库——怪不得这洞这般严整,原来是供销社的仓库,过去曾被细心地修整过。丛怀宾虽是个八○后,但对六七十年代的建筑装饰风格还有一定的了解,这让他更确信,当年父母一定就住在这里。

       盘云洞,盘云洞?盘云洞!丛怀宾嘴里念叨着这个能带给人无限美好遐想的洞名,脑海里突然想起他以前曾听说过盘云洞这个地名,那是在典家大院,当时项老板高兴,就领他看典家大院的出土文物,典家有个家谱,家谱记载典式奎的岳父就是在盘云洞里和土匪头子同归于尽的。但看这个洞,只有二十五平米左右,哪能当土匪的大本营?恐怕是重名了。

       丛怀宾又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满目皆山,触目皆林,这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啊!他正感叹着,从门里探出了一张脸,是二叔起来了,听到动静的丛怀宾回头亲切地叫了声二叔早上好!看到丛怀宾好好地站在面前,李牌九的表情一下子释然了,他不好意思地对丛怀宾笑笑说,我还以为你跑了呢。丛怀宾说,哪能跑啊,这么好的地方,遇到你这么好心的人!李牌九想想,小伙子说的应该是实话,看样子他今天就可以干活了。这深山野岭的,等他知道了真相,还不得个三年两载的?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李牌九教丛怀宾做早饭。当年在堵盘云洞洞口时,往里让了一截,就形成了一个屋檐,灶台就搭在这个屋檐下。李牌九指挥着丛怀宾从洞里拿出一桶水,把水和米都放进锅里,下面架上木柈子点着,两人就坐在灶旁的两块石头上等着粥熟。

       丛怀宾再次告诫自己,要正视现实,现在所处的环境都是争取来的,也是短暂的。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其他的事不能也不要去想,想也没有用。要做的就是稳定情绪和二叔唠闲嗑,早些多点儿了解情况。于是丛怀宾问:

       “二叔,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不长,一个多月。”
       “就你一个人儿?家是哪儿的啊?”

     李牌九不敢让丛怀宾知道他的真实地址,怕这小子以后反应过来找他算账。现在小伙子是感谢着他呢!一旦得知卜天建没死,自己还编谎儿吓唬他,就为了让他白给他打工,还不得找他要工钱?说不定还得要精神损失费呢!那可得比他那只狗的精神损失费多得多。于是他说:

       “我常年住在山上,也没个准地方。”
       “二叔,你住这洞之前,谁住这儿啊?”
       “我来前儿,这洞根本没人住!洞口全是蜘蛛网,门锁都锈死了,窗户也稀破的。我重又打扫,新上的玻璃,我姑娘还糊了一层墙纸,这才能住人。”
       “你姑娘?”
       “啊,我姑娘李妮,她就住在山下老齐家,我没让她上山,一个姑娘家不能住这儿。”

       丛怀宾眼前浮现出红衣绿裤的摇船少女,如果没猜错,她一定是二叔的女儿李妮。

       “二叔姓李?”

       李牌九意识到,几句闲聊,这个小伙子已知道了他很多信息:姓李,有个女儿叫李妮,住在山下老齐家。想想也没什么,住的时间长了,他也会知道的。这时,锅里的粥已冒热气了,丛怀宾开始问关于水的问题。

       “二叔,这做饭的水是哪儿打的?“
       “就前边儿,泥塘边的山窝里,有一眼泉。这泉水好喝着呢!”
       “二叔,除了这眼泉水,咱这儿还有别的水源吗?”
       “咱冰沟缺粮缺电就是不缺水!往上走不远就是冰沟了,里面的冰化成水儿,常年往下淌,水可涌了!不过还是这泉水好喝,用着也方便!”

       丛怀宾怀疑这水有问题——父母同时得病,首先应该考虑是否是受到环境影响,其次或是由于他们的饮食习惯造成的。可看这地方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环境比城里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简直就是世外桃源!环境因素应该可以排除。那么饮食习惯呢?他们吃的粮食是从山下带上来的,只有这水是用的冰沟的。到这里生活,住自然首选盘云洞,喝的水当然也会就近取用那泉水,何况这泉水又好喝?他将桶里的水倒了一碗,尝了一口,确实很爽冽,但他不敢多喝,总感觉这水里有毒药一样。应该把水送到卫生检疫部门做个检查才对!可现在凭自己的身份怎么去做?只有二叔能办这个事儿。可二叔能愿意帮自己吗?那就多给他干活。捡的林蛙多了,他一感动,那时再提出要求。他口袋里还剩六七百块钱,也不知做检验的费用够不够?

       粥还在锅里慢慢地熬着,丛怀宾就要到泉眼那里接水,李牌九说还有小半桶呢,明天再接也不迟。丛怀宾说,有这么方便的泉水,还是喝点新鲜的吧。李牌九见丛怀宾这么勤快暗自高兴,就领着丛怀宾去山泉。李牌九走在前头,丛怀宾提着空桶跟在后边,两人就来到了那片泥塘边,李牌九心里高兴,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来的时候,这片泥塘是开挖好的!大概是先前的承包户挖的。这里和别处的林蛙沟没什么两样,有了泥塘就能吸引秋后的林蛙到这里冬眠。林蛙这一生,一半生活在水里,一半生活在陆地上。在水里也是为了冬眠,冬眠后在塘里产籽,籽变成蝌蚪,蝌蚪再变成小蛙,小蛙上了岸就开始在林地里吃虫,等长大了,再回到塘里冬眠产籽。现在的季节,该是小蛙在山上的林子里捕食呢!所以就看不见大个的肥林蛙,等秋后了,就可以在这里捕到大量的林蛙。”

       丛怀宾故意引出问题:“二叔,你说让我捕林蛙,是要等到秋后吗?”
       李牌嗓门大了:“在咱冰沟不用!咱冰沟里现在就有大个的肥林蛙!”那声音透着自豪,透着骄傲。
       丛怀宾听母亲说过,冰沟四季都有林蛙,这个季节也能在冰沟捕到大个的肥林蛙。现在听二叔一说,更证实了母亲的说法。他期待着快点到冰沟里去,亲身实践一下。

       来到泉边,丛怀宾看那泉水喷涌着,这泉水不仅是这里的饮用水,也是大片池塘的水源地。他环顾四周,看到在一片山沟谷地里,人为地开挖出一大片的池塘,池塘间还修了阡陌贯通的石路。他想,母亲说家里的钱都投在了林蛙塘上,大概也就是这片池塘了。谁能想到投入了所有的积蓄,投下了满心的希望,他们家收获的却是疾病、死亡和贫穷。

       吃过早饭,李牌九领着丛怀宾去冰沟捕林蛙。
       李牌九让丛怀宾背上一只柳条编的空篓,那篓子大肚小口,形状像一只没嘴儿没把儿的茶壶。李牌九手里只拿着几件旧衣服,再没有别的工具。两人从盘云洞出发,往山里面行进。穿过一片乱石,又越过一片树林,前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已踩踏出了一条小路,不用考虑方向,沿着小路走就是了。丛怀宾感觉走了好长时间,他回头往来时的方向看,却发现并没走出多远,原来这路一直是在绕着草丛里的石崖和水溪前行,竟这般曲曲折折。

       李牌九终于停下脚步,他伸出两只胳膊挡在前面说,小心了!别掉进去!丛怀宾觉得奇怪——眼前仍是一片荒草,地势是平的,能往哪儿掉呢?可能是草地里有泥潭吧,那应该说小心别陷进去才对。他当然没有去挑李牌九的语病,而是小心地凑上前去。李牌九蹲下身子,指着让他往下看:

       “这就是冰沟!”

       天啊!草地的边缘竟是个黑漆漆的大裂缝,那裂缝把这片草地撕开了,像一张巨大的绿纸被撕成两半,两边参差的边缘还对应着,呈不规则的裂痕。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了这么长这么宽的一条裂沟,就在地下,就在眼前,就隐藏在这片草地里。丛怀宾又挺起身往左右看看,也看不到沟的尽头,不知这沟出了草地是不是还断裂着?两侧的沟宽只有一两米的样子,而他们面前的这一段,有五米多宽。他想,如果从空中向下看,这裂缝一定像一张恶魔的巨口吧?这恶魔不仅吞噬了他父母的希望和健康,更吞噬了父亲的生命,现在就静静地等在这里,是在等下一个吞噬的目标——他的到来吗?

       丛怀宾谨慎地趴在裂缝边探出身子,仔细地往下瞧——根本看不到底儿,下面几米深处漆黑一团,有一股寒气直逼上来,刺激得他本能地缩了一下身子,就像被什么无形鬼怪用冰凉的小手摸了一把,他更是不想呼吸那带着冰沟气息的空气,急忙偏过脸避开,却惊讶地看到裂缝口有白色 的水气在蔚蔚蒸腾,这可是在骄阳似火的盛夏啊!李牌九满足地看着丛怀宾惊讶的反应和懵懂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骄傲地向别人炫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他得意地指着沟底对丛怀宾说:

       “这冰沟没几处能像这块儿这样直上直下的地儿,大都是上窄下宽,根本下不去人儿!沟底是石头底,常年流着水流。咱们这就下去捕林蛙。”

       说完,李牌九搬开草地边的一块扁平的石头,下面露出盘成卷的又粗又长的绳子,他把绳子的一头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拉,丛怀宾跟过来,帮他把绳子牢牢拴在树上。然后他们捋着绳子回到沟边,李牌九搂起盘好的绳子卷,往沟里扔去,那绳子唰地就绷直了。李牌九挑衅似地看看丛怀宾问,你敢不敢下去?丛怀宾看看李牌九心说,就你这身形都能下去,我有什么不敢的。他对李牌九说:

       “二叔,下吧,我没事。”

       李牌九将信将疑,他担心把丛怀宾吓跑了,但一想,他会跑那里去?这世界上,他只能呆在我这里。想到这儿,李牌九抓住绳子小心地顺下沟,滑入沟底后,在下边摇了摇绳子。

       丛怀宾也伸出双手抓紧了那粗粗的绳子,绳子已经磨得很光滑了,但还是能感觉到有细小的苎麻丝刺着掌心,他闭眼在心中默念:“爸,你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顺利找到病因,治好妈的病!”然后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拽了拽绳子试了试绳子的强度,平抑着肾上腺素增多引发的剧烈心跳,翻身稳健地向下攀去。他惊奇地发现沟壁上每隔一定间距都有一个脚坑,比想像的要容易得多,当攀到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时,眼睛因明暗转换得太快而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心也不由紧了一下,只能用脚去试探着找那些脚窝。没发生任何意外,很快丛怀宾就下到沟底,李牌九表扬了他一句,行,小伙子,很麻利!

       眼睛渐渐地适应了沟底的光线,也能分得清那些白色条带状的是冰床,黑漆漆散开的是水流,介于白和黑之间的灰色是河床了。丛怀宾一直愣愣地站在那儿观察着这冰沟内的奇景,直到李牌九递给他两件衣服让他穿上,他才感觉到那森森的寒意早已侵入了自己的骨缝和脏腑间,忍不住深深打了个寒战,他急忙穿上衣服。李牌九告诉丛怀宾,小心观察有没有黑色的影块在移动,一有移动,伸手过去,就能捉到一只林蛙,把它放进篓子里,然后继续等待。

       丛怀宾想,当年父亲也和自己现在一样,在这深深的沟里逮着林蛙,这沟阴冷阴冷的,莫非病因在这里?想想又不会,至少母亲下不到这沟底,病因可能还是那泉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多抓些林蛙,让二叔高兴高兴,再求他去化验水。想到这儿,他就不按李牌九教的办法捕蛙了,他将外面的一层褂子脱下来放到河床上,拎着两个袖子拖着往前趟。这样主动出击,就惊起了一个个小黑影,丛怀宾趁机捕捉。还不错,比李牌九捉的多。

       李牌九高兴啊!没想到就这么遇见了一个免费给自己打工的小伙子,不要工资还对自己心存感激,更没想到的是,小伙子看着像个书生,却这般能吃苦,还这么能干。照这样下去,明天他就不用亲自抓了,就让这小伙子自己抓吧。抓几天,就够他下山卖一趟的了。多亏了卜天建偷他家的狗,蓝旗县村里有狗的人家多了,他怎么就看上了我家的狗呢?再说,那么有钱的人,不买狗,不要狗,不养狗,他偏偏偷狗!真是邪性啊!邪性归邪性,就全让我给赶上了,赶上了包冰沟的好活,赶上了不要工钱的小伙。回去一定庆祝一下,喝一壶!

       李牌九一边捕着蛙,一边偷着乐。丛怀宾在拖动褂子时,头脑里也刮起了思想风暴,他想出了一个快速捕蛙的好主意。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4-7-15 12:18
进入高潮了,可惜,我们只能登载半部。{:soso_e160:}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2 09:43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2 09:53 编辑

35  不当一,就当二

       天建集团在展会上一炮而红。
       开展仅两天,天建集团就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太极一号、太极二号林蛙油吸引了全国各地经销商的广泛关注,来展台询问和商洽的人络绎不绝,忙时甚至都扎成了堆儿,令人应接不暇。新闻媒体也都注意到了这家公司展台的独特设计和出众的热销情形,那以太极图案为背景的热闹火爆场面,上了电视,还登在了几家报纸的显著位置。

       在这轰动中最惹人注意的,是天建集团展位上的展销导言。这篇导言由吴老师主持,全体同学讨论,祖梦主笔撰写,主要内容是介绍太极一号和二号的生产过程。导言中说,太极一号所用原料为深秋时雌林蛙的胎盘,在每年的十一至十二月加工生产。太极二号所用原料为初春时雌林蛙的带籽胎盘,在每年的二至三月生产。人们都知道林蛙油是用雌林蛙胎盘加工而来的,这本是常识,但把雌林蛙胎盘分成深秋的和初春的,按季节分别加工,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在导言中,还重点介绍了太极一号和二号产品功能上的差异区别,提醒经销商和消费者按自身需求订购购买。简单的文字,没有任何夸张之辞,像个说明书,又有理有据实实在在。这种形式和文字,在众多极尽夸张之能事的保健品广告语中,立即凸显出来。大家纷纷到展位前阅读、拍照,还有不少人问,你们真是这样加工的吗?天建集团的营销员和同学们都说,是的,我们一年只生产两次,一次在年前,一次在年后,分为一号和二号两种产品,那还有假?

       有较真儿的人侧面打听,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太极林蛙油生产线一年要闲大半年,生产工人在其他子公司抽调,生产部部长由董事长卜庄亲自担任,只收自己公司总承包的林蛙沟所产的雌林蛙,雄林蛙一个也不要。所以,天建集团那里不可能生产假林蛙油。原来不知道太极一号和二号竟还有这等区别,还以为只是不同的批号呢。卜庄这个人真是保健品界的奇才!只可惜在参展前两天去世了。

       销售前景看好,但经销商们也提出了问题:既然两种产品在原料、功能上分得那么细致,为什么产品说明书却没有参展导言说得清楚?太极一号和二号也没有包装色彩等感官上的区别。对于这样的问题,何茂田认为应该很好解决,可他面对纷至沓来的订单,内心却正矛盾纠结着:单从经销上看,销售形势好,当然是好事,作为销售部经理他自然高兴。可是,销售上去了,却给天建集团带来了新问题,以前是以产定销,太极公司的原料是各承包户交上来的,这些户把雌林蛙交给公司,将雄林蛙在市场上出售,已成多年的习惯,雌林蛙数量是有限的,生产量自然也有限。可现在销售量增加了,要完成订单,就得到社会上去采购雌林蛙,这就必然要与其他同类企业形成竞争,业务就不那么简单了。以卜天建的脾气,无事还能生出事端,摩擦争端一多,他哪里能把握得住。不仅在收购环节,在生产环节也有新问题。扩大销售量,两个品种的加工时间也都要延长,如果形成连续生产的格局,那么操作工人和技术工人都要固定,还要招收新的工人。过去董事长卜庄亲任生产部部长,他掌握生产技术,现在董事长去世了,生产上由谁来负责?能不能把生产组织好?如果在质量上出现问题,出现大面积退货,后果将不堪设想。销售合同一签订,必须对这两方面的问题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别的企业,这可能不是问题,可在天建集团,就是大问题。归根结底,是企业领导人能不能驾驭住全局。

       何茂田把他的担心讲给程微听,程微和何茂田是董事长的左膀右臂,虽然集团不设副总经理,但他们实际上是担当着这样的工作。程微分析道:
       “董事长把大权交给儿子,主要是看好准儿媳妇的能力,我看,还是让那个系花柳婷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何茂田说:“以柳婷现在的身份,怎么和她谈?”
       程微说:“直接谈肯定不行,只有以开会的名义,把大家聚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
       何茂田说:“这个主意好,那我就找二老板,不,找大老板汇报。”
       何茂田找卜天建,但就是找不到,打电话也打不通。问了许多人,只有小范知道些情况。小范说:
       “我把卜总送到机场,他去机场干什么,飞到那里去,都没说。”

       何茂田和程微再次商量,现在情况紧急,就不等卜天建了,反正有柳婷在就行。她了解了这个过程,省得以后落下埋怨。的确,如果现在不扩大销售,就可能被指责放弃了大好时机,如果不顾及生产,又会被说成是考虑问题不周全。这样的事,决策者不参与不决定,让手下人真是难办。

       会议在丁小妹公司的接待室召开,参加的有销售部何茂田和各区域销售员,董事长秘书程微,财务部楚经理和基地部经理等。邀请了会展服务公司的丁小妹和柳婷、市场营销系吴老师和祖梦。请祖梦参加,是因为看好她对销售策略的把握,文字用语又全部出自她之手。柳婷参加,主要是为了让她参与了解决策制定的全过程。何茂田甚至认为,何去何从,由柳婷确定最好。

       讨论很热烈。销售形势看好,鼓舞了销售人员,他们信心十足。他们说,如果按现在的势头,销售数量肯定会翻一番。接着,讨论定价问题,销售员分析,秋季生产的林蛙油比春季生产的功能性更强,两者应该有价差以体现产品差异,春季的定价不变,秋季的价格可以提高30%。销售员说,即便上涨30%,销售量也一样会增加,因为优质林蛙油资源的盘子是固定的,每年仅有微幅增长,而我们已经抢占了其中最优质的大部分资源,基本处于卖方市场,所以现在的客户是越涨越订。

       分析到生产情况,大家的顾虑是一致的。基地部部长提议增设采购部,否则将来原料会供应不上。大家一致认为生产部部长要有好的人选,生产工人和技术工人也要到位。可这样的问题,不是在座诸位能确定的。何茂田说,确定不了人选,至少要确定一个思路,今天如果思路都没有,销售就更没法进行。偏偏总经理又不在,没有总经理的决策,这会真难开。何茂田开始征求天建集团以外人的意见,先是丁小妹,之后是吴老师、祖梦,最后是柳婷。何茂田想,让柳婷最后发言,她的意见就相当于决策了。

       丁小妹说,我首先祝贺天建集团销售得这么好,你们的问题是前进中的问题,发展中的问题。我只有祝贺的份,至于怎样解决,我想你们会有办法的。我现在表个态,我们丁香会展服务公司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为你们服务。

       吴老师说,从展会反馈的情况看,我们这次对林蛙油市场的细分是准确的,是销售策略上的成功案例。我也祝贺你们。至于生产供应方面的问题,我想由销售引导生产和供应,是最顺畅的。设想,如果供应量和生产量大于销售量,那我们现在还有这样的心情研究问题吗?

       祖梦说,我同意吴老师的分析,这次我们对太极一号和二号的市场细分策略是对的,在展会上已经显露出来。我相信,随着销售量的扩大,会形成销售趋势和消费习惯。说到具体的销售策略,我有两个方面的意见:一是把展销导言浓缩,体现在产品说明书上,按生产时段和功能分为两种产品,并在企划上强化这种分类。太极一号称作太极林蛙油深秋版,太极二号称作太极林蛙油初春版。深秋版在宣传上以金黄为主色调,初春版以嫩绿为主色调。在瓶型外观和包装上,也统一使用这两个基调。二是,金秋版提价30%,强调它的功能性,把它打造成金版高端产品。祖梦说完,大家频频点头。

       何茂田把目光投向柳婷,他说,请柳婷发表意见。柳婷这几天和何茂田很熟了,她已感觉到何茂田对自己的重视。她知道,何茂田一定会在别人发言后,征求自己的意见,她就提前打了腹稿。她说:
       “我们率先对林蛙油市场进行了市场细分,这种分类方法又引领了市场,培养了消费习惯,得到了经销商和消费者的初步认可,这很难得,可是我们做到了。我想应该把金秋版和一号、初春版和二号都印在包装上,至少要并行一段,这有利于市场衔接。至于供应和生产上出现问题,我看应该适应销售,适应市场,这才顺应了大势。”

       应该说,柳婷的发言还真有水平,她总结了所有人的观点,既有道理又鼓舞人心。何茂田带头鼓掌,大家也积极响应,气氛非常热烈。柳婷找到了感觉,她心里的念头更加强烈:我要嫁给卜天建!我一定要成为天建集团的老板娘!
       就这样,在没有董事长、总经理拍板的情况下,天建集团的一个重大决策制定出台了。

       祖梦走出会展服务公司,丁小妹从后面拉住她:
       “祖梦,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
       “猜猜他是谁?”
       “啊!是丛怀宾吧?”祖梦一下子揽住丁小妹,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两天祖梦一直竭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找不到丛怀宾已让她万分焦急,丁小妹一让她猜,她马上就想到丛怀宾。我的天,丛怀宾终于回来了!

       丁小妹真后悔刚才大喘气般地说话。祖梦这几天找丛怀宾大概找疯了,一猜就猜到他身上。丁小妹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祖梦,不是丛怀宾,是我老公,鲁老师。”
       祖梦失望地擦去眼泪,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勉强挤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看我,想哪儿去了?我真想见见你老公,看看够爷们的鲁老师。”
       丁小妹拉过祖梦的手说:“真难为你了!丛怀宾也没个消息,你心里一定急得猴抓似的,可你刚才的发言还那么有板有眼,你还真能控制住情绪。”
       祖梦红着眼睛说:“急也没用,就当是考验了。”

       两人来到会展中心四楼的咖啡厅,在一个小包间门口,鲁老师迎过来。
       “鲁老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给你说的,我师妹祖梦。”
       丁小妹也称丈夫为“鲁老师”。祖梦和鲁老师握了手。祖梦坐在这对夫妇的对面,话题就从“鲁老师”这个称呼开始。
       “鲁老师,为什么丁姐也叫你‘鲁老师’?”
       鲁老师说:“很正常啊!我爸最近也叫我‘鲁老师’。”
       “你爸?”祖梦想起丁小妹和她谈过的那个装穷的大富翁。
       “对,他最近听我的课。”
       “是检查教学效果的听课,还是当学生的听课?”祖梦问。
       丁小妹笑着说:“是当学生听课,鲁老师正在教他爸爸二次创业。”
       祖梦好奇怪:“丁姐,你是说鲁老师正在教他爸爸如何进行二次创业吗?”
       鲁老师笑着解释说:“是啊,最近,我们教育集团正在开企业家二次创业的讲座,我爸也感兴趣,就参加了,他还交了学费,领了听课证。上课时,我突然看见有张面孔很熟悉,原来是我爸。”
       “哈,真有意思。”祖梦也笑了,她问:
       “鲁老师,什么是企业家二次创业?这课这么有意思?”
       鲁老师说:“举个例子吧!你知道吗?鹰一般能活70年,但当它到40岁的时侯,就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它必须再生一次!如果不能再生,那后三十年就没了。鹰怎么再生呢?它要拼命地用嘴叨岩石,直叨的血肉模糊,直到把喙上已磨损的硬壳全部剥去,再生长更硬更结实的新喙。它还要把翅膀不断地往石头上摔,直摔得皮开肉绽,直摔到翅膀上旧的羽毛全部脱去,来换上新生的更整齐美丽的新羽。那过程和场面非常惨烈,但为了再生,只能如此。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原有的发展模式和架构也会成为企业谋求更大发展的束缚,也要脱去已成型的模式、经验,重新探索新的经营方式,也就是二次创业的过程。我教的就是这门惨烈的课程。”

       听鲁老师这么一说,祖梦联想到刚才天建集团的讨论会,也深有感触。她说:
       “鲁老师,你的课真是太有用了!”她就把对天建集团的感触说了出来。丁小妹也说,是啊,天建集团也算处在二次创业的关键当口,可惜,今天这么重要的决策,他们的新董事长却不来参加。我听说大家竟然找不到他,真是的!看来,需要学二次创业的人还真不少呢。
       鲁老师说:“来听我们讲座的学生多,可教师太少。祖梦,你毕业后干脆到我们这儿当教师吧。”
       “我?我能行么?我这才刚知道有这门课!怎么好当老师?”祖梦惊讶的问。
       鲁老师鼓励道:“这门学科中有一部分辅助课程是心理实践课的内容,不需要去讲很多的理论,主要是按事先设计好的程序,通过心理暗示、心理激励等多种教学方法,让学生去感知互动,重在充分调动学生的情绪和脑力,让他们重新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团队,自己的企业,认识当前自己真正的能力和需要。这部分内容与正课是相辅相成的,我看祖梦你的性格沉稳,拥有很高的控制力,气场也很强,能抓住别人的注意力,很适合干这行,经过培训具备了专业知识后,应该能够胜任!”
       丁小妹欣喜地说:“要这么说,祖梦肯定能行!你市场心理学掌握得也好,我看过你的论文,心理学是相通的。要不?祖梦你去试试!”
祖梦还是半信半疑,她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丁小妹:“我行吗?要不我先听听课……感觉一下?”

       祖梦说完,忽然又觉得这事还是不太可能——怀宾的母亲需要照料,丛怀宾又不知去了哪里,她哪有时间呢?
       鲁老师把一张听课证交给祖梦。祖梦想,可能话,还是抽时间去听听吧。

       柳婷回到原来爱的小屋,她是来取她的东西,她知道,离开这屋子,她和苏子伦算是彻底分手。收拾完衣物和日常用品,苏子伦还没回来。柳婷索性坐在旧电脑前,想把天建集团布展以及今天会议内容汇总一下。他一眼瞥见插在电脑上的一个紫色U盘,那是前不久她送给苏子伦的,她买了一模一样的两个,当时给苏子伦的时候还说过,这是情侣盘,我们一人儿一个,谁也不许弄丢,丢了要受罚的,惩罚就是要给对方洗一辈子臭袜子。现在看那U盘,倒成了讽刺!

       苏子伦回来时,柳婷正把新写的汇总发出来。苏子伦想到柳婷带给他的背叛之耻和卜天建带给他的夺妻之辱,后槽牙都酸。恰好看到“天建”二字,他终于憋不住了,满脸不屑气哼哼地打破了沉默:
       “怎么看都挺二的!”
       柳婷也不示弱,反讽道:“男人不是一就是二!”
       苏子伦不服气地看了那页纸一眼说:“还一呢!一号就是金秋的颜色,看着泛黄。”
       柳婷说:“没一的黄,哪有二的绿!”

       这话把苏子伦噎得直翻白眼,他确实没想到柳婷竟会为了卜天建和他这么针锋相对,还不忘顺便埋汰他一把——给他戴了绿帽子,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他一把拽下那紫色U盘扔向柳婷。
       “你的!还你!”
       U盘砸在柳婷的胸口上,又掉在地上,柳婷刚要发作,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敢再刺激他了,捡起U盘胡乱塞进包里。
       柳婷敲打着高跟鞋离开。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2 09:44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2 09:57 编辑



36  就出怀宾一个念大书的

       祖梦正在展位上,她的手机骤响,这几天,祖梦一直把手机挂在脖子上,把铃声开到最大,她怕听不见丛怀宾打进来的电话。一接,却是护工赵嫂打来的,赵嫂让她快去医院,病人昏过去了。

       祖梦急匆匆赶到医院,医生正在抢救着丛母。一个五十来岁戴着旧单帽的瘦弱男人见到祖梦,连连向她焦急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把祖梦弄得一头雾水,赵嫂过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祖梦才大致把事情弄清楚。

       原来此人姓吕,是机加厂的下岗职工。他下岗后,也揽一些机加的小活,但他没有机床,就跟一家企业商量,他给人家做技术指导,然后用人家的机床加工些机件,丛怀宾是他的老客户之一。那晚,丛怀宾正是从他家来到医院的,他家离医院不远,住在一片正要改造的棚户区里。丛怀宾不断调试样品,吕师傅也不厌其烦,两人配合默契,就熟悉起来。丛母吃的林蛙炖土豆就是在吕师傅家做的,剩余的林蛙还存在吕师傅家住的偏厦子里。

       丛怀宾几天没去,吕师傅以为他抽不出时间,就把炖好的林蛙送到医院来。到了医院,他找了好多病房,打听谁是丛怀宾的家属,就找到了1004病房。吕师傅哪里知道祖梦一直瞒着丛母,谎称丛怀宾正忙着测试样品。现在加工样品的师傅找上门来,还说儿子好几天都没露面,丛母预感到儿子可能出事了,她就急了,非借病友的手机给儿子打电话不可,电话果然不通,身子虚弱的丛母急得一下子昏厥过去。

       祖梦一边照看着丛母,一边又安抚着吕师傅。等丛母醒过来,她只好把找不到丛怀宾的事向丛母和吕师傅如实相告。祖梦这些天的焦虑和委屈也没个人儿可以诉说,一经说起她的眼泪就抑止不住,她流着泪说已和丛怀宾的学校说好了,到了第五天再不见回来,就只能报警。丛母见祖梦这般心急如焚,反过来又劝祖梦,祖梦见此又赶忙擦拭眼泪反劝丛母宽心,两个人都隐忍着尽量安慰对方,让一旁的吕师傅非常感动和同情。

       祖梦跟着吕师傅到了他家,吕师傅拿出新样品说,你先拿去,等小丛回来,再问他还需不需要改进。祖梦问加工费的事,吕师傅忙说,不忙的,到时再算吧。祖梦想拿走那些剩下的林蛙,吕师傅说,你也不方便做,干脆还放在我这儿吧,我让老伴每天炖几只,再送到医院去。祖梦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告别了这个好心人。

       回到医院,丛母呆呆地躺在床上,祖梦拉着她的手,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说起吕师傅一家。丛母说,现在好人也不少啊。祖梦说,我看吕师傅家也很困难,最好能把加工费付了。她想在那十七万八千元里支付,丛母前天已经知道了这十七万八,有了看病的钱,她当然松快些,可她总是担心儿子一下子存了这么多钱,会不会是作了什么违法出格的事呢?祖梦安慰她,放心吧,怀宾做事稳当着呢。其实她心里也在打鼓,丛怀宾哪样都好,就是反应太快,行动迅捷。性能好的车子开得快,一般也不出事儿,可一出事儿就是大事儿啊!一想这些,祖梦就更加担心,丛怀宾怎么会忽然有了这么多钱呢?他的失踪会不会和这笔钱有关?

       丛母也同意从这十七万八千元里取些钱付给吕师傅,她说,吕师傅家这么照顾我们,我们也要为人家着想。祖梦就去了住院部交款处,顺便又问了问这十七万八的交款情况。没想到当班的正是那天办理这十七万八存款业务的收款员,她回忆说,存款的是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分两个卡存的,卡的主人好像姓卜,名字记不清了。

        “姓卜?”
       祖梦迟疑着把丛母的身份证收回包里,她回到病房跟丛母说:
       “伯母,这钱挺怪,听收款员说是一个姓卜的以怀宾的名义存的。你家有姓卜的亲戚吗?”
       丛母想想说:“没有啊!咱家世代农民,就出了怀宾一个念大书的,谁家能有这么多钱?”
       祖梦说:“我怀疑是卜天建存的。”
       接着,她把卜天建为了追她,如何支付住院费、派护工、赠名牌衣服等事向丛母学了一遍,祖梦最后说:
       “这些钱,实际上我已经给他挣回来了,顶算还他了还绰绰有余,咱现在不欠他的。可这十七万八要真是他存的,咱们不好再花啊!”
       丛母也说:“祖梦啊,你说得对!咱宁可欠吕师傅的,也不能欠他姓卜的!”

       祖梦从病房出来,已是傍晚,她在丛母那里草草吃过晚饭,就要去听鲁老师企业二次创业的讲座。她想学一学这方面的知识,也想在鲁老师那里做个兼职,至少应把吕师傅的加工费挣出来。等找到丛怀宾,再弄清这十七万八的来源。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2 09:44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2 10:10 编辑

37  这回我们凑齐了


       展会结束,卜天建也回来了。
       卜天建是从澳门飞回来的。
       那天云水大师走后,他躺在酒店套房的大软床上,眼珠子盯着电视,看的什么却不知所谓,满脑子里都是云水大师的话:
       “你命里运相汇聚,凶、煞、财、喜、贵轮番来,过去一个算一个……”
       “你的凶、煞两运刚过,财运的后面就是喜……”
       “财运东南,两三天去迎……”
       “澳门,大雨转雷阵雨,34度到36度……”

       澳门?澳门!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澳门,澳门可是在东南方向啊!那年还是他父亲为了用旅游来消减他的网瘾,派人领他去过一次澳门。在那里,他小试了手气,一下子就赢了六千元钱。这记忆一下子被天气预报里“澳门大雨”的播报声给激活了。他立即决定到东南方的澳门去迎财神。

       卜庄去世的第二天,他将父亲的五百多万存款全部转入他的银行卡里。他带着这笔钱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澳门,一头扎进了赌场。他赌的是昏天黑地,哪还顾得上公司的事?可没想到,没到两天五百多万就输得干干净净。

       卜天建给财务部楚经理打电话,让他马上划五百万到自己卡上,楚经理以为卜天建被绑架了,还在那儿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地问他人在哪儿是否安全身边还有什么人没有,卜天建只好和他视频,告诉他自己正常着呢。
       “快划款!再不划款,第三天就过去了!”

       听到那三天的期限,楚经理更觉得像是被绑架了,对着画面左瞅右瞅,希冀着能发现点什么线索,尤其注意观察着卜天建的身后,看有没有菜刀火枪五连发什么的在逼着他。卜天建看到画面里楚经理愣头愣脑上看下看的样子,气的大骂楚经理,操心不怕烂肺子!一着急说了实话,我有三天的财运!用五百万是翻本,翻了本才会有更大的斩获!楚经理不敢再拖延,说账上只有三百八十万能动,卜天建气恼地说,都说天建集团有钱,怎么只有这么点?!三百八就三百八吧,立刻给老子汇过来!

       钱汇进去后,他又是血本无归。还是讲究的玩家扔给他一万的筹码做路费,客气地让他有空再来玩。卜天建恨恨地想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云水大师理论。

       卜天建很快和云水大师见面了。卜庄的葬礼由云水大师主持。卜天建找了个旁边没人的机会,对云水大师发泄着不满,说您这算的也不准啊!这哪是财运东南啊?分明就是运败东南!大师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让你去赌了?订你集团货的大都是东南方客户,这两三天就应该迎进来了一大批来自东南的订单吧?这不是财运是什么?大师数落他,你父亲对我一直尊重有加,你胆子也忒大了,连我也敢得罪。

       卜庄和妻子齐水芬终于合葬在了一起。众人在墓前垂手肃立,表情凝重。水生把脖子上的媳妇放下来,俩人擦拭着刚刚安在碑基上的碑身,水生微笑着对媳妇说:
       “这回我们凑齐了。”
       “是啊,齐了。”

       这时卜天建从云水大师那里讪讪地走过来,水生夫妇看看他,欲言又止。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2 09:44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2 10:15 编辑

38  今天挺顺的

       参加卜庄葬礼的人们,都到齐水生夫妇家休息,招呼这么多人,够他们夫妇俩忙活的,齐水生对脖子上的妻子说,早知这样,不如让李妮晚走几天。
       此时,李妮和李牌九已到了省城。爷俩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让他们目不暇接,好在丛怀宾详细地写了吕师傅家路线,李妮上到初中,看懂这些倒还容易。

       为了让李牌九愿意去省城,丛怀宾拼命地捕捉林蛙。在开始的几天,李牌九实在不明白这小伙子是怎么了,莫非抓林蛙也能上瘾?每天丛怀宾吃过早饭就背着篓子出发了,他弄了根长绳子,绳子的一端拴着木板,在河床上来回趟着林蛙。中午也不休息,就带点儿干粮在沟底吃了,每天很晚才背着林蛙篓回来。李牌九看着高兴,但也怕他身体吃不消,就劝他悠着点干,林蛙不是一天就能抓完的,但丛怀宾对他的劝告无动于衷,仍然玩命地干活。

       终于捕满了四篓林蛙,李牌九要到蓝旗县城卖蛙去。两人商量把这四篓蛙送到山下。李牌九不希望丛怀宾见到齐家人,也不愿意让闺女李妮知道山上还有这么个免费帮工,丛怀宾自然更不希望见到别人,两人各自的愿望其实是一致的,办法自然也就一致:由丛怀宾帮李牌九把蛙背到山下,剩下的那段路由李牌九自己背。

       就要出发了,丛怀宾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啤酒瓶过来,他要和李牌九谈谈。
       “二叔,我有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
       “三个事儿?”
       “对,先说第一个。二叔你说,我每天抓的林蛙是不是挺多的?”

       李牌九想,怪不得这小子拼命干活,原来这是要跟自己讲条件啊!一个亡命天涯的人,能提出啥条件来?我倒要听听。于是他点点头说:
       “是挺多的。”
       “二叔,我抓的多是因为我有工具,用绳子拖木板能惊起林蛙,抓起来就容易,可我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制造出更好的工具,抓更多的林蛙,你信不信?”
       一听说能抓到更多的林蛙,李牌九来了兴趣:
       “那你快说说啥办法?”
       “你这次下山,买些网回来,我把网设在河床上,那林蛙就会自动进网。”
       “啊?那可挺好!你说说什么样的网?我这就去买回来。”
       “不过,在网的两端要按上机关,林蛙进去就出不来。网里的林蛙一多,它们一挣扎,就能让机关自动收住网口。这机关咱这儿没有,也做不出来,可省城就有现成的,你得去趟省城。”
       “去省城?”
       “对,到省城找到吕师傅家,他家有现成的机关。”
       “我能找着吗?”
       “我给你画张图。”

       丛怀宾又告诉李牌九要如何做才能在吕师傅家弄到这些机关,李牌九虽然觉得挺费劲的,但一想到能捉到更多的林蛙,就同意了。他对丛怀宾越来越有信心。
       “第二件事,你得把这瓶水化验一下,看它什么成分。”
       “这事恐怕我干不了!你检验这水干什么?”
       “二叔啊,你注意没,我这几天是从小溪里背回的水,我怀疑泉水里含有毒物质,所以想化验一下,你今后也别用这泉水了。”
       “你说的太玄了!这泉水多好喝啊,能有啥毒?这件事就别办了。化验啥?你要是不敢喝,咱就喝溪水,反正也不用我背。”
       “那可不行!二叔,这事你千万帮我办了!你要是帮了我,我保证抓更多的林蛙!我这有六百多块钱,你也拿去当化验费吧。”
       “我跟你说实话吧,这种事我也办不明白啊!你要实在想办,我就带我姑娘一起去,她能说清楚,这样行不?”
       “那太好了!咱再接着说第三件事吧。”
       “你的事真多!”
       “这第三件事简单!能给我买十几条小金鱼吗?再给我买一本有关刑法的书,书名我也写在纸上了。”
       “买这干啥用?那金鱼也不能吃!再说,你还能当法官?把自己给判喽?”
       “二叔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李牌九没再说什么,只是接过酒瓶和写有书名的纸,这表示他已经默许了,这小子的想法可都真怪啊!丛怀宾满脸歉意地冲他笑笑。
       “谢谢二叔!给您添麻烦了!”

       不知道从啥时候,李牌九开始为自己撒出去的谎感到有那么一丝后悔,越和这小子接触,他就越来越多地感受到这小子身上的善良实在和聪明勤快,心里也就越来越不得劲儿,好像总觉得对不起他和自己的良心似的——这几件事儿就给他好好办了吧,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心里的不得劲儿。

       李牌九父女俩来到吕师傅家门前,他们精心地装扮了一下,还蛮像那么回事儿:李牌九拎着半口袋破烂,李妮手里还提溜个弹簧秤。吕师傅正好回到家门口。
       李妮问:“师傅,家里有废报纸废铁卖吗?”
       吕师傅说:“有几个破纸壳箱子要不要?”
       李牌九忙说:“要啊,要。”
       “那你们进来吧。”

       李牌九和李妮跟着吕师傅来到他家的偏厦子,吕师傅指了指墙角的几个破纸箱子,李妮走过去取,她边走边踅摸,正踅摸到边上放在一个纸箱里的几个机械手废品,就问:
       “老师傅,这个也卖了吧?”
       “这个你们也要啊?”
       李牌九忙说:“要!要!”

       两个人忙着称秤装袋,给了吕师傅废品钱,就出了吕师傅家。
       李妮小脸儿兴奋地通红,对她爸爸吐了一下舌头,说:
       “紧张死我了!生怕他不卖!今天挺顺的!哎,爸!刚才我看见墙角有个篓子,里面好像还有林蛙。”
       李牌九怀疑地问:“你看错了吧?城里哪会有林蛙呢?”说着顺手把那几个破纸箱子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



作者: 百合    时间: 2014-7-22 09:45
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4-7-22 10:21 编辑


39  我删删删

       二十多辆车排成一串从墓地出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返回县城。还有十多公里就到蓝旗了,可天上的乌云就像海里的巨浪一样追赶过来,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下得铺天盖地直冒烟儿,把这一行人逼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饭店。因为送葬,大家都起得很早,这时也都饿着,何茂田程微等人就在这家小店里,安排大家轮流着吃了点早餐,顺便等雨小些好赶路。可是这雨很有耐性,暴雨过后转为大雨,雨点均匀密集地落在水洼里,发出哗哗的单调声音。

       饭店本来就不大,设施也简单,四十多人就这么挤在一起枯燥地等。有几个司机聚在一起想打打扑克,还没等铺开摊子,就有人出面制止。大家一想也对,刚刚丧葬完毕就当着丧主的面娱乐,确实不妥。没事可干,大家只能枯坐着,时间就更难耗了。有的三五个人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扯着闲话,有的人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玩着手机游戏,也有的无聊地摆弄着手边的小物件,反反复复颠来倒去,更让旁边的人看着心焦。

       卜天建坐在中间的一张餐桌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心里更焦急着呢,如果不是这场雨,他和柳婷早就见面了。
       清晨,柳婷坐一大早的火车来到蓝旗。她跟丁小妹说,在家里思考教育展的布展方案。包了这活,挤出时间来看卜天建。
       卜天建匆忙把她迎到双宾宾馆,安排在他常年包住的那间505房。柳婷善解人意地对他说,你去忙吧,要接待好参加送葬的亲朋,我就在这儿等你。正好我正要写布展方案,你这儿还有电脑。说完,柳婷还从包里拿出了个带挂绳的紫色U盘向卜天建晃了一下。


        卜天建见柳婷这么乖巧懂事儿,一时兴起,到楼下从X6的后备箱里取来一个棕色纸袋,回房扔给柳婷,柳婷看到纸袋上的英文,已是压抑不住的惊喜,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LV的新款格子手袋,兴奋的她“噢——”的一声,把手袋扔在床上,回身一蹦高儿,用双臂勾住卜天建的脖子,两条白亮纤细的小腿高高翘起,把全身的重量都扔给了他,对着他的嘴和脸蛋就是一串儿响亮的吻,卜天建也乐得上下其手,大逞淫欲。亲够了,柳婷从他身上挣脱下来,满脸绯红地对卜天建说:
       “谢谢你!——老公!”
       对这个称呼,卜天建心里本无所谓:风月场所他早被叫惯了的,脸上却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来:
       “哎?哎?哎?别这么叫我噢!我可是祖梦的老公!”
       “切!不让叫我就不叫!谁稀罕?!”柳婷一拧身子,脸冲着床站在那儿不再理他。
       “呦,还真生气啦?”卜天建走到柳婷身后,两只手从柳婷腋下探过去,却被柳婷一下子甩开挣脱出去,头也不回地几步走到飘窗前。
       卜天建嬉皮笑脸地跟上去,“好,好,好,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只要当着祖梦的面不叫就成!”说着,一把搂过去,这一手圆圆满满的,跑是跑不了了!
       柳婷在他怀里强转过身子,卜天建呆住了,手也停止了动作——柳婷脸上梨花带雨,两道清亮的泪痕滑过她白嫩的脸颊,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还挂在粉腮旁——她竟然哭了!

       柳婷带泪的脸上竟还带着笑意,眼睛里满是惊喜,“真的?我可以叫你老公?”
        卜天建的心怦怦剧跳了——这有文化的小娘们儿就是和以前玩的女人不一样啊!风情万千!这一笑一颦,宜喜宜嗔的,弄的人家的铁石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他突然有点害怕了:要不是有祖梦在,他会不会反被她拿下?
       “当然可以!叫我老公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柳婷转瞬间又转喜为怒,紧咬着牙用拳头狠敲着卜天建的胸膛,从牙缝里挤出骂来:“你个坏老公!坏老公!……”
       卜天建哈哈大笑,柳婷擦去泪说:
       “我把包儿背上给你瞧瞧!”

       柳婷背着空包在地中间儿转来转去,喜不自禁的模样感染着卜天建,卜天建斜躺在床上看着,不禁也面带笑容。柳婷觉得包瘪瘪的不像样儿,就抓过自己背来的旧包,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床上,又一样样捡起往新包里安排,卜天建饶有兴致地看着,奇怪地注意到在手机钱包化妆盒底下,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带挂绳的紫色U盘,他好奇地问:“这玩意儿整两个干嘛?”
       柳婷扫了一眼,想起她和苏子伦的情侣盘,嘴里淡淡地回应着:“哦,促销优惠,买一赠一。”紧接着声音又热烈起来“哎!老公,你说这个旧包我是扔了还是留着?”
       “扔!这破包留着干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扔我咋给你再买新的?”
       “好老公!你真是我的好老公!喏,啧!再奖你一个吻!”柳婷湿润柔软的嘴唇印在了卜天建的脑门上。卜天建一把把柳婷拽倒在床上,“要不是老子赶着去给老头子出殡,现在就办了你!”
       ……

       大雨还在无休止地下着,天和地的界限都被这大雨模糊了。被困在小饭店里的卜天建恨不能马上飞回去,他回想起柳婷送他出门时的样子:脸上是强抑激情导致的绯红,面如桃花;眼睛里带着渴望迷离的风情,勾人魂魄,却还带着那么一丝羞涩,倚门而立,风姿绰约,“老公,我等你回来——”声音细幼,仿若新婚——嘿!这柳婷也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想到这儿,卜天建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刚刚上翘,突然发觉不对,场合不对!急忙以拳挡嘴轻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心里就越是急迫了。

       此时的柳婷也在等着雨停下来。
       柳婷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实习一结束,卜天建和祖梦接触的机会就少了。祖梦现在失魂落魄,还要忙着照看医院里的病人,整个人憔悴的像烈日下的小草般枯槁萎靡;而自己却正蓬勃着,像晨光中的水葱青嫩挺拔。虽然都是系花,命运真是大不相同啊!她甚至想,如果现在再来一次选美,她肯定能把祖梦比下去,成为唯一的系花。她的命运,最终也一定会像丁小妹一样嫁入豪门。她想好了,她若嫁给卜天建,才不去办什么会展服务那样的小公司,卜天建的父亲已去世,她要直接把天建集团掌控在手中。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一步步地先把卜天建牢牢地抓在手心里。今天成功叫他老公,只不过是她宏大计划中的一个小小胜利。

       送走卜天建,柳婷先是在505房间的大软床上美美地补了一觉,等睁开眼才知道外面下了大雨,她光着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宾馆院子里积了不少水,看来雨下很长时间了。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操起电话打给卜天建:“喂,老公!还记得505有个喘气的?”
       卜天建抽眼看看周围,他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耳朵都在听。他忙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以免别人听见:
       “啊,梅经理,不好意思,我被大雨困在路上了,在一家路边饭店,我们一屋子人全都动不了。”
       “梅经理?我怎么成梅经理了?啊,我明白了,你旁边有很多人吧,我这个梅经理,是不是媒婆的媒呀?”
       卜天建暗暗地惊叹柳婷反应的速度,这女人真聪明,聪明的有些吓人。他说:
       “是。”
       “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一猜就中!可现在我可不是什么媒婆啦!我要你叫我老婆!我们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可你偏偏要……不说了,你那里说话不方便,你就只说简单的‘是’、‘对’、‘行’,像个董事长的样子,一言九鼎,一字千金。怎么样?”
       “好。”
       “真聪明!接着来。
       “丛怀宾真的失踪了,不是你使什么手段吧?”
       “没。”
       “没了竞争对手,你特高兴?”
       “对。”
       “丛怀宾一失踪,祖梦急的像没了丈夫似的,人家照样还照顾那个认准了的婆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
       “其实你内心里还是很喜欢柳婷的,是吧?”
       “是。”
       “你认为柳婷才是你的红颜知己,祖梦只是个误会,是吧?”
       “不!”
       “你真是个死脑瓜骨!”
       “是。”
       “不和你说了,我挂机了。”
       “别……”
       “真太气人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不会说个‘是’让我高兴一下?好吧,不跟你啰嗦了,我看电视——哎!这房间的电视怎么没节目呢?噢,是放像状态呀。”
       “别!”
       “别什么,不让我看呢,我偏看……哎呀,这女人怎么什么也没穿呢,啊?怎么还有你?你们这是……这是你偷拍的吧?”
       “啊……对。”
       “这不是505房间吗?这床,这窗帘,啊,应该是这个角度,有个摄像头,……啊!我明白了!这个镜子上的亮扣就是摄像孔,我说对了吧?”
       “嗯。”
       “你既然能拍你和这女人的,一定也偷拍了我,我得找出来删了去!哼,你这个禽兽!你说,你是不是禽兽?”
       “是……啊!不。”
       “那你是禽兽不如。就这女人的模样,这身材,这猩红大嘴?你也要她?你什么品位呀!?”
       “那个……那个啥……”
       “真找着了,你这个家伙!叫你录!叫你拍!我删!我删!我删删删……”
       “哎!别!”
       “嘀——”

       听筒里传来电话挂断的电流声,卜天建一脸惋惜地放下电话,心中又懊恼又心疼,怎么就忘了调电视呢?怎么就让这小妮子发现了呢!他用眼睛往四周一扫,马上就有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14-7-22 10:03
再来猎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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