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房子外边,有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说这所房子冷清,是因为我心很孤寂。一年一度的春晚已提不起我的精神,那似遥远又似近在咫尺的鞭炮声使我昏昏欲睡。我还没有睡,今天是除夕,多年的积习要守岁。我在这里,没什么至亲,又不愿去朋友家叨扰、这个春节注定要我一个人过了。曾经,我还为能耳根清静窃喜了了一阵子。可随着时钟的刹刹作响,我的心却开始浮燥起来。好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时,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哦,是短信。同事小王来的。我查看短信内内容:新春到,五路财神运财到,八方短信来祝福,祝您种遍摇钱树,盛放幸福花,结满富贵果,新年快乐!
呵呵,这小子平时迷迷乎乎的,倒有这份心。我心中有一丝暖意。就想发几句问候他。手机颤动,又一条短信。刘科发来的,一看,我愣了。“新春到,五路财神运财到,八方短信来祝福,祝您种遍摇钱树,盛放幸福花,结满富贵果,新年快乐!”与小王发来的一字不差!我明白了,这是转帖、群发。手机颤动着,一则则雷同的短信涌进来。我的心却更加孤寂了。随即想着,总算人家还有这份心,来而不往非礼也。便翻一条复制群发,就OK了。
我在宽敞的客厅里徘徊。四周彩绘墙体在灯光下扑朔迷离。阳台的风灯在风中摇晃,似与长夜相峙。我的思绪在疲倦和无眠之间分裂,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那些逝去的年节…… 我想起辽河岸边的城池。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那不太宽绰的街道,那翘着大辫子的有轨电车,还有那红砖平顶筒子楼。那时人们生活都简朴,虽然有人有些钱,贫富差距也没多大。那时候过年是件挺大的事儿。腊月二十三一过,就开始有急性子的开始放鞭炮。家家户户清扫屋里屋外,置办年货,外出的人们踏上归乡之路。这其中最高兴有要属孩子们。过年了,有好吃的,有新衣裳穿,偶而有些小过失,也常常会得到家长的特赦。几个大小差不多的小伙伴,在楼道里跑来跑去,看看这家门口贴了对联,墨汁未干,还散发着墨香,那家窗前挂了红灯笼,是用细竹编的骨架,外边糊的红纸。最能调动我们兴致的是放鞭放花炮。那时燃放的小鞭多半是一、二百一挂的,点着了噼哩啪啦就没了,记得有一年,家里破例买了五百一挂的小鞭,还外带几个穿天猴什么的,我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把这五百小鞭拆下二百,留下那三百在接神时集中燃放。那些散的平时一个一个地放。对那些拆散的小鞭,我也不舍得肆意挥霍,我总是小心地收着,如数家珍地摆弄着它们,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就是一个等待引爆的惊喜,实在忍不住才会出去放一个, “砰”地一下,随即开心地笑。就在一个个小鞭的燃放中,除夕夜到了,我出去放鞭时,看到对门小哥艳慕地看着我,原来他手里的鞭早被他三下五除二早消灭了。邻家小妹跟屁虫似随在我后面,看我放串天猴、放转碟,兴奋地跳脚大笑。我点燃一只哧花摇晃着,闪闪的焰火映照着小妹灿烂的笑脸……
如今的鞭炮、礼花都上档次了,动辄数百数千,惊天震响、漫天焰火中,人们放完鞭炮焰火后就迅速回屋,再也没了兴奋的欢笑。而且,绝大年轻人已没了放鞭炮的欲望…… 我躺倒在长沙发上,静溢无限延伸着。落地钟从容地摆动着,我听到时间步点,有如水滴一点点滑落,悉悉索索织就了一张寂寞的网。我的心压抑着。我的眼皮委靡地垂下,睫毛却敏感地闪动着。我呼吸,叹息,我感到从前那个活泼浪漫的少年已经不是我了。我没有欣喜和忧戚的感觉。这所房子太大,夜晚太深、黑暗而且清冷!从前那平顶红砖筒子楼,而今不见了。那狭窄的街道而今变成了双向八车道,来往车辆川流不息。那些儿时的伙伴,也许还散落在那些新起的楼群里,也许早就名奔东西了。 过年了,春联也许还会贴出,不过现在多半没有手写自拟的。而多半上街上购买的。 那些通红的灯笼是不是还会挂在窗前、门口。子夜接神时会不会有人到楼下放鞭炮,初一上午会不会有人挨门逐户拜年。左邻右舍还会一会互送一碗饺子啥的,这一切都不可想象了,估计就是住在咫尺,也都关起门各自各自己的日子了。 我倚在窗前,窗外夜色沉沉,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硝烟,路边行人很少,车流明显稀疏了许多,街灯蜿蜒向前,连缀着一串串落寞。我无法找到过年的感觉。算了。去睡吧,用一个漆黑无声的世界来抹去这个断断续续的意识!让身体完全放松,像打横船儿泊在锚地,在夜色中倾听潮起潮落。时光如流水般涌动。今夕与昨夕乃至于任何一个夜晚又有什么不同?我决定睡去,守岁的事儿,从此与我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