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月,包总天天带着我们见各种政府人员,为此我给自己配了套西服,买了个新手机,我跟三子齐刷刷出现在马村街上时,人家都说老马家一下子出了两个老板。老二坐在摊子前面拿着个斜眼瞅我俩,连水都不喊我们喝一杯。我对老二说:这回钱赚回来了,我帮你重开个卤菜摊子。老二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用了,我开摊子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
我们假戏真做地租了一大片荒山,又装模作样地全种上核桃苗,包总说:这核桃树三年就挂果了,我们赚的三百万只是第一桶金,以后核桃丰收了,我们搞个核桃加工厂,专门加工保健品,那玩艺儿就是个印钞机啊,利润大着呢。
我和黄丽芬兴奋的夜里都睡不着觉,秀秀说:爸爸发财了,我要到省城去念书。我摸摸她的脑袋:当然,当然,这不一句话的事情吗?
元旦过后,包总通知我们说上头要来人视察核桃林,视察完了拨款就下来了。他说不能让上头人知道他也是股东,因为市林业局长就是他的舅头子,要避嫌。我问他怎么个避法,他说法人代表改成你,帐上先把五十万走给他,就算上面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事到如今,我们当然是无条件相信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帐上的五十万是我们拿房子抵押贷款贷出来的,银行信贷部主任听说是包总带来的人要贷款,二话不说贷了五十万,还对包总客气得要命。
视察的人都走了半个月了,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包总那天接了个电话就阴着脸回来了,在办公室拍案大怒,说有人背后要搞他,他跟局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亲自上北京林业部去一趟,他拍拍我的肩膀:过年之前一定让你们拿到钱!
奶奶滴,他这一走就没音讯了,帐上的五十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提走了。
一直到年二十九,我都还不相信他从此不回来了。三子带我找到他在市里住的房子,来开门的人说不认识什么包总,这房子是租来的。我们又去找信贷部主任,信贷部主任说跟他打过几次交道,都是带人来办贷款,其他就不知道了。
我们还抱着希望把电话打到市林业局,找汪局长,人家说没有什么汪局长,你们打错了吧?
我跟三子急得上蹿下跳,办公室租金到期了,核桃林工人要付工资,这一大摊子事情都丢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打了无数次包总的电话都是: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们过了个火烧屁股的年。
年后,三子找了个专门搞苗圃的人来看看我们的核桃林,看能不能估个价,人家看完了摇摇头说:这核桃苗长不到一年就死了,你们从哪进的这低等核桃苗啊?
这回我们才彻底相信了是被这个包总给骗了,赶紧报警,警察一查这个人连名字都是假的,他们说如果以后他因为别的事情落了网,顺带就能把这案子给结了,这得结到猴年马月去啊?我急火攻心,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一夜之间我就成了百万负翁!三子留下个字条就离家出走了,他说:老大,我去赚钱还债。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是肠梗阻。老丈人跟大舅子帮我东奔西走地处理善后,银行贷款办了分期,房子卖出去了,最后给我们留了两万块钱,说:你们去我老家发展吧,等缓过这阵子再说。
于是我跟黄丽芬卷卷铺盖卷来到了老丈人的老家,秀秀就交给外公外婆带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走的时候,秀秀抱着黄丽芬的腿撕心裂肺地哭着:我不要妈妈走!我不要妈妈走!
我们俩租了个八十块钱的小房子,当天晚上抱头痛哭。黄丽芬真是个好女人,我闯着这么大的祸,她对我一句抱怨也没有。还反过来劝我:还好我们还年轻,只要肯吃苦是能翻过来身的。
第二天,我们俩就分头去找工作了,她也只有初中学历,想多挣点钱就只能进厂。我呢,花了七百块钱买了辆旧摩托车跑摩的,我一方面是想碰碰看有没有可做的小生意,另一方面呢,想找找姓包的这狗日的。我记得他的口音就是这个城市的,说不定能让我找到这的狗日的呢?
我们那时候真苦啊,顿顿吃馒头喝稀饭,榨菜,白菜帮子对付着当菜,一想到每个月要还一万块钱贷款,心就绞成了根麻花,秀秀念书又要花钱,这债要还到哪年哪月是个头啊?
从前黄丽芬擦脸都要分好几次,一层稀的,一层稠的,有时还会擦点粉画画眉毛,现在可倒好,一瓶大宝还要省着用呢。电子厂里做做,手都粗得不像样子,就这样,她下班回来还顺路捡捡废品卖,我这个混球,我怎么对得起黄丽芬?
我还记得定亲那天,我老丈人特意把我叫到屋后头叮嘱我:善宝啊,我就这一个闺女,你可得把她给捧到手心里头啊!现在哪是捧手心里头了呢?都摔到脚后跟了。
就这么跑了大半年的摩的,也没跑出什么头绪来,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来讨生活的外地人,想要出头,真难啊!我最怕碰到查摩的的交警,这些交警可真坏啊,经常穿着便衣向你招手,你只要一停下来,他就问你要驾驶证,查你牌照。还好我脑子蛮机灵的,没多久就摸清楚他们的规律,一次也没被逮到过。
但好运总不会天天跟着你的,我被逮到还是怪我自己疏忽大意,那天我带了个美女到火车站去,调头回来穿过一条巷子,一眼就看到前面有个胖乎乎的身影上了一辆轿车,我看得真切,这人也戴了付金丝边眼镜,莫不是姓包的那个狗日的啊?我赶紧跟上那辆车想看个究竟,谁知道那车的速度还挺快,我紧赶慢赶的还差了一大截,眼瞅着它上了高架,我一晃神也跟了上去,结果下高架的时候就被交警给逮住了。
要罚一千块钱,切,摩托车我不要了!我的牛脾气上来了,想到警察没帮我逮住那个骗子就来火,把摩托车往交警面前一躺:这车老子不要了,你拿去好了!我雄纠纠,气昂昂地从交警身边走了过去,那个交警的脸都气绿了。
没了摩托车,我该做点什么事情好呢?我跟黄丽芬商量了一下,还是卖卤菜吧,手艺是现成的,能不能做好全凭自个儿本事。黄丽芬觉得可行,我们就买了个卤菜车准备先从流动摊位搞起。
一开始出摊,不是被城管撵就是被街痞子们撵,一天光换地方都要换好几个,哪能卖出东西去呢?我本来寻思着摊子让黄丽芬出,我还找点什么事情做做,这样看来根本行不通,这里不比自己老家,一个熟人也不认识,怎么办啊?
人倒起霉来躲不掉,但运气好起来也是挡不住的,老天爷大概念及我吃苦,居然给我送来了个贵人,这个贵人是我们收摊回去碰上的,一个老太太,倒在电线杆子旁边,也不晓得是给人撞的,还是自己摔倒的。黄丽芬二话不说就要上前扶她,我说:你没看到电视新闻里放老头老太太讹扶他的人钱啊?万一讹上咱们怎么办?
黄丽芬瞪了我一眼,反问:要是你妈倒地上了没人扶你急不急?
她毫不犹豫地就扶起了老太太,还把人给带回了家。老太太有高血压,出来买东西忽然头晕摔着了,要不是黄丽芬及时扶,这黑灯瞎火的,被车撞了都不晓得,老太太对黄丽芬谢了又谢,我们问了她家地址,干脆好人做到底,借了车子把她给送了回去。
这老太太的儿子是这一片街道的城管,这片儿的菜市场,街道都归她儿子管,听我说了出摊子的难处,老太太儿子说:明天我就给你找个地方,连租金都不要你掏!
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6.
这几年生意不错,贷款还了一多半了,到去年三子才打电话来说,他跟人合伙办了个厂子,钱都投到厂子里去了,等年底分红再拿点钱来帮我还债。唉,还好我没指望过他。没想到这么多债,我五年没到也还得差不多了。
只是我这五年来都没脸回家过年,年年都接老丈人来我这里过年。老丈人说秀秀大了,家里教学条件没这里好,还是转到这里来念吧,这么大了你们自己也顾得过来了,可不是,我们走的时候秀秀刚念一年级,这一转眼,都五年级了,个子都要蹿过黄丽芬了。
眼瞅着老丈人丈母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秀秀转学花了不少钱,我这刚松快点的担子又压紧了,唉,过日子真他妈难啊!这几年黄丽芬是见老了,虽说日子好过一点了,但她的皮肤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经常让她像以前一样买点护肤品擦,她也是犹豫半天才舍得买一套,都用到干干净净才会扔掉。都怪我没用嘛,不能让黄丽芬过好日子。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老丈人忽然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我们村要拆迁了。
我和黄丽芬再加上秀秀的户口能分到一个三居室,还能拿到二十万补偿款,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债能全部还清,还能有房子住了。
我做梦都没想到天上掉下了这么大一个馅饼儿,接到电话那天,我都要高兴疯了,下午早早就收了摊回来喝酒庆祝。
黄丽芬忍不住打击我:善宝,你这人就这样,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信的不得了,你爸妈都没打电话来说,也不知道这消息确不确切,你怎么就当真的似的。
对啊,对啊,我都昏了头,我当时就给我爹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大概是忘家里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一趟吧,也该看看他们了。
第二天我就回去了,五年没回去,家里大变样了,老二没出摊,正指挥人在拆院墙,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到是我,一下子呆住了。
我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大笑:老二,我回来了!
他这才缓过神来,伸手往我胸口捶了一下:狗日的老大!这许多年不回来,听到动静就回了?
我“嘿嘿”一笑,心里想:看来这拆迁是真事儿了。
老二给我点了支烟,告诉我要加盖两间平房,拆迁就能多补点钱。这个老二,看起来闷声不响的,心眼子其实也不少呢。
老二说,三子这两天也要回来,说是回来打结婚证。他把烟屁股摁到院墙的青砖上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这时候都晓得要回来讨便宜了,平时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我有点窘,老二这样说让我很惭愧,这些年都是老二在家照顾爹妈。我对老二摊了摊双手: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没得法子……
老二抢过我的话头说:我说的不是你,你是被三子害的,我晓得。
咳,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害不害的嘛!我故意很轻松地说:我们这几年把债还得差不多了,外面钱好赚点。
正说着,我爹出来了,喊老二回院里起卤菜,我喊了声:爸!
他眯起眼睛把我认了好一会儿,才晓得是我,没给我好脸色:你还晓得回来啊?
我腆着脸跟他进了院子,一大家子人见了我并没有很高兴,我妈一直在数落我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前些年一到年底银行就派人来堵门,烦都烦得死……小三子都躲着不能回来,都是你害的……
哪里是我害的哦,他害得我还差不多!我气不打一处来,多少年了,我爹妈还是无条件地袒护着小三子。
吃饭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我爹跟我妈嘀嘀咕咕说了阵悄悄话,才对我开口:有个事情跟你讲下,要拆迁了,我跟你妈商量,从你的平方里抽30个平方给三子结婚用,你没得意见吧?
我鼻子都气歪了:凭什么呢?三子自己又不是没有平方,他不是过两天要回来打结婚证嘛,那两个人90平方还不够啊?
我妈叹了口气:你不晓得,户口冻结了,现在领了证也没得用了。但三子都答应人家闺女了,要在商品房里结婚。
我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大声说:爸,妈,你们也太偏心了吧?老二也有三个人的平方,你怎么不叫他抽啊?
我们准备要二胎,房子不够住的。老二一听我要扯上他,说完这句就连忙端个碗就回屋去了。
我爹喝了口酒,板起脸来骂我:你不同意也不行,你们没分家呢,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也骂他:从小到大你们都偏心三子,我倒这么大的霉还不都是三子害的吗?黄丽芬跟我过了这么多苦日子,一天福也没享到过,你们还要为了三子算计我,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我嚷嚷,我爸比我嚷嚷得还狠,他说:你自己不长眼睛,还怪三子害了你,他比你小些,你怎么就听了他的呢?这几年三子在外头也苦啊,这好不容易才找个女朋友……
我爹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顺上来,一下子就往后倒栽葱了,我妈急得直喊:你要气死你爹啊?
我爹被我气进医院了。
7.
我爹中风了。
我蹲在医院外的走廊上,愁人得慌,这不明摆着非答应不可吗?要不答应,我爹真得让我给气死,可他们怎么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呢?我要是答应了,黄丽芬那里怎么办?回来之前她都筹划好了,分到一套三居室,我一间,秀秀一间,还有一间老丈人丈母娘来了住,他们帮我们带了秀秀这许多年,秀秀早就离不开他们了。
当初我倒霉的时候,想开口问我爹妈拿点钱还债,我爹怎么说的啊?他说我自己作孽,凭什么要他贴棺材本帮我还钱?要不是老丈人和大舅头借钱帮我把头半年的钱给还了的话,我哪里缓得过来嘛?
我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委屈,不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我心里好像舒坦些了,难怪女人们都爱哭,原来这哭真能解忧呢。
这时我觉着有人在捅我的胳膊,我一看是个医生,他冷冰冰地对我说: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
我只好擦了擦眼泪,往医院外面走去,走到医院门口,我手机响了,黄丽芬打来的,她开口就问:拆迁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我说是真的,户口都冻结了。
她高兴死了:那我们真的能分个三居室喽,太好了!善宝,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啊!
呜呜呜……我哭出了声,黄丽芬慌了:善宝,善宝,你哭个啥啊,是不是家出什么事情了啊?
我使劲儿摇摇头,摇完头发现黄丽芬根本看不见啊,她也急得快要哭了:善宝,善宝,倒底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爹住院了。我只能这样说。黄丽芬真是个好女人,她一听我爹生病了,立马就问:爸生什么病?要不要紧?我明天回来服侍他吧。
我说不用,他中风了,有人服侍的。我哪能让她回来啊,万一她知道了平方的事情再吵起来怎么办?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吵的,她素来不跟人吵架,只会自己躲起来哭,我多不想看到她哭啊,她哭起来连声音都没有,咬着嘴唇眼泪默默地流,看得我心疼的要碎掉了。这么多年了,黄丽芬在我面前就哭过三次,一次是我向她表白那天,追到她以后她明白我心意后扑到我肩头上哭。还有一次是生秀秀时,她难产,剖腹产第二天,麻药劲儿过了痛得哭。再有就是我摩托车被警察收了的那天,我灰头土脸回去,她以为我出了车祸,吓哭了。
我挂了电话,漫无目的地在大马路上乱逛,逛着逛着,我碰到了小学同学钱国庆,他正在一个小饭馆门口扫地,我随手扔了个烟屁股在地上,他张口就骂:你不长眼睛啊,我这扫着地呢!抬头看到是我,犹豫着问:你是马善宝吗?
我说你是哪个啊?怎么晓得我名字?
他跳起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说:马善宝,真是你啊,我是钱国庆,你不记得了。
啊?钱国庆啊?钱国庆我哪会不记得?我小学同桌,那时我爹去学做卤菜,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钱国庆天天省一个馒头给我吃。他一天也就吃两个馒头,还省一个给我,这情分的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我使劲揉揉眼睛,好好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么高,这么壮,哪里有小时候的样子啊?我再仔细瞅瞅,可不就是钱国庆吗?大刀眉,阔嘴唇,鼻子还有点朝天翘,这不是钱国庆是谁?
啊呀!真是你啊,钱国庆!我俩紧紧抱到了一起。
钱国庆招呼我进饭馆,这饭馆是他开的,他当了十几年兵,去年退伍才回来。
我们俩喝得烂醉如泥……
我跟他说了我这么些年发生的事,和眼下的烦心事儿,他也说了好多他部队上的事,依稀记得他说他离婚了,现在是单身一个人。
我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了钱国庆家,钱国庆开了饭馆门,安排厨师去买菜,就回来看我醒了没有,他一边给我盛早饭一边问我:我昨晚给你出的主意你同意不?
我傻傻地问:什么主意啊?
他笑:你是真醉啊?一点想不起来?离婚啊!
8.
钱国庆帮我出主意,跟黄丽芬离婚,这样我就可以不分平方给老三了,我和秀秀只分得到75平方,黄丽芬的45平方在离婚协议上写好归她,这样我爹也没办法找黄丽芬要平方了。等房子下来了,再复婚,黄丽芬的45平方卖掉,钱添到我和秀秀的平方里买个三居室,户主名写我和黄丽芬,这样,谁也没权利分走我的房子了。
这真是个绝佳的好主意,可是这个主意要怎么实行呢?我跟黄丽芬感情这么要好,说离就离我爹指定得怀疑啊,再气着他,我可没法跟我妈交代啊!再说了,我这人虽然爱说说大话,耍耍小聪明,可扯这么大的谎我还真是心虚呢,况且骗的人还是我爹,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钱国庆说是他不仁在先的,你算不得不孝,关键还是你家这小三子,这家伙太不成器,要不能把你坑这么惨?你上辈子是跟他结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唉,我从钱国庆那里出来以后心里更乱了!
去医院看过我爹,他没什么大碍,我说黄丽芬打电话来忙不开,我得赶紧回去了。我爹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我妈挥挥手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把我给打发走了。我走到医院门口看到了老二,他听我说要走,告诉我:小三子下午就到家,你不见见他再走啊?
我摇摇头,我现在巴不得一辈子都别见这个弟弟,他哪是我弟弟啊,他就是我的讨债鬼!
我回来以后,整天都在盘算怎么开始实施这个离婚的计划,虽说我知道这是假离婚,可我却感觉一张口提离婚就真见不到黄丽芬似的。黄丽芬也察觉出了我的异常,她老是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愁死我了!
最后这个计划还是钱国庆帮我说出口的,他知道我在这里做生意,有一回路过特意来看我,我请他到家里喝酒,我不是小气啊,是喜欢家里喝酒这种气氛,自在。
钱国庆多喝了几杯就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去办离婚,黄丽芬一听脸色就变了,没法子,我只好全部告诉给了她。黄丽芬听完了一句话没说就跑进了房间,再也没出来。
晚上黄丽芬睡到半夜忽然坐起来望着我,我给她吓了一大跳,不晓得她这样坐着望了我多久了,连忙把灯打开,问她:黄丽芬,你咋得了?
我酒劲儿还没下去,头还是晕乎乎的。黄丽芬眼泪汪汪地说:这回我不想再当好媳妇儿了,我听你的,我们假离婚!
我知道她难过,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你什么时候都是好媳妇儿,是我不好,我们又不是不复婚了。
她伏在我怀里哭:善宝,我们咋这么倒霉呢?我一辈子没干过骗人的事情,这回还要骗你爸妈……
唉,不骗又能怎么办呢?眼下只有这个法子能保住我们的房子了,狗日的小三子!
黄丽芬从此就坐下病了,天天神情恍惚,尤其不能见到老家的人,见一个就担心半天,觉得人家会看穿我们的骗局。按照计划,我已经打几个电话回去说黄丽芬要跟我闹离婚了。我妈觉得这事儿理亏,只让我好好哄哄黄丽芬。
我跟黄丽芬现在连做爱都难得做上两次了,自从订了这个计划,我们好像真的要感情破裂了,常常两个人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秀秀也不大跟我讲话了,有什么事情都跟她妈咬耳朵,有时我问她们娘儿俩说的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就不告诉你!
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坐下病根了,酒也越喝越多了。我每次喝完酒了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求全的大哥,我能对着秀秀把我从小到大的破事儿翻来倒去一遍遍地讲,她要是不耐烦听,我还要发火。我一发火,黄丽芬就冲出来把秀秀拽回房间去,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说:这日子大不了不过了,反正我也受够了!
她这么一说我就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求她:黄丽芬,你可不能不要我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结果我们俩在客厅里抱头痛哭,秀秀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
人一有了心事,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我这几个月送错了好几次货,还少收了好几次钱。黄丽芬也是,经常炒炒菜就发起了呆,有一回锅都烧起火了。
终于昨天晚上她对我说:我们离婚吧!
……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5-12-28 16:00
看完了。
我们莫零写的小说,就带着她自身对是非的评判,对人性的鉴定,对世情冷暖的亲身感触。。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5-12-28 16:07
所以说善宝这个人呀,心善呀,人善被人欺。
贾赦曾给贾母起了个谜—
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偏偏)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婆子……说是心火……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刺。作动词用。下同)得?’婆子道:‘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怎么就好?’婆子道:‘不妨事。你可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众人听说,都笑起来。
……
可见天底下父母偏心的多着呐,包括文中的马善宝爹妈。
自古父母爱幺儿,也是多的。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5-12-28 16:12
什么话让妞姨一说,就透着股大智慧,妞姨是我永远的好榜样!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5-12-28 16:20
虽说短篇却有了中篇的架子,出场人物很多,然逻辑及情节却并不混乱,故事充满人情世故中的悲欢离合,显示作者对故事结构一定的驾驭能力,对人物心理和事件延展的掌控也较自如。
然则事件的高潮和结局似乎不及前篇更有张力和可读性,虽然故事结尾以大团圆形式给读者以美好回味,一定程度上却削弱了故事的感染力……
个人观点,和小莫零商榷。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5-12-28 16:55
贴上来就是请妞姨提意见的,结尾我还要改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5-12-28 17:17
没看完,以后慢慢看。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5-12-28 18:33
我也试着写过小说,好难呀,写长了就把握不住方向,写短了人物的性格又表现不出来。只好感叹,不是写小说的料儿。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5-12-28 18:37
我是干爹看着进步的,对不?干爹,我的博客里你是第一批读者,暖心死了。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5-12-29 00:01
我们家尚书也写不了小说。
他说每每写到张三的时候,就把李四扔路上了,接上李四吧,发现王二麻子又给扔远了。。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5-12-29 08:17
是的,开始错别字成群,我老给你提意见。现在基本没有错别字了,而且语言很生活化,吸引了很多莫粉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5-12-29 11:00
哈哈,笑死我了。妞姨你说的太幽默了。
作者: 神经 时间: 2015-12-29 12:03
短篇不短啊
作者: 醉月楼主 时间: 2015-12-29 20:21
这马善宝倒霉死了,幸亏有个好老婆,总算老天眷顾些。
作者: 雁南雁北 时间: 2015-12-31 23:11
很多人说婚姻是一张纸,有时候这张纸还真的很重要,决部仅仅只是个形式而已。。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6-1-1 01:19
北北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作者: 北海老兵 时间: 2016-1-9 22:59
总是“倒霉”的善宝,一贯贤惠大度的善宝媳妇有过度之嫌。结尾还是留有悬念为好,建议,去掉最后两个自然段。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6-1-10 11:12
好!谢谢建议,我正是想给结尾留个悬念的,你这么一说,醍醐灌顶。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6-1-10 15:13
老天总得给人留条活路的,
否则岂不是活路让人走完了,鞋也让人穿光了,只剩死路一条了?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6-1-10 17:15
莫零的小说汇在一起够出好几本书了。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6-1-10 23:33
厉害呀,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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