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正眼对视他,尽管他每次见到我,一脸笑容。
他身上有两处硬伤,一只眼睛失明,一条腿一瘸一拐,如果我死盯着他不放,于他总是一种伤害,同情是最令人讨厌的表情,且于人毫无禆益。
他是婆婆老家的亲戚,论辈份,我该称哥。快奔五的人了,他却一直独居。他在老家养了几头母猪十几头小猪仔,一年不菲的收入。曾有媒人踏破门槛,他却铁打似的对任何姑娘都不动心。
除了她,慧兰。
哦,那阵,他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一米七八的个子,深邃的眼睛,笑起来,有种别样的男人的温柔,特别打动人。她,娇小玲珑,白晢皮肤,典型的美女胚子。他18岁,她16岁,他们正热恋,住在一起,他的家中。
他是家中惟一儿子,上有姐下有妹。都说百姓爱儿,他家却是例外。当家的父亲,对家中长女,我们称蓉姐,言听计从。蓉姐如男人般能干,家中之事,无论巨细,必一一过问打点,用现在的话讲,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吃得各种苦,为人更是远近闻名的泼辣。身为女儿身,却做着为人子才有的梦,她不愿嫁出去,想守着父母家业终老一生。于是唆使父亲,将正在热恋中的弟弟和女友,生生分了家,只给一间单屋,烧水做饭等衣食问题,从此自己解决,却连装水缸子,也吝啬不赐。稍有不顺她意,便谩骂半天,用尽难听语言。
毕竟是家人,他不愿撕破脸,又不愿让心爱的女人受这样的气,恰好女友有亲戚在厦门,于是他说服女友去遥远的他乡打工,他亲自给女友买车票,亲自把女友送上远行的火车,在千般不舍万般不忍中回到家,嚎啕大哭,不吃不喝闷睡几天几夜。
家是呆不下去了,他便随了老乡去山西挖煤。坏事成双,在一次施工中,他的腿不幸被那凶神恶煞的机器卷了进去,狠心的老板本想让他整个人都卷了去,幸好同行的伙伴威胁说,这人是有关系的,他叔叔在城里是有熟人的。如此这般,好说歹说,终于捡回一条小命,却终身残废了。
只好回老家。
他的大姐最终没能留在家中,嫁了本村一个憨厚男人,倒也适合,不然遇个性子同样暴烈的男人,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之后,他承包土地种蘑菇,建房养猪,日子过得充实忙碌。一次空闲时间,帮着带大姐的儿子,现已是在读的大三学生,当时也淘气十足,那天一不留神,大姐儿子用一削尖竹签作飞镖扔向他,正中右眼,顿时,血流如注……
怨谁呢,谁都不怨,只怨命,他有次淡淡地说。
远方的女友多次叫他去厦门,因这一连串的横祸,让他失了信心,打死不愿再见女友,却从此铁定了独身。
女人我只喜欢慧兰!他多次拒绝了那些热心的媒人。
可慧兰已经嫁人了啊!媒人苦口婆心相劝。
所以我就不找了!他头也不抬。
那今后你老了咋办?
我挣了不少钱,都给两个侄女侄儿,他们会管我的,他显得有些固执。
当婆婆告诉我关于他的这些事,我暗暗吃惊,不禁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女友,那个慧兰?
见过,婆婆说,有次在车站,她怀里抱着娃儿,一边惊喜地拉我的手,一边语无伦次:我是张军以前的女友,过去经常听他提起您,张军他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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