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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6.8随走随写(五) [打印本页]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1 17:04
标题: 6.8随走随写(五)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6-6-8 15:08 编辑

(一)
    安亭这日里起得早,才五点,天光微现,是从窗子隙里挤入的一线亮,涂在她的眼皮上,她起身,烧水、洗漱、温一碗粥——不咸不淡地吃了。桌上摆着一小碟子腐乳,表层已经板结,方正一小块,亘古不变地陪伴了她两星期,不像食物,倒像朋友。人岁数大了,牙口不好,吃什么都是一个味。腐乳是承欢上个月专程为她买的,承欢批评她说:妈,你老爱吃泡饭,没营养。话这样说,还是去给她配了佐饭的腐乳。

         这一天,有什么特别呢?安亭想不起来。她下楼取了报纸,看两页,觉得没意思,抛在一边。窗外有鸟在唧唧咕咕地叫,安亭注视着枝桠间那一抹朦胧的绿,轮廓渐渐清晰,叶片边缘在晨曦的微光中慢慢扭曲,一会儿闪成齐卓的脸,安亭颤颤地伸出手去,空中摸一把。她感觉齐卓还活着,是出了趟远门。

      齐卓火化那天,安亭没送。是恐惧、更是惶惑。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出事前一晚,他们还去听了小百花,新晋的小生唱何文秀,虽然不如王文娟老师,也能把这出戏拿捏到七八分了。自从退休以后,俩口子的业余生活反而趋于丰富:承欢留学后直接留校任教,找了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小伙,估摸有那么点不愿回来的意思。安亭不逼她:国内的空气太脏水源太脏街道太脏,她能理解承欢。倒是齐卓不舍得女儿,几次对着承欢小时候的相片哀声叹气,安亭对他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走不动了就一块去住福利院嘛。

      那会儿仗着年轻,什么都敢说。齐卓的业务繁忙,隔三岔五地飞,时时在谈判或宴饮中途接到安亭的求救电话:机顶盒的摇控器调成哪个制式、卫生间的灯泡坏了、烤箱的灯管怎么不亮……齐卓一一耐心解答。同事开玩笑,说安老师平素看着挺精干一人,怎么生活上这么脆弱?齐卓维护安亭:她事多,一个班三十几个孩子要操心,精力不够。同事恍然大悟:噢,安老师管三十几个孩子,齐师傅你管女儿和安老师俩孩子。齐卓就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谁说不是呢?不明就里的人都会以为安亭严肃、古板,接触多了,才会觉得她其实挺单纯。单纯这个词已经产生了歧义,但安亭的单纯是最接近词典解释的。她甚至不怎么会照顾自己。承欢初中寄宿开始,安亭人生中三分之二的晚餐就是泡面,火腿肠都不加一根。齐卓看了心疼,有几次提前备好菜蔬,结果出差回家发现东西一动未动。他几乎恼怒了,安亭却笑嘻嘻地说:

      “一个人的晚餐,没必要奢侈嘛。

      他俩是相亲缔结的姻缘。双方一见面,彼此都有好感,互相留下地址电话,看看电影,轧轧马路就算是恋爱了。有天晚上,俩人走着走着,齐卓忽然说:结婚吧。不是商量、征求,是述说,好比说该吃饭了,是到了时间点必须完成的事情。安亭也毫无不悦,回答说那就结吧。第二天下午,俩人请了假,牵着手到民政局领证,出了大院就算是完成了仪式。齐卓后来说安亭,我亏待你了,连个像样的戒指也没有。——他出差去泰国,带回一只蓝宝石戒指,算是纪念婚姻十五周年。这时候的安亭,鬓角已经生出丝丝华发,她接过戒指却戴不了,因为手指磨得粗实了。安亭翻出一条项链,将挂坠换成蓝宝石戒指,悬在颈间。

      是怎么发生的呢?戒指还好好地挂着,齐卓却不在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11 17:06

作者: 苏力    时间: 2016-5-11 21:30
果断关注
作者: 连一    时间: 2016-5-12 12:00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2 12:40
令箭 发表于 2016-5-11 17:06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2 12:40
苏力 发表于 2016-5-11 21:30
果断关注


苏大人我压力山大。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2 12:40
连一 发表于 2016-5-12 12:00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2 12:41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6-5-12 14:52 编辑

()
      应该七点了。人们活动的时刻。安亭感觉到些许疲累,她扶椅子坐下,脑子里填充着单元楼铁门的开合声:“咣”——有人赶着上班;“当”——有人买菜锻炼回来;“咣”——女儿承欢小跳着去上学,“当”——安卓提早从机场归来了。她想起这三十几年,每天的生活都由“咣”一声开始,到“当”一声结束。她偃坐在时间的河流中央,耳畔不断回旋着“咣咣当当”的声响。难道生命里的音符,就是简单到极致的咣当声吗?它不该再丰富再热烈再跌宕些吗?

       齐卓走的那天并无异兆。吃完早餐,他建议去河堤走走。春光明媚的四月,桃红柳绿、群芳怒放,是散步的好时机。安亭晒被子,说我不去了,你回来记得到楼外楼带一只酱鸭。齐卓说好,兴致盎然地出门去,安亭听见他中气十足地招呼邻居。然而等饭菜凉透收回被子,还不见齐卓人影。手机关机状态。即便这时,安亭也不紧张,她一面看电视一面想着怎么奚落齐卓:又痴迷看棋忘记时间了吧?她甚至臆想齐卓会嘿嘿笑两声来掩饰他的尴尬。

       齐卓是不折不扣的棋迷。他的水平有限,可是喜欢观战。河堤常有人摆摊设残局待人对弈,齐卓就凑在人堆中偷师,回家后照模照样地说给安亭听。安亭听不明白,看他手舞足蹈的高兴劲儿,陪着开心。一个人是必须有些爱好的:安亭爱看书,为此,齐卓把整整一面墙砌成了书柜。他们相处得当,尊重对方的空间、爱好。几十年来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

       现在,那一面书墙仍然矗立着,齐卓不在了。
       噩耗是傍晚传来的。安亭奔到医院,齐卓的脸已经蒙在了白色被单下面。安亭想: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她揭开被单,看见一张灰青色脸孔,眉头拧着,两边颧骨一高一低,嘴角向下挂。安亭抬起头,惘然地看着医生:
       “这不是我丈夫。”
       “齐太太,请你节哀。”
       “这不是我丈夫。”安亭坚持,“我丈夫从来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只是去河堤散个步,很快就会回家。”
       医生摇摇头,把一袋东西递过来,那里面装着齐卓的证件、手机、一串家门钥匙。
       “有个流浪汉发现的。起初他以为齐先生在午休,观察半天又觉得不像。送到医院为时已晚。”

       安亭盯着那袋东西,感觉胃里有东西在胡搅蛮缠地,一个劲朝上涌。太熟悉了,她背得出齐卓的身份证号码,确定手机里有自己和承欢的相片,其中一把钥匙的背面印着一滴蓝黑墨水。她失神地看住它们,脑筋还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流浪汉!不,不,一定是谁偷了齐卓的东西,而他本人此刻正在四处寻觅失物呢。她蹲下身去检视那张脸,想从中得到证明它不是齐卓的线索:齐卓的发际线随年岁的增长推高了,左耳朵后有一粒肉痣……十分不幸,任何细节都宣告了齐卓的死讯。最后安亭不得不一屁股坐在地上:齐卓死了。不管她乐不乐意,齐卓的的确确死了。

       安亭没有哭。哭是软弱和愚昧的,她想。然而有关齐卓死亡的记忆,仿佛只能到此为止了,之后究竟怎样挨过朝夕日夜,她不清楚。承欢是谁给急召回国的,她也不记得。她的爱好由读书变成了发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漫不经心的特质。齐卓真的太不负责任了,他说过会死在她后头:
       “你太不会照顾自己。”齐卓说,“我们约好,假如有那么一天,你必须先走。不然我不放心。”

       齐卓撒了谎。安亭诅咒在天堂的他长出像匹诺曹那样的长鼻子。他说自己健壮如牛,其实他患心梗已近两年。两年哪,安亭实在想象不出,他如何像其他男人藏私房钱那样,把检查报告藏得密不透风。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5-12 20:43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5-12 21:57
徐徐慢慢,寒凉渐生。好文字自己也不明白如何能吸引读者……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6-5-12 22:03
绣锈继续哈。
作者: 连一    时间: 2016-5-13 08:05

作者: 死火    时间: 2016-5-13 12:42
友情顶贴。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3 16:53
死火 发表于 2016-5-13 12:42
友情顶贴。

今天事多,晚上女儿休息了写和贴啊。大家不要着急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5-13 21:09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6-5-13 16:53
今天事多,晚上女儿休息了写和贴啊。大家不要着急

不着急,您慢慢写,不要让所谓回帖什么的成为您写的干扰~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5-17 10:59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6-5-17 11:00 编辑
啼妃 发表于 2016-5-13 21:09
不着急,您慢慢写,不要让所谓回帖什么的成为您写的干扰~


感冒了。
文字也断了几天,弄露台弄得腰酸背痛的。
今天来续。。。。。啼妃么么哒。
大家么么哒。


()

    不知坐了多久。天空一层一层剥掉外壳,显现出琉璃般的纯净底色。这是久违的天,只在少女年代才能常见的蓝天白云。安亭梳着马尾辫,蹦来跳去,一不小心踩到了某个男同学的白球鞋。那个男同学姓甚名甚,何方人氏,她全无印象了。人老了,记性衰退是正常的事,齐卓的死亡加速了记忆的衰退,同时延缓了时间:安亭觉得混沌的一天就像是一秒钟,而这一秒钟从白昼循环到黑夜,无休无止。她缺乏能力打发。齐卓带走了她生命的色彩,留下一把冰冷如骨灰的残年。——齐卓的骨灰,会是温凉的吗?安亭从女儿传来的相片看见了齐卓的另一处家:碧绿的、莹透的,闪着幽幽的诡异之光。
   
    承欢担心她,说妈要不我搬回来陪你。她考虑到女儿的前途,还有她那个雄壮的长着金色毛发的夫君,笑了笑:
    “不用,事情办完就回去吧。妈没事儿,就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承欢走了。安亭的世界却忽然喧闹起来:都是从前教过的学生,知道她走了老伴,担心她承受不来,纷纷表示慰问。桃李满天下,现时而报。安亭应付得很好,她微笑、沏茶、与他们侃侃而谈。学生们都说:安老师相当强大。安亭不提齐卓不诉苦,别人是无法启齿的。他们摇着安亭的手说:安老师,您多保重。
    电话铃响。安亭慢腾腾起身走向卧房,等接起来,对方却挂断了。这一阵子打电话给她的人也不少:朋友、同事、齐卓的朋友、同事。他们惊讶于安亭的不动声色,有一次某个朋友还没开口,安亭却告诉他:老齐出门办事去了。——惊得他慌忙丢掉了手机,这才明白安亭的伤口到底有多深。那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潭眼!
    过了十几分钟,电话铃又响了,是个陌生的男人,嗓音低沉、略带磁性和涩重。他问安亭:你好吗?
    安亭不自觉挺挺脊背:谢谢关心,我很好。
    男人说:几十年没见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男人又说:我前年从外地回来。到处打听才拿到你的电话。安亭,你怎么不参加同学会呢?我看老同学的相片,大家都老了。
    安亭无言。过一会儿才缓缓说:老是不可避免的过程,正如死亡是永恒的结局一样,无法更改,只能接受。
    对方沉默了片刻,他讶异,同时思索如何将谈话进行下去。安亭的结论太阴暗了,尽管她说的都是事实。
    安亭说:找我有事?对了,你是谁?
    男人说:安亭,你踩过我三次,你还记得不?我是何文武,那个被你称作跟屁虫的小个子男同学。
   
    安亭老实不客气地说没有印象。她无意追思青春,对这个苦苦找上门来的所谓男同学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她退休已有五年,并不认为会有谁来找她办孩子择校的事。何文武说安亭,几十年了,你还是那么清高。安亭唔一声,眼睛盯着电视柜上的一张立照:那是承欢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到海南游玩时照的。照片里的齐卓意气风发,自己不失秀丽,俩人各牵着女儿一只手,一家子笑容满面。这霎那,她觉得生命流逝的速度比光速还要快。


    何文武提议见面喝茶——老朋友喝茶叙旧并不稀奇,然而齐卓走了以后,安亭是没有心情出门的了。她说谢谢有心,我觉得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说着挂断了电话。她现在的状态有点像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齐卓人不在了,她却总感觉日子还是俩人的日子:齐卓的洗漱用具、常穿的睡衣、他的手提电脑,都原位侍立,仿佛在等候主人的归来。安亭觉得,只要这些东西还留着,齐卓总有一日会回来。她希望他的魂魄能盘桓得久一些,在这一点上,安亭觉得自己的确是挺自私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17 11:06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5-17 11:09
我上班,把您更新的文字,刷一下复制到一个空白文档里,装作工作的样子阅读……问好,多保重,有空就写,随心随意。我理解安亭。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6-7 13:46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6-6-7 13:56 编辑
啼妃 发表于 2016-5-17 11:09
我上班,把您更新的文字,刷一下复制到一个空白文档里,装作工作的样子阅读……问好,多 ...

我该是有多懒。
自己都差点找不到了。


(四)
    这一天安亭共接了两通电话,另一通是承欢打来提醒她吃饭吃药的。安亭说我刚吃过,她瞥一眼挂钟,时针已指向了十二。十二这个数值是神秘的,一日之中它既代表开端,也代表中程,更代表结束。承欢故作轻快地问:妈,你在做什么?安亭说我看戏呀,央视戏曲频道在播《五女拜寿》呢。其实这时早换过了曲目,但安亭浑然不觉。她的一天基本就是在咿咿呀呀的唱腔中浑浑噩噩度过。身边闹腾些动静,可以使日子增添些色彩。承欢说:
    妈,姜阿姨说她想约你一道去成都旅游。

    安亭吃了一惊,姜冉是她最好的同事兼朋友,退休后俩人来往也比较密切。她有些不悦:“怎么,她约我还需要通过你转达?”

    承欢说妈你别多心,姜阿姨和你提过,你估计事儿忙,没记住。她昨天和我聊天,顺便问起的。——承欢现在和安亭说话十分小心,字斟句酌,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到安亭的伤心事。安亭知晓女儿的这份心意,却无论无何无法接受。安亭说我过一会去找她。又嘀咕一句:老朋友了,用得着这样。承欢假装没听见,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变得沉默、暴躁、不易相处,母亲骄傲,一滴泪也没有流过,但是勿容置疑,母亲的一半已经随着父亲一起走了。

    安亭的口吻软下来,承欢,你现在不睡?你那里几点了?
    我睡不着。看一会书,想和你说说话。
    安亭叹口气:傻孩子,休息吧。妈没事,用不着天天惦记。

    挂下电话,安亭的眼前浮现出小承欢:六七岁的年龄吧,扎着两只羊角辫子,穿一条浅粉色公主裙,白嫩嫩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总是追着她问为什么。一次安亭重感冒,小承欢替她拿了药片,端着一碗凉白开走向她。安亭躺在床上,觉得这个小人儿的背后生出一对白翅膀来——时光如箭,一去不回头。如今,小天使都即为人母了。这是她活着的最大安慰。倘若齐卓泉下有知,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齐卓,噢,齐卓。
    他最后的电话拔打给了一个陌生号码。为此,安亭有些生齐卓的气。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放弃了叮嘱她的权利。虽然那通电话距离他心梗发作尚有一段时间,可是安亭觉得最后和他联系的人应该是自己。姜冉问过她要不要查一查齐卓联系的是谁。她沉浸在悲痛中,头也没抬回答说不必了。

    齐卓那么实诚的一个人,又是这把年纪了,能搞出什么小动作?
    年轻时,确切点说是女儿诞生三年后,还确实有把小火苗在齐卓身边绕啊绕。那是齐卓单位一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戴副玳瑁眼镜,十分文气。但她的眼光落在齐卓身上时是燃烧着的。齐卓有次领她到家里来吃饭,说小杨这是你师母,那个在学走路的是我们女儿,我们家简陋点,不要介意。安亭笑眯眯地沏茶招待客人,承欢敞着一双肥嘟嘟的小手踉跄奔过来,被齐卓一把举过头顶。后来小杨就再没有来过。到下半年她发请帖邀请齐卓夫妇参加她的婚礼。
    已经下午三点了。时间仿佛是一口黑洞,把所有的人事都吸附进去。安亭感觉疲惫,她摊平被子,回身把齐卓的手机攥在掌心,似乎怕他打来而她错过了接听。迷糊地睡了不知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门铃响起,呜啦啦警报式的。安亭开了门,便看见一个年轻的模样清丽的女孩子拖着一只旅行包站在门槛,安亭眯了眼向她身后张望,空寂无人的楼道,灰尘像死神一般弥漫。安亭错愕地盯住这位不速之客,她面上也弥漫着死灰色的凄婉的微笑,她向安亭鞠了一躬,说:
    我叫吕盈,来找齐师傅。他在家吗?

    安亭没有言答,她的目光一点点在来客身上爬行:头发、衣着、肩膀、胸、腰、臀、腿部、脚踝。她觉得心里面安置着的一座神庙骤然间要崩塌了,那里原本供奉着她和齐卓的往昔。安亭心慌意乱,齐卓是不是曾在家庭的棋盘上走过一着臭棋?她慢慢睁大眼睛,猛一记关上了门,匆匆跑到床头取出齐卓的手机摁了一串数字,这时,一阵音乐声从门外不偏不倚地弹进屋,惊得安亭一松手摔落了手机。等她再拉开门时,吕盈已经被灰扑扑的楼道吞吃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6-7 15:06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6-7 15:51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6-6-7 13:46
我该是有多懒。
自己都差点找不到了。

绣姐安好!容后细读,考核中。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6-7 16:25
啼妃 发表于 2016-5-17 11:09
我上班,把您更新的文字,刷一下复制到一个空白文档里,装作工作的样子阅读……问好,多 ...

手段高明。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6-8 15:04
啼妃 发表于 2016-6-7 15:51
绣姐安好!容后细读,考核中。


好好工作。
闲时写字,来看。
抱抱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6-8 15:04
暮雨秋烟 发表于 2016-6-7 16:25
手段高明。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6-6-8 15:05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16-6-8 15:06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6-6-8 15:04


    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惊扰了安亭。讽刺的是,她也把安亭从混沌迷离的状态中撕扯出来,从单调无意义的追忆中分隔出来。齐卓干了什么?她回溯时间,细致地嗅着他每一次的出差:起始日期、缘由。像一只猎狗。吕盈无疑并不属于这里——从她提着的旅行包可以推断。那么,他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认识了她呢?
    相比愤怒更多的是好奇。齐卓不在了,也就给安亭留下了谜题。她不能按图索骥。她也不能斥问齐卓来龙去脉。吕盈让她心惊肉跳。一笔债,齐卓留下的债。在处理债务之前,她必须弄清楚整件事情。于是,安亭的岁月在一度停滞过后,突然变得丰满起来。她去查齐卓的账户情况、短信及通讯记录,她到齐卓的单位央求会计给她翻找齐卓这些年的报销凭证。在旁人眼里,这更像是安亭厚积薄发的哀恸,她已接近崩溃。他们悲悯地望着她,给予一切所能提供的帮助。

    然而一无所得。几天的搜索查证,并不能带来实质性进展。解开这道谜题的心情取代了追思,迫使安亭的时间加快了运行速度。她陷入到另一个急速的、疑惑的、旋转的漩涡中,这时安亭未免痛悔当初的不镇定:她应该像对待来安抚她的学生一样,为吕盈沏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听她讲述她和齐卓之间的故事。

    一周过去了。承欢从安亭接听电话的态度中感觉出了异常:她问妈你最近忙什么。安亭说没忙什么,听戏、看报,煮点东西吃。承欢说我感觉你不太一样。安亭说会有什么不一样?不要胡乱操心。承欢不说话,她的直觉告诉她母亲正在进行一件隐秘的工作,安亭的语速和反应都明显提速了。安亭说承欢,你准备什么时候休假?要当妈妈了,作息得有规律。我托老同学给你裁了两床婴儿被,她和你离得不远,你叫乔治抽空去拿一下。承欢倏忽感觉被幸福撞个满怀,她抚摸着隆起的肚皮,说妈我有数呢,等乔治这次出差回来,我就请假休息。——安亭还惦念着外孙,尤其是还能记住乔治的名字,这对承欢是个意外。

    安亭记挂着另一个名字。吕盈。一只轻盈的泡沫。她期望再和她见一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齐卓。她绝不会大动干戈。她要了解被掩盖的另一个齐卓。相处了三十多年,她头一次察觉齐卓并不真实,在他死去以后。吕盈一直没有出现,这令安亭焦躁,仿佛齐卓就附身在那枚泡沫里,迟迟不愿现身。

    就在日渐焦躁、疑虑的情绪中,有天下午何文武到访。起初安亭以为是姜冉,门一拉开不由怔住了。何文武穿一件灰色衬衫,黑长裤,鬓角未染,泛出一小片白霜。客观地说,在同龄人之中,他健挺而不失英俊。安亭紧抿着嘴,唇角略微下撇,狐疑地打量来者。何文武笑了,一笑他就暴露出他最大的缺陷:他有一口不整齐的黄牙。何文武说:
    安亭,老同学,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一开腔,安亭蓦然想起,这就是给她打过电话的男人。想不到拒绝以后,他竟然找到家里来了。安亭一时失措。俩人面对面不比在电话里,通过一根弯弯绕绕的电线就能把意思表达清楚。安亭转身,何文武把脱下的鞋码放整齐,跟着进了屋。

    那么,如何呢?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他有什么企图?安亭不动声色地靠在沙发,冷眼看他。何文武说安亭,我走了不少路,能讨杯水喝吗?安亭指一指水壶。何文武自己去倒了杯水一气喝完。他说:

    言归正传。安亭,我听说你的事了。
    安亭扬起一条眉毛。
    何文武说:大家都说你受很大打击。我们这些人哪,勤勤垦垦地过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就剩下孤家寡人。
    他话语里的沧凉像是有感而发。安亭不置可否。她不想和他分享做人的喜怒哀乐,这位中途钻出的“老同学”到底想做什么?
    何文武说: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直惦记着你。
    安亭的胃一阵收缩。她感觉恶心。她故意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淡淡说:你见到我了。老同学,我过得还不错。我不能因为你的关心就牺牲掉午睡。
    何文武尴尬地搓了搓手,站起来:那好,安亭你好好休息。这是我的联系电话。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吩咐。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6-8 16:24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6-8 21:36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6-6-8 15:05
五    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惊扰了安亭。讽刺的是,她也把安亭从混沌迷离的状态中撕扯出来,从单调无意义 ...

顺祝绣姐姐端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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