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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小说】剃头 [打印本页]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15:51
标题: 【小小说】剃头
本帖最后由令箭于 2016-5-29 16:10 编辑

      望明早起，郑蒿儿就去摆置那烧剃头水的小锅灶。锅灶固定在一个方方的木架子上，生铁铸的小锅，比钢盔大不了多少。架子的一角竖起一根二尺长的荆木棍子，棍头吊下尺余长的滗刀布，微风轻来时，乌皂油腻的滗刀布像经堂的幡儿不住摇摆。灶里的柴火有些湿，郑蒿儿蹲在灶门前，手执破碎的芭蕉扇子，有紧没慢地煽火。

   郑蒿儿五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一副瘦长脸白白净净，淡眉细目，了无胡须，温口善面，语声细弱。若是换一领长衫，戴副老花眼镜，坐在学堂里，就俨然是一迂阔的教书先生。

   可惜他不识字，又生性怯懦，说话絮叨且不得体。时常在给人家剃头时说些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话，惹人家烦了，没皮没脸地怼耸他一顿，就自然而然不作声了。有了这个毛病，生意就受些影响，饿饭会不时而至。

   吃早饭的时候，铁匠老朱来剃头。进门来一屁股崴在凳子上，粗嗓门催道：“快拿家伙什，给俺去去长毛！”郑蒿儿一边把围单裹在老朱脖颈上一边嘟囔：“你这头成年轮辈子不洗一回，煤灰都有二指厚；这么大个头还外带一副不透风的络腮胡子，做你这活儿俺亏大了。论讲人家剃一个头给两毛钱，你得掏双份儿！”老朱愣起眼往上看着他：“只听说按头要钱，没听说论大小要钱的！下九流的行当，蛄蛄尿还不少哩！”

   郑蒿儿苦着脸不吭声做起活儿来。

   换了两盆热水才把那大头洗得露出些头皮意思儿。郑蒿儿拿过剃刀在滗刀布上啪、啪啪滗了几下，左手掯紧头皮，右手拇指执定刀面，其余三指捏紧刀柄，余下一小拇指直直地翘起来，像极了戏里青衣的花指。先在头顶上小试刀锋，然后运足腕力，从头顶到脑勺直至脖颈，一刀下来，老朱的头皮顿时显出青瞿瞿寸许宽的道路来。

   才剃了半拉脑瓜子，门旁来了个卖馒头的老汉，探头探脑地问：“吃热馒头不老郑？刚掀锅的。”郑蒿儿从兜里搜摸出两毛钱买了一个馒头，拿在手里果然烫得慌，左试右比划没干净地儿放，就权且放在烧剃头水的铁锅沿上，返身继续做活儿。

   正在刮老朱那一大扇胡子，门外悄悄溜进来一只大花狗，扒上剃头架子，衔起锅沿上的馒头跃身跑了。郑蒿儿只顾专注地给老朱刮胡子，没发觉身后这事，老朱却觑个正着，不由得惊叫一声“嗨嗨！狗把馒头噙跑了！”惊得郑蒿儿拿剃刀的手一哆嗦，生生地在老朱的颧骨旁拉一口子，血像小长虫一样顺脸颊流下来。郑蒿儿撵到门外，大花狗已不知去向，这才慌忙折回来，从破袄袖口揪下一团污黄的棉花套子，揞在老朱伤口上。老朱气得跺脚骂道：“哟啡！咋弄球哩！是我这口子当紧，还是你那个馒头当紧嘞。”

   郑蒿儿一肚子糟闹，幽幽叹一声，“两毛钱买个馍又给噙跑啦，今儿个算是给狗剃个头！”老朱闻言推开郑蒿儿的胳膊，跳起来吼道：“放你娘那屁郑蒿儿！你买个馒头喂了狗，碍我蛋疼！脸上划口子，我都没跟你计较，你不该一裹脸皮把老子骂上！”他一手捂脸，一手指戳着郑蒿儿的脑门子骂个不停。

   郑蒿儿袖着手，满脸木然，身子不住地向后躲闪老朱耙齿般捣来的指头。

   老朱不泄威，飞脚踢翻剃头架子，一路骂骂咧咧地去了。

   郑蒿儿沮丧地扶起剃头架子，拿笤帚去扫地上的乱发污水，忽然想起什么，出门喊道：“老朱你折回来，你那胡子还有半拉没刮干净哪！”

   远远听到回应：“你兔孙还想要剃头工钱咋的？回去我宁可用烙铁，也不找你剃啦！”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29 15:57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29 16:02

河南方言一大溜
我能看懂
别人不一定看懂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29 16:05
确凿是好文章啊
文笔真好
唯一的一点
缺乏临门一脚的或者说点睛的功夫
若是这个悟透了
泌水就是大咖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29 16:09
一样的素材
没有点睛之笔就是故事，情节的完整性，完了就完了
有了点睛之笔就是小说，情节可以不完整，但你想说的话都在里面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6-5-29 16:32

鲜活！

作者: 罗柏林 时间: 2016-5-29 16:38
功夫很好，佩服。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06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5:57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11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6:02
河南方言一大溜
我能看懂
别人不一定看懂

那是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13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6:05
确凿是好文章啊
文笔真好
唯一的一点

悟透不容易啊，我努力吧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17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6:09
一样的素材
没有点睛之笔就是故事，情节的完整性，完了就完了
有了点睛之笔就是小说，情节可以不完整，但 ...

比如这篇文字，点睛之笔在哪里呢，我确实弄不清楚。望你教我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20

啼妃发表于 2016-5-29 16:32
鲜活！

谢谢你一直的顾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1:32

罗柏林发表于 2016-5-29 16:38
功夫很好，佩服。

这个小东西，只能给你擦玻璃

作者: 独爱飘雪 时间: 2016-5-29 21:38
我咋没看见过这一篇呢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6-5-29 22:15

独爱飘雪发表于 2016-5-29 21:38
我咋没看见过这一篇呢

压箱底的好货，轻易不拿出来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6-5-29 22:15

泌水发表于 2016-5-29 21:32
这个小东西，只能给你擦玻璃

各有各的好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6-5-29 22:16
我也有这么一题材，就是找不到题眼，所以一直没落笔。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29 22:17

泌水发表于 2016-5-29 21:17
比如这篇文字，点睛之笔在哪里呢，我确实弄不清楚。望你教我

作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2:21

虎步漫游发表于 2016-5-29 22:16
我也有这么一题材，就是找不到题眼，所以一直没落笔。

写出来看看吧。
我写的这个是以前的作品，看人家贴出青龙偃月刀，忽然想起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2:23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22:17
作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哦，我仔细琢磨琢磨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6-5-29 22:23
又不是比赛，不着急落笔，慢慢盘圆熟了再写不迟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29 22:42

虎步漫游发表于 2016-5-29 22:23
又不是比赛，不着急落笔，慢慢盘圆熟了再写不迟

也是

作者: 罗柏林 时间: 2016-5-30 08:17

泌水发表于 2016-5-29 21:32
这个小东西，只能给你擦玻璃

这样的题材，你写得好，我望尘莫及。

作者: 莫远 时间: 2016-5-30 11:32
泌水的作品我看了，怎么说呢，太直少了余味。
把作品比作一件衣服，我感觉优点是合身舒服面料考究，缺点有点过时了，要想与这个时代合拍，就得动刀动剪。
一个文字爱好者，最主要的是要有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的坚守不是顽固不变。
泌水的小说文字功夫已经不是问题了，缺的是一种轻盈柔和浪漫的气息，为什么东门的小说数次脱颖而出？他写时肯定费了一番心思。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30 12:01

泌水发表于 2016-5-29 22:23
哦，我仔细琢磨琢磨

不能说出世的文章就不好，但只是才子佳人，怀旧经典，在我看来了然无趣，只是我的看法
我更在意的是入世文章，比如严歌苓、刘震云、余华、王小波、王朔、刘瑜、柴静、野夫等作家的文章
我觉得，小小说虽然小，但入世的心到了，一样好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5-30 12:06

莫远发表于 2016-5-30 11:32
泌水的作品我看了，怎么说呢，太直少了余味。
把作品比作一件衣服，我感觉优点是合身舒服面料考究，缺点有 ...

浪漫轻柔是一种文字审美，有很好，没有也不是毛病
主要是没有写出剃头的背后之味，浮于表面，只剩下趣味。
陈建功的那个剃头就有背后之味，但太粗浅，浅尝辄止。
把一个行业放在大背景下看，就不只是趣味了。
想说的话，陈建功没敢说，泌水可以说出来嘛。

作者: 指间年华 时间: 2016-5-30 16:38
来欣赏泌水的佳作。看过感觉这篇小说的确趣味性很强，而且关于剃头的细节描写很细腻，语言也很精炼。关于首版说的放到大背景下，我也看了，的确是这么回事，这也是我要学习的，与你一同学习……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5-30 16:44
白描的基本功无疑很扎实，语言也很接地气、很吸引人。但读过后感觉像是一个短篇或中篇的开头，没写完的样子。如果就这样子结尾，小说的意味似乎就过弱了些——到底要给读者传达一个什么意思？刻画这些人物有何企图？仅仅是为了有趣？读者从这几个人物身上能看到什么闪光的或者阴暗的东西？个人以为，这篇小小说还没写到位。

作者: 李炳君 时间: 2016-5-30 17:20
写了个片片，没有题旨，缺了思想，成了文字游戏。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0:51

莫远发表于 2016-5-30 11:32
泌水的作品我看了，怎么说呢，太直少了余味。
把作品比作一件衣服，我感觉优点是合身舒服面料考究，缺点有 ...

风格是一个挺麻烦的课题，几句话难以说清楚。
一直在学习，在探讨，期以有所转换。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04

令箭发表于 2016-5-30 12:06
浪漫轻柔是一种文字审美，有很好，没有也不是毛病
主要是没有写出剃头的背后之味，浮于表面，只剩下趣味 ...

岂易言哉，岂可言哉。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06

独爱飘雪发表于 2016-5-29 21:38
我咋没看见过这一篇呢

哥哩杂巴调子多，妹子慢慢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29

指间年华发表于 2016-5-30 16:38
来欣赏泌水的佳作。看过感觉这篇小说的确趣味性很强，而且关于剃头的细节描写很细腻，语言也很精炼。关于首 ...

谢谢版主下顾
长篇的我写不来，也怕写不好，所以弄些小短篇发来，一来烘托气氛，二来抛砖引玉
入世委实不好说。郑蒿儿的自卑自贱柔弱可欺；老朱的恃强倨傲欺负弱势；就连那个卖馒头的老汉，做个将本求利的生意，还要探头探脑的。具定在哪个时代，也有个大概印记
世上人说世上事，这本身就是入世啊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35

莫远发表于 2016-5-30 11:32
泌水的作品我看了，怎么说呢，太直少了余味。
把作品比作一件衣服，我感觉优点是合身舒服面料考究，缺点有 ...

太直少了余味，这是真的
其它都是隔靴挠痒痒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39

暮雨秋烟发表于 2016-5-30 16:44
白描的基本功无疑很扎实，语言也很接地气、很吸引人。但读过后感觉像是一个短篇或中篇的开头，没写完的样子 ...

呵呵，看这口气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5-30 21:40

泌水发表于 2016-5-30 21:39
呵呵，看这口气

向先生学习，问好！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5-30 21:42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6:02
河南方言一大溜
我能看懂
别人不一定看懂

这里边的方言倒不碍事。不影响大局。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42

暮雨秋烟发表于 2016-5-30 16:44
白描的基本功无疑很扎实，语言也很接地气、很吸引人。但读过后感觉像是一个短篇或中篇的开头，没写完的样子 ...

我给指间年华版主的回帖，你可以去看一下，或许能看出些微企图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5-30 21:43

泌水发表于 2016-5-30 21:42
我给指间年华版主的回帖，你可以去看一下，或许能看出些微企图

好啊。正好去学习一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44

李炳君发表于 2016-5-30 17:20
写了个片片，没有题旨，缺了思想，成了文字游戏。

一家之言，或有可参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1:48

李炳君发表于 2016-5-30 17:20
写了个片片，没有题旨，缺了思想，成了文字游戏。

作者对郑蒿儿的同情怜叹，对老朱的愤懑还不明显么

作者: 暮雨秋烟 时间: 2016-5-30 22:05

泌水发表于 2016-5-30 21:42
我给指间年华版主的回帖，你可以去看一下，或许能看出些微企图

再次学习了，絮我直言：先生的那些“企图”，确实浅了些，一篇小说如果没有较厚的意味、思想或者灵魂，描写再好再有趣，也无法渗入读者的肌肤深入读者的内心。刻画人物，刻画不是轻描淡写或蜻蜓点水，不是一句话就能刻画好的，它需要场景、情节和细节的支撑。
我觉得先生的文字功底确实很深厚，可能在这篇小说里不愿过多去着墨罢了，我还是以为，这篇文字只是一个短篇或中篇的开头。闪小说或小小说，笔法方面似乎不是这样来的。
或许我是瞎说的，先生也不必太在意。
深切问好！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0 22:54

暮雨秋烟发表于 2016-5-30 22:05
再次学习了，絮我直言：先生的那些“企图”，确实浅了些，一篇小说如果没有较厚的意味、思想或者灵魂，描 ...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6-5-31 08:34
我也老犯这个毛病，一开始锚足了劲儿写，到收梢却总差强人意，自己反省了许多遍，觉得还是急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6-5-31 12:59

莫零发表于 2016-5-31 08:34
我也老犯这个毛病，一开始锚足了劲儿写，到收梢却总差强人意，自己反省了许多遍，觉得还是急了。

急汉子讨不来好丫头

作者: 阿湘 时间: 2016-11-14 21:31

令箭发表于 2016-5-29 16:09
一样的素材
没有点睛之笔就是故事，情节的完整性，完了就完了
有了点睛之笔就是小说，情节可以不完整，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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