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家里的老人
十月就要过去了，一年就要过去了。忽然想起家里的三个老人，在桃花开、桃花落的日子里，他们慢慢的走向衰老。
我妈
天一凉，我妈又在好几件衣服外面加了一件，身子由此变得更加佝偻了。一直怀疑她其实是被那些衣服压弯的，或者身子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很多衣服叠加其上，后脖子都看不到了，造成弯曲的假象。她揭起衣角，从里往外，一层层指给我看，背心就不说了，秋衣一整个夏天都在身上，现在秋风一来，气温渐低，秋衣外面又套一件保暖衣，她翻起保暖衣的内里：看看，是你去年给我买的，红的，多好看。
已经保暖了，可是，那这件保暖衣外面又套了什么？
毛坎肩啊，肚子冷，护肚子。我妈上下摆摆毛衣角让我看清楚，然后放下。接下来，毛衣坎肩外面露出一层薄外套，我妈说，总要穿件罩衣吧，但这几天凉得狠了，罩衣外又套了件厚呢外套，这下暖和了。她开心的拍拍最外面深驼色的呢子衣服，很得意自己的保暖工程似的。衣服多，或许她老人家心里才安定，觉得生活才有保障吧。
可是，给她织一件厚毛衣，再套一件羽绒服，是一样的保暖效果啊。但我妈认为，哪有一层一层可靠呢，况且羽绒服穿上像狗熊，不好看。
哎哟，妈呀，你现在被七八层衣服包裹着，看上去才……。
我妈不吭声了，开始低头啃鸡翅。一嘴的牙，实际上只有最里面的一对可以咬合，所以啃起来不免倒着脖子，但鸡翅啃得比谁都干净。吃完了，从深深的口袋里抽出巴掌大一点儿卫生纸擦擦手，再展平了放桌上，把啃得光光的两三根骨头放在纸块上，卷起来包好，然后，扔到茶几旁边套了垃圾袋的塑料小篓子里。她身上永远装着扯不完的卫生纸，当然，桌子上沙发角也有用不完的纸片，比如一张旧报纸，一张什么宣传单，宝贝似的一叠叠压在某个角落。我妈老了，善忘事，但我们忽然想起要找什么东西，她总能在第一时间里从大包小包里翻出来，那些常常是一年半载不用的东西啦，如果是些零碎，顺便塞给你一些废纸片和塑料袋子，让你包东西。
曾经的艰苦让一个人一辈子无时不刻总在储存吗？哪怕是一件废品。
她包鸡骨头的时候我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我买给她的金戒指不见了。那些手指关节粗大，手上的皮肤松驰得像塑料布，胡乱包在骨头上，一提老高，那个松法，帮她戴新戒指的时候，戒指往里一推，皮肤像脱手套一样推出好几截来，戴好了再推复位，看着让人难过。衰老不是可怕，衰老让人心生伤感。
一定是戒指戴得不舒服摘掉了吧，为了安慰我，我妈仰起脖子，伸手从衣领里掏啊掏半天，揪出一截红线绳来，绳子顶端坠着小金佛：看看，这个天天贴身戴着的。保平安。
小金佛暖呼呼的，不知安放在她哪一层衣服外面。
闲山静水 发表于 2016-6-22 16:19
哈，天真热啊，截成短的发，省大家看得心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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