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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执手杯决赛]五月的老妈 [打印本页]
作者: 闲山静水 时间: 2016-6-28 16:27
标题: [执手杯决赛]五月的老妈
本帖最后由 闲山静水 于 2016-6-28 16:37 编辑
五月的老妈
时序进入农历五月，渐渐有粽子的清香从某条街、某个小巷子里飘散出来，都市鼎沸，诸味繁华，不过安静的人总能闻到。端午节要到了。
关于五月，诗经里说“五月鸣蜩、五月斯螽动股”。诗经是个朴实美丽的集子，劳动人们在天青地绿的五月里首先注意的是鸣叫的蝉，动腿的蚱蜢，都是在劳动中看到的事物。相比之下，我很惭愧，一进五月，我只知道粽子、艾草，以及五色丝线。
其实我们家一直没有包过粽子，起初那种包粽子的青绿色叶子要花钱买的，而我们又没什么钱，后来买得起的时候我妈已经习惯翻出蒸锅来，那种砂锅锅底几排小圆孔，二十四桥明月夜似的，初夏风来，一箫曲毕，热腾腾的就蒸出一大锅糯米红枣。
今年我妈又老了一些，没有力气再去唰啦唰啦的清洗她的明月锅，她去小门诊已经三个小时了还没回来。小门诊生意很好，求药问病的人赶场一样总是川流不息，我急匆匆从人堆里穿过，在小门诊最里面的小床上发现了她。周围一片纷扰，我妈却像水波荡漾里的一朵睡莲，所有的声息流到这里都安恬了，碎白花小蓝被子静静的几乎盖住了她瘦小而平薄的全部身体，她睡着了。同样安静得还有小半瓶液体，一滴一滴顺着细长的输液管缓慢的滴注到她的右手血管里去，那只手的手背上经络盘曲如老藤，青色的，鼓突得皮肤都有些透明了，不知小门诊扎了几次才成功，左手背上也贴了一条创可贴！我站在她床前,对她的弱小和衰老有些惊奇和不可接受，怎么可以老得只有一小堆了？幸好我妈不是生病，每年五月粽子飘香的时候，她都要输一次氨基酸补充营养，小门诊一百米远，人家自己戴了帽子，胳膊上挽了小布包，在喧闹的小街上一路迤逦而去。
小门诊的男医生医术其实并不高明，但贵在态度温婉至极。病人哼哼唧唧难受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却捏着听诊器，慢慢的听了这里又听那里，好像要听出个夏虫唧哝来，一面又微笑着慢慢问话、安抚，病人也不好意思再呻吟了，一般的感冒发烧他还是治得了的。他见我老盯着输液管，以为我着急，于是走过来，伸手去调整液体的滴速，然后安慰我：你妈妈每次要输三个半小时的，就这一点儿了啊，不要急。
我妈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睛，一时迷茫不已，不知今夕何夕，好像不认识我是她最不好看的三姑娘似的，客气的招呼我：你来了？快坐下吧。
哎，妈呀，我几乎天天见你有啥好客气的。我好笑的去整理她花白的头发。
我妈老了，但脸上皱纹不多，皮肤奇怪的平展、薄脆，似乎一碰即破。我看见她嘴角棕黄，吓了一跳，伸手去抹，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她老人家终于清醒了，嘴巴又嚼动起来，告诉我胃又不舒服了，在吃胃必治。难道刚才睡着的时候胃必治一直在嘴里含着吗？真是好功夫啊。但吃药不是吃零食，我喊了下医生，想咨询一下乱吃药的坏处。男医生对我妈妈的状况太熟悉了，人家抱着强烈的责任心，稳当当在对面小床上坐下来，讲故事一样细细的开始解释：据我所知……
等告知完了，他又指指旁边小茶几上一小罐健力宝说：你妈妈胃不好，吃点胃必治不要紧，最好不要喝冷饮料。
提到健力宝，我妈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小段路的自由，悄悄拐去小超市里买一罐过过瘾吧还被发现了。我收拾起她老人家的小布包，布包里餐巾纸、胃必治、方头巾，又加进小罐健力宝，拎好了，挽着她瘦弱的胳膊，我们细细碎碎走过一个个小街上的摊子。卖粽子、卖五色线、卖粽叶的摊子当然是有的，我知道小城西街有一家很著名的多味粽子专卖店，我打算去那里买一点回来送给我妈。
那要一块钱一个吧？我妈立即阻止我：太贵了。她指指前面的粽叶摊子，不如买点儿粽叶自己蒸米吧，现在用电饭锅，又省事又好吃。
哪里有明月锅做出来的好吃，粽叶要买，粽子也要买，还要买贵的！我拥着老妈像惯孩子，只要不是买房子，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富有的，我妈笑咪咪的不再反对了。
粽叶摊子就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一个女人蹲在地上，面前一小束一小束的粽叶，看上去十分新鲜，但通往摊子的捷径被一个大肚子男人堵住了。那个肚子，据我看应该在九个月左右，可以生了，男人显然没有这个计划，眼望前面岿然不动，我们走到他面前，他没有一点儿让路的意思，他那么肥腻腻的我又不想拍他一下以示商量，只好扶着我妈几乎贴着他的肥肚皮走下马路牙子……
我妈毫不介意那人肚子坚挺硕大，无非绕路而已，人家让与不让都在她的认可之间，她的快乐在于买了一束新鲜的粽叶，并且因为输了氨基酸，精神好得很，挣脱了我的搀扶，以七十多岁的姿态奔在前面，一路上还不断的跟熟人打着招呼，一派浪漫天真，手里那束粽叶青绿的像要滴下水来。
我妈越来越老了，形体衰弱，心性却越来越澄明，早年的重重磨难已经风轻云淡，现在她的眼里，一罐健力宝，一点粽叶一朵花，乱糟糟不甚干净的小门诊、甚至于不让路的大肚子，事事都是可接受甚至美好的，大概生命于她，就是顾恺之吃甘蔗，先食尾，由苦而甜，而渐至佳境吧。
http://www.zswx.cc/t-94107-1-1.html
作者: 闲山静水 时间: 2016-6-28 16:28
那里，这里不知道发的对不对哈，天热，脑袋大。
作者: 香樟树下 时间: 2016-6-28 16:31
发的真对，不是版主的板油飘过
作者: 闲山静水 时间: 2016-6-28 16:39
是吗？规矩太多了，看得眼花
作者: 时光微雨 时间: 2016-6-28 17:52
你妈好可爱！
作者: 闲山静水 时间: 2016-6-30 10:48
老人老了都像小孩子一样可爱的：）
作者: 云衣山人 时间: 2018-4-23 23:53
老妈写的好，真实亲切。不由想起老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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