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画
也许是难能可贵吧?儿时对春节是很企盼的,平时吃不到的三鲜馅饺子,这一天可以吃;平时不能穿的新衣服,这一天可以穿;平时得不到的零花钱,这一天可以得到。现在总感觉没过年的气氛,就是因为以往过年才能拥有的东西,而今天天可以拥有,来得容易,又怎么会在意?
小时候我们的春节是快乐的,不顾寒冷,也要随着大人,认认真真的贴对联,粘年画。那时的年画在我们看来是多彩的,不只是画着寿星的老头,和抱着鲤鱼的娃娃。有时大人高兴,让我们自己去选择,我便买来一些历史人物的,“罗成战线娘”,“关公斩蔡阳”,得意的欣赏着,直到破损了仍不舍得丢,把人物头像剪下来收藏着。
有一年的年画,最让大家印象深刻,比我稍长几岁的姑姑,买来一张“枪毙黄世仁”,大人们皱着眉头,但也没有批评她,只是挂在了她的房间里。
而今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买过年画了,过年的时候,祖父和祖母仍要买一张的,但每张都千篇一律,老寿星还是那个高额头,胖娃娃还是那么胖乎乎,手里却不约而同的举着一叠百元大钞,给一个传统佳节,带来了几许铜臭。
难道?没有钱,真是过不成年了吧。
(二)冻梨、冻柿子
这两样东西,占据了东北十几年的春节餐桌。
七九年,我上小学,那时市场上是没有活鱼的,过年的时候,条件好的家庭,可以吃到冻鱼。俣冬天的时候,是不可能看到新鲜水果的,于是,冻得像石头一样的梨和柿子,闯入了人们的生活。
除夕夜,糊好纸灯笼,高高的挂在竿子上。孩子们则兴奋的把成挂的鞭炮拆开来,一个一个的点燃往空中抛。等到玩得小脸冰冰凉,就跑进门来,坐在热炕头上,看着大人们正在往水盆里放梨和柿子。不一会儿工夫,盆里的水有了冰茬,梨却缓开了,抓起一个咬一口,甜甜的。柿子却很有些涩意,但吃起来绝不比冻梨差。
年复一年,日子越来越好过一点,冻梨和冻柿子却经年不变,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才又多了冻桔子。如今,虽然是隆冬季节,我们还可以很随意的就看到新鲜的水果的。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南方来的荔枝芒果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当年抢着吃冻梨的感觉了。
(三)小人书
在当时的条件下,拥有小人书的绝不多,拥有几百本的就更是凤毛鳞角了。我有幸,家长出差的时候,经常给我买。到我长大一些,攒点零花钱就自己买。喜欢看的多是历史题材的,《岳飞传》,《隋唐演义》,《薛刚反唐》,这些我都弄得很齐。《水浒》《三国》《西游》虽然不全,但也所差无几。看小人书是很有瘾的,有的看过好几遍了,过一段时间拿出来,仍然饶有兴趣。
同学们很羡慕我,磨着我来借。有的还借了我的小人书,拿去讨好女同学。想想那时自己真傻,怎么光借给男同学了呢?但我在这方面一直很珍惜,借给别人的东西,总要追着要回来。所以我保留着小人书一直只增不减,到了参加工作的时候,已经有五百多本。磨损也少,那时,继母生的小弟弟已经可以看这些东西了。我把所有的小人书送给他,谁知他不知珍惜。不到几年工夫,一本也没有剩。
有时想想,是挺心疼的,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我的心血。
但人生,是难求完美的,不管是得意洋洋之举,还是不尽如人意的事,总会随着时间流逝吧。
偶尔到市里,我最喜欢逛的地方,就是旧书摊,买些《李自成》、《明清小说》,爱不释手。看到小人书时,更是喜欢,只是一套《三国》要150元,一套《水浒》要100元,虽然喜欢,终归没有买下来。
(四)小河
家乡有一条大河,是我们的生命之水,名叫海浪河。有一条小河,与它相连,这条小河就在我们家的门前。
夏天的时候,很多淘小子就相约来到河里,河水很浅,能没过我们的膝盖。那时的鱼特别多,大家拿着竹篮子随便捞上几捞,就能抓上几条来。有的还拿着个罐头瓶子,里面放几粒苞米粒,再压上几块小石头,放在一个地方,不一会儿拿起来,就会抓到小鱼来。
冬天的时候,小河冻成了冰,也成了我们游乐的天地。每个孩子都有爬犁的,拿两只带尖的冰锥一撑,爬犁在光滑的冰面上如飞般前进着。有时和小伙伴们比一比,看哪个先到目的地,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几多年过去了,家乡的小河,已经羸弱得像条小沟。就算以往水流湍急的海浪河,如今也是有气无力的在苟涎残喘。二十年来,河边打渔的,人头攒动,无休止的捕捞,使得这些河水,终于弱不禁风了,它可是我们的生命之河呀!
(五)鞭炮
雪芹笔下的不详之物,意即一响即散,难以长久之意。
事实上一个事物,本身并不代表着吉祥如意,只是人们千百年来赋予了它庄重的使命,所以使得它身价百倍,自古以来,就成为增加中国人喜庆气氛的东西。
儿时没有玩具,所以过年的时候特别钟爱鞭炮,那时家家都要买来一些给孩子放。也许是看到孩子们平时所游戏的东西,实在太单调可怜吧。有的家庭,过年的时候为了节省几毛钱,自己买红纸来写春联,但仍要给孩子买几挂鞭炮来放。鞭炮已经和大年夜那顿热气腾腾的饺子等值,饺子下锅的时候,不放挂炮,老人是不答应的。
自从有了儿子以后,我是不放炮的,因为怕襁褓中的宝贝害怕,就算是除夕,我也只顾捂着他的小耳朵,以减弱外面震天的轰鸣。妻子偶尔买来两挂小炮,自己却不敢放,想让我去阳台点燃,看到我在那专注的盯着儿子熟睡的小脸,也就罢了。
此时的鞭炮,在我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吉祥之物了。
世界上许多事就是这样,本来没什么传统,只有流言。流言传得多了,就是风俗;传得久了,就是传统了。它的价值只是在人的心里,你如果把它当成神圣的,它马上至高无上;你若把它看得浅一些,那它也就是在若有若无之间。
往事悠悠,此时想起了那年、那月、那水,止不住勾起了对往日的怀念。那种日子,虽穷,但是其乐融融。人际关系也很质朴,邻居们争相拜年,到哪一家都要抓起瓜子聊几句。朋友们欢聚一堂,烫上一壶酒,猪肉炖粉条,感情也在这酒里加深了。
而今,日子越过越好,压力越来越大,不管是穷人还是有钱人,有事没事就嚷着自己活着累。过年走访拜年的少了,朋友聚会时出去按摩的多了。这是人心不古造成的不知足?还是经济发展带来的时代悲哀?这真是难以说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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