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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独觉 [打印本页]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4-19 08:21
标题: 独觉
黄昏时的两杯普洱，将我送进一个无眠的夜晚。很难得并不焦灼，难道因为是四月？我在自己的沉默里躺着，很清晰地听到月光变成了雨声，芦苇脚下的河岸变得泥泞起来。二楼的窗外有一棵梨树，花瓣被斜风细雨打到窗子上。有三两声蛙鸣从水里浮起来，可能是哪只沉睡了一冬的青蛙初次开口，有点试探又充满了多巴胺；睡梦里的鸟儿偶尔发出呢喃。这些仿佛古人的诗里都写到过，所以我躺着，竟有一种回去的感觉，是空间的变动带来时间的恍惚，我从城市回到乡村，又通过乡村回到一个更久远的时空。那些读过的诗，度过的春天，都成了今夜失眠的一部分。我还奇怪地感到自己发了几个芽，我甚至闭着眼睛摸了摸脚丫，然后笑起来。

三点多的时候各种声音茂密起来，黑猫走过前廊，应该是忧伤地蹲在高挂的香肠下面。黄鹂，乌鸫鸟，戴胜，白头翁，黑水鸡，还有麻雀和燕子……陆陆续续都醒了，因为是春天，它们的叫声都是粉嫩的，像五彩的丝线，长长短短轻轻松松缠绕着耳膜。就想到好朋友苏东坡的《独觉》：红波翻屋春风起，先生默坐春风里。浮空眼缬散云霞，无数心花发桃李。真快活啊！此刻心里的天已经大亮，其实不过是凌晨三点。

柳枝也来轻轻敲打窗子，寒食少天气，东风多柳花。时序刚刚是清明，一年过去四分之一。我是很喜欢清明的，它干净明亮，适合祭奠和肆无忌惮的悲伤。但是我更喜欢它前一天的寒食节，寒食也是一场祭奠，清明具体，而它抽象，是情怀更大的慎终追远。那个日子是我自己在古诗中读到的，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刚上中学的我，到了寒食一整天不吃饭，采桃花来泡茶喝，悄悄地望向不知名的方向。我的父母和我今天做了父母一样，并不会知道这些，和芒果相处，计较兴趣漂亮，乖巧聪明，看不见暗地里真正要紧的成长。寒食，那两个字，莫名地将我从我的喧嚣红尘中抽离。直到半夜饥饿感来临，——那是我最初的失眠，我摸进厨房，月光盛大，风声鹤唳，我的嘴里是细细咀嚼过的麦饭留下的冷冷微甜。

有很多年，春风一吹，许多不知缘何而起的忧伤和清醒就自然而然地来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谢天谢地，现在总算过去了，只有在读到诗的时候，看到月亮的时候——无论它出现在山头还是江边，甚至城市的茫茫灯火之上，才会忽然鼻头一酸。

这个春夜里站在远处回想，我跳过了中间努力生活的二十年，一下子看见孩子时的自己，那时候我长了一万对触角又无所事事，感情丰富得像长江的水纹，又细腻得像一棵树从盘曲的根须到伸展的枝桠再到千片万片叶脉。在寒食，或者有梦却进不去的失眠之夜，我用饥饿和清冷，体会到一朵桃花在风中的颤栗，感触到满树开花的疲倦，心里有了一个终将要去也可能永远到达不了的远方。那些感受都不比今天，在俗世中浸淫得功力深厚了，可以用拖地、购物、谈情说爱等等打发过去，只能徒劳地对花对月，还久久不散。所有的白天于是都像失眠之后的白天。

我在叶底黄鹂声里想着梨花、茉莉、栀子、王维和白海棠，还想翻出泰戈尔的《初恋》来看，越来越没有睡意。少年时，尚未为人妻，为人母，又觉得自己不那么依恋父母了，莫名地就接近了诗和自然，也许因为那是母腹之外，人的另一个所来之处吧。如今眼前大河，脚下曲径的日常已经够美好，偏偏还有一个地方，固执地与自己千里共婵娟。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7-4-19 10:06
文字很美。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4-19 14:31
轻盈的文字颇具灵性
不肯睡去的
是不老的诗心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7-4-19 15:40
很久没看到这么清新优美的文字了，赞一个！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7-4-19 15:40
那时候我长了一万对触角又无所事事，感情丰富得像长江的水纹，又细腻得像一棵树从盘曲的根须到伸展的枝桠再到千片万片叶脉。

这一句，我很喜欢

作者: 天下白 时间: 2017-4-20 09:20
发自心声，娓娓道来。

作者: 徐烟柳 时间: 2017-4-20 11:13
诗人，最容易撕心裂肺。

作者: 请君入瓮 时间: 2017-4-20 13:55
冷冷微甜。
--------------
不错。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09:11

莫零发表于 2017-4-19 15:40
那时候我长了一万对触角又无所事事，感情丰富得像长江的水纹，又细腻得像一棵树从盘曲的根须到伸展的枝桠再 ...

谢谢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09:11

莫零发表于 2017-4-19 15:40
那时候我长了一万对触角又无所事事，感情丰富得像长江的水纹，又细腻得像一棵树从盘曲的根须到伸展的枝桠再 ...

谢谢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09:12

疯老爷子发表于 2017-4-19 10:06
文字很美。

得老爷子一声好,不容易呀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09:13

徐烟柳发表于 2017-4-20 11:13
诗人，最容易撕心裂肺。

也最容易精神错乱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09:14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4-19 14:31
轻盈的文字颇具灵性
不肯睡去的
是不老的诗心

爱在深秋让我取暖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10 09:29
５０天之后才来回复
你几个意思啊？
昂！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10:13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6-10 09:29
５０天之后才来回复
你几个意思啊？
昂！

意思就是50几天木有来了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10 10:14

小青狐发表于 2017-6-10 10:13
意思就是50几天木有来了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10 10:16

小青狐发表于 2017-6-10 10:13
意思就是50几天木有来了

我掐六指一算
一定是坐月子去了！

作者: 小青狐 时间: 2017-6-10 10:25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6-10 10:16
我掐六指一算
一定是坐月子去了！

头胎早已过去两年,二胎遥遥无期,月子何来?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10 11:23

小青狐发表于 2017-6-10 10:25
头胎早已过去两年,二胎遥遥无期,月子何来?

哈哈哈哈
别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7-6-10 22:14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6-10 11:23
哈哈哈哈
别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难怪人叫你傻不愣登
嘛该问，嘛不该问，真没谱？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14 20:07
艾玛，我以为啥时候我漏掉一贴！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14 20:17
失眠失得诗意满心，这失眠也开始变得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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