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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杀年猪 [打印本页]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1 21:47
标题: 杀年猪
本帖最后由云在眉梢于 2017-6-8 09:21 编辑

小时候过年，最让我难忘的是杀年猪。那时祖国山河一片穷，川北山区自然也是穷得叮当响。穷归穷，每到腊月，家家户户总要杀过年猪。
乡下人养猪并不讨巧，非得把年猪养得硕大无比不可，几乎肥硕到要成精的模样才肯杀。我母亲也是养猪能手，留到腊月待杀的年猪横卧在猪圈里，象一头小牛，惹得村里来帮忙的人惊叹：天老爷！这家伙得有五六百斤吧！
村里唯一的杀猪匠怀叔叼着烟，低着秃顶的脑袋，眯着小眼睛，绕猪圈打量了一番，经验十足地说：嗯，确实不小！六百斤没得，估计有五百斤左右！
父亲和几个手持扁担绳索的壮汉准备牵猪出圈，怀叔则回到院坝里磨刀霍霍。此时，几条宽木板凳已并排摆放在院坝中央。院坝边临时垒起的灶上，母亲和姐姐早已烧上一大锅冒着热气的开水。这种热闹左邻右舍的孩子是不会错过的，都纷纷跑来围观。
年猪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任凭怎么驱赶，它凭借自己健硕的身体在圈里怒吼着，转着圈跑，不肯出圈。有人瞅准机会抛出绳子套住了它的脑袋，然后拼命往外拉，有人用竹帮抽打猪屁股驱赶，更有大胆者跳进猪圈，不顾被溅一身猪粪或被猪咬的风险，一把揪住猪耳朵使劲往外扯。有人在喊使劲，有人在喊小心，有人在大笑，人们的喜悦与好奇淹没了猪的嚎叫。
当大人们欢声笑语忙活时，我总是远远地望着，心情复杂。城里的小孩断然不懂这份心情，大人虽懂吃肉的喜悦，也知我的恐惧，却都不知我的难过。
对于养猪，最属母亲操劳，每天忙完农活，她都要打猪草，切猪草，煮猪食，喂猪等，我只是帮忙打打下手。我特别喜欢喂猪，一瓢猪食倒进猪槽，猪儿都轰地冲过来抢食。看它们狼吞虎咽，嗷嗷争抢，一槽耳朵甩得翻飞，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盼望着盼望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猪儿就真的长大了，长肥了，却要被杀了！我会忍不住冲母亲嚷道：不要杀猪儿！不要杀猪儿！
帮忙的人就会笑得更起劲：嘿！你这娃儿才是！猪儿肥了，不杀了吃肉用来看的嗦？不杀，你过年没肉吃啷个办呢？母亲过来一把拉开我，安慰说，你就在屋里做作业，晚上妈“煎血皮”给你吃。于是我待在屋里，听猪一路嚎叫着被人从猪圈拉到院坝里，想到朝夕相伴的猪儿要被杀了，哪有心思做作业，又忍不住跑出去看。院坝里，被粗大绳索牵引的年猪一见并排的长板凳和冒着热气的开水，昂地一声大叫，挣脱后就开跑。大人们惊呼：全都让开！小心被猪咬！所有小孩立刻跳到街沿上。大人们满院一番大追逐，累得气喘吁吁，才把年猪五花大绑地按倒在板凳上。有勒住脖子，有揪住耳朵，有逮住后腿，又拧着尾巴，将肥硕的年猪死死压着，然后冲杀猪匠喊：快点！快点！
这时，怀叔已将杀猪刀磨得亮闪闪的，围上了黑油油的塑料长围腰。他不慌不忙，用手指将飘散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捋到脑后，那一大片秃顶也亮闪闪的。大人们似乎很敬重他，我却一点也不喜欢他，心里甚至暗暗恨这凶狠的秃子！
准备妥当，他猛抽了几口烟，按猪的人着急了：你先把烟灭了嘛！等会再抽行不行？
杀猪匠瞟了一眼，慢吞吞地说：急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杀猪的不急，按猪的倒急嗦！有看闹热的回道：那是哦，你杀猪没人家按猪的人费劲噻！
杀猪匠吐了烟屁股，傲气地说：你把杀猪说得这么轻巧？那请我来干啥？你来杀了就是噻！然后大吼一声：其他人都离远点！只见他快步来到猪脑后，左手一把搂住猪下巴，充分暴露出猪的颈项，又喊了一句：都按紧哈！话音刚落，他右手那把闪亮的尖刀连手柄都已没入年猪的喉咙。
随着众人的一声哎呀，年猪被捂住的嘴中发出的唔唔凄切声，刀抽出时，猪血顺着刀切开的长口子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的面盆里。年猪蹬腿挣扎，呜咽不止，慢慢地，它不再挣扎，声音停止，血已近放干。这时，按猪的人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松手。
母亲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一盆猪血进了厨房，杀猪匠已经换刀，取了猪的白色“蹄筋”放入自己的腰包后，开始起给猪皮层充气，淋开水烫毛等。
当我从眼前惊心动魄的情景中回过神来，年猪不见了，猪头已祭献，街沿上的大案板上，已是一块块，一条条的红白猪肉。而厨房里，猪肝猪心等东西已切成片或丝，等待入锅。
很快，灯已点燃，酒已温热，菜已上桌，父亲和劳累的大人们团团围坐，祝福声中，开始吃一年一度的“刨汤”。
火苗通红的灶门前，我已释然，正开心地往灶里加柴。母亲则手脚麻利地将猪血和面粉搅匀，摊了一锅又一锅的血皮在簸箕里已堆得老高。我照例得到一碗埋了很多肉块的白米饭，偷偷地在灶台后面吃了，没让父亲看见。
饭后，众人散去，父亲则连夜将切成长方形的猪肉全部抹一层盐巴，腌入大木桶中。待几日后，估摸盐已渗入，取出来给每块穿上篾绳，小心地将其一块块悬挂在堂屋的横梁上。这就是乡下人一年的荤菜，川北人叫它“刀菜”。自家人平时一般不容易得到吃，只在有客来，或有事请人帮忙等重要时刻，才取一点来做菜。
若干年后，我行走论坛，每当自己一贴同时发在多个版块，我就想起小时候春节里走亲戚，没有别的礼物，就拎着一块刀菜晃晃悠悠出门，在大姑家好吃好玩十天半月后，临走时大姑又客气地将刀菜还给我，我又拎着刀菜到二姑家，白吃白喝多天后回家，手中还拎着那块刀菜一路晃悠。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1 21:55
有点重口味，胆小者勿看~~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7-6-2 11:47
我也写过杀年猪，没骗到稿费，今年过年想再试试。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2 11:57
一直想去川西看看
但愿今秋得空
到时去你那里蹭个火锅吃吃

作者: 六指为挠痒 时间: 2017-6-2 12:04
最后一段写得甚是趣味
好!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3:08

疯老爷子发表于 2017-6-2 11:47
我也写过杀年猪，没骗到稿费，今年过年想再试试。

呵呵，老爷子加油，你一定能骗到滴~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3:10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6-2 11:57
一直想去川西看看
但愿今秋得空
到时去你那里蹭个火锅吃吃

不准撒谎哈，用四川话讲：狗儿才编！我在成都等你来~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3:12

六指为挠痒发表于 2017-6-2 12:04
最后一段写得甚是趣味
好!

下次我也拎一片刀菜晃晃悠悠到湖州来找你

作者: 天下白 时间: 2017-6-2 14:36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2 13:12
下次我也拎一片刀菜晃晃悠悠到湖州来找你~

啥意思？阿衫要去蹭个火锅吃就要拼命
啷个搞起的嘛

作者: 春江潮水 时间: 2017-6-2 15:15
借宝帖一用，三天左右哈。谢谢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5:30

春江潮水发表于 2017-6-2 15:15
借宝帖一用，三天左右哈。谢谢

这也可以？

作者: 春江潮水 时间: 2017-6-2 15:35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2 15:30
这也可以？

太可以了。等还回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来个全论坛置顶以示感谢。

不情之请，没事儿的时候来咱们版，聊聊人生啥的。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5:44

春江潮水发表于 2017-6-2 15:35
太可以了。等还回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来个全论坛置顶以示感谢。

不情之请，没事儿的时候来咱们版，聊 ...

抢人嘛，也等人家化一下妆再出门嘛~~
好啦，看在某人喜欢你的面上，原谅你了~

作者: 春江潮水 时间: 2017-6-2 15:49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2 15:44
抢人嘛，也等人家化一下妆再出门嘛~~
好啦，看在某人喜欢你的面上，原谅你了~

某人是谁啊，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下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2 15:59

春江潮水发表于 2017-6-2 15:49
某人是谁啊，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下

这个~打死不说。不能让你太骄傲了！

作者: 春江潮水 时间: 2017-6-2 16:01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2 15:59
这个~打死不说。不能让你太骄傲了！

有啥骄傲的。只是想感谢那人一下。

作者: 扑尔敏 时间: 2017-6-2 19:18

春江潮水发表于 2017-6-2 16:01
有啥骄傲的。只是想感谢那人一下。

春版的意思是：喜欢我的人多了……

作者: 油墨画探 时间: 2017-6-2 22:02
这篇文我早看完了，半天没敢进来回帖
太惊心动魄了，有点吓人
一头硕大鲜活的生命，眨眼之间无声无息了——

行文生动，画面感极强。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7-6-3 04:59
结尾一段甚好！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7-6-3 06:36
小时候围观过杀猪，隔着老远。长大后老听说了杀猪杀屁眼，这么多年，还真以为是杀屁眼呢

作者: 凝香含雪 时间: 2017-6-3 08:59
咱不是一个地儿的吧，这都是我儿时的印像…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14:59

油墨画探发表于 2017-6-2 22:02
这篇文我早看完了，半天没敢进来回帖
太惊心动魄了，有点吓人
一头硕大鲜活的生命，眨眼之间无声无息了— ...

现在若是亲眼看杀猪，还是会惊心的。毕竟是生命~
每当这时，必须仰望一下素食主义者的脖子~~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15:00

远去的烟云发表于 2017-6-3 04:59
结尾一段甚好！

呵呵，谢谢夸赞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15:03

花开富贵发表于 2017-6-3 06:36
小时候围观过杀猪，隔着老远。长大后老听说了杀猪杀屁眼，这么多年，还真以为是杀屁眼呢

据说是有这种杀法，都让人感觉残忍~
当然，吃的时候不觉得~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15:04

凝香含雪发表于 2017-6-3 08:59
咱不是一个地儿的吧，这都是我儿时的印像…

老家南充，你儿时是在哪度过的？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15:04

凝香含雪发表于 2017-6-3 08:59
咱不是一个地儿的吧，这都是我儿时的印像…

老家南充，你儿时是在哪度过的？

作者: 凝香含雪 时间: 2017-6-3 16:12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3 15:04
老家南充，你儿时是在哪度过的？

果然没认错

我亦是喝嘉陵江水，吃川北凉粉长大的…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3 22:33

凝香含雪发表于 2017-6-3 16:12
果然没认错我亦是喝嘉陵江水，吃川北凉粉长大的…

哇，我有美女老乡了

作者: 湘女妃儿 时间: 2017-6-4 12:48
呵呵刀菜是啥啊。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4 18:40

湘女妃儿发表于 2017-6-4 12:48
呵呵刀菜是啥啊。

文中不是说了么，其实就是猪肉切成大块，抹上盐巴风干，跟风肉或腊肉差不多~

作者: 轻言 时间: 2017-6-5 11:48
眼睛一眨，怎么跑这了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12:26
本帖最后由云在眉梢于 2017-6-5 12:27 编辑

轻言发表于 2017-6-5 11:48
眼睛一眨，怎么跑这了

本来就这的。被抓了几天壮丁，又回来了~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12:28

轻言发表于 2017-6-5 11:48
眼睛一眨，怎么跑这了

春江学刘谦耍魔术，玩见证奇迹的时刻~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7-6-5 13:47

你这亲戚能串
吃罢喝罢送的礼物又回来了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14:00

泌水发表于 2017-6-5 13:47
你这亲戚能串
吃罢喝罢送的礼物又回来了

穷人家的孩子自尊心强，能有点同情心不？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7-6-5 14:09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5 14:00
穷人家的孩子自尊心强，能有点同情心不？

那也比果子里夹瓦渣好些
我就弄过

作者: 飘霜红叶 时间: 2017-6-5 15:05
阿弥陀佛！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17:17

飘霜红叶发表于 2017-6-5 15:05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17:18

泌水发表于 2017-6-5 14:09
那也比果子里夹瓦渣好些
我就弄过

果子夹瓦渣干么？不懂哈~

作者: 幸福每一天 时间: 2017-6-5 19:01
那里烟熏肉是不是很好吃的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7-6-5 20:25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5 17:18
果子夹瓦渣干么？不懂哈~

六十年代没吃的，饿
大年初几，大人叫去走亲戚
拿一包大薄脆上了路
半道上，肚子咕咕叫
心想，就解开看看，可不能吃
解开了，那个油滋滋，香喷喷，甜丝丝，馋人哪
心想，就吃一块吧，谁知嘴巴不听话
又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
眼看着那个果盒子瘪瞎瞎，没了办法

就找来一些碎瓦片填充里头
拿去亲戚家，他生气不生气俺都不管了
就这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20:38

泌水发表于 2017-6-5 20:25
六十年代没吃的，饿
大年初几，大人叫去走亲戚
拿一包大薄脆上了路

这熊孩子真是够淘！跟我拎刀菜骗吃骗喝相比，明显低了N个档次~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20:58

幸福每一天发表于 2017-6-5 19:01
那里烟熏肉是不是很好吃的

好吃哦。一般是用柏树桠烟熏，锯木渣也可以。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7-6-5 21:03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5 20:38
这熊孩子真是够淘！跟我拎刀菜骗吃骗喝相比，明显低了N个档次~

你那是陋习，我这是恶习
如今不都改了么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7-6-5 21:08

泌水发表于 2017-6-5 21:03
你那是陋习，我这是恶习
如今不都改了么

我倒改了。轮到每年春节，我老根闰土的熊孩子一到过年就拎着刀菜上门来了~

作者: 凝香含雪 时间: 2017-6-5 22:23

云在眉梢发表于 2017-6-3 22:33
哇，我有美女老乡了

看在一江水的面子上，请多多关照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8-1-25 13:12
见老爷子同题，也顶一个

作者: 云在眉梢 时间: 2018-1-25 13:13

凝香含雪发表于 2017-6-5 22:23
看在一江水的面子上，请多多关照

这妙人儿切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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