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在诗歌方面取得了后来难以超越的成就,被看成中国古典诗歌的顶峰。黑眼圈在文学方面也取得了后来难以超越的成就,被看作论坛文版的顶峰。尽管这个顶峰海拔不过几米的事儿,但毕竟也是一种高度。因此,读读黑眼圈的文章(简称黑文),有百利而无一弊。成年人读了或可辛凉解表、消肿利尿,未成年人读了或可“熟读黑文三两遍,不会胡说也会说”。
文章应当怎么写?在黑文中体现了“只要无碍健康,哪种姿势都对”的形式观。在语言上,只要是人话尽可以说,说的也全是人话。人话就是文学,鸟语属于动物学,这个常识如今好多人都忽视了。黑文累字成句,积句成篇,基本上没有错字病句,新而妥,奇而确的惊人之语,也如吃了胡豆,偶尔放出一两声,而且放得那么一唱三叹掷地有声抑扬顿挫珠圆玉润余音绕梁。黑文中的新诗部分,大多数是看不懂的,但不能说那就不是好东西。有人以语言的“懂”为标准臧否文章,纯属小儿麻痹的逻辑,苏轼说“论画似与否,识与儿童邻”。《诗经》第二篇《葛覃》:“是刈是濩,为絺为绤”,且不说懂不懂,谁能一字不差地读出来,我请他去洗脚城沐足、十字街吃臭豆腐,贿以食色。
在体裁上,黑文很好的继承了传统。西方人弱智地搞了个诗歌散文小说戏剧的四分法,让一些好事者,各自戴上绿帽子红帽子以区别写散文写小说的。其实,体裁者,量体裁剪也,只有大小之分,胖瘦之别。中国人的传统是诗中有文,文中有戏,戏中有诗,浑然一体,《史记》那样的流水账都当“无韵之离骚”读,我们在黑文中,高兴地看到了这种体裁混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传统。
文章应当写什么?在黑文中体现了“有胆就有产”的内容观。题材方面,扯扯葫芦扯扯叶,没有什么不能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写的。上至党政军,下到黄赌毒,家里家外,床上床下,世事人情,田园山水,其丰富的程度,令百科全书编委会惭愧不已。主题方面,不拒绝崇高,也赞美卑鄙,既欢呼谎言,也鼓吹真理,不嘲笑真情,也崇尚游戏,很有自己鲜明的特色,这也是和多元化的时代主题与时俱进的丰硕成果。
教科书依据当年的延安讲话,鼓吹文章是写给人民的,为工农兵服务,这是要文学给政治当婢女的说词。人民又没给俺发工资,工农兵又没给俺请客送礼,凭什么啊?读了屈原李白鲁迅歌德莎士比亚卡夫卡黑眼圈,除了抒闲情发闷骚挣稿酬,看不出还有别的么罗高尚动机。文章为谁而写?一般地来说,主要是写给友人和敌人的,还举《诗经》的例子,开卷第一篇《关雎》就是写给朋友的,还是个女朋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黑眼圈很好的发扬了这一传统,他的传世之作基本是和朋友唱和打闹,特别是献给女性朋友的居多,单是发在论坛上的就足汗牛充网。导致某些受蒙蔽的,黄昏时分,独上西楼,远望安徽,落寞惆怅,相信这绝非黑眼圈的初衷,只是阴谋。
文学是什么?誉者如曹丕所言,“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毁者如福柯说的,“文学是精神的便便”。在黑文中所体现的态度,似乎不把文学当个玩艺儿,也就是我们男人的一把胡子,生活中的一撮味精,可有可无,可多可少,无关风月,不涉名利。又似乎当个玩艺儿,扯蛋并快乐着,快乐了自己,娱乐了别人,你好她也好。
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之一,是国家出资设立那么多文学创作和研究机构,后果是,他们不创作大家很愉快,他们一创作倒让人痛苦了;他们不研究大家很明白,他们一研究倒让人糊涂了。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之二,是黑眼圈以旷世之柴,无师自通,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发粪涂墙,笔耕不辍,做着不让大家痛苦和糊涂的勾当,这样的民族大义,济世情怀,简直不知如何表扬才好。
《说文》解释“氓”,民也,现代话叫草根。于是,有了本文的副标题:流氓才子,游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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