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慢
慢是一种哲学，如同一根针别在
衣襟上，或者最靠近胸口的泥泞里
你只要一动，就会释放出毒素
和大片的阴云。村庄终就要沉入水底
走得再远的人，最后一把烧焦的骨头里
仍残留着方音和疾痛
那就不如，让慢真的成为蛇信子
偶尔舔一舔光滑的河沿
鸟在水面上磨喙，它的慢藏在更深的水域
从东河湾到西村头的坟地
隔着几世的风雨。这其间的慢
更像一个人的舌头
味蕾上住着盐，主宰一村人的厚重滋味
■ 距离
从南方到北方，隔着高铁的速度和电流
其间的长江淮河提前进入枯水期
我站在车窗下看掠过田野的抛尸人
嗷嗷待哺的婴儿，头顶上长满坟草和黑鸟
还可猜出，会有村庄空出一场雪的面积
等待幽灵的指责和恐吓
我像个有罪的人，说不出一句藏有盐粒的方言
越来越远，我还是选择了叛离
这是一条通向风雪深处的隧道
穿行隧道的火车，气喘吁吁地大汗淋漓
总有一天，我会死在这瞬间的黑夜里
这黑夜也许是虚幻的
我爱上的痛，正一点点吞蚀神经末梢的闪电
■ 盐
入水化为无色、无形、无欲，伸出的舌头
长满荒草和野猫野狗。有着光影的咸
在身体的水草茂盛处，磊成一座高出视线的山坡
打马而过的破衫，身负秋天的兽类和不平之气
每个尝到盐味的人，都有一把马头琴
琴柄里有马在嘶鸣，琴弦上的流水和长调
于草尽处，钻入另一匹马的腹下山河
是否可以这样换算，每一根马骨里都有一个
叫做盐的王。我们跪在庙宇之下
焚香求雨求禾，或者更为隐秘的生儿育女
■ 穿墙术
穿墙的马，不如一只老鼠灵活
卡在喉咙里的果核，是一个人的历史
和别在花瓣上的针尖
我们集体沉默，坐在河面上吃鱼吃石块
谁的碗里，盛满夜色和咒语
墙壁在镜面里倒立，随之倒过来的天空
和街道，还有灯柱和心底的欲望
最年轻的那个公务员
站在墙壁的夹缝里，如同少年时
骑着一根棍子，他喊了一声
驾，驾，驾
无心歌唱的小提琴，穿墙而去
大叫着外星人的语言
■ 劈柴
劈柴的双手，握不住这个冬天的痕迹
麻雀飞过墙头的午后
火焰聚拢过来，院落的门一直开着
只有风一遍遍吹着木屑
该来的人，隐藏在木块的横截面
那些细小的纹络，是野兽的脸皮和惊险
是的，我在试图劈开危险的造访
一开两半的危情
碎裂如水奔。断斧柄已经腐烂
连同我苍老的手，一同飞翔在空中
划开一道处处见血的弧线
■ 生日之夜
指甲长了就得剪，边边角角的都得剪到
就像爱情花园里的野草
得及时清除。绿色的青蛙，有荷叶的弧度
可供它来清理体内的石块
我往花园里搬木头，春雨的族谱里
写下姓氏和辈份
生日之夜就是一座小木屋
圆木生在水边，桉树下有头大的蘑菇
当月亮淌过东河湾时
蜡烛照亮曲线的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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