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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兄 [打印本页]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0:07
标题: 长兄
大姐在世的时候，几次给我讲起她记忆中的一个画面：春夏之交的一个夜晚，天气已经有些奥热了，八岁的她被母亲从梦中叫醒，睡眼惺忪地跟在母亲身后，往村北头走。那时候母亲的身子已经很笨重，走路拖拖踏踏的。大姐知道，她就要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夜已经深了，荆山庄静悄悄的，偶尔有谁家的狗无聊地叫上几声，空洞的声音滑过繁星点点的夜空，坠落在西山后面。村北头的空地上，一盏二百瓦的白炽灯被吊在竹竿上，照得一地雪白。几只飞蛾，忽扇着翅膀围着灯泡翩跹起舞，空气里弥漫着小麦灌浆时特有的清新味道。
“他爸，都半夜了怎么还不回家呀？明天你不是还要出工吗？”母亲望着正在搬石头的父亲的背影说。父亲瘦削的背是亮晶晶的，上面布满了汗珠。
“我趁着没人，把要用的石头都搬到架子下面，明天用起来就方便了。”父亲擦一把头上的汗说。“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家歇着去。我再干一会儿就走。”
“盖房子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别把自己累坏了。”母亲说。
“我不是想尽快盖好，等孩子出生了，咱就不用挤在老房子里了吗？”
“也是。”母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奈地应了一声。
这年的夏季，一声响亮的男婴的啼哭，在尚未干透的新房子里响起，我的大哥---我父母亲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
父母亲对于这个头生儿子是十分疼爱的。又加上大哥从小体弱多病，母亲对他的疼爱又加了一层。相比于小学都没有念完就被叫回家干活的两个姐姐，大哥一直念书到高中毕业，就是很好的例证。我模糊的记忆里，冬天的早晨天还不亮，母亲就起床给大哥做饭，让他吃饱了走十多里路去城里上学。而大哥留给我最早的印象，就是他瘦高瘦高的，背着绣了“为人民服务”的黄书包的背影。
在我幼年的时候，大哥肯定是经常带着我的，只是十岁的年龄差，让我一有记忆，他便成了背着书包出门求学的翩翩少年。母亲曾经对我讲起，有一次她和父亲去城里有事，把不满三岁的我交给大哥看着。黄昏时还不见母亲的我哭闹起来，大哥只好背上我去迎接父母亲。哭闹累了的我，在大哥背上慢慢睡着了，晃来晃去的小手被寒风吹得生了冻疮。我还记得那年大哥带着二哥三姐和我去城里卖铜丝，特意绕到泉城路的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大哥戴着一顶黄军帽，二哥光着头，三姐的一根辫子有意地摆在胸前，我头顶上梳着朝天的小辫儿，很傻很天真地望着镜头。那一年，大哥十五岁，二哥十三岁，三姐十一岁，我，五岁。
中国男人，尤其是中国北方的男人，感情都是很含蓄的。我父亲年轻时就非常严肃，绝少流露感情。他内心里对自己孩子们肯定是很爱的，但表现出来的却是终年铁板一块的脸，和张嘴就来的训斥。所以大哥说，直到父亲去世，他在父亲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
父亲患的是结肠癌，虽经过了手术治疗，最终还是恶化了。大哥和二哥不甘心就此放弃，又找了一家据说很神奇的私人医院继续治疗。父亲那时候已经很虚弱，身体也更加瘦弱。那天早晨要做穿刺检查，就是要从后腰的部位插一根钢丝进去，检测癌细胞扩散到什么程度了。年轻时像一块钢一样坚硬的父亲，此时无助地像个孩子。大哥抱起他送往手术室的时候，他紧紧抓着大哥的手不放，突然间失控地哭起来，大哥也抑制不住，父子二人就这样相拥而泣。我想，这应该是大哥长大后，父子俩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晚上，自知时日无多的他吩咐大哥拿来纸笔，记下他去世后应该通知的那些亲友的名字，并告诉大哥应该怎样给他操办丧事。大哥后来说，父亲为荆山庄的村民操心了一辈子婚丧嫁娶的事，临走了，把自己的后事也安排得清清楚楚。父亲走后，大哥接了父亲的班，继续为乡亲们服务，并赢得了不错的声誉。
大哥跟父亲一样，也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我知道他是把兄弟姐妹们放在心里的。比如在大姐最后的日子里，他经常去看望她。虽然去了也很少说话，但他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身影，就是对大姐最好的安慰。又比如对我，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张开嘴，大哥都会无条件地帮助我。每隔一段时间我若不去一次，大哥就会给我打电话，说大嫂包了饺子或者炖了羊肉，喊我回家去吃。
俗话说：长兄如父。父母去世后，大哥就成了我亲情上的依靠。每当想起大哥，我心里都觉得很踏实，仿佛他就是那根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我的心就是安定的。
大哥听说我在练书法以后非常高兴，前段时间让我写个“不忘初心”，说要挂在办公室。其实我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根本还不到能拿出手的层次。但是大哥吩咐了，我不能不遵从。于是硬着头皮写了幅隶书交差。大哥果然拿去裱了挂在了办公室的墙上。那天我特意去看了看，感觉一般。大哥在一边不住地说：“挺好的挺好的，我觉得写得挺好！”
大哥，你觉得写得好，是因为它出自你的小妹妹之手，出自你最疼爱的小妹妹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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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翰林探花 时间: 2018-2-21 20:13
刚刚看完芳华，坐疏影沙发，切瓜。。。。。
作者: 翰林探花 时间: 2018-2-21 20:19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长兄如父还真是如出一辙。疏影此篇写得亲情味浓郁，不仅接地气，还灰常有感染力。。。。
作者: 拍岸浪 时间: 2018-2-21 20:22
中国男人，尤其是中国北方的男人，感情都是很含蓄的。我父亲年轻时就非常严肃，绝少流露感情。他内心里对自己孩子们肯定是很爱的，但表现出来的却是终年铁板一块的脸，和张嘴就来的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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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男人也一样
昨天我找小妈视频聊天，我妹和小妈叽叽喳喳一个多小时
我爸冒泡就三句话：还好么？好，就好。有时间回家一趟。
然后就默默的消失在镜头前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04
谢谢翰林欣赏
作者: 我是来打酱油的 时间: 2018-2-21 21:04
好人好字好书法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05
原来天下父亲都一样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05
能得到酱油老师的表扬，不胜荣幸。
作者: 拍岸浪 时间: 2018-2-21 21:08
是啊
整的我一肚子话都还没说出口呢，嗖，他就回屋看电视去了
太尴尬了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11
我小时候都不记得我父亲笑过。从来都是我去找小伙伴去玩儿，小伙伴不敢来我家，因为怕我爹的黑脸。
作者: 拍岸浪 时间: 2018-2-21 21:22
我爹也是
我和小妈开玩笑：当初不知道您是咋看上我爹的，不会甜言蜜语不会山盟海誓，就连五棍子都打不出三句话来
哪天有情绪，我也写写我爹
打小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伙伴们。不但大哥，二哥和你也亲，真的挺好的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1:25
出去散步了，才看到这个。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27
我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因为我跟他们相差岁数很多，所以他们都很疼爱我。
在红袖的时候专门写过一篇《二哥》。这几天整理文字，发现少一篇写大哥的，就补上了。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30
说到这里顺便给二哥拉个赞助：野蛮占线正在给《开心人倒霉蛋》投票，请帮忙给二哥投一票。二哥的ID是“曲水流觞”，谢谢支持！
二哥的文字比我写的有深度，书法我更是没法比。二哥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31
我也是刚发的，醉大人刚看到也不晚。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1:33
有一次她和父亲去城里有事，把不满三岁的我交给大哥看着。黄昏时还不见母亲的我哭闹起来，大哥只好背上我去迎接父母亲。哭闹累了的我，在大哥背上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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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段，心里好酸。
我儿时的记忆里，全是这样的画面。我大哥比我大九岁，天天把我抗在肩上到处玩。
如今他老了，我总觉得他可怜。
怜，大概是最深的爱吧。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1:36
我从首页的图片上看到的，我还纳闷，这幅字我咋没看过呢？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46
因为我跟哥哥姐姐们相差岁数多，所以我最能体会“长姐如母，长兄如父”的感觉。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46
因为我之前没有发过。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1:50
锦衣大人去杂谈相册帖里，发个玉照吧。
给大家留个纪念。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1:53
算了，老妇一枚有啥可看的。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1:56
呵呵，这个随意吧。
其实我有你的微信和公众号，可以看到你的照片。
作者: 拍岸浪 时间: 2018-2-21 21:57
你上次交待不让说二哥也在六星，我都没好意思跟他的帖子
这回你自己说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投票
作者: 拍岸浪 时间: 2018-2-21 22:01
姐，兰亭流觞，兰亭不是曲水啊
投票通道关闭了。。。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2:06
是兰亭流觞。
关闭了呀？广告白做了。
以后关注他的帖子吧，二哥的文采比我好得多。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2:07
啊，我忘了。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2:25
所以我让你发照片，是为大家谋个福利。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2-21 22:25
公众号那张照片，就很不错。
作者: 疏影轩主 时间: 2018-2-21 22:28
不发。就把我这个头像当成是我就可以了。
胖胖的，多有大唐遗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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