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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荒漠》长篇小说(更新中) [打印本页]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1 13:35
标题: 《荒漠》长篇小说(更新中)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8-6-24 09:43 编辑

      1991的秋天,风不是很大,天空中显露出夕照瑰丽的色彩。青霞靠着半开的窗户怀抱幼女。刚吃过饭的碗筷带着米粒菜叶在书桌上摆着。院子里响起自行车铃声。只见青霞瘦小的丈夫柳惠生推着飞鸽自行车来到窗下,伸出指头敲窗……
  “喂,你走不走?”
  “去哪?”青霞直起腰问。
  “还能去哪?回你家。”丈夫神秘一笑。
  青霞一听说让她回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转身问进门的丈夫:“什么时候?”
  “现在。趁天没黑赶紧走!”
  “妞妞呢?”
  “留下我看。”回答得很干脆。
  “……能行吗?”
  “咋不行?离了谁地球照样转。”
  “妞妞晚上哭咋么办?”
  “有我。这次回娘家多住些时日,别急着往回跑。车队还在巷子口等你,趁孩子睡迷糊了赶紧走!”柳惠生从青霞手里接过睡意渐浓的孩子说。
  看一眼怀中的女儿,青霞依依不舍,但也不敢耽误,收拾下行礼就走。刚刚西下的日头火辣辣地罩着她走向大门口。一出院子就看到了停泊在巷子口的一辆大货车,象在等什么人。青霞思量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上的车。
  接近车体,车门打开,司机探出头示意她上车。
  坐上车,青霞才意识到整个大货车上就她和司机两个人。
  “其他人呢?不是说车队吗?”
  “是车队呀。“司机朝后呶呶嘴。”
  青霞向街面瞄了一眼,街上熙熙攘攘来往的车辆很多,可就是没看到其他货车的影子。
  出了城,来到人烟稀少的公路上,青霞才发觉身后貌似地跟着两辆大货车。
  “你,不常出门吧?”司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呛人的烟草味随即漫过来……
  青霞咳嗽几声,“说我吗?”
  “嗯那。车上就两人。”司机的样子似笑非笑。
  慢慢学着适应新环境的青霞应到:“平时不常出门,我孩子小。”
  “我猜也是。你还在商城卖鞋吗?”
  “嗯。你认识我?”青霞诧异地望向与自己在同一平行线上的司机。
  “我爱人曾在商城工作过,我对你有印象。”
  提起同事,青霞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眼前忽然一亮,想起自己刚到商城那阵子,店里曾经有过一个满身珠光宝气胖乎乎的女人。她点到的第三天那女人就走了。记得当时有人指着她的背影说她老公在运输队上班,是个富婆。听语气好像还挺羡慕的呢。如果这位凑巧就是那女人老公,应该也不年轻了吧。青霞盯着反光镜里司机的相貌仔细琢磨起来。对方的貌相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老,脸上的折子甚至没有那位珠光宝气的女人多。是不是应了一句老话:女人不耐老?好像有一定的道理啊。
  出了城区的货车显得特孤单,耳畔的风呼呼作响,夕阳映照在无拘无束的旷野上,一切显得那么安祥美好。比起公路坂低矮的野草丛林、货车渐显高大起来。当然,毫无遮拦的货车自身,也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日照下。走了一阵,青霞觉得后背的椅子简直就是台小火炉,烤得她浑身冒汗。
  当货车在陈旧、开裂的柏油路上七拐八拐地抵近宜君地界时,太阳光迅速下滑,一束耀眼的光环横穿身边这片秋林……以雪花状映在眼前的马路上……附身凝望,身底的车轱辘就象表盘上的分针,滚滚向前……流逝着我们每个人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而乘坐在时间表盘上的人,你只能乖乖坐着,无论前面有什么即将发生什么你都无能为力。这是青霞刹那间的感触,她对所有事物怀着一种深深的哲思。
  “都入秋了,还他妈的往死里热!”司机歪着脑袋骂骂咧咧。把车停靠在路坂,当着青霞的面退去外套随手搭在背靠椅上,逃也似的跳下驾驶室向一旁而去。青霞也跟着跳下车,背上仍然挂着背包。司机跨过土路,蹲在干河床上,笑眯眯地望着尾随他而来的青霞。
  这时,秋风带着河床特有的味道猛烈地吹过来……吹乱了青霞满头的发丝,掀起她的衣襟……少妇那凹凸有致丰满的体态一下子暴露无遗。
  “你真美!”司机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慌得青霞忙去抓按衣角,一手按住头发羞得连头都抬不起,照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青霞真不知接下来自己该咋么办了,想起晚上还要走夜路……便忐忑不安起来。
  一会的功夫后面两辆货车相继跟了上来,三辆货车并列停在路坂上,司机们聚在一起面对夕阳叽叽喳喳说个不休。
  车上闷热得受不了了,青霞才跳下车扶着车门吹风纳凉。直到看见三个背着夕阳泛着古铜色的司机向她这走来时,才重新爬上车。
  “走了走了!”
  司机们一顿叫嚣,车队重新出发,在坑洼不平的原野上展开追逐。
  “死猪,你的车报废了换辆新的吧!攒钱下崽啊?“跑在前头的货车司机探出半颗脑袋向身后炫耀叫嚷。
  “小子,别得意早了!老子一准能超过你!”青霞面前的司机咬牙一轰油门,车身顿时像脱缰的野马窜出去,没过多久就超过了前面那辆货车。洒下一路俏皮的口哨声。
  原野的风来自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刮着,青草低处有群白色的羊群漫过来。
  猛抬头,太阳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进山坳,天色陡然一暗。风没有了方向没有了温度。青霞企图按下驾驶室的挡风玻璃,却咋么也按不动。
  “冷的话把我后背椅子上搭的衣服披上。”旁边传来司机柔柔的声音。
  青霞心里暖暖的。
  “窗子摇起来就好……”
  “玻璃窗坏掉了。”司机在驾驶室里点了一支烟,抽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哦。”
  眼见户外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暗淡,青霞又不安起来。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延边。”
  青霞感觉到货车的速度降了下来。
  “我靠,车子漏油!"司机突然大叫一声,停下车提着板手徒步向后面的货车走去。
  “咋了哥们?”后面的货车一个个停下来,司机们纷纷下车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讨主意。
  青霞借机跳下车钻进下面的梯田里去小便……有人向她喂了一声。小便完回到车上,发现司机们拖着黑影慌慌张张地进了村庄。
  “你是这车上的吧?”刚摸上车有人和她说话。借着月光,青霞发现车底居然站着个穿大衣的大男孩(比她大不了几岁)。
  “我是那辆车上的,过来陪你说说话。”男孩指指身后,身体一长蹭地上了驾驶室。
  “弄不好,今晚我们就得在这过夜了。”男孩神秘到。
  “睡车上吗?”青霞天真地发问。
  “不是,到老乡家借宿,要分散了睡。”男孩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青霞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她不怕大家挤在一块睡,就怕分散了睡……旁边睡着一个男人的时候恐怕最危险。不管这人是谁她都害怕,车上毕竟就她一个女人。她和男孩不知说了多少话,方见三个司机握着手电筒回来,摸上各自的车。引擎发动……男孩走了。
  “车还能走吗?”青霞小心翼翼地问她身边的司机。
  “附近没有加油站,也没有修理厂,与其死在这不如死在别处。”司机烦躁地吞吐着纸烟。
  “咋么讲?”
  “没看见我们车上有货物吗?停在这一夜车上的东西就没了。开车走人,走到走不动为之。”
  车队磨叽了一会终于又上路了。
  “猪,别开快慢慢往前挪,避开这个贼(小偷)窝就安全了。”有人隔着车板喊。
  “这还用得着你教!”青霞身边的司机苦笑着回应。
  车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徐徐向前开着,开到看不见村庄烟火的地方才慢慢熄了火。
  青霞观察到她身边的司机情绪瞬间变好了。
  “你瞌睡吗妞?来,睡哥哥腿上。”司机在黑暗中向她招手,象条不怀好意的响尾蛇。
  “不,不瞌睡。”青霞忙摇头。心想万一对方是条色狼,自己先用计策稳住对方,再找机会脱身。
  “过来么,夜静凉,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暖和你说是么妞。”司机的手慢慢伸过来,隔着衣服在青霞身上乱摸。
  “大哥,大哥你听我说,这样别人会听到的。”青霞企图说服对方。
  “我说妹子,这荒山野林的哪有人?再说了,妹子对我就没半点好感?我说妹子,你咋这么老实?我们凑合一晚不行吗?我看妹子的第一眼就有了感觉……忍了那么久,这会实在忍不住了。”
  “跟了你,以后呢?”青霞假装顺从,慢慢与司机周旋。
  “什么以后?听话,脱了跟哥玩玩,哥会疼你。”
  “我要你承诺。”
  “承诺什么呀?!”司机脱的只剩裤衩又来纠缠青霞。青霞想去拉车门逃跑,司机绕过方向盘身子打斜滑过来,两只手牢牢抓住青霞的胳膊不放。
  “想跑?没门。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假正经?老子见多了。别说你没跟男人上过床,跟一个男人和一百个男人上床有什么区别?乖乖听话,跟了哥哥让你享福,不比跟那个屁本事没有的老公过苦日子强?看上你算你的运气,换作别人哥还不乐意呢。”司机把青霞的四肢牢牢控制住,从头往下亲起来,边亲边留心青霞的反应。
  “我和嫂子是同事,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捅给嫂子?”青霞舔着被吸痛的嘴唇含糊其辞到。
  货车司机听了一愣。乘这个空档青霞推开司机拉开车门跳下车。身子坠地后骨碌碌滚进一个深沟里,随即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两眼一抹黑,眼前的世界瞬间消失了。
  后来,后来……火星子在眼前一闪,男人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帘。只一下,青霞的大脑又陷入混沌状态。


  二、


  “哥,你早晚守着这个植物人干么?营生不做了?老婆孩子不管了?”
  “闭嘴,赶紧走!做你的营生去!”庆生把自己的把兄弟一把掀出门。而后透过夜幕凝眉望着外面的世界……自打背回医院诊断为植物人的女人起,庆生就萌生了要照顾女人一生一世的想法,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了照顾女人,他托人变卖了货车,带着女人辗转来到三亚,过起了深入浅出的隐居生活。
  首次来到三亚,就被三亚四季如夏的气候吸引住了。每个晨昏,他都带上女人到亚龙湾遛弯。亚龙湾水清沙白,日照充足,正是疗养生息的好地方。旦有丁点知觉,他希望女人也和他一样喜欢亚龙湾这个地方。
  庆生忘了青霞以前的名字,喜欢大自然的他私下给女人取名林林。
  “林林,今天我们玩打沙包好吗?”庆生的声音极其温柔,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沙包,和女人拉开几步远的距离,对准女人腰间扔过去。林林虽说不会动,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男人。潜意识里,她好像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好,什么都依着男人。见沙包飞来想去接……看在别人眼里女人的手腕也只是轻微抬了一下而已,面部表情依旧死板。
  女人身上每个细微变化都休想逃得过庆生那双翟亮的小眼睛。只见他嘴角上扬,脸上似有笑意,丢开女人和沙包,跑到放衣服的地方掏出对讲机,和他最信任的心理医生通了十几分钟的电话。心理医生对庆生的做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处在兴奋中的庆生,跑回去紧紧抱住女人不放……突然感觉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正软绵绵的挨着。用手一摸,原来是女人的一只小手。惊得说不出话来,同时发现女人看他的目光里有几分异样。耳边响起高医生方才对他的叮嘱:千万不要急于求成。待庆生的神情恢复平静后,装出不经意的拿下女人的手。尽管他很想把它放在嘴边亲吻。乘着太阳没落,庆生扶着女人快速在海湾遛了一圈。
  回家的路上,按计划给女人讲起了一段自己的亲身经历。目的是让女人想起点什么来,即便想不起,对自己也有个大概了解。如果女人还能思维的话。
  那时男孩尚未迎娶,是个除了吃喝拉撒任意消遣的单身贵族。说起贵族,与他那个当过几年县委书记的父亲有关。男孩一直希望未来的妻子由自己选择,而不是靠介绍,家里指派。
  有次庆生烟瘾犯了跟前又没火柴,一抬头发现对门不知什么时候新开了家小卖铺。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啊!说话间抬脚过去,铺子里果然卖着火柴。买了火柴,发现时间尚早,就和卖火柴的女营业员唠起嗑来。这一唠嗑不得了,他发现自己居然爱上了对面铺子里柔柔弱弱的女营业员某某人。时间长了,他完全不记得女孩的叫什么名字了。以后,男孩经常借故买火柴去光顾对面的铺子,和女孩没完没了地唠嗑。----直到有人告诉他说女孩已经名花有主了,才打消了他想纳妻的念头。
  一念落空的男孩赌气去学车,没想到居然混进了运输大队。然后娶妻生子,一切顺理成章,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直到在妻子所在的商城再次遇见已为人妻的那位女营业员,内心的不甘重新涌上心头……可这时的女孩已经认不出体型相貌严重脱相的庆生。
  庆生讲给女人听的故事里含了水份……故意说成那女孩叫林林,长大后嫁给了叫庆生的的男孩,两人恩恩爱爱幸福美满。这是他的结束语,也是能让千千万万女孩为之动容的的谎言篇吧。他观察到,女人看他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心里乐开了花。心想用不了多久,女人睡眠的大脑就会慢慢苏醒,更加的依附他。隐约感到自己会过另一种生活,这种活法恰恰是他几年前第一次遇到林林就有的想法。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意图不完全是那样的,还是止不住地往那方面想。
  庆生对林林好,在三亚,乃至整个龙亚湾,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他们这对,好像天生就是彼此的影子。
  “林林,哥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入冬的傍晚,一片枯叶被风吹到林林脚底,她怔怔地望着,突然扭头看庆生。庆生疼惜地捋捋女人额头上的刘海,试探性地问:“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你是谁?我是谁?”还把沙滩上拾的小木棍递给女人,让她写给自己看。
  女人接过木棍生涩地在沙滩上画着四不像的圈圈…….虽然不明白她画的是啥,但可以肯定的说,林林的思维正在一点点被唤醒。
  “你叫林林,我叫庆生。我们是夫妻。”庆生用木棍在地上来回写着这几个字,语气温婉有耐心。截止今天,他对林林的康复满怀信心。以后的事就不敢往下想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个把月后的夜里,庆生在睡梦中被林林的噩梦惊醒。
  “又做噩梦了?”庆生陪林林坐到天亮。暮然回首,发现林林看他的目光里又有了新意。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1 14:17
非常好看,很大气的文字。
可以这样说,这是我看到榆钱最好的文字,目前是这样。
哎,榆钱同志啊,你现在的文字风格跟之前相比,有很大的变化哦。
继续贴哈。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1 15:04
好文字!!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1 15:04
故事情节也跌宕起伏。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1 15:05
期待继续精彩。
作者: 花开富贵    时间: 2018-6-21 18:57
太好看了!期待后续

淡定地说,我还经得住雷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1:25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2 13:28 编辑


       一回首,发现林林看自己的目光柔和里添了份新意,一时痴呆地望着……心痛,悔恨,种种思潮涌上心头。怨哥,是哥犯下的滔天大错----把你害成这样!就让哥用一生一世来弥补你。庆生喉咽滚动,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哥……辛苦……”没想到,林林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比他预计的要早得多。女人不但不怨恨还在为他惋惜难过。话一出口人便虚脱晕倒,可见女人的努力已达极限。
  “乖,别再说话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庆生痛归痛,高兴得差点失常,小心翼翼地把女人安抚在床上,自己在一边候着。刚好看到床头柜他养的一条金鱼疯了似的在水底乱咬草根。一拍脑袋,自己居然好几天没给鱼喂食了。拉开抽屉寻找鱼食,居然发现抽屉里藏着一本日记本,歪歪扭扭记录着一些人和事。
  翻开本子,第一页只写着一句话:今天不知什么日子,我和那个人在海滩上打沙包。第二页和第一页天数拉得很长,写得也很粗略,字迹同样歪歪扭扭。第三页就大不一样了,写得密密麻麻,落款日期离现在很近。即便在意料中,整个人也象被电击过一般怔了怔。这下可以完全认定医院误诊了,女人的记忆一直都在,只是身体太虚弱而已。感觉有种潜在的危险正悄悄靠近自己,又觉得不应该,全然没放在心上。况且他认定自己有能力化解林林心中所有的仇恨,疼惜的心不允许他多想。而后,庆生象没事人似的合上本子提着篮子出门买菜去了。
  买菜回来日头已经飙得老高了,围着腰裙直接下厨房。中途听到卧室里有响动,也没放在心上。端着饭菜喜滋滋地走进房间,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床上没人。
  “林林!林林!”情急之下,庆生把房子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没找到女人,哪还顾得上吃饭。跑到他和林林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寻找也没找到。从中午到黄昏,火急火燎的庆生终于想到了报案,他怕行动不便的女人被人贩子拐走,又怕女人一个人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报案途中庆生遇到一个熟人,小伙子是山东人,用重重的普通话和他交谈,说他下午在龙亚湾见到过庆生的妻子(林林)。庆生一听掉头就走,重新踏上去龙亚湾的路程。这次寻找的范围更大,更细。在路人的指引下,终于发现晕倒在沙滩上的林林。好心人帮他叫来了救护车。
  女人醒来的时间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表情木木的,望着庆生臃肿的眼眸惊问:“哥,你熬夜了?”吐字清晰。
  “嗯。知道为什么吗?”庆生这次是真火了……这女人离开自己是极不安全的,尤其是美丽性感女人,想起就后怕……
  女人摇头。神色如做错事的孩子。
  “哥问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着?想出去,哥陪你?“
  “没啊,我不是一直在家躺着睡觉吗?”女人争辩着,委屈得要流泪。
  看样子情况不大妙啊,女人清醒后又失忆,让庆生的心纠结了又纠结。连续多天,女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朝记夕忘,反复出错。把个庆生弄得哭笑不得。不到万一他不想让林林吃药,期盼着用自己的方式唤醒林林的记忆。即使做不成夫妻,也希望林林做个正常人。
  “哥,我是不是好不了了?”冬天的一个夜里,大脑还算清楚的青霞附在庆生耳边说着风一样的话。
  “乖,你会好的,很快……”心痛的庆生一把搂住女人。


  四、
       按说,庆生的城府已经很深了,但他不想怀疑女人(林林)。请相信,在中意的女人面前,男人的心如水般清澈透明不参一点杂质。这决不是冒傻气,而是因为爱。
  “哥,你知道我是谁吗?家住哪?有没有小孩?”女人说到小孩二字心在颤抖,声音很低。没有把整个梦和盘托出,她在用尽心计和她认识的流氓大坏蛋周旋,一如她在驾驶室里那样勇敢,而不辩方位。
  “你喜欢小孩?以后还会有,一定会有……”庆生本想说哥一定给你一个孩子,但感觉咋么也说不出口,一如和女人初次见面那么的生涩。
  “咋了?”青霞从庆生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变化。她也希望自己对庆生判断有误,希望种种不是真的,甚至幻想着自己和庆生是初次见面,无限的怀想在内心深处闪现成一片光环……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植物人,跟着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男人地久天长!可现实偏偏不是这个样子,她既有思维能力,还有痛苦的记忆片段,和复仇的愿望。这让她内心深处特别特别的累,特别的心痛。为什么,对自己好的人偏偏是他?!
  “哥今天要出一趟门,你在家看门。感到无聊了就到房东家窜窜门说说话,饿了冰箱里有吃的热一下。我下午会尽早赶回来。”说着抱了下女人,说声拜拜出门。
  庆生在林林面前只字未提自己经济紧张的事,他怕女人替他着急。他是男人,不想让女人整天为柴米油盐的事发愁。何况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么?
  “想出门就把门锁好了……”(别把自己再弄丢了。)这是他留在心里的话,没说出口。
  “放心去吧。”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女人巴不得庆生早点离开才好呢。
  庆生前脚走,女人后脚乔装打扮一番也离开了家。她既不去串门,也无心去游山玩水,而是上街找公用电话,为了给老公通风报信。对了,女儿,女儿一定很想很想她了吧?一念即起,青霞眼前一片模糊……心欲碎泪先流。
  走在路上的青霞怕被熟人撞见,尽可能的走平时不常走的生僻路。站到闹市放眼望去,这公用电话在哪啊?时间不等人,青霞正着急的寻找,有位好事的大妈手提大哥大横穿过马路,急急地来到她面前。
  “姑娘你是不是丢东西了?”
  “嗯嗯。大妈我是外地人,来这迷路了,想给熟悉的人通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
  “给,姑娘,用这个打吧。”大妈慷慨地把自己的大哥大递了上来。青霞接过大哥大感激地望了大妈一眼。这一望,望得她心惊肉跳。她看到庆生正打她不远处的银行大门走出……假装掏本子找电话号码,握着大哥大闪到货架背面,给老公打电话。
  “喂!”青霞喊。对方手机里传出一片忙音。“喂!”她继续喊。电话打通了不仅不是她熟悉和希望的声音,对方还反问她是谁?
  “你在谁的办公室里?”她追问一句,对方那边半天没声音。
  过了一阵,总算有人接了她的电话。“你找谁?”电话那头传来老公熟悉的男中音。
  “我……”情急之下的青霞反倒不知咋么说了。
  “你是青霞?你在哪?坐个娘家需要这么长时间?妞妞想你想得连饭都不吃了,整天哭着要妈妈。你在哪,我过来接你。”耳边传来丈夫急促的呼吸声。老公想她了,她能从急促的呼吸里感受到。虽说老公平时对自己有诸多不满意,可他们毕竟是夫妻,分开这么久咋能彼此不想?即便刚刚那个女音让她极不舒服,她也努力压着没发火。
  “喂,我在旅游景点。钱包让小偷偷跑了回不了家了!你往这个账号打点钱进来我好回家。”直觉告诉她老公与方才那位一定有问题!但自己此时无能为力。



       庆生从旅馆出来,摸摸自己的口袋薄薄的一沓,说明身上的钱不多了急需补给。他给远在北方的父母叫了一个电话询问家里情况。母亲知道他在外头做生意也没怎么说他,就是再三嘱咐他要注意身体早点回家;父亲的脾气一向不大好,质问他到底在外头干了啥坏事至今回不了家。父亲在家他不好说什么,没提钱的事草草地挂了。
  等他办完事,重新回到那个话亭。了解自家儿子脾性的母亲拿起话筒用温和的语气说:“儿子,你爸现在不在家下象棋去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庆生踌躇着,有股思念和痛交织在一起的情感在膨胀,说话结结巴巴,“妈,跟您实说了吧,我现在急需一笔钱……您能不能先给我垫上?这件事决不能让我爸知道,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一一告诉,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没做犯法的事,就是经济上遇到了困难……"庆生刚把汇钱的详细地址发过去,母亲那头就把电话给掐断了。庆生长出一口气,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可是家里没人,想必姚燕这女人还在麻将馆彻夜未归吧?还是跟着什么人出了远门窜门去了?儿子,对了儿子此时是不是又被妻子放在了他外婆家?姚燕这女人,一直都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可说到享受这方面,他妈的比男人还会享受生活!庆生无奈地摇摇头,都是命啊。
  话说庆生回到旅馆,看到青霞在房间里睡得正香,不忍心打搅,提着一包食材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不一会,一荤一素两碟菜飘着香端到了青霞面前。饭端到跟前女人还在睡,也不知真睡假睡,庆生看看青霞的睡姿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闻着香味不信你还能睡得着?
  “某人不吃我可全包了啊。”话音刚落,女人吸了吸鼻子一骨碌爬将起来。庆生顺势递上一块卤鸡腿。女人大概是馋极了,也不在乎干净不干净,抓了鸡腿就往嘴里喂,完全不顾及淑女形象。可怜的庆生,最后只能啃女人吃剩的鸡头鸡尾巴鸡屁股的份。啃完竟然饶有兴致地看女人吃。
  “没发现我们家藏着一条饿狼啊。”
  “饿狼就饿狼!”女人不以为然地咂咂嘴。
  庆生的馋虫被勾活了,往喉咙里咽了口唾沫星子,突然伸手抢了女人的鸡腿。
  “哎你你你……”青霞本想说你还我鸡腿,觉得不妥(本来就是人家的么)。
  想了想说:“下次我买给你。“
  “不用,哥有钱。以后想吃啥告诉哥哥买给你。”潜在的大男子主义被女人激活,庆生心想养自己的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下次回去把老家的房子也抵押出去就好了,就说还赌债了。他想等青霞的病好了才打算出去干事。想到这不由地专注着女人,看得女人脸颊飞起了一片红晕。
  “哥,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女人无骨的酥手轻巧地覆上庆生的另一只手。像一条嫩滑的蛇一样缠着他,庆生的心化了又化,身子不由自主地倾向女人……
  “哥,再等等,等妹妹……”女人的话象夜风一样在空中盘旋,却压不住一颗心潮澎湃想要征服的心。
  “妹子,哥想要你……”女人虽是过来人,但在男女之事上还很生涩。她迟疑着,用手纸擦了擦手,身子不由自主地配合着庆生。稍后,精神和肉体在互相指责。事发突然,毫无经验的青霞在最后一刻没能按计划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失控的场面就象影片中那样……一次次被欲望出卖一次次痛不欲生。啊啊,青霞越发不懂自己了,她的身子何止是出卖了自己,连灵魂也一并出卖……
  “妹子,过来……”庆生用一颗柔情蜜意的心轻轻呼唤着成为自己女人的林林。而林林这女人,却在关键时刻少了一根筋,多出了一份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柔情……一切发生得太快,看不清,管控不了。
  “咋了?”庆生一往情深地注视着他的林林,感觉自己的青春年华正在悄然回归.
  “没事。”青霞恢复到自然状态,觉得自己唐突得可以。用看不见的后手狠狠地掐着右腿上的皮肉。有那么一刻,她是幸福的;有那么一刻,女人想把自己掐死了活埋。这个人曾给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带来的灾难咋么能说忘就能忘了呢?
  “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又不舒服了?”庆生的手在青霞身上滑动着,他想验证自己的看法。
  “我好着呢。”庆生的手被一双柔至无骨的手掀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庆生毛骨悚然。庆生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身边的女人。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1:44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21 14:17
非常好看,很大气的文字。
可以这样说,这是我看到榆钱最好的文字,目前是这样。
哎,榆钱同志啊,你现在 ...

但愿往后的故事情节不会让你失望。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1:44
井冈 发表于 2018-6-21 15:04
故事情节也跌宕起伏。

谢谢井岗老师的鼓励!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1:47
花开富贵 发表于 2018-6-21 18:57
太好看了!期待后续

淡定地说,我还经得住雷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2 12:22
手机呢,晚上回家慢慢看。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2 12:50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6-22 11:44
谢谢井岗老师的鼓励!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2 12:51
继续听故事。
作者: 玻璃    时间: 2018-6-22 14:50
长篇小说,膜拜学习中
作者: 轻言    时间: 2018-6-22 15:00
榆钱又写上长篇,辛苦了,请教件事,写长篇之前,你事先会写框架吗?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5:10
轻言 发表于 2018-6-22 15:00
榆钱又写上长篇,辛苦了,请教件事,写长篇之前,你事先会写框架吗?


太长介意写框架。我的这个没写,简单列个草图,写上关建人物关建事,目的怕忘,然后延伸,象绘图一样。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5:14
玻璃 发表于 2018-6-22 14:50
长篇小说,膜拜学习中

写长篇的人不在少数,有时间膜拜自已,没时间膜拜别人,嘻嘻。
作者: 轻言    时间: 2018-6-22 15:37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6-22 15:10
太长介意写框架。我的这个没写,简单列个草图,写上关建人物关建事,目的怕忘,然后延伸,象绘图一样。

你好厉害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2 15:53
轻言 发表于 2018-6-22 15:37
你好厉害

我比较大条懒得费那心思。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2 21:58
呀,这么快。。。。。。。。。
继续看故事。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8-6-23 17:35
终于出大作了。以前有个丹江诺儿曾有过一部《江水流》,有幸是在我主持的版块,也是位美女写手。
当然,大鹰已经向本坛贡献了几部巨著了。六星理应以你们为荣!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3 19:06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8-6-23 17:35
终于出大作了。以前有个丹江诺儿曾有过一部《江水流》,有幸是在我主持的版块,也是位美女写手。
当然,大 ...

谢谢宋朝大哥美言!一切在于自己,离真的成功还有不知几个阶梯,任重道远。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3 19:08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22 21:58
呀,这么快。。。。。。。。。
继续看故事。

谢谢杨柳!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4 15:06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6 08:30 编辑

  六、

“我一直想问你……”下午,两人在亚龙湾度步夕阳,庆生止步,迎着阳光的一面问女人。他觉得女人恢复得越来越好,应该能想起自己名字才正常。家乡话不时冒出来,心不在焉的时候挺多,她能想起以前的事说明恢复的不错,是不是跟着出现了思想包袱?他想自己必须进到林林世界中去,才能设身处地地为林林排忧解难。
  “你想知道什么?”林林若无其事地问。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好像有个霞字吧?”
  “你,以前见过我?”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说没见过。”
  “见过。”庆生肯定地点头。
  “那我问你,我以前长啥样?你在什么时候见的我?”
  “……很久前的事了,那时我未迎娶你未嫁。哦,不对,应该是你名花有主了。还记得南市场八门市吗?有段时间我们在那经常见面。”庆生做了一个心的手势。环顾四周,日落在即。
      在频繁的接触中,青霞其实差不多已经认出了庆生,再从他口里听到八门市三个字更加坚定眼前人正是当年那个对自己有好感的大男孩。让她不明白是,庆生的变化会如此大……大得她不敢相认。

  “某人一直在装……还是怕担责任!姐不是那种赖人的人!这段时间的确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咱们算两清了!话不用我说得太明吧。从明天开始,你该干么干么去……我回我该回的地方。"青霞神色一变,嘴里的话豪迈起来,神似看过的一部小说里的情节,竟然给庆生当起了大姐大。事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说什么呢?”庆生奇怪地望了一眼大病初愈嘴巴象塞了钢板狠毒的女人。青霞知道自己这是渐渐继承了婆婆的那股面临困境的狠劲。
  “我说我病好了,你解放了……可以回家了。”青霞突然发了善心不愿再继续纠缠此事。
  “你把哥当隐形人?直接无视!哥死的心思都有了不是吓唬你。原来你这么无情?!”庆生用力踢着脚底的沙子,生气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正在走形。
  “不说你啥时认出了我。你说你那时未迎娶,后来一定成家了对吧?既然有了选择就要有担当,我不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青霞说得慷慨激昂,别过头却泪流满面。和庆生交往中,青霞不知不觉把多半颗心交了出去(不管愿不愿意)说离开谈何容易?!
  “我和那个时候比起来,是不是变化了很多?老实说你的变化不大。”庆生低语。另一方面还在试探。
  “嗯,你变化大得我都认不出了……明明三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像个老头。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站柜台的时候你从未问过我名字,我也从没问过你家庭状况。我那时是真的怕被你问到啊,当你知道我已经订婚的事实我就没了和你交往的资格,每天心情都好矛盾。后来你再没出现过。“说着脑袋突地垂了下去。“……实际情况你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吗?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体质差的原因吗?也许你知道,可根本就没想过问为什么对不?是你不成熟还是你关心的根本就是自己的事,怕惹事上身?我早就知道你并不爱我。我们在一块谈天说地也只是因为无聊消遣时光。只要你不问,我是不会主动告诉你我的一切事。和你聊天的那些日子,我的生活里重新有了欢快,有了笑颜,难道你没觉得?我们门市里的人那时都在嘀咕议论我们两个,难道你看不出吗……”青霞吼了,把八百年不讲的话统统倒了出来。话说出来心情就畅快多了,也累啦,一屁股坐到沙滩上喘气。
  “哎,说实话,我那时长得帅气不?”庆生故意嬉皮笑脸地挤坐过来。
  “呵呵,你那个时候么,长得还算周正,身高三级残废。哈哈哈!”青霞笑得浑身乱颤,合不拢嘴。
  “切!”庆生生气归生气,张开双臂把久违的女人紧紧搂进自己怀里。最值得庆生感动的是,女人既然还记得自己!庆生弩着嘴吻女人眉毛和脸颊。“好痒!”青霞一甩头嘎嘎直笑。庆生想近一步亲近,青霞却压着衣服死活不让。
  她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想破坏庆生现实的生活,不想让男人为她背骂名。即便知道以后自己或许再无真正快乐可言,依然愿意为庆生的名誉和保全两家家庭以及长辈们的颜面而牺牲自我。
  “哎,我想跟你说个事……”青霞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极不情愿的样子。
  “说!听着呢。”庆生挨着青霞坐在风中,笑眯眯地听着。
  “明天你我能不能回去?你有自己的家,老婆孩子父母亲都等着你赡养,是男人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我也有家庭。我们不能自私到不管他人死活的地步吧?我们再相爱,如果没有了亲情还能快乐起来吗?”青霞的话听在庆生耳里就象锤子一样直砸得他半天没反应。
  长时间的无语,最后的最后,落日后的沙滩上懒散地走着一对男女。
       两个人因一场错误而相识,后因真诚而相爱,再后来为了现实不得不分道扬镳……
        旅社。“庆生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睡到半夜,旅社的床上,青霞轻呼睡在地板上的庆生。迷糊中的庆生勉强睁开一只眼,一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
  “要不咱两私奔去?”他饶有兴致地到。
  “要去你跟别人私奔去。”青霞趿拉着拖鞋靠在窗台上,想到天明即将和男人分手,难过得想哭。
  “等等我,不要一个人出去。”庆生以为青霞要出门,急忙往身上套衣服。
七、
  “好。”青霞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身靠近门口。感觉自己像一条鱼,正在失去庆生这个充满补给的水弯.....天一亮两人就要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不到最后一刻,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心里舍不得庆生这个男人走,可又无能为力。
  乘着月色撩人
  彼此还能看得见摸得着
  乘着明天的风雨未到
 
  青春尚存,青丝如玉
  可心的人儿就在眼前
  ……
  心中的歌在唱响。青霞落在庆生后面,真心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停留在这一刻一点上。尽管她知道前面那位的心情并不比她好受多少。怨声载道地看着身边的过往……尽管她清楚这事也怨缘分。反倒是脚边这片无辜的草坪用它温厚的笑化解了她满腹的愁丝,让心慢慢回归平静下来。通往海边的路,不再变得举步维艰。
  当男人默不作声的拉住青霞手时,青霞把自己整个人靠在了男人身上。她在男人背上做着小动作,用柔至无骨的双臂摩挲着男人的两肩。
  “霞……呵呵不要停,哥喜欢你这样。”庆生止步回眸,心潮彭拜地望着女人。他好想用自己的后半生一心一意对待身边这个女人。可一想起女人的决定,中间就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难以接近。男人的手缓缓无力地离开女人身体,最终变得垂头丧气痛苦不堪。在爱这个女人的同时庆生也无条件地服从着女人的决定。因为,不舍得她难过。
  “我们,今后还能见面吗?”庆生定定地,一字一字往外吐。
  “要不,我们做情人吧?你每次回老家都要来看我……”青霞的话也从口腔里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听见自己在喃喃自语,完全不受大脑管控。啊啊,脑电波一定是短路了,要不就是不过电。什么情人?那是时髦话,她在外国书籍里经常见到,感觉“情人”一词是对女人极大的不尊重和讽刺。难道自己真的坠落到要做别人的情妇地步?
  话毕,女人呆呆的望着个子和她等同,年龄和自己相仿,有点发福的男人。男人一直没开腔,也不知愿不愿意……青霞眸里的泪水刷地流了一脸,急忙垂下头。
  “霞……”男人感觉到了什么,出手用力抱了抱女人。
  “不管了,今晚是我们的狂欢节…….”庆生动情地说。
  女人颤抖地倒在男人怀里……这时的布谷鸟在他们周围不厌其烦地嘶鸣,汽笛声在远处响……海水在脚底拍着河堤。
  第二天一早,两人上了三亚直达xx的面包车。
八、

  坐车昏昏噩噩走了两天一夜,于隔天的傍晚到达目的地。青霞和庆生,好像在地球上转个圈又各自回到人生的启点。
  当庆生将背上的背包送至青霞怀里,泣血的夕阳已经换成了铁青色,永久地关闭了青春浪漫的炫彩。
  “走了!保重。”青霞快步离开庆生,沿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猛跑……不敢转身不敢停。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小时候总觉得自己眼眸里噙的是一颗血泪,怕被别人撞见发现。每当觉得痛到极点时,会产生出一种错觉,老觉得自己身上某处正在汩汩往外冒看不见的血……在狂奔中麻醉舔食自己的伤口。一本书中说:只要有伤,心里自然会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至今她才明白那是内疾所致。
  儿时的自己只有内伤没有外伤。舞蹈也只是为了让灵魂出窍,暂忘现实,让自己过得洒脱快乐一点点。跑了很长一段路程才停下来,回首早不见了庆生的踪影。便停住脚步一个人蹲在路坂哭……
  当青霞披一身月光踏进柳家地坑院时,里卧传出女儿梦中嘤嘤泣声……慌得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去。
  “嘘!轻点。”老公柳惠生正拍女儿睡觉,发觉她回来,出声阻止。
  放下女儿,老公蹑手蹑脚地拉起青霞往客厅的方向走。
  “你咋不等我一个人跑回来了?可想死我了……”柳惠生硬拉青霞进自己怀里,手脚不规矩起来。
  “嘘!”青霞感觉女儿没睡实,示意柳惠生不要造次。
  “没事的。”柳惠生嬉皮笑脸地抱着她啃。
  “真的,吃饭没?。”头埋下去之前问。
  “没吃呢,你一说我就饿了。”青霞逃也似地撇下柳惠生钻进厨房。
  饭罢,她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叠稿纸。翻开一看全是老公为一个女人写的什么毕业论文。切!高中出身的老公连这个也能写?!抬头疑惑地望着门框里为自己铺床的柳惠生。不禁在想,她不在的那些日子老公都和谁整天在一起。
  “你上班的时候女儿交给妈照看吗?”睡在床上的青霞问身边的柳惠生。
  “嗯那。”
  “妈不是也很忙吗?她要给姐姐的四个孩子做饭,顾得过来吗?你咋么放心把妞妞交给妈看?”青霞有点生气,”你上班为什么不亲自带着妞妞?
  这次老公没理她的话。在她身上激情一番居然睡着了。实质上老公工作下来也很累,她是知道的,可她更希望女儿平安。
  “妈妈,妈妈!”女儿在梦里哭喊。
  青霞疼惜地摸着女儿额前的刘海,把它们向后捋,低头亲吻她红扑扑的脸蛋。
  喃喃自语: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离开妞妞了!
  睡了一会,妞妞滚烫的身体贴着青霞开始来回滚动。青霞模模糊糊伸手一摸,惊得坐起来瞪大了双眼。
  “咋么了这是?”随手掀老公一把,“快醒醒,妞妞发高烧了!”
  惊醒后的柳惠生不慌不忙地说:“家里有退烧药你自己去找,吃半片。再用烧酒浑身洗洗就没事了。”青霞披衣下地,依言行事。等妞妞烧退的差不多了才睡下。
  在被窝里躺了一会,青霞感觉女儿还是不对劲,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何高烧一直退不尽?纳闷地问老公:“我不在家这段日子,妞妞是不是发过烧?”
  “嗯。发烧抽过几次。”柳惠生坦言。
  “怪不得家里备着这些……东西。”青霞一屁股坐起来,抱着妞妞的手在微微颤抖。痛心地喊:“临走时你保证看好妞妞的,你骗我!"青霞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一边不停地用烧酒为女儿洗四肢,额头,一边质问柳惠生。
  “明天我就去问妈,问你外甥们,听听他们咋么说……”
  “问去吧!到明天再说。”柳惠生翻身继续躺尸。
  夜未央,青霞的两只眼睛充血,感觉背后的伤口又在汩汩地往外渗血……她知道,那是隐形作用。每次伤到了就不能自己,觉得身体某处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临明,换做青霞在睡梦中不停地挣扎,哭喊。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5 22:06
矛盾的痴男怨女,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啊?
等着更新哈。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6 08:27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6 08:28 编辑




  夜未央,青霞的两只眼睛充血,感觉背后的伤口又在汩汩地往外渗血……“孩子,妈妈对不住你,对不起...."经历过的磨难时不时地在脑海里冒出来——-临明,在睡梦中不停地挣扎,哭喊。
  “哎,你后背咋有血?”
  老公习惯性地往青霞被窝里伸进一只手……突然一个激灵爬起来问。
  “走路不小心碰了。”青霞故意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以为又是幻觉,想不到真的后背有血水渗出。
  “哦,以后小心点。过来我看看?”柳惠生麻利地把青霞的后背睡衣撩起,见是新伤旧疤,上了家藏的龙骨粉止血。
  “没伤到骨头,什么时候伤的?“
  “刚去三亚那会儿……伤口一直好不了,耽搁了回家的时程。”
  “你和谁去三亚旅游去了?”柳惠生边穿衣服边问。
  “和邻居。我初中的一位女同学。“
  老公哦了一句去了隔壁洗漱。
  编瞎话总算蒙过了老公,青霞总算松了一口气。
  柳惠生出门的时候,她听见婆婆公公又在东边房掐架,声音忽大忽小,瓦盆摔碎声不断传出来。只见柳惠生的四个外甥一溜烟跑向大门外,脚步慌张凌乱。这种日子她过门时就领教过了,后来愈演愈烈,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这个家从来就没消停过,公婆从来就没把她这个儿媳放在眼里,外甥们自然也在她面前嚣张跋扈如入无人之地。这些她都忍了,对于生命的践踏似乎哪里都能找得到,哪里都有它藏伏的劣影。一样的疆土青霞竟不知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青霞太不了解这块贫瘠土地上世代生存的人们了!对于固步自封的边陲小镇来说,她的气质,衣着打扮及容貌,对于他们而言无疑就是个异类!她从柳惠生大外甥女和周围人诧异、羡慕的目光里,感受到了自己在某方面优越于这帮人。也许是相貌,也许是她和他们不一样的气质引发的不满情绪。
  “给老爷懒得连尿盆都不倒,啊?啥也不做,人家西安人比你牛逼不?还不照样给老子倒尿盆?要是我奶奶活着,象你这种懒女人非挨打不可!”公公洪亮的男中音硬是从青霞住的门缝里顽强地钻进来……不管你乐不乐意听。明面上说婆婆,明理人一听就明白究竟在说谁。
  青霞眉头紧锁。问自己,这样的日子过到几时是个头?或许,自己命会很短,早早就解脱了。可妞妞咋办?她过门那阵子听人说公公的妈妈在生下公公不到三十天就服毒自尽了,公公的第二任妈妈也和爷爷离过婚。公公的脾性该不会随他父亲吧?前车之鉴难道他忘了?
  正想着,骂骂咧咧的公公推着自行车经过地坑院,出门去了。
  公公前脚走,婆婆气焰看着就涨,往院子里倒脏水还指桑骂槐骂青霞不孝顺,不是个养爷爷的孙子。青霞听了老半天才弄懂,不就是没及时起床给老人倒尿盆么,值得他们这样吗?这次她是忍不了了,想想在庆生那里是何等的待遇?回家就下了十八层地狱,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好像一个文明人一下子回到了蛮荒地带……阵势.想想都害怕。青霞麻利地穿好衣服收拾完屋子,捞起扫把出去清理院子里的枯枝干叶。院子里的桃李树叶子掉得仅剩顶子上的几片碎叶,扫着扫着就到了公婆住的东房前。见门道推着一堆打烂的瓦砾,丢下扫把进到屋子找小簸箕,准备帮他们倒掉这些垃圾。
  “别管这些,你忙你的去。”婆婆黑着脸,从里屋端着一簸箕参土的黄小米,看也不看她媳妇一眼。但态度明显要比公公的好。看得出,婆婆还是接纳她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婆婆是以公公唯命是从,以公公为中心轴转的。
  青霞回屋时,看到昨晚还在客厅组合柜上放着的大半袋大米不见了。也没在意,低头进到里屋,发现女儿已经醒了,赤裸裸地站在床角看着自己,怯怯生生地叫着妈。
  “哎!”慌得青霞忙爬上床,一把将妞妞搂在怀,抱着她到处找洗换的衣服。
  “妞妞想妈妈没?”她问。
  “想!”她知道人想人是个什么滋味.....想到可以把这个人的模样忘掉,再也想不起来……想到寝食难安。
  “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妞妞了,妞说好吗?”
  “好!”女儿用力点下头,破涕为笑。


  十、
  一想到女儿以后的生长环境会和自己一样,青霞的心就极度不安起来。搬出去住吧,姓柳的是孝子死活不同意,自己主不了事。过下去吧,这还是正常人过的日子吗?能出气已经算不错了。她不敢奢侈未来,实际上也没未来可寻。她嫁的这家两个老人都厉害的紧呢,光是吵闹就叫人不得安心,逃又逃不掉。这还算好的,很多时候自己被当做了出气筒,既无处申辩亦不敢叫屈。
  柳惠生中午没回家吃饭。
  青霞将留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心想要是老公再不回来,她准备和女儿把剩饭当下午饭吃掉。哪曾想,晚饭没到柳惠生居然推着自行车提前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花尾巴”。柳惠生顺水推舟,把他领回家脸上长有色斑的女人介绍给了青霞,说是他们单位的出纳叫叶怜花。一个人不想做饭,来家蹭一顿便饭。
  叶怜花的出现,着实让青霞吃了一惊,她的口音和那天在电话里讲话的女人相似。
  “坐娘家终于回来了?”叶怜花熟人似的调侃她,也不在乎这是谁家,招架住招架不住。
  没等礼让,竟大刺刺地进到里屋往床上一坐,和柳惠生聊得风生水起。他们真的有讲不完的知心话.啊……青霞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第三者。进去借故往火炉里加了半簸箕煤炭……还是没打断两人的谈话,可见这两人平时在机关里关系处得多好?退回客厅,青霞一肚子的嫉妒情绪突变成满腹卑怜,好像回归到小时候忍辱负重的年代……
  青霞绞着手指头端着空簸箕谐谐地走出院子。心想,叶怜花这女人不简单啊!她想起刚过门那阵子柳惠生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们单位有位很有本事的奇女子,是他管辖下的一个小出纳,就喜欢和男人打交道……对其崇拜的不得了。她听得走神也想不明白老公嘴里的奇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时就表示想见见这个女人。看来,老公今天领回家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位了吧。青霞在过道里发呆,一不留心被出来视察青霞家务工作的老公拉进厨房。
  “要你死人一样站着干么?还不赶紧的做饭去?做三到五个人的饭……我过去问问妈看过咱家吃饭不?”说完出门请示他妈妈去了。
  厨房里就留青霞一个人。青霞想,感情这厨房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啊,有时候厨房就是个牢房,你还必须任劳任怨。
  没事时青霞仔细打量着这间厨房。这是个沿用了几十年的旧厨房,四壁霉变不说还有黑乎乎的龟裂带,长短不一;房顶垂下的一条条沾满灰尘油腻的秸秆让人担心会掉进做饭的热锅里;后墙那扇窗户不顾冬天的寒冷执意地开着,街上的流行音乐正好穿过这个洞源源不断地溜进来……“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天气很冷,这首歌听着暖人,但带进来的空气冷得人发抖。
  刚刚目睹了里面二位的亲热劲,青霞突然好想好想一个人……脸上满是泪珠。不知道庆生哥现在好不好?在哪?干什么?想再见他一面,想到心痛,还是不愿意去打搅他的生活。尽管庆生哥在她面前只字未提自己的生活,但她知道那个人的生活要么平淡无奇,要么不幸到不能不想提的地步。他不说她就不问。
  柳惠生去去折回,“妈同意了,快做吧,不然天黑了。做啥饭你知道吧?”姓柳的临走丢下一句话,又去跟叶怜花唠嗑去了,不时爆出一阵欢愉声,她在厨房都听得见。
  青霞不放心女儿,做饭期间出去看了几回妞妞。妞妞穿得胖墩墩的,在南房台子上和两个表姐玩玩得正起劲。
  做什么饭呢?青霞把厨房角角落落瞅了个遍。其实九十年代的北方冬天厨房里除了土豆大白菜酸白菜,可以说没啥食材。想到还有中午的剩饭,青霞决定做个爆炒土豆丝,再闷一锅米饭,估计够吃了吧。
  饭临出锅,婆婆和两个外甥过来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你爸出去喝酒了别管,剩饭够两个人吃,我领过来两个。”婆婆不高兴地瞅一眼儿子身边的叶怜花,黑着脸说。青霞看得出婆婆的不高兴不是装的。
  “柳妈,您先吃……”叶怜花见柳惠生光顾着给她盛饭夹菜,忙站起来推给比自己年长的青霞婆婆。青霞在这片土地上仅仅生活了几年,有些礼数她不懂,这个地方和她认为的待客之道是有区别的。可以说,她还没融入到当地人生活中去。婆婆也不回礼,理所当然地端起叶怜花推过来的饭碗带头吃了起来。
  一桌饭菜勉强够六个人吃。饭毕,青霞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了下来,手心满是汗水。
  “你吃饱没有?我是吃饱了。”叶怜花放下饭碗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对面的青霞。
  吃过晚饭,青霞本想安抚妞妞睡觉的,可柳惠生和叶怜花在客厅里高高底底的谈笑象浪花一样滚来,吵得她一时半会进不了睡眠状态。
  客人没走……妞妞没法入睡,青霞只好领着妞妞在厨房边洗碗筷边讲故事给她听。


  十一


  叶怜花走后外面的风渐渐大起来,大门被刮得咣当咣当作声。
  安抚妞妞睡着,青霞听到有人正用脚踢大门,漫骂声跟着进了院子。对一边看报纸的老公说:“爸回来了。”
  “我耳朵不聋!”柳惠生慢腾腾地坐起来脱衣服准备就寝。
  “咋了?”青霞见她老公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和叶怜花在时判若两人。
  “睡你的觉!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公对着她吼。
  她听到隔壁东边房门被公公硬撞开,谩骂声消停了一会。心想,公公一定在外面又喝酒了。
  “人家喝了酒悄悄睡觉,他倒好,每次喝酒回来不是耍酒疯就是找事!“老公在被窝里气呼呼地说。
  声音被隔壁响动打断,只听咣当一声,隔壁门被重物顶上。不久,传出婆婆的辨解声。消停了一会,门声又响,这次是几双杂乱的踩踏声,咚咚地向着他们家方向跑来……门口传来一群孩子急促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让他们进来。”柳惠生伸出光膀子指挥着青霞。
  打开门,四个孩子一溜烟钻进来,睁着黑漆漆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们。挣得同意后争先恐后地扑腾进来。
  “咋么了?”她不解地问。
  “外婆和外爷打架……”七岁大的小女孩口齿不清地说。
  “你们挨打了吗?”青霞同情地问。
  有的孩子点头有的摇头。
  “真是疯了!”床上的柳惠生气呼呼地抡起自己的衣服砸向地面。
  青霞担心地轻轻走上去。
  “睡吧!天不早了,都进来睡觉!”她招呼着孩子们。两个大点的孩子知道床上挤不下这么多人,自动抱了枕头被子去沙发上睡了。
  刚准备拉灯,外面狂风大作,灯泡在第一时间熄灭,里里外外什么也看不见。青霞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火柴和蜡烛点上,亮度竟然发不出去,仅能照到不超过一根手指头宽的地方,还是黄乎乎的浑浊看不清着物点。天地间被一股通透的凉风贯穿着,穿衣服就和没穿衣服没盖被子差不多冷,耳朵忽然失去了灵敏度听不到任何声响,世界静得可怕。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青霞没经历过这种阵势不知道“黑风”的可怕。随着风响,骇然从心里发出。只听“咚!”的一声,房梁上有东西掉下来……又一声,青霞不顾一切地扑在女儿身上……脑袋被不明物砸了一下,痛和麻木同时传递,脑电波瞬间断开,自己被扔下万丈深渊……
  醒来,耳边传出老公的酣声,天际微微亮。青霞看到女儿肉肉的双腿正缠在自己脖子上……她一一拨开,忽然发现床上落了一层沙土,身边躺着几根断木茬子,一根边上还染着黑乎乎的东西。经过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血迹。这时的头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地哼出声。
  “咋了?”柳惠生睁开眼看她。
  “头痛!”她说。
  柳惠生不得不爬起来查看,“靠,头上破个洞!赶紧起床,我送你上医院。”
  青霞一听也慌了手脚,站在床前穿好衣服捂着带有血迹的头颅出门。一脚跨出门槛,院子里的凌乱让她大吃一惊。院内一片狼藉不算,邻居家简陋的矮墙倒了一大半,砖头碎片直滚落到她家门口;公公厚重的飞鸽自行车横在当院结结实实地睡大觉。再看东边房,门窗紧闭,公公的鼾声隐隐约约传来。门缝里钻出一股酒气,令人作呕。欲转身离去,听闻婆婆出来倒尿盆。见了她先是一愣,后又无视地走开。
  “妈,麻烦你照看一下妞妞,我和柳惠生上一趟医院,我会尽早赶回来的。”青霞一个人立在风中,等不到婆婆的回应进退俩难。
  “你先走,我去说。”一回头,柳惠生换了条街上流行的牛仔裤一扭一扭地跃过她身边,进了东边房等婆婆回来。一会,东边房传出婆婆和柳惠生俩个人的嘀咕声。
  柳慧生出来的时候青霞看到婆婆立在窗前往她这边看了看,目光还是那么冷漠。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6 08:54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25 22:06
矛盾的痴男怨女,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啊?
等着更新哈。

谢谢杨柳,这就更新。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6 09:56
这个媳妇也太可怜了哦,熬过来确实不容易。
榆钱写得真好,有空了继续更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6 14:36
复杂,精彩。继续、、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18-6-26 15:18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6 19:09 编辑

很是有模有样,值得精雕细琢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6 19:07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26 09:56
这个媳妇也太可怜了哦,熬过来确实不容易。
榆钱写得真好,有空了继续更

好!谢谢。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6 19:08
井冈 发表于 2018-6-26 14:36
复杂,精彩。继续、、

对。好的谢过井冈!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6 19:09
第一次写长还是手忙脚乱。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7 08:51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6-26 19:08
对。好的谢过井冈!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7 09:04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7 09:30 编辑

十二
       婆婆冷若冰霜的面孔印在青霞脑海里。走出快要脱落的大门,柳惠生赶了上来。必定是夫妻,对自己的老婆还算关心,姑且这样认为。
  “别走那么快,小心中风!”他在身后迫不及待地说。青霞的脚步放慢,心里暖暖的。
  “昨晚刮那么大的风肯定有塌方的人家。”柳惠生改变了话题。
  “嗯。邻家的墙倒了,你看见没有?”青霞唏嘘,不由地伸手摸摸自己的伤处。
  走在大街上,四面静得可怕。柳惠生及时拉了一下青霞的衣角。
  “你看那边……”青霞眼眸瞟过去,只见左边马路上停着一辆救护车和一副空担架。围观的人将一间塌了一角长白毛草的土坯房团团围住。穿白大褂的人在里面晃动。
  “这是咋回事?”柳惠生拉住一位看客问。
  “昨晚刮黑风房子塌了,压死了爷孙子两个人。”
  “救起没?(救活)”
  “人早死了。这种七十年代盖的土坯房又被雨水泡过,内部结构基本不结实了,再遇大风非塌不可,是早晚的事。”
  柳惠生拉着青霞从围观的队伍里悄悄退出,踩着被风蹂躏过的路面赶往县医院。
  “你头上的伤明显是被重物砸的,什么地方塌方了?”年轻的医生给青霞上药时问。
  “木头下来砸的。”
  “好险啊,再往下偏右一点,很难说有没有你了?一个礼拜伤口不能沾水,发炎麻烦就大了。疑,你脑袋上还有一块疤,是划伤吧?。”
  “嗯。跌沟里了……”老实的她启齿一笑,不知从何说起。
  “别处有没有受伤?比如腿呀,胳膊什么的……”
  “胳膊脱臼掉过几天石膏板,腿和头部都是划伤无碍,后背还有块擦伤没处理好时不时往外渗血水。”
  “什么时候出的事故?”
  看得出,这位是新手,或者说是实习医师,不放过一个细节。好认真。
  “今年八月份发生的事故。”
  “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利索你也不找找原因,这么大意!太不应该了。”她被比自己更年轻的医生数落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那咋么办?要做B超还是……”旁边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柳惠生扔下报纸接过话题。
  “建议你们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从医院出来,柳惠生拉着青霞进了就近的一家小饭馆。青霞留意了下饭馆的门牌,上面写着《农家乐》。


  十三


  进去感觉饭馆不大,临街就一孔窑洞。
  饭菜点了十几分钟,服务生端了上来。正吃着,窑长串串红辣椒门背后突然窜出一行男女,着装有点夸张有点暴露也很奇怪,使得食客们大饱眼福。
  “哎,你们说说看这些人是干啥的?”不安分的人爬起来问。台上的老板服务生见怪不怪地盯着电视看,很是漠然。
  “这伙人是舞厅里的。”柳惠生压低声线说。“我们见多了,你肯定是头一次见。”
  “嗯。”青霞应着。
  “霞,你看那边那个女服务生,看到没有?”柳慧生费劲地指给她看。
  “就信中叫你嫂子的那位……长得还可以吧?就个子没你高些。”一副可惜的样子。
  等青霞反应过来扭头看时,刘慧生说的那个女服务生已经离去。
  “你认出她了?她咋没认出你?要不咋连招呼都不跟你打,还初恋那。”青霞想笑来着。
  姓柳的白她一眼,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以前死缠着自己不放的初恋情人居然没理他!咋可能?!
  从医院回来,柳惠生忙的找人修补房梁。妞妞在东边房玩得正起劲,听见西边房有声音赶了回来,叫声妈妈一头撞进青霞怀里。
  “妈妈我想你。”一句话说得青霞满眼泪花花,不知怎么搞的青霞感觉自己最近特脆弱,转身使劲摸把泪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上次离开女儿太久,妞妞心里已经落下了阴影,现在稍离开一会都不行。她也是由孩子长大的咋能不理解女儿的心?在三亚漫长岁月里,每天都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妞妞的模样,妞妞的声音.....都在记忆里不停地浮现。
  “快看你女儿干的好事!”青霞闻言扭头,只见柳惠生二姐家的大女儿莉莉矮冬瓜似地立在东房门前幸灾乐祸地喊她。一旁的婆婆黑着脸干活。
  青霞一头雾水地抱着妞妞快步走过去,跟个傻子似的想探个究竟。
  “妞妞刚才拿剪子耍……看你咋办吧!给老爷的……”九岁大的莉莉在一旁学大人的口吻叫嚣着。
  婆婆厉声到:“去耳间子(偏卧室)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一大清早就跟个散活板子似的跑都跑不办……."骂人的话越往后越不堪入耳,青霞压根没听进去。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能不想待了,抱着妞妞逃也似的回到西边房,感觉后脊背有千双眼睛盯着她骂……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家放下妞妞,青霞一时想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一而三三而一地不分青红皂白骂自己?趴在组合柜前想哭又哭不出的时候,心脏突然一阵没规则的乱摆……心慌气短。
  “想走?把脚地打扫干净了再走!”婆婆不依不饶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青霞不由地一惊,以为婆婆要进来寻事,想想自己抱妞妞走时好像看见脚底上是有堆凌乱的纸销…….抬脚时不小心带动搁在组合柜顶上的一盆吊兰,花盆直接砸下来……青霞刚闪身妞妞就走了过来。
  ……危险啊,孩子!青霞好想冲上去拉开女儿,或者推开女儿也行啊!可她居然动不了,定定地看着妞妞受伤……倒地。内心的魔鬼在一旁嘎嘎嘎地笑……原野里,她看到一颗红色的蒲公英种子在飘,在沙漠里飞…………

  十四

      恢复正常后的青霞泪流满面,一把抱起女儿疯了似的跑向医院。十二点钟的县医院大院静悄悄的,急诊室里坐着位白胡子大夫。
  “快,救救我女儿!求您给我女儿看看……”青霞抱着妞妞旋风般的闯进急诊室。
  “咋么了?这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明里说,我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夫,不过小孩子磕伤还是看的了。”白胡子大夫拨开妞妞的眼睛用手电筒照了照,又摸摸妞妞头上的大包,什么也没说,只做了简单的包扎护理处理,就把妞妞交到青霞手上。
  “咋么样?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青霞着急地问。“吃几副药打几针应该无碍了。不放心明早再来做个脑CT。”医生的态度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其实在青霞抱女儿来的半路上,妞妞的眼睛已经睁开了,茫然地盯着她妈妈,时间不长又瞌上了。青霞问妞妞还痛吗?妞妞眨了下眼睛算是回答她了。
  妞妞用细嫩的双手勾住青霞的脖子,“妈妈我瞌睡了,想回家。”微风一样飘渺的声音听在青霞耳朵里令其痛苦不堪。“好好,妈妈这就带你回家。”青霞抱着妞妞到西药房取药打针,而后逆风往回走。望着女儿头上肿得象馒头一样高的疙瘩,青霞心中的歉疚、懊悔、一股脑儿冒出来,难受得想撞墙。尽管那个家对她而言象炼狱般的地方,却是妞妞口口声声要回的家!为了妞妞,青霞觉得自己忍无可忍还需再忍!
  抱着昏昏沉沉的妞妞迈进自家地坑院,青霞发现小院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是大门,被柳惠生刷了一层红色的油漆,门柱也裹了一层灰色的水泥;进屋,发现天花板也变样了,上面吊了一层花布,看着比之前顺眼多了也更像个家了。
  挨到床放下妞妞,青霞自己倒象泄了气的皮球样瘫软下来。
  “你带妞妞去哪了?我回家找不上个人?”柳惠生前后脚跟进来。
  “妞妞被花盆砸了,我带她去了医院。”
  “大老人连孩子也看不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活着有啥用!我要是会生孩子就不娶你了。”柳惠生大声指责着青霞,那阵势就和公公训斥婆婆一模一样。
  “不准你凶我妈妈!爸爸是坏人。”柳惠生的声音太大,不光吵醒了妞妞,还引来了东房那边的介入。
  青霞首先发现了在门口转悠的莉莉,而后是推门进来的婆婆,依然吊着个脸子。
  “你们不怕邻居笑话?声音这么大,饭吃在了嗓子上?”婆婆压低声音斥责,向后甩了甩头发一副傲慢的样子。青霞向门边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些娃娃,左邻右舍都住的人,说话不能轻点?”公公柳祖名一张嘴就被婆婆赶了出去。
  “走,快走!这里和你没关系。”公公刚迈进门槛的脚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虽说公公走了,可还在院子里打转,青霞还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弄出的各种声响。公公虽说是个爷们,可就有偷着骂人的习惯更像个娘们。
  婆婆探身瞧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妞妞,了解情况后撇撇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出去了。
  婆婆一走,青霞完全没了睡意,趴在妞妞身旁一动不动地望着。柳惠生看上去也没啥睡意。
  这时,大门口有人点名道姓要找柳慧生师父,柳惠生一声不吭地起身走了。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9 10:20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29 10:25 编辑

十五


  下午两三点吧,大门口有人点名道姓找柳慧生,柳惠生一声不吭地跟来人走了。直到晚上十二点钟还没现身。
  真实的柳惠生滞留在单位里。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有人不愿意他走,这个人就是贸易中心出纳叶怜花。
  “怜花,你手上的业务完了没有?完了咱们出去吃夜宵。”柳惠生想回家碍于情面说不出口,绕着弯子传达着自己的意愿。
  “嗯,已经完了。不过我不想出去吃夜宵,想让你陪我。”叶怜花试探性地说。
  “听话,陪你以后机会有的是。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和老人住一块不能太随便了。”柳惠生说话间就要离开。叶怜花今天诚心想试探一下柳慧生。一看对方不受控制地要走,顾不上细想慌忙堵住去路。
  “不准走!”
  “为什么?”
  柳惠生感到事情棘手,干脆装糊涂,内心着实也很茫然。本来他认为自己和叶怜花顶多也就是个打情骂俏的关系,没想到对方会叫真。在他看来,怜花无疑是女人堆里明事理的女人。在业务上他们相互倚重,生活中互相照顾。没想到这女人看着柔弱居然敢给他当面下套,使心计?他有点不能理解了。
  “我想看看你柳惠生是不是个妻管严?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叶怜花以女人特有的方式鼓励柳惠生和家里的那位决裂,意图很明显。柳惠生并非一个一点心计没有的人,他从叶怜花吞吞吐吐的话语中感觉出了异样,加上上次怜花偷偷跟在他身后冒然闯进他家那幕,两件事搁一处联想已经不难猜到她的大致意图了。
  柳惠生在和怜花接触过程中发现这个女人十分贪财。于是,他想到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用金钱摆脱这个蛇蝎女人。
  “……这次长出的钱我们两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咋样?账本由我来做我来应付税务的人。”呵呵,别以为我叶大美人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几个臭钱!就凭你?切!太小看我叶怜花了!叶怜花心中好笑,却不表现出来。藏其锋芒,装作可怜兮兮地道:“哎,你说我家那口子每天加班,回去(╯︵╰)的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不知道一天到晚瞎忙个啥?钱一分挣不到,狐狸精屁股后面到跟的不少……”
  “你问他呗,不说不让上床,跪搓衣板!哈哈哈!”柳惠生大笑。两个人点着蜡烛正在办公室里叨叨个没完,忽听外面有敲门。
  “谁呀?还不进来?”柳惠生以为是门房郭老头。老半天也不见应声进来人,正觉得奇怪呢,打发叶怜花出去看看究竟。
  “你找谁?”门呀的一声开启,叶怜花清脆的声音先飘了出去。只见姓叶的女人曼妙的身体靠在门框上审视着来人。见到了外面站着土拉吧唧的女人,叶怜花不禁高傲地笑出了声。目光流转,把笑声传递给了屋里的男人。柳惠生正在桌面上收拾东西想走,他对怜花这个女人今天的表现有点失望反感,对这里自然没了留恋。听到怜花银铃般的笑声,诧异地抬起头,很快便看到了那个站立在门边一无是处的笨女人,果然是她!
  “你来干啥!”他没好气地问。
  话一出,把个叶怜花也吓到了。把个累到极度弱不禁风的青霞震得半天找不到北。她以为见到的是老公,可惜错了,听口吻柳惠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仇人,和公公斥责婆婆时如出一辙啊!青霞一顿,凝神再望,那人的确是离开自己不到一天的老公呀!可感觉上那么的陌生。
  “我以为你到哪喝酒去了……怕出事,才出来找。原来你在这啊?都十二点钟了该回家了吧?”青霞吞吞吐吐把出来寻找的理由合盘端出,说出这番话已经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她怕自己会跌倒身体紧紧贴着门板。从早到晚发生了太多的突发事件,已经让自己精疲力尽。能坚持到现在算是个奇迹,全凭一口气支撑着。柳惠生强硬不解人意的口气让青霞委屈到泪崩。
  “我不回,你自己回去!”柳惠生当着叶怜花的面又说了一遍。这句话更令青霞难堪!原以为老公会被自己的举动感动,或者看在生病的孩子面上乖乖跟自己回家。但是……看看吧,事情咋么会发展成这样子?咋么会这样?青霞想不明白地想。柳惠生的话字字出来象斩人的利刃,青霞面如土色,精神支柱瞬间坍塌,脸涨得通红,掉头顺着来路踉跄而去。
  一路上不停地在想,不管什么缘由柳惠生居然傲慢吝啬到不顾及自己妻子的安危和感受的地步?这是青霞所料未及的,也是最令她失望的地方,简直难以置信。
  那夜,青霞一个人从午夜的街上往返。大脑,后背,心脏,一起开始阵痛,痛得她无处存身。就像一条午夜孤魂,漫无目的在路上飘着,思着……难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冒然闯入给老公造成了困惑?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青霞对眼前的世界胆怯了,幸好身处黑暗,她的所有不堪无人撞破,为自己保留了一层薄面。
  青霞抖抖擞擞地走在比来时更加寒冷恐惧的马路上。半道上水泥柱旁,来时那个嬉闹着叫她美女跟踪她的酒疯子还在哪里窝着,不过他已经象滩烂泥巴一样睡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不省人事了。
  耳边不断传来的鞭炮声提醒她年关迫在眉睫。


  十六


  回到家的青霞发现妞妞还在睡梦中浑然不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摘了头上的帽子,衣服未脱一头栽倒床上昏昏睡去。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家里依就只有她和女儿两人。
  下地捣鼓出柜子里的葡萄酒往肚子里猛灌,边灌边流泪。大门口这个时间有了响动。她提着酒瓶朝窗门上瞟一眼,只见柳惠生跟个幽灵似的推着自行车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见到柳惠生,青霞放下酒瓶绕着圈子嘎嘎笑个不停。
  “疯子。”柳惠生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吃不准这女人真疯假疯,加上自己理亏,便不和她计较地自顾爬上床头蒙头睡去。
  “哈哈哈!这头猪!你这头猪!”青霞朗朗跄跄指着她老公嚷。还想说什么脑袋空空忘了词,突然好想大哭一场……心变得好空好轻好远,象身后那片毛乌素沙漠飘着的一缕浊风……童年听来的民谣在心中畅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好汉吃好饭,嫁赖汉讨吃要饭……嫁好了是汉,嫁哈(坏)了是祸!
  至此,青霞对这片土地及土地上生存的人越来越感到茫然不可解了,脑子里产生了要走的念头。眼角飘向熟睡中的女儿,一种撕心裂肺感包围着自己,好想带女儿一块去投奔庆生哥,随即想到很多的不便……再说那个人也有家室啊,说不定和自己一样也有孩子。再一想,破坏别人家庭不是自己所为,如果真那样做的话自己和叶怜花那女人又有何区别?!人生在世不是你想咋样就能咋么了的!有些事,别人做的你却做不得。可如果不去投奔那个人,一个女人孤身带着个孩子出去打工那得多难啊!孩子跟着自己也遭罪。思来想去,最后像泄了气的气球软塌在沙发上。有些气,别人能忍你也得忍!算了吧……或许种种是自己该有的磨难!咋么着自己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事是想不明白的?!天呐,可就是想不明白啊。
  早八点,柳惠生醒来像没事人似的梳头洗脸刮胡子……完事骑车象往常一样上班走了。目睹这一切的青霞再也憋不住了,疯了似的把家里能扔的东西西里哗啦照着他的背影一股脑儿扔了出去。
  “走吧走吧,你个没人性的东西!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
  “霞,你在干啥?看架势这些东西不是买的是贼偷的啊!”西房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东边房的人。只见婆婆蒙着褐色方巾,黑着脸进门一顿数落。
  公公迈着方步在院子里对青霞的举动恨得咬牙切齿:“他妈日不死的想干啥?早式老爷不好活。婊子儿的,这年头单位单位工作不好做,家里家里不消停。欺负老爷住不成老爷走呀!”门被摔得咣当一声响,青霞从窗口瞭见公公推着残疾似的飞鸽加重自行车撞开大门扬长而去。事情已经这样了,婆婆也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的心痛被甩的东西,一味的埋怨,“吃饱了撑得,黄涨的,想干啥就干啥?还象个女人吗?”青霞觉得这家人比喝酒的自己更加不可理喻,不恼反倒嘎嘎嘎地笑……
  妞妞什么时候醒的谁也不知道。孩子醒来显然是被吓到了,目光畏缩呆滞。骤然接触到妞妞的反应,青霞那根偶尔会走火入魔敏感的神经变得异常清醒起来,整个心扑向了女儿。一只手蒙住女儿的眼睛,另一只手掌捂住女儿的耳朵,嘴里念念叨叨:“不要听,不要看,不要看,不要听。妈妈带你去一个快乐的地方……”
  给妞妞穿好衣服的青霞欲出门,被婆婆和婆婆身后力大的外甥女莉莉合力夺下。
  “翅膀硬了啊,要走你一个人走,孩子给我留下!这个家你连一根筷子都没挣下!”婆婆丢下一句话气哼哼地把门从外反锁了。
  “我叫你走!散活板子!”外甥女莉莉在窗外跳着嘎子骂,骂几句跑没影了。
  中午,柳惠生下班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回来吃饭。一进院子就被东边房的公婆叫了过去。风向不顺,青霞无法听清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半天才过来。
  “闹!还怕这个家不够乱吗?昨天晚上我是有事没回家。但我什么事也没做,不信去问门房老郭头。走,我带你去问……”见青霞这边没反应,柳惠生动手拉青霞……好听点说拉,其实是拉磨。
  青霞眼见柳惠生又朝自己扑来,害怕伤着孩子,放下妞妞抱住床柱子死活不松手……
  “你们女人不是要证据吗?我领你去找证据……”
  “真要证据?!我问你,咱们家组合柜上的那袋大米你没吃我没吃哪去了?总不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吧?”柳惠生一听神色一变手一松,放开了青霞到:“送人……我卖了。”
  “咱们家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人家?卖给了谁,你能说清楚吗?”


  十七


  柳惠生目光陡然一收,一道犀利投向了窗外。
  “这事你就别再问了好吗?以后不会了。”
  窗外,荒漠吹来的风依旧呼啸,窗前废旧的木料被刮得东倒西歪。青霞茫然地随着柳惠生的目光望着。当两个大人偃旗息鼓时,发现妞妞不见了。
  “妞妞呢?快找!”柳惠生第一个反应过来。青霞扑向门外。
  “下雪了!”青霞惊呼。想到妞妞也顾不得许多,只身往外走。
  “你到哪找去?回来!”柳惠生叫住了青霞。青霞收住脚步茫然回首。
  “你过来!到床底下看看。”
  青霞依言弯倒腰跪在床下查看……床底果然发现了妞妞的——只绣花小鞋。
  “妞妞!妞妞!”青霞一边往里爬一边喊。
  爬到一半,发现妞妞抱着变形金刚象一只卷缩的猫睡着了。忙伸出一只手垫着,另一只手将女儿往自己身边拉。而后抱着女儿倒退着爬出来。
  “看,我说什么了?门没开,妞妞根本就不可能出去。”正当柳惠生坐在沙发上大放陈词的时候,青霞的一句话说的他跳了起来。
  “妞妞发高烧睡着了!”两个人设法把妞妞从床底抱了出来。
  青霞不停地用手摸着女儿的额头和自己的比对。
  “发什么愣?快把温度计拿来!”
  青霞抱着女儿直起身,接过柳惠生送上的温度计夹在妞妞腋下。咋么会,咋么会?青霞想到几天前妞妞才过去的感冒。自己对女儿看护得这么细致还是说出事就出事,事先毫无征兆。“真的,妞妞的药你给按时吃了没有?”柳惠生问。“增强免疫力的药吃了。”柳惠生一听说吃过药了,一时也傻眼了。过五分钟,青霞掏出妞妞腋窝温度计给柳惠生看。“不烧啊,咋么会昏迷?”情急之下青霞对妞妞又摇又喊的就是叫不醒。看看没招了,猛地记起三亚时庆生对自己经常做的一个动作——“翻眼皮”,掐虎口。尽管那时的自己多半象个植物人……却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经常性的动作。想到这层忙伸手去翻女儿的眼皮,一翻之下更让她吃惊,妞妞的眼仁是白的!口吐白沫……
  “快抱妞妞去医院!”她向老公疾呼。
  “你不看看医院离这有多远?”
  “那咋办?抱妞妞到巷口的门诊去吧,张大夫看小孩看得好。”青霞提议。没等柳惠生同意往妞妞身上裹件大衣抱着就走。街上,雪花正飘……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6-29 13:07
继续跟读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6-29 14:51
继续精彩。期待再继续。
作者: 轻言    时间: 2018-6-29 16:44
榆钱大手笔,更好多。加油。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9 22:13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6-29 13:07
继续跟读


感谢!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9 22:13
井冈 发表于 2018-6-29 14:51
继续精彩。期待再继续。


好!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29 22:14
轻言 发表于 2018-6-29 16:44
榆钱大手笔,更好多。加油。


谢谢鼓励!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6-30 09:39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6-30 10:06 编辑

    十八、
      幸好张大夫在家,又是打针又是吊液体,好一阵忙活妞妞才转危为安地醒转过来。给妞妞看病回来天又往下沉了沉,雪花的速度反降了下来。家里的炉火拨弄了几下重新燃起来。
  柳惠生说到单位打声招呼就回,推着车子吱咕吱咕地走了。青霞看着一切正常的妞妞,系上围裙放心地到厨房做饭去了,顺便给妞妞在锅里蒸了颗鸡蛋。再过两天就是妞妞生日了,本打算在妞妞过完三周岁生日那天按婆婆的意思断了奶水,没想到事出有因没等到时间到就自动断了。
  “啊啊,青霞的孩子都三岁了!”……回家时间不长,青霞在心里,梦里,想了庆生无数遍,每一次想象中见着庆生的感觉都会不一样。不知道他现在具体方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啊啊,自己不可以这样啊!她边干活边苦着脸独自笑起来,笑得眼泪花直流……她应该叫一声庆生大哥的,叫庆生的那位叫嫂子。庆生待她不薄,虽说之前是他是有些问题,可自己能有今天可以说全是他的功劳!只要那时的庆生对自己稍有那么一点点不负责任,今天的自己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植物人(因为当时连当值医生都说她以后好了也是个植物人。)哥人现在在哪里?还是和搜子改了行?她一无所知。
  青霞边想边切土豆丝,一个不小心食指碰上了锋利的刀刃,弹指即破的皮立马流出殷红的血,慌得她赶紧找创可贴贴上。就这,纷涌而出的血水还是染红了脚底的一块皮土。
  青霞这头刚把饭做熟婆婆那头东边房就传来了下班回来公公的粗鲁声。青霞静下来的心又慌了,神经质地在地上转圈子,心想又咋了?随即快步走出去。到院子里一看,立刻被眼前的阵势吓到。只见柳惠生大姐,二姐的三个大小不等的孩子(两个九岁,一个七岁)各自握着扫把不情不愿地扫东边房门道的积雪。最小的女孩被吃得肥头扎耳的公公压在大腿上照屁股蛋子狠揍:“叫你犟嘴?这两家鬼子!把孩子打发到老爷这就不管了?!吃老爷的,喝老爷的,还敢跟老爷犟嘴?叫你扫雪为什么不扫?啊!啊!啊!……”看着公公厚实的巴掌雨点般落在毫无阻挡能力的小女孩身上,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女孩嗓子越哭越哑,肤色越来越红……青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要上前阻止,其余的孩子都拿怪怪的眼神望着她。说也奇怪,这样的场合为何不见婆婆的面?正想着,奇迹发生了,公公见青霞上前手指头一根根松开来……女孩跌倒的一刹那,被她亲哥哥搂在了怀里。可想而知,那孩子有多疼他妹妹?婆婆也忙从家里出来帮忙接走了她辛苦拉扯大的小外甥女。
  上灯的时候,莉莉苦着脸告诉青霞说:“舅妈,我妹妹被我外爷打得尿了一裤裆。”第二天这事就被公公封杀在了摇篮里了,不准任何人向外传。听说是怕女婿找上门来问罪。其实青霞心里一直有疑惑,她不清楚为什么二大姑姐姐会狠心的把这么小的孩子打发上来‘受罪’?(上学的只有九岁大的两个孩子)难道真的是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吗?!还是他们以为把孩子送到城里,孩子就能象城里人那样生活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十九


  年关越来越近,有时鞭炮声在大白天也能听得到。腊月二十三这天下午,青霞打扫完东边房那边的卫生正在厨房里做饭,偶然发现柳惠生的自行车就停在自家的小院里。过好一阵他才姗姗推门进屋。
  不禁问到:“咦,我看你车子在外头停了好一阵子,咋么才进家门?我今天腰快累散架了,你也不来搭把手。”
  “我帮你?笑话!我忙了一天谁帮我?”青霞一听愣在了当场。是啊,老公一年四季在外头忙活多辛苦啊!上班的男人其实都挺不易的,自己应该多理解体贴才对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三亚回来,一遇到困难和委屈就想有个人分担......是不是不可以呀?刚才那句话本就无心,话既已出口亦无法挽回,只能作罢。心里想着,手却没停。饭熟的时候,发现柳惠生又不见了。稍后,隔壁传来柳惠生罕见的爽朗声。一定是婆婆那边来了客人,青霞想。
  正想咋么过婆婆那边去叫人,脚步声说话间来到了门外。
  “吆,嫂子,做什么好吃的呢?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青霞揭起棉门帘,客人随即进来……原来是五大(五叔公)家在北京念大学的四儿子柳惠民放寒假回来了。既提柳慧民,就得先说说柳家一族。这柳家在当地虽说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但绝对是个出人才最多的姓氏!五大柳祖仁(五叔公)生了六个儿女,出了四个大学生。一个媳妇还是研究生。老二一家留日至今,孙女回家居然不会国语!
  青霞从柳惠生那里早有耳闻,听说柳惠民是北大学生会主席,将来是要留校的。不仅如此,还恋爱下了对象。打心眼里为这个小叔高兴。
  “惠民你咋不把未来的弟媳带回家我们看看?”
  “嘿!三哥,嫂子信息这么灵通?佩服。”
  “还不是听我说的。走走,上桌子上说边吃边聊去。”柳惠生把他堂弟一把掀到凳子上坐下,“老实坐着,让你嫂子给你盛饭!”。
  “掌柜的吃啥饭?”柳惠生扬声。
  “还掌箱子呢!冬天翻来覆去就是把酸白菜当桩。”青霞端上来一盆酸白菜烩菜,一盆白米饭。把腰裙解了。
  “哈哈,嫂子,我侄女好玩……”
  青霞捞起一只碗正要给小叔铲饭,被柳惠生挡下。
  “我来吧,你过东边房妈那把妞妞接过来,咱们吃饭爸妈也要吃饭。”
  “哦。”青霞依言而行。
  推开门发现外面已经黑了。匆匆瞟一眼天空没见着几颗星星。可自己依然对那片净土似的高空有着百般幻想,只是没有时间多想多看。(多年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天空所有的期待和向往不过是对爱情的一种痴念)猫腰进了东边房。青霞看见白天她擦过的玻璃窗在灯光亮的刺眼。
  进门就看到妞妞睡在炕头,大姑姐家的大女儿顺利正在一边照看着。
  见了她笑到,“舅妈,妞妞睡着了,要不你吃了饭再过来接,我先看着。”青霞觉得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孩子了,湖水样的眼窝里流露出暖人的正气。这种孩子是少见的,只有生长在温暖智慧型家庭里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感染力。
  “看什么看,外奶还要你刮洋芋(土豆)呢,贱婊子!”二大姑姐家的莉莉正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头也不回地到。
  莉莉的话听进青霞耳里十分刺耳,趁着婆婆公公不在场想教训这丫头几句。
  “不能这样没大没小和姐姐说话,听见没有!再咋么说她也是你姐!”
  “又不是亲的?我姨夫耍赌输了十几万,这一家子都是苦害鬼,她也是!”说着用手向后一指。
  “这些话你听谁说的?”青霞盘查起来。她看到炕上的女孩脸红了红不自在起来。
  “谁说的?我外奶!你敢去问吗?”莉莉伶牙俐齿到。
  这时,青霞看到公公柳祖名皱着眉头推门进来。问了句:“饭还没好吗?”转身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不再理会屋里任何人。
  青霞本想叫公公一声爸的,问他下班了之类的话,可对方不给她这个机会,连眼皮都懒得瞅她一下。脑袋嗡!的一声响乍起来,忙抱起半醒不醒的妞妞夺门而出……外面的天更黑了。
  “嫂子快坐下吃,饭凉了。”慧民见青霞抱着妞妞进门,腾地站起说。
  “没事,你们先吃。”接过柳惠生递上来的饭碗,夹着妞妞进里屋喂饭去了。
  没有预备火炉的客厅有点寒,柳惠生伸手从茶几上拿过一瓶地方酒给慧民倒上。
  “来,咋弟兄两喝几盅。”
  ……盯着妞妞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青霞正想安抚她睡觉,一张脸冷不丁地出现在她面前。
  “三嫂,你是不是不饿啊,还不去吃?”
  抬头便看到一双又黑又大又亮堂的男人眼睛盯着自己,似曾相识。青霞知道自己走神了,一激灵挪开视线。她知道自己通过惠民想起了那个人。
  话音在惠民身后响起:“你今天可要吃饱了啊,别说到了三哥家连顿饱饭也没吃上!”
  “哪能?看三哥说的。三嫂还没吃呢,你也不关心关心......”
  “别管她。走,咋哥两看电视去……你小子有日子没见面了……”柳惠生领着他堂弟出门向东边房去了。
  说起电视青霞满肚子委屈,要知道东边房的电视本是说好了给她的。结婚时两家长辈坐在谈判桌上乍码子(买卖婚姻)公公当面应下的一台电视机,块上海表,一辆自行车,三大件婚后没一件兑现的。哼,说话不算数!这不,看会电视还要上东边房看去!


  安抚妞妞睡下,青霞这才抽空去客厅吃饭。一看饭桌上的饭菜变得硬邦邦的也就没有了什么胃口。再者,自己也累得够呛不想动了。收拾齐碗筷过厨房洗了倒头就睡。胃里没进食晚上梦就多。
  梦中的青霞怀抱一物走在荒滩……隔座山同样有个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若即若离地跟着自己。
  早上起床发现枕边湿了一块,才知自己流了一夜的眼泪。
  柳慧生堂弟柳慧民一早就折回了北京,青霞有生之年再没见过这位有本事有文化的小叔。柳惠生说他堂弟回北京和对象过二人世界去了。


  冬后冰天雪地的大街上来回传唱着一首悦耳的流行歌。
  青霞在三亚养成的习惯还在,她把日记拿出来就着流畅的音乐附了一首诗上去,又把本子藏起来。进了腊月,青霞有计划地安排着当天的活计。从种种迹象看,她越来越感觉到小镇年轻人对年的渴望和热忠决不亚于老年人。
  腊月二十九这天,和放假归来的柳惠生合力完成年茶饭最后一道工序后开了洗衣机,把家里所有人身上现穿的油腻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里洗。两点一过,青霞和柳惠生就开始手忙脚乱地着手准备年夜饭了。经验告诉他们,一定要在晚八点半前结束所有的“吃喝拉撒”活动,然后坐下安安稳稳等着看春晚。
  眼瞅着要过年了!青霞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从离开三亚至今,每一次重大节日临近,她都疯了似的想一个人,想他的模样想他说话的方式。忘不掉他对自己满满的情谊,忘不掉那些耳边回响滚烫的情话。
  做着年夜饭外面就飘起了雪花......五点钟的天空看上去已经黑了。吃完饭离春晚开播时间尚早,青霞有种强烈出走的愿望,就想一个人出去兜兜风。和柳惠生打完招呼欲出门,看到婆婆的眼睛透过窗棂定定远远地望着她。
  “天黑了出去干啥?快回来!”婆婆在她背后吼。
  “你管她干啥?”柳惠生的声音同样从屋里飘出来,听起来生硬却充满了仗义。这是她来这个家第二次听见老公为了自己逆他母亲的意,心里满是感激。
  踏着薄雪出了巷口,青霞老远就看到了上面为年准备的火塔。火塔耸立的模样象西游记里传说的猪八戒。好奇心促使她走向火塔,近了,人群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庆生?难道真是他来看自己了?青霞心跳加剧面红耳赤,内心象打翻了五味瓶七荤八素的。见到庆生哥想哭,却笑着看向那人。
  她走近他,对方也在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她的到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傻不拉几地问。
  “回来几天了……在外地帮别人做事……学成后想在本地搞个大商场干干。”对方咧着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
  “下午就得乘坐最后一班车走。”他提醒她。
  青霞隐隐觉得庆生哥人变了,这句话若不是真的,就是暗示着想与自己断绝关系。
  青霞呆了,木然地站着。很想问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匆忙?忍住了没问。心想自己绝不会成了庆生哥累赘的……可记忆里自己没缠过他呀?甚至没向对方要过许诺!
  “这样,我们去一个地方聊聊。”庆生没等她反应过来率先走了。她在后面跟着,在雪花飘飞的大年夜,看着对方叫停一辆路过的黄包车招转身望着她。


  二十


  “上车!跟我走。”庆生回头嘱咐。
  青霞木然地上了黄包车,终于和她的庆生哥坐在了一起,清醒后的她心狂跳不已。司机的脚力不错,三个人乘坐车子在庆生的指引下一溜烟钻进一条生僻的深巷,传出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和不远处间隔的大红灯笼无一不烘托出浓浓的年味。
  穿过深巷,黄包车颠簸着来到正在修建的西环路上,停泊在一家新开张的饭店门口。
  车一停靠青霞忙去掏钱,被眼疾手快的庆生挡了回去。庆生把一张大团结硬塞进黄包车司机手里,司机说多给了要找钱,庆生说大过年的不找了。随后领着青霞轻车熟路地迈进这家酒店的住宿楼。
  望着房间里菊黄色的灯光,青霞怔了怔,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时间不多,心里迫切地希望能和她的庆生哥多聊会,就象两个在街面上遇见的朋友那样……“你,还好吧?”在过道里她怕遇见熟人,没敢冒然和庆生哥搭腔,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直走进房间里。好不容易踏进属于他们的房间,顾虑全消,才迫不及待地发问。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错了,面对庆生哥她一点都淡定不了,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在欲望。今天这件事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情!她完全估高了自己的自制力。在庆生哥面前,她做不到象对待普通朋友那么淡定。发现自己失控后的青霞脸色变得苍白。
  庆生的表情也怪,既不搭腔也不说话,完全是一副她看不懂的表情。
  再过会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只见庆生象换了个人似的扑上前紧紧搂着青霞不放,双臂颤动不已。青霞受庆生的感染做着连自己都不能理解匪夷所思的事……两人甚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连房间里的家舍都跟着晃。
  “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人我真的要疯掉了!”庆生哈气如牛,弄得青霞脸上痒痒的。……一个画面在她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次:她一把掀开男人夺路而逃……走的潇洒不留一点遗憾。可现实的遗憾是她不忍心不想推开这个男人。
  “不,不要……”青霞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身体早向对方投了降,献了媚,公然出卖了它的主子。
  “霞,你说什么?”庆生抱着青霞的身子一步步挪向床沿,正想要了,听到青霞的话不由得放慢了节奏。
  “我知道,你也想我!对吧?”庆生笑了,挺起健硕的肢体更加疯狂地在要青霞。雨点般的狂吻再次一路向下滑……又急又狠。他们是久别胜新婚的情况。当两个深爱着对方的人走到了一起,就像两颗定时炸弹啪一声被引爆……泪水和爱爱交织在一起,甜蜜和苦难交织在一起,生死轮回交织在一起。冥冥之中谁的安排?让两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聚在了一起?老天它可怜谁?还是要惩罚奖赏谁而故意做的前奏?
  “不要!我们不可以再这样了……”要过几次,青霞大脑逐渐清醒,终于把庆生从她身上掀开。
  匆忙整理下自己,“我的走了,再见!”她的后一句是再也不见,可惜没人听到。
  为了杜绝自己和庆生的念想,青霞展开涩剌剌有点痛的双腿,逃也似的向楼下疾走。不敢回头,不敢停留。
  青霞的脑袋被庆生吻得空空如耶,下楼时还在迷糊。抢过马路,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心才从慌乱中渐渐平息下来。一路上不知转了多少次身去看离她越来越远的饭店,眼泪扑簌簌往外流,流得静悄悄的。
  回到家,柳惠生惊愕地望着她。
  她不敢回看,怕被那双老鹰般精明的眼睛洞察。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头饰放在茶几上,以防柳惠生发问。
  “还不快出去把身上的雪花抖一抖?”柳惠生提醒到。
  “哦。”青霞依言而行,脱了外套拎到门外……外面的雪花在她踏进家门口时就基本停了。
  “你为什么不去看晚会?”返回来她小声问。
  “过来安抚妞妞睡觉。”
  “哦。”她不再也不敢再有疑问。
  “你想看现在正是时候……”柳惠生向她微微一笑,精瘦的桃形脸上显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
  “我累了,想睡觉。”青霞挨着女儿和衣躺下,大脑在鞭炮声中越来越放松……不知啥时昏昏睡去。睡到半夜,又被这种鞭炮声轰醒难以入眠。她不知庆生哥此时是不是还正在路上?不知庆生哥对匆匆逃走的自己咋么看?不知道庆生哥会不会对她太失望?他们是真的不可以在一起的人啊!想着想着竟唉声叹气起来。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1 15:32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7-1 15:35 编辑

二十一

      被密集的鞭炮声震醒,青霞第一反应是死死按住身体抖动的妞妞。
  年三十的炮竹声持续了大约两个时辰才算消停。放开妞妞,她看到了在枕头上睁眼的柳惠生。
  “炮竹声一年比一年延续的时间长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柳惠生转动脑袋向睡在一旁的青霞发问。
  “什么?”
  “就是说人的手头越来越宽余有钱了,日子好过了。”
  这倒是真的,青霞自己也有体会。腊月置办年货的人就比往年多,尤其是当地农民。这不正说明农民兜里有钱了吗?
  “嗯。”青霞应着,目光瞟向窗外。窗外被大红灯笼和雪共同作用营造出来的景观让人想入想入非非……而同样年轻的她早已没了寻梦的资格。前面是山后面是石头山,命运从未真正给过她个人希望!年年过年年年不同年!内心空有感概。
  “咋了?想的这么投入?”柳惠生笑着跃过妞妞,把手伸进青霞被窝里把玩他钟爱的那两坨……手指继续往下,他想那个了,连眼珠子都变得邪乎起来。
  “哎,我说,过来!让哥亲亲。”温存的话听在青霞耳里很讥讽,她想哭,好想有股力量将自己拖举出这间屋子,放逐冰天雪地象尊幽魂一样游走,或飘飞……两股情感势不两立,她觉得自己夹在中间痛不欲生,尽量找借口拖延房事。况且最近老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
  ……
  繁杂的老年、小年……过后,小日子继续向前滑着走,青霞整天忙于家务和照顾妞妞也到不觉得什么。正想淡忘那个人时候,身体里有个地方时不时提醒她已经不可能了,她怀了那人的孩子。
  正月十五这天,出门一个礼拜的柳惠生突然回归。说自己卖瓜子又收入了一笔钱,心情好得了不得。青霞就知道,柳惠生这个小算盘走到哪都不可能空手而回。柳惠生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计划……青霞听老半天,慢慢才听懂,原来柳惠生攒钱是想在本城建一座标志性的大楼。青霞张大嘴听着,不得不暗自佩服柳惠生搂钱的本事。晚上。心情特好的柳惠生缠着青霞要爱爱爱爱个没完。夜夜如此。其实婚后的柳惠生身体方面是有了一些微妙改变,一直处于亢奋期,只要让他看到青霞就绝放过,随时随地都想要。青霞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这匹种马给逼疯了!白天还好说,尤其到了晚上,处于亢奋期的柳惠生想着法子折磨她。
 二十二 
  这样下去咋么得了!即便怀孕的事不被穿帮,孩子也会迟早被这个疯子搞掉的!青霞一时拿不定主意急得团团转。权衡利弊后,决定暂不告诉庆生哥这件事。不但不告诉还要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在庆生面前消失,让整件事石沉大海。大概只有如此,才能保全所有人的颜面。
  “过了十五,你不是说要到北京给别人打工吗?”临睡前青霞试探性地问柳惠生。近几年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唯独被称作龙头老大的合作社越来越不景气,年底连工人的工资都补发不了。城里的几个分店人心惶惶。青霞知道这个时期柳惠生的那个难……
   “哦,去北京的事我还没考虑好……”柳惠生惺惺地收回被青霞甩掉的一只手,叼根烟慢腾腾地吸着。在他眼里青霞这个女人除了适合发泄和生育外现实中一点用处没有。工作中的事你跟她没法说,生活中的事她像一张白纸也是靠不上的。就连叶怜花那样的女人都比她强……真是命苦,自己咋会摊上这么个生瓜子女人?
  想到叶怜花,柳惠生满肚子不高兴,他算是栽倒在这个女人手上了!初次赏到精明女人的可怕……经济上的事可大可小,弄不好自己下辈子就得吃牢饭了。
  “本来打算过了年就走……"说着看了青霞一眼。
  “那咋么还不走?”突然一阵反胃,青霞捂着嘴爬起来干呕。
  柳惠生皱了皱眉头,“考虑到孩子小,老人岁数偏大……"一句话被他说的拖拖拉拉。
  “那我跟孩子跟你走不成吗?”青霞内心倒是极希望柳惠生带她出去的,这样所有的秘密就都能保全。她也不用再受二老的气,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想的美!你说你跟我去能干啥?再说了,老人谁管?”
  “老人不用我们管……不是还替你两个姐照看孩子吗?”
  柳惠生用鼻子哼了哼。心想,看来这个媳妇是极不合格的,心粗不算,关键是没安好心!
  “我跟你能交心吗?你这个女人,不但没记性还不长心!”柳惠生气呼呼地想,你青霞来这个家又不是一两年,我爸对我妈咋么个心你又不是看不清楚?一旦连我都离开了,她还能活吗?可这句话他不能说!对父亲的失望和厌恶是他们兄弟间不公开的秘密。为什么两个姐姐会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从乡下打发到这里?除了有点小私心外,还是为了把父母亲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不让矛盾继续激化。
  
二十三
  过了正月十五,春天的脚点一步步跟近。北方的春天虽说没有南方来的早,来得那么明显,可气候也在一天天转暖。
  当青霞在为柳惠生出门不带她的事苦恼时,一件想不到的事情正在她眼皮底下悄悄地进行着。
  几个礼拜了,柳惠生都以单位加班为由彻夜不归。青霞的心开始慌乱了,不好的征兆正在蚕食、捣毁着她习惯安静随和的心态。肚子里的孩子更让她雪上加霜。
  日子,在一天天的游走,流逝,心是空的,脑袋是空的布袋子。耳边吹过跨季节的冷暖风,心房时不时象秋风吹落叶一样猛地摔两下,痛得要死。青霞开始反省、问责自己、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过成这样?这是为什么?
  平日里起床没完没了地梳洗打扮的公公这天很反常。一起床就开始酗酒,边喝边找茬。两个老的很快纠缠在一起,难听的话象蚊子一样钻进她耳朵里:心情不好意志力低下的公公骂完婆婆骂儿女,骂完儿女骂政策骂单位领导,骂他看不惯的一切事物。所有人都在他开骂范围内,骂的唾沫横飞,骂人用的语言比不识字的乡下妇孺还粗鲁!有那么一刻,青霞以为造物主把公公婆婆的性别弄混了,婆婆应该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儿,公公应该是斤斤计较的女人才对呀。一定是月老在赐婚时喝酒了酒,错看了性别张冠李戴了!月老真是个糊涂虫。她想。
  乘妞妞没醒青霞过东边房查看过了几回。无论公公咋么开骂,甚至骂婆婆死去的爹娘,婆婆都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装死。青霞从婆婆身上观察到的唯一的表情,就是憋得硬邦邦毫无表情的赤红面皮和那对时不时翻滚一下象蛤蟆的绿怪眼。这双眼让她联想到岩石,鹅卵石之类冰冷彻骨的东西。
  
  1998年夏末,也就是青霞肚里孩子越来越大的时候,柳惠生和叶怜花向外公开了他们同居的事实,还把结婚的日期给订了。
  晚上,柳惠生骑单车回家,手里捏着一纸离婚证书,逼着青霞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你不过去看看两个老人?尤其是你母亲,早上刚刚被你爸骂……”
  柳惠生沉着脸打断她的话,“别跟我提父母,就说这证,你签不签吧!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事实,只要我一出声,你的工作都保不住了,拿什么来保证以后的生活?如果你把离婚证书签了,我保证什么话都不说……"
  "你这说的还叫人话吗?哦,你不认孩子难道连口饭也不给他们留?你配为人父吗?还是人不?虎毒不食子,况且,况且……”青霞声泪俱下,哭倒在地,一声声声讨着这个枉为人父的男人。啊啊,他不是恨自己的父亲吗?本质上,他们是没有区别的,都是及其自私的一类人!为达目的什么手腕什么花招不敢使出来!啊啊,青霞快要疯了,自己哪是他们的对手?她泪流满面,哭到窒息,世界在她面前一夕坍塌,再难拼凑.....
  “好好,这字,我签!”平时一句硬抢话不敢在老公面前说的青霞,忽然立起身一改唯唯诺诺的形象,拿起笔刷刷两下白纸黑字,在离婚证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搁笔牵着吓得不敢哭的妞妞扬长而去。
  青霞离开后,柳惠生捏着离婚证书瘫软在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半天起不来。窗台上,有人希希嗖嗖地走动。他哪还顾得上管这些,用手支撑起身子爬将起来,摸了一把鼻涕,跨出屋子推着单车慢慢腾腾地出了地坑院。


  二十四
    出门的青霞盲目携女野外奔走。被一棵树拦住,才不得不停下来。“妈妈!这是哪啊?我害怕。”妞妞的声音好比锥子在青霞脑门上猛扎一下,狂燥的心总算停下来。瞩目远眺,发现天马上要黑了,她居然不清楚自己走到哪了?城区是肯定出了,这荒郊野外的。一阵恐惧袭来……自己该不会再次失忆了吧?前一阵子失忆时间短,这次就难说了……该死!为什么带妞妞出来?啊啊,不可能!既然自己还认得妞妞,说明没有失忆,大脑基本算正常。想到这层,青霞内心电流样经过一阵喜悦,双腿跪地,她想再次谢谢老天爷对她的仁慈!谢谢老天爷一路的照顾,才使得她们母女平安无事。老话说:瞎眼的家雀,天照应。感觉说的就是自己。
    再次环顾四周,为自己定位。青霞先向茫茫戈壁滩望去,寻找楼房炊烟最密集的地方,抱起妞妞向那个大致方位一步步迈进。突然,她从杂乱的音色里听到一种类似钟鼓的声音。试着向那个声音原发点靠近,边靠近边竖起耳朵。那个声音越来越象钟声。从记忆仓库里调出大量信息显比对,家的位置应该就在钟楼附近。除了回婆家,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可谓新面孔无处寄身的。
    抱着犯困的妞妞,青霞一步步靠近钟楼,再凭仅有的记忆从钟楼昏暗的灯光下横穿过马路,一条条巷子找熟悉点,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终于来到熟悉的巷子门停住脚步。
    青霞母女来到家门口被一头白发老妇吓着了。老妇轻俏的身板地从一块巨石上立起又坐下,仿佛看她,又仿佛什么都不看。一头白发在月光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撇撇嘴,像在和谁说话,又象在自语。
    “女女,外面坏人多,以后要早点回家啊!”从老妇身边过,青霞差点哭起来,眸里没有眼泪。忍着风中夹带沙粒的抽打,推开门一步步走回那个空落落的家。
    “你去哪了?惠生找你半天找不到人……”一进门,婆婆站在脚地上问。
    “找我?他找我干什么?”
    “我让他找的,我让他向你道歉……如果他不,这个家他永远别想回!造孽呀,我这个活祖宗……”婆婆谩骂着自己的儿子,破天荒第一次,眼里似乎有泪花花。青霞的心脏部位又开始痛了……她把妞妞抱上床,安抚好,弯着腰卷缩在床角迷迷糊糊地睡去。合上眼,世界不复存在统统去了爪哇国。不着一物的世界让人睡得好安详放心,耳根好清静,好暖和。
    立在地上的婆婆见没人搭理她转身出门。
    一盏茶功夫,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地坑院霎时涌进来各色人群,院子里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自行车,不同身份的人在这个家出没。
等青霞醒转过来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五指,灯光使得院子变得通亮触物一目了然。所有出出进进的人都在院子里任意行走吐痰,议论是是非非,做人的操守。杂吵声一波波传来……青霞再无睡意,爬起来关了窗户。瞄了一眼熟睡中的妞妞往外走。
    “哎,这不是柳惠生媳妇吗?前天我看他们还是好好的么,咋说离就离了?!”有妇人到。
    “这可不行!不能由着年轻人的性子来。你说两个大人离了孩子咋办?老人咋办?家里离不开女人。”
    “老人?我也不知道咋办。不是还有其余四个儿女吗?”青霞苦笑着揭起门帘走进这支队伍里。她不知道在这么难的时刻,婆婆居然请这些人来凑这个热闹,为什么?难道还嫌乱得不够吗?”
    她继续苦笑……
    “媳妇子,五妈告诉你,你婆婆我叫嫂子,她让我们来给你出出主意,看咋么你能把柳惠生那个臭小子劝说回家,你们赶快和好,再不提什么离婚的事了。这是我们今天来这的目的。”五婶子是县城一所小学的教员,说出的话看似文文邹邹的,到是有几点分量的。
    “谢谢大家好意。我跟柳惠生已经把离婚证办了,不可能复婚。”她继续苦笑。
    “哦,是这样啊,婶子没把话说清楚。说清楚了我们就不来这趟了。哎,我说大家都散了吧啊?人家已经离了,不是我们能管了的事!”五婶话一停顿,院子里的人纷纷推着自行车离开地坑院。一群人咋来的就咋走,一说话间走得精光。
二十五
    看着和平常一样空、大、的院落,青霞的心仿佛沉寂在梦中般。刚离婚,大脑还转不过弯,不适应新的场面环境,内心也是不相信离婚这码事的。靠墙发了会呆,便软绵绵的回到里屋睡下。
    半夜,青霞被种奇怪的响声惊醒……她没开灯,向着发出响声的地方慢慢探过去,等那个黑影露出头时,她惊呆了,她道是谁?原来是猫着腰蹲在窗台前哭泣的柳惠生!如果是刚结婚那会,她会扑到老公怀里,替他擦去泪水,问他原由。可现在……他们已经是陌路,再也回不去了。眼前的一幕告诉自己,不能太恨老公,他有难言之隐……可他,必定是抛妻弃子的那位!不仅让自己的父母蒙羞,还让那么依赖他的一家人瞬间变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定是叶怜花那个坏女人耍了什么花招逼老公就范的,一定是那样!否则说不通啊?青霞的大脑总算开了窍,但还只是猜测,不敢肯定。
    青霞就那样隐藏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柳惠生收住眼泪,挪动脚步,跃墙而去。
    柳惠生跃墙而去,连影子都没留下。青霞瞪着红肿的眼眸望向天花板,难受使得大脑再次陷入僵局,不能思考,转不过弯。对了,老公和叶怜花结婚,那姓叶的老公呢?他居然甘心自己的老婆被拐?种种疑团在心中堆积,想不来只得放弃。关键是离了婚,肚里还怀着宝宝,一个女人带两孩子咋么活?靠单位那点死工资吧,一年就一两千的柜台费仅能维持生计?随着孩子不断长大会越来越费钱的。钱钱钱,自己干什么工作才能撑得起这个家?不至于让孩子们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以前,姓柳的在的时候她压根没为生计发过愁……现在不一样了,不得不想以后的事。以后的自己是不是也的象马路上偶尔遇见的工人一样,穿粗布,晃奶子吊膀子,吃着工地上少调无料的饭菜说着诱惑人的笑话,还要忍受男工们闲暇时的摸摸动作,还不带恼的。记忆中上学那会儿打临工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面前……不禁哑然失笑,好么,又回到了当初。人生真的是不可预测。既然命运执意要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那就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脱层皮而已。换副面孔换个心情重新来过。
    在关窗户准备睡觉的一刹那,青霞惊住了。原来柳惠生趁夜翻墙回家是有目的的,窗台一块石头下压着一摞花花绿绿的人民币,大概几千张的样子。她用指头揭起石头,一沓字迹模糊沉甸甸的人民币映入眼帘。眼泪刷地流了下来……靠心脏那块又开始疼痛……为什么,这究竟是咋回事啊!
    三月三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隔天傍晚,听回家吃饭的公公说柳惠生所在的生资公司早上就宣布破产了。一起破产的还有四五个县供销社下属单位,什么畜产公司,贸易公司,还有一些乡镇供销社也连带着破产。供销社,这是一支多么庞大的队伍啊!曾几何时它统治着神州大地的经济命脉,纵横几十年。拥有的公司人员巨多,资金雄厚,是人们打破头颅都想进的单位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叫人唏嘘!
    临出门的时候,公公话里有话地说:据可靠消息,柳惠生和叶怜花今早被上面关进了局子(禁闭)。她一愣,当时就萌了。




作者: 杨柳堆烟    时间: 2018-7-1 16:08
人其实挺复杂的。
看得唏嘘了一下。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1 17:35
杨柳堆烟 发表于 2018-7-1 16:08
人其实挺复杂的。
看得唏嘘了一下。


谢谢杨老师捧场!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8-7-2 13:05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7-1 15:32
二十一

      被密集的鞭炮声震醒,青霞第一反应是死死按住身体抖动的妞妞。

写长篇的都是有本事人!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7-2 14:53
非常复杂,故事情节。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7-2 14:55
这故事讲的,真不简单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2 15:57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7-3 20:19 编辑

十六
    青霞还没从柳惠生和叶怜花被关(进局子)这件事中缓过劲来,一个礼拜后这两人竟然在全县最醒目的大饭店里如期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当天,青霞拖着沉重的身体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冷不丁的见柳惠生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进院,看了她一眼没跟她打招呼直接进东边房他妈妈屋里。青霞的手抖了一下扔下衣服站起身准备进屋,她不想和成了别人的老公的柳惠生碰面,那是件多尴尬的事。刚走两步东边房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门就在这时哗的开了,婆婆红肿着眼睛用极快的碎步迈向院门。柳惠生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抱住他妈的腿扑通一声当院跪下,声泪俱下:“妈,您就成全儿子这一回吧!除了这回,以后您说东儿子不敢往西。结婚后您和我们住,离开我爸离这个家远远的不好吗?”说着,瞄了青霞一眼到:“她们娘两的生活费儿子一律承担,以后出来好主她若嫁人我不拦着。看在儿子的脸面上今天一定要出席儿子的婚礼……儿子怕被世人唾骂!”
    “哦,你翅膀硬了还怕世人骂啊?要我去门都没有!除非把狐狸精赶跑和青霞复婚,你妈朝南磕三个响头不用你请自己去。”青霞婆婆板着脸一副钢强不阿的样子令青霞对其重新审视并刮目相看,尤其是那双怪眼流露出的真情让青霞感动。原来没有好相貌的婆婆内心竟也如此明朗正义。
    “你和狐狸精住的地方再高级我也不去!不和青霞复婚以后咱娘两就断绝关系……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么个妈!”
    正当两人在院子里僵持不下时,喝得伶仃大醉的青霞公公从外面回来,一脚踏开大门,推着加重自行车跌跌撞撞闪了进来。进门就骂:“婊子儿特尼,结婚就结你的婚,来老子这寻痒痒来了?疯婆子能饶过你?切!”说着,连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兀自把车往当院一放,哼着秦腔高一脚底一脚地回自己屋里去了。临进门探出头到:“老子早知道这婊子儿有隐情,丑八怪你就甭插手了,回来睡觉!管个丘!”里屋门一层层被他踢开,吱纽吱纽像个风车响个不停。
    公公回来,青霞婆婆就跟个憋茄子似的丢下苦苦祷告自己的儿子回屋。
    婆婆抽身走掉,柳惠生只得起身拍拍灰尘,惺惺地走掉。
    目睹了一切的青霞心中七荤八素什么感觉都有,又啥感觉都没有。她想自己应该是麻木了吧,人活在世原来是可以不要不靠感情的,没感情这东西绝对死不了人。肯定了一个定论后把两件衣服乘着太阳还在赶紧晾晒了出去。
    青霞晾晒衣服的时候觉肚子疼也没在意,因为心情不好么,有这样的感觉也正常。谁知肚子痛起来没完没了……生火做饭,洗锅,倒泔水,一直痛下去,直痛到大汗淋漓,倒地不醒……
    妞妞扯着青霞衣服哭喊妈妈,青霞才有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看自己身底压着一滩污血……惊到:“谁,这谁的血?妞妞过来,让妈妈看看你!”青霞首先想到的是妞妞,目光在妞妞身上打转,完好无损的女儿让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侧目一看自己,又立马紧张起来。
    “妈妈你流血了!我要去找爸爸,让爸爸送你去医院。”妞妞说着就要散开短腿就往外跑……
    “妞妞回来!爸爸不在,出差了!”她只能用这样的计量一次又一次骗过宝贝女儿。
    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儿,青霞扶着墙墙强迫自己站起来,又强迫自己走向床沿……担心自己身上的污迹会把床铺弄脏,只好靠着床边闭眼休息一会。
    “妞妞,我的乖女儿,今天妈妈全靠你了。你先帮妈妈把柜子里的卫生纸拿来,再把墙上挂的衣服拿来。”话一出口,她发现妞妞歪着脑袋站在脚地上沉思,转身推着凳子到衣服架下面,光着脚丫蹒跚着爬了上去,双脚立在凳子上取下钩子上的衣服,再按顺序慢慢爬下来把摘到手的衣服递给青霞,顺手拉开抽屉找出卫生纸再递上去。妞妞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的动作,有条不紊的思维方式很象柳惠生。青霞的心咯噔了一下。
    过会,青霞把换下的血衣统统装进一个塑料袋子里塞到床底下。她想等自己恢复体力后再做处理。干完这些事,再闭眼休息一会,然后睁眼,扶着墙体一步步挪向院子里的茅厕。在那里,她忍痛诞下了夭折的男孩形体,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娃。


二十七


    王子酒店,如期举行着盛大的结婚典礼。
    迎接新人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鲜红的炮皮碎末夹在死去翻飞的青叶间,留在来往穿梭的宾客脚底。眼看到饭点了,柳惠生和叶怜花打扮一新地立在酒店门口迎接贵宾。特别是叶怜花,着一身凹凸有形的白色旗袍新娘装,中间插一朵大红花,比柳惠生更殷勤地和来宾一一打招呼。偶尔低头瞥一眼微微凸起的小腹,一双生就的狐媚眼笑得信心满满。开饭时间点,宾客们人流如潮般涌进大厅,有的拖家带口地往楼上走。各色人都有。你无法洞察他们内心在想什么,但对与好的食材谁不想妄呢?谁愿意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来宾们结伴而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一个往凳子上坐一个,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楼下全挤满了人。
    台上没有设双方家长的位置。只有已经离岗的老领导在饭前匆匆上台致了几句贺词,然后男女双方互换戒指喝交杯酒,领结婚证……结婚仪式才算告一段落。
    开席饭桌前议论最多的,莫过于双方交换的那两颗重达十多克不菲的黄金大戒指!
    “哇,公司都倒闭了,他们还有钱买那么贵重的戒指戴?真是奢侈啊。”
    “你懂什么?那叫情。”显然另一名伙伴对市面上的事懂得多一些。
    “为了买那两颗戒指,叶家可是出血本了!叶老大还在新区为女儿置办了一块地皮那。”
    “这么说新区要盘活了?”
    “盘活是迟早的事。的要时间,至少得等四五年吧?你不见有些县级单位领导已经搬到了新区入驻了吗?还有相应的公共设施也都在启动中。我看了县政府对新区的规划图……啧啧,真是太美了!我也想找门路在新区搞块地皮……”
    对话的,是原供销社的几个下岗职工。旁边坐着已经无权无势的供销社领导,一个是曾经臭名卓著的女书记,一个是说话办事小心翼翼上了年纪的出纳,另一个是刚刚从乡镇企业新抽调来供销社当主任,趁火打劫来捞油水的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人都板着面孔不发话,头低下一味的吃饭。对旁边说得喜形于色的人置之不理。
    “吆,老柳啊,你咋没上台去?今天可是你儿子大喜的日子啊!”后排犄角卡拉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在场的人闻声扭头观看。
    “哎吆,儿子结婚我能不来吗?躲过了家里那口子的耳目才来的。”青霞公公低声细语到,一副妻管严的样子。
    “这么说,这桩婚姻你是举双手赞成了?”和他一同出席的同僚问。
    “不同意能咋?儿媳这里,(孩子)都有了。亲家来了……我的过去打声招呼去,你们先吃。”青霞公公在儿子婚礼进行到尾声时才姗姗来迟。这门亲事他打心眼里高兴,叶家在本县可是首屈一指的富翁。亲家儿在县政府办公室任主任。亲家公是税务所所长,当地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王。这么有权有势的人家你上哪找去?
    最最要紧的,是终于可以摆脱那个黄脸婆东面媳妇(青霞)了。用不了多久,他打算亲自出马,将那东面女人清零出户!孙女自己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高兴得连脚底板都在唱歌。
    礼堂里,柳惠生和叶怜花一个端酒杯一个提酒壶,按计划两个人要向楼上所有的贵宾敬酒。眼看到了一楼两亲家合餐的饭桌前,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焦在这桌——他们身上,有人当面起哄并开起了玩笑……
    午后的柳家小院,青霞把妞妞打发给婆婆照看,自己一个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怀抱包裹悄悄来到房后。踩荒子路走了很长时间,才来到一棵合抱的野枣树下,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铲子刨出一个大土坑……在一群挖沙人众目癸癸下把怀里的包裹放进去……掩埋。并在坟堆上立根木棍,作为日后祭奠的凭据。干完这些活,抱树痛哭……
    “他嫂子,是不是遇到了啥难事?”一个挖沙男人兴许是看不下去了,撂下手中的铁锹走了过来。
    “大哥你,别管我,哭一会就好。”青霞不敢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眸看来人。
    “有事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听声音来人是个中年人,一定是经过事的人。见自己说不转青霞,掉头走了。听不见背后的脚步声青霞才重新抬起头,摸把眼泪收拾工具。在太阳落山前整个人摇摇晃晃回到家。
     一脚踏进地坑院,妞妞已经在门台前等自己了。小人儿见了她立马扑上去。
    “妈妈,你去挖野菜这么长时间?等得妞妞都困了,想睡觉。”
    “哥哥姐姐们放学回来了没?”青霞问。
    “回来了,在厨房吃饭。妈妈你饿不?我叫奶奶给你留了饭,快去吃么。”妞妞天真的拉着她妈妈的手走向东房那边的厨房。
    “妞妞乖,妈妈不饿。”青霞一看女儿的意图,反拉妞妞的手回自己的西边房家。
二十八
    婚后的柳惠生头脑中时常会猛不丁的冒出一些人和事,那些曾经与自己息息相关……骤然远离的人。一想起这些,整个人就会走神。
    “问你话半天没人应,咋了?”叶怜花从女儿房间绕出来,面带微笑地问她的第二任丈夫。面带微笑,是因为心里有谱,她知道柳惠生会想前妻和女儿,但是估计时间不会太久。以她对男人的了解,知道咋么引导男人,调节他们的情趣走向,特别是象柳惠生这样一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最好掌控了。打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叶怜花,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人想什么思什么女人想啥思啥她都了如指掌。论与人打交道她叶怜花从来就没输过谁,上自县委大院,下至机关单位,只要是她叶怜花叶家大小姐想要的,都可以成为囊中之物。信心满满的叶怜花移步莲花,曼妙地走向侧卧的柳惠生……甜甜地叫声“老公!”
    “嗯?”不等柳惠生反应,叶怜花的体香早变成一股香风扑了过去。
    “乖乖,又咋了?”
    “人家想你么,最近老发呆不理人。是不是想孩子和老娘了?正好,我陪你去,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他们,失礼的地方借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弥补。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你看成吗?”
    明面上是征求意见,实则已经板上钉钉了。叶怜花话一出口人立马行动起来。柜子里有她早就为公婆准备好的见面礼:一枚比自己结婚戒指更大的戒指,一块上千元的男士手表。这两样礼物够排场够诚心了吧?叶怜花心里冷笑,就青霞那个黄脸婆穷酸像别说买,怕见都没见过!顺手把茶几上的糖果统统到进一个袋子里,东西一一装好。
    “好吧,听夫人的。”柳惠生脑子里根本就没过电,被叶怜花软绵绵的手拉着出了门,夫妻两坐上摩托车趁着月光一一溜烟来到柳家地坑院。
柳惠生和叶怜花凭借月光敲开父母住的东边房。柳惠生顺便望了一眼隔壁的西边房,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娘两此时在干啥?心里嘀咕了一下。
    闻声来开门的是柳祖名(青霞公公)嘴里刁根香烟。见来人是叶怜花满肚子欢喜。叶怜花甜甜的叫声:“爸,我妈呢?孩子们都睡了吧?”
    “老伴,过来!孩子们来看咱们啦。”柳祖名突然象变换了个人似的,眼睛放光满面红润,客客气气地把自己的“太皇椅”让位给叶怜花坐,自己和柳惠生骑在炕沿上,三个人不顾炕上孩子们的睡眠反应,不管板着面孔坐在炕头一声不啃做针线活的青霞婆婆,愉悦地聊着家常。
    西边房。
    青霞一直醒着,院子里来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她了然于心。只是最近把心身全部投放在妞妞身上,无暇顾及他人和事。别说是你叶家大小姐亲自光临寒舍,就是军委主席来了,也不见得她会上心。除了妞妞牵扯她的痛痒,最近还拾起了少年时的爱好。她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是那么的喜好舞蹈,朗诵,写作。日记写成了一薄薄的一本书。她想重新拾起自己的爱好——写作。
    听见院门落了锁,才起身拉灯翻看一本搁浅多年的外国名著。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2 16:16
泌水 发表于 2018-7-2 13:05
写长篇的都是有本事人!


愿这篇给诸位在炎炎夏日带去凉爽的感觉!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2 16:17
井冈 发表于 2018-7-2 14:53
非常复杂,故事情节。


是啊,很复杂,我觉得这样才过瘾。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2 16:18
井冈 发表于 2018-7-2 14:55
这故事讲的,真不简单


谢谢!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7-2 16:38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7-2 16:17
是啊,很复杂,我觉得这样才过瘾。

那就继续复杂,呵呵。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8-7-2 16:39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7-2 16:18
谢谢!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3 20:19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7-3 20:30 编辑

二十九
    看过书还是毫无睡意的青霞,把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事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细细过了一遍。自己是长大了,凭借翅膀的力量也离开了家可并不快乐,似乎活得更累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今天不知明天事。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失忆落下的后遗症,近来大脑经常留白,看似还好好的人瞬间就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让她很害怕出事,出门的时候尽量把可以依赖的人名字,单位,单位电话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以防不测。如果大脑留白的时候正是马路高峰期,她只有俩种选择,一是迅速穿过去,一种是抱着大树等……等那个空白盲区过去再走。她不是怕死,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妞妞咋办?没人管。那么娇嫩.的一个小人儿……把她交给谁她都不放心。但愿自己能活得再久一点,给女儿多一点母爱,也算是尽人母之责了。
    这样想着,在黎明到来之际意识开始迷糊有了些许睡意。耳边猛地听见东边房那边又开始宣战,这次公婆都扯着大嗓门嚷嚷。风向正好顺着这边,加上还是在夜间,听得特别清晰。
    “婊子儿的,特尼我说昨晚情长的来看老爷来了,结果是惦记上了老爷的房子!老爷还没死那。 ”
    “你不是没答应么。”
    “老爷脑子进水了?答应!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哼!哪天把老爷惹恼了,老爷一脚, 把你们一锅端,全踢了!”
    “你看不来事实,都是狐狸精的主意。”
    “你宝贝儿子不点头撑腰她敢!”
    “哼哼!你个愣精人,狐狸精的手段还在后面呢?你等着。”青霞婆婆发出一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笑,再不吭声。
    “奥……人家娃娃说的也在理,这桩房子咱们就是给老三买的么,咱们活着咱们住,咱们死了就是老三的,不能落入外人手里。怜花那孩子聪明,有心计,怕咱们犯糊涂心血来潮把房子给了东面女人。这下,你明白了吧?不是要咱们的房子……我才想明白,年轻人脑子就是比咱们转得快。”
    公公发了顿脾气,忽然来个90度大转弯,象偷人一样压低嗓门用讨厌的娘娘腔对老伴低声细语。
    青霞似乎看到了那双飘忽不定的老蛇眼向她这边望了望。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了。反正房子是人家的想咋么着是人家的事她管不着。听了二佬的话,她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终于的的确确成了这个家多余的人!或许,横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带着孩子尽快嫁人,另一种是出去租房子找工作设法养自己和女儿。工作不好找,因为她还要留时间照顾妞妞。妞妞素质差,随季节的更替,感冒后抽风现象越来越频繁了,弄得她措手不及寝食难安,都成了一块心病。
    想到这里顺手摸了一把妞妞的额头,反复和自己的体温比对着……烧?还是不烧?她用自己的眼睛在妞妞额头反复试着体温。低温!对,是低温。可是低温也不对啊?低温咋么办?难道低温也要吃退绕片吗?要不去医院急诊室吧,看人家医生咋么说。也不知这个时间点医院有没有人?没时间等了,再耽搁妞妞又会抽风!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管谁管?凭着一股母爱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精瘦的青霞迅速为自己和妞妞套上衣服,背着昏睡中的妞妞开了大门,向医院方向跑起来。
    晨风迎面吹来,把青霞头上的青丝一根根吹起来向后舞着,弯弯曲曲象原野上褐色的柳条儿。
行人惊愕地望着飞奔而来的女人。他们目睹的,是这座边陲小镇又一个即将疯掉的女人?对于她的未来,无人考证。




三十
    四年后的某城关镇东关小学门口。
  眼瞅着放学的时间到了,候在校门外的家长们越聚越多,一个个依在学校栏围墙上,都眼巴巴地等着接孩子回家。
  “喂,老张!还没放吗?”问话的是位早到的退休老干部。
  “快了!再等等就出来了。”门房大爷站在铁栅栏那头好脾气地望着这群家长。说话间,铁栅栏里偷偷钻进一名妇女,胳膊上还挎着个篮子,灵巧地绕过看门老头,在校园里疾步穿梭。
  “喂喂喂,快出去!今天领导们在开会,这孩子,还想不想让我干了?”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地满院子追赶溜进校院的女人。
  “原来在这啊!这让校领导发现了咋么得了!”老头望着蹲在校园拐角卖麻辣串的女人气得直跺脚,恨得牙痒痒的。
  “啊,就一小会……马上就走!”女人头不抬眼不睁地把一串串她亲手做的麻辣串一个个递到向她伸手的小朋友手里,然后逐一收钱。嘴里还在安顿,“回教室后替阿姨宣传一下,想吃阿姨麻辣串的同学放学后到校门口对面台子上来,阿姨在那等着你们。”
  “再不走我收摊子了啊!”老头气恼地撵了上来。
  “阿姨做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不放色素,卫生,还不咋辣,对小朋友们身体无害,一定要来啊。”女人急急忙忙收了摊子向离开她的孩子们安顿,等老头到跟前已经笑着离开。
  女人正是四年前携女离开又回归的青霞。
  离婚后的青霞拿着柳惠生给的的一万块钱和女儿过了几年漂泊的日子,到了妞妞上学的年龄又不得不返回原籍来了。这时的青霞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不得不想法子应对。很偶然的一次,她发现满大街卖的麻辣串既不卫生又不好吃,调料随便搅和一下糊弄小朋友的玩意。灵机一动,想自己做做看,凭着多年给妞妞做饭经验,她知道不管做什么以‘理’行事应当是通的。自己既然知道咋么做才又香又好吃,还不损坏小朋友们的身体,那为什么不做做看呢?!仅凭这点自信,她开始张罗着满大街地卖起了麻辣片。
  她给自己的任务是,每天转一所学校。就利用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校园里纪律松散,学生出出进进做到的,她要让所有的学生都记住有她这么个人,而且她做的东西是整个县城最卫生,最好吃的。为了生存她豁出去了,天不怕地不怕,不管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麻辣串只坚持卖了一个礼拜,就给青霞带来了意料中的惊喜,一天五块的纯收入抵得过她休学那会儿一个小工一天的工钱!这在当时的青霞看来蛮不错了。只要能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妞妞不要人接送,她能出去找工作做,她的计划就算大功告成。
  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一个接一个出现了。首先是那些被她排挤的同行,那些个平时看起来少胳膊少腿老妇少儒的可怜人。他们对她越来越排斥,越反感,不友好、放冷枪不说还刁难告她黑状,让青霞天天面临着被校警抓捕的危险,跟个过街老鼠似的。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到了冬天才算结束。
  妞妞上小学那会儿青霞手里没多少钱,只能将其送进郊区一所村办小学借读。妞妞在校内读书的时候,青霞就蹲在校外揽活,帮人家钩毛衣毛拖鞋做丝网花,会啥做啥,挣是一笔笔小得可怜的零花钱,累得半死。
  这回青霞对自己不满意了,因为物价,学费,房费,同时在涨,正真愁死个人!她给自己约法三章,每天的活计做到天黑为止,不黑不回家。这个她果然做到了。


  有谁见过象泥一样的汗水?
  有谁体验过全身附疮无人问津的疾苦?


  每个昏沉,那人的身影被星星叫醒后
  又融化在暖暖的月光里


  每个清晨优雅的牧歌
  是有心人为其翻唱的一首首神曲




  三十一
  “妞妞妈,这个给你!放你家门口了,别忘了拿啊。”
  天麻麻亮,隔壁老板娘就把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搁在青霞家的大门口走了。
  青霞在睡梦中被惊醒,应着。听到发动机响了几声,知道是油老板昨夜回来(不知道具体时间),一早带老板娘出去玩了。真是个幸福的人儿!青霞心里嘀咕。她不会象其他人那样酸不啦叽的羡慕人家,只会真心祝福这个长得象南方人一样娇小女人。小女人在她看来,如果没有老公的细心呵护,没有足够的金钱做后盾,凭她,怕是中国第二个枉死的林黛玉;多病的身子偏偏遇上个厉害的婆婆,加上狼一样的大姑姐姐,贼似的嫂子和一个吸食海洛因的叔叔……啧啧,这家人!够她受的。青霞经常望着老板娘的背影这样想,也这样嘀咕。
  披衣下地的青霞听着远去的汽笛声,捏着手电筒来到大门口,提起老板娘放的那包沉甸甸东西拿回家。回到家拿在灯底下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包吃剩的火锅食材。
  感情要出远门,怕东西搁坏了,小女人统统打包给她。真是个过光景的好女人!青霞暗自想。大致看了一下……都是自己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舍不得一顿吃完,拿出几样小菜,其余原样打包好用绳子吊到主家的氺窖里保存起来。寻思着等妞妞放学回家热一热给她吃。青霞咽了一下口水,拍拍手离开氺窖。
  送妞妞上学的路上,青霞在脑子里盘算着赚钱的事,差点被一辆停在当路上的三轮车给绊倒。心想谁这么粗心!黑乎乎的咋把车停在路中央?正寻思着开口,三轮车的主人现身,连说对不起推起三轮车就走。青霞瞅一眼三轮车上的东西……好像是卖凉粉碗坨的。
  “大哥你卖凉粉碗坨也起的这么早?”
  “嗯。额是搞批发的……到了中午太阳冒花花才出去站市场。你送孩子上学啊,额经常在学校门口看见你给别人钩鞋。”
  “哦,不好意思……我那点生意可不敢跟你比,挣不来钱的!”青霞自卑地低下了头。在她的印象中,那些不怕吃苦日出斗进的人才算真的有本事的人。她不是,自己没日没夜挣得拿点钱财只是别人的零头,不够塞牙缝。
  说话间天大亮了。
  “哈哈哈,那你干脆改行算了。要不额教你做凉粉碗坨吧,跟了额算了。”这位可真是个心直口快的汉子,敢说敢做。
  “啊?”青霞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唐突的说出这种话!半天没吭气,拉着妞妞准备绕道走。
  “咋么妹子,害羞了?你不知道额,额可早就听说了你的事……真的妹子,听哥一句劝,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地球离了谁都能转。哈哈,妹子看不上额没关系,记住哥一句话,没啥都可以,一定要有个好心情。”车主人说着扬起后腿用力踩踏板,嘴里吹着口哨,三轮车快速叽里咕噜地走了。
  车轱辘象压着她沉甸甸的心事……这几年,她就怕别人给她介绍对象,还有象这位自告奋勇的主……她青霞不是没人要,而是心中一直藏着个人。她不管这个人是否知道,也不管自己值不值得,眼看大好年华就要为那人一天天耗尽,耗到油尽灯枯……


    青霞目送柳婷走进《东园子村小学》大门。刚转身离开,一个黑衣人从另一处小门进入了学校。来人竟是多年不见开始发迹的柳惠生。他怕见到熟人,穿一袭黑风衣快速跨进学校。他的表姐——一名东园子村多年的老教师,站在校门口微笑着等他。
    “表弟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没啥大事。见见我女儿。”
    “妞妞?这么说青霞回来了?妞妞现在在我们学校?不会吧……”
    “是真的,我有耳目。姐,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兄妹两站在校园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瞧你,烟瘾这么大……说起怜花,我真不是要存心说她坏话,按理说,她那个娘家那么有钱,她自己也有钱,咋么连公公婆婆的老房她也惦记?再说了,那房子也不是你们的……”
    “她惦记是白的。”柳惠生冷哼一声,不愿多谈。转身向后面的一排教室楼望去……“孩子们什么时候下课?”他看看手腕上的手表。
    “快了。在哪个班?我让班主任直接领来。”
    “应该是一年级二班。”柳惠生想了一下。
    “好了,你先进我办公室等着……”表姐转身而去。时间不长,她便带回来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刚见到柳惠生的婷婷眼睛挣得老大,问,“我爸爸在哪?”
    “婷婷,我就是爸爸。”柳惠生弯腰摸摸妞妞的头,“妞妞长大了……”一股心酸迫使他无法把想好的话说下去,只能拉着孩子的手从他进来的地方带离校门。
    柳惠生把妞妞接出学校领上了公交车。一手扶住女儿,另一只手抓住铁杆……下了车,父女两进了商场,给妞妞买了几件新衣服,还拍了照。让柳惠生感到尴尬的是,妞妞长那么大了居然对婴儿玩具感兴趣,坐在婴儿车上不肯下来……他用大布娃娃和她换,她才松了手。他们还去了儿童乐园,父子两玩乘火车,坐飞机,玩碰碰车……临了,柳惠生请宝贝女儿吃一顿韩式大餐。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妞妞舍不得柳惠生走,抱其腿不放,“爸爸,跟我回家去……我和妈妈好孤独,妈妈病了,没钱治病,呜呜呜……”
  快放学时,柳惠生把妞妞送回了学校,当着表姐的面,掏出几百块钱放到妞妞手上……“这个钱,是给妈妈看病的,记住了?”说完转身出了校门。怕被人看到,出去时亦然走偏门。
  那天下午,妞妞换上了柳惠生买的花裙子,新书包,看起来特精神,逢人就说是爸爸给自己买的,唯恐天下人不晓得似的。青霞假装不知,笑咪咪地看着她,“妞妞呀,要好好学啊!别光顾着玩,长大了要做一个人人敬仰有学问的人。”妞妞乖巧地点头。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4 09:06
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7-4 09:19 编辑

三十二
    从妞妞正式上学起,青霞坚持每天五点半起床,把晚上没做完的活接着完成。六点到巷口为妞妞倒上半斤牛奶,做成早点。七点,她就用车子推妞妞去上学,风雨无阻。
      妞妞三年级时,墙上挂满了奖状。没事时,青霞总爱眯起眼,渡到奖状前,边看边沉思。忽然异想天开地自言自语:“我们家要是能出一位科学家,那该有多好!”她拿眼偷偷地望妞妞,“……梦中都会笑醒的。”就因为这句话,妞妞学习很刻苦。晚上做完作业,妞妞会再看会书,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再或者,母女两看会儿电视。这个时候,青霞就会伸出她粗糙的拾指,摸着妞妞的头梦喃一样自语,“别象妈妈……没文化,连你父亲都看不起……"她的声音渐低,妞妞就用胖乎乎的小手抱抱她妈妈,头顶着她妈妈的头,脸挨着她妈妈的脸……只有这样,过会儿,青霞才会含泪笑出……不过,妞妞倒是喜欢看她妈妈一览无云的笑,恐怕是她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甜的笑!犹如盛开的鲜花。虽说青霞母女生活得简陋些,还算平安快乐吧。
    不知从何时起,东园子村小学附近的小卖铺,象雨过竹笋般,纷纷从地下冒出来。人多青霞的生意也跟着沾光,来她这预订毛鞋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妞妞升小学五年级的那年春天的一个晌午,青霞手里正拿着两双给别人钩好的毛鞋,站在校小卖铺门前焦急地望着。却意外地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闪进一个巷子里。那个背影象极了妞妞,不由地快步跟了上去……结果,她看到妞妞背着包袱进了胡同叫卖,熟练程度和大街上那帮跑江湖的一模一样。大脑嗡地一声,青霞感觉两眼冒花,脚步沉重得抬不起……蹲在路坂无声怯哭……哭了一会怕被别人看到笑话,收起眼泪迅速离开。
    在青霞看不到的地方。妞妞背着一包没卖出去的小零件寄存在同学家。然后从同学家出来,坐公交来到柳惠生所在的城南小区家属院。    城南小区的大门造型象一座古亭,宽展,高耸,尖尖顶子。小区一座座乳白色大楼傲立于地平线上。太阳,正照着它冉冉升起……正值周末,大院内没几个人出入,显得冷冷清清。连规划有序的花园里,也稀松的开着几朵快要凋谢的月季。迈步在这看似简单,平坦的大道上,妞妞知道,有些辛酸,是别人看不到看不透的。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道,妞妞终于来到了父亲家门口。举手按铃,为妞妞开门的是位穿花裙子黑发披肩的大女孩。她有着和妞妞一样的气质,且花容月貌。无疑,她就是阿姨的女儿,妞妞小的时候曾见过一面。“你找谁?”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这时,打厨房里摇出来一位优雅的贵妇,贵妇打扮入时美若天仙。
    他们家好大好酷啊!妞妞两只眼睛有点看不过来,顾不得答话。象一不小心,步入了哪个阿拉伯酋长国……特别一提的音乐区那架古式钢琴……更令妞妞着迷。但她克制着自己。
  “柳经理有事出去了。第一次来,嗯?咦,惠生的几个学生里我咋没见过你?”叶怜花对妞妞的产生了怀疑。
    妞妞胡乱嗯了一声坐下。心想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千金,细皮嫩肉的就是不一一样,哪象一辈子替人家干粗活的母亲。坐一会,妞妞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不选母亲而选择阿姨的理由。多现实的人性!……心里为自己的母亲愤不平起来。想可怜的母亲,年轻时自不必说,可她一出生就不如人呀!由于外公的关系,没能上成啥学。但她一直都喜欢和尊重有知识的人,并且努力地改变着自己……也许,曾经,只不过是一场爱情游戏,她不懂。哎……如果母亲将来有什么不测,她定轻饶不了这一家子!妞妞望着这家家里的一切恨得咬牙切齿。
    茶几旁立着惊愕得张大了嘴的贵妇“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他不在,你走错门了。”好不精明的女人!有一双洞察细微的眼睛,超乎寻常的敏感。她从妞妞的神情中看出了偳疑,得出了正确的判断,大声斥责。这是她们的家,她有权叫嚣,她要赶走妞妞,象当初赶走她们母子那样。
  妞妞自动退出了那家,站在小区门口犹豫不决的准备离开。正要回去,远处,一个人影正迅速向这边而来
  “是妞妞么?你妈打电话来说了你的一些情况,我就隐隐的觉得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咱们父女就又见面了,O(∩_∩)O哈哈~刚好赶上。”
  柳惠生,有点小激动,边说,边将妞妞拉到路边的摊位上坐下。
  “啊呀,我们父女有好久没见面了……那年回去说起你的模样,你奶奶就哭,要我你接回去。”
    “奶奶她,还好吗?” 妞妞眼圈泛红,垂下了头。在妞妞的记忆里深处,奶奶是一个很慈祥宽厚的人。可惜太廋。
 “你妈她还好吗?你们现在生活得咋样?我去找过你们,找不回来,你妈她不原谅爸爸……爸爸也没办法。”
 “我妈快顶不住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本来是不想说的。”
    柳惠生听了妞妞的话半天沉默不语,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还象那年一样,放到妞妞手上安顿,“拿回去应急,或者先给你妈看病,我随后去找你妈妈谈……有些事,你不懂。”


三十三
    告别父亲踏上归途。妞妞心里觉得,其实父亲也很温暖仁慈,也有责任心,只不过她和母亲的命不好。正走着,天空飘起大点的雨滴,她懒得搭理继续走。习惯了和父亲别离,她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放心妈妈,心想以后自己若是升学走了,或是嫁了人,妈妈孤苦伶仃的咋么办?!
  雨下快了,公路上的出租车特别多,一个个跟个甲壳虫似的,楼影、树影、田野、在眼前连成模糊一片,一晃而过。妞妞回到家,看到青霞正爬在梳妆台前补妆,可能要出去见什么人,或者参加什么宴会。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投入,紫色的旗袍刚好衬托出修长凹凸有致的身段,和只有舞者才具有细长的脖子……妞妞有做梦的错觉。
     临走,青霞握着一柄小花伞,快乐地向女儿道别,说要去一个地方同学聚会……以前,妞妞从未觉得母亲漂亮过,经她这么一打扮,还真漂亮!平时,怕落闲话,母亲几乎从不跳舞,以至于连妞妞都不清楚,她妈妈原本就是一个舞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打死不敢相信,这是真事。“给,这是父亲让你看病的钱。”当妞妞拿出钱试图交给母亲时,青霞连看也不看一眼。
    青霞是去赴约, 但不是什么同学聚会,而是柳惠生大哥大嫂宴请,说要给往日的弟媳找份工作。青霞去的时候,大哥大嫂已经候在门上了。
     “大哥大嫂,你们还好吧?”多年来,青霞一直这样叫着昔日的兄嫂。
    “你也好么……” 两夫妻热情招待着青霞。“妞妞咋没来?”
     “妞妞作业多,走不开……”青霞不想让妞妞参合大人的事,所以说都没和妞妞说这事。饭吃得差不多饱了, 柳慧荣抬起头皱着眉头望了一眼窗外到,“我和你大嫂商量了一下,觉得你现在的工作太辛苦,还带着个孩子,不适合……不如给张妈做饭合算。一个老婆吃得不多,加上你和妞妞,三个人三张嘴,两顿饭,一个月还有一千的收入,你看能不能接受?想好了给我和你嫂子一个回话。”
    “张妈是谁?”青霞隐隐觉得柳慧荣嘴里的老婆好象是熟人的亲戚。
    “是你嫂子娘家妈,张妈人你见过。上了年纪腿脚不太灵便,想雇个做饭的,我和你嫂子工作忙,也顾不上照顾。这个事你考虑考虑,绝对比你在外面苦轻,挣得多。”
    大嫂在一旁笑着点头, “肯定比你在外面干活清闲,还有时间照顾妞妞,要不你和妞妞住在我妈家吧,离学校不远,不用来回跑路。”
    人常说锣鼓听声,人听音。感情这对夫妻合力给自己灌迷糊汤……是否充当了柳惠生的说客青霞也不大清楚,就是觉得给出的价格太高不好说什么。按2004年当时社会上的保姆价没这么高的。
   柳慧荣见青霞没啥反应,追加一句,“叫你来,主要是说这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尽快答复啊,那边老太太还等着呢。”
     回去后的青霞左思右思咋么也觉得不妥。她怕掉进柳惠生的圈套里……那厮很聪明,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毕竟两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妞妞是柳家后代,血缘关系是扯不断的,姓柳的咋么施舍她都可以接受。但是自己,死都不要那人搭救。说到底,一条贱命到哪不是报废?做保姆的事,青霞很快答复了,不同意。
     那日,青霞目送妞妞走进教室……发现校园内外会格外亲清静。青霞望着妞妞走进教室的背影,就在想这个问题。她弯腰放下脊背上的东西,拿着扫把正想清理一下地盘上的垃圾准备营业,被一名执勤的校警厉声喝住。
  “不准在校门口摆摊,违者罚款!”校警望望自己胳膊腕上的布条一脸的严肃。
  “哦。”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是命令,不可逆着来,会看风使舵才有生意做。青霞二话没说乖乖拿着东西到对面台子上坐了下来。八月天,坐在水泥台上观望的青霞已经感觉不出身底那股刺骨的薄凉。她也习惯了这种等待。
  正昂头闲坐,一个声音从侧面小心谨慎地响起,“还记得我吗?”声音非常熟悉。
      “柳惠生?”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因为前不久柳惠生来找过自己,还是老话,让她们母女跟他回去过日子。说是在麻袋厂附近给她们娘两买下了一套别墅,雇好了使唤的司机。青霞也还是那句老话:不去,雷打不动。
  “你,是,谁?”仔细看过一张脸,青霞顿觉呼吸困难,心脏那个部位又在隐隐作痛。
  “坐着别动,让我看看。”对方的口吻很深情,极具感染力。
  青霞坐不住了,站起来……这档口,面前走来位西装革履模样白净的中年人,小腹微微突起。


三十五
       真的是你吗?青霞心里喃喃自语,疑惑地望着来人,也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青霞的身体不比从前,眼睛有毛病,夜里赶活赶出了轻微白内障。眼睛不好使加上此时里面含的泪水,越想看清楚对方越看不清对方的脸,不由地伸出手去摸。耳朵在幻听幻觉:除了我,还有谁来救你出苦海……声音咋变成了柳惠生的?
  那年,姓柳的去西夏找过她和妞妞,跪下给她磕头认错,让她们母女回去跟他过(秘密的)捎带伺候两个老人。感情是两个老的没人管了吧?真把她青霞当成了老妈子?她说啥也不回去,为了妞妞的抚养权差点跟柳惠生干起来。临了,姓柳的说了一大堆讽刺她的话,“你还在等谁?记住了,人老珠黄的,除了我柳惠生,没人要你!是那个挑大粪的挑夫?还是要给你算命的算命先生?你以为你是谁?看你现在的模样,连做保姆都没人要!”青霞往前探的身子猛然向后缩了缩。
  “你咋了?腰痛吗?”庆生迟疑地望进青霞的眼睛里。
  “啊啊,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为什么要接我?”
  青霞根本不想让庆生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可他居然来到这里,说明自己的事他了解的差不多了。她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这个人来找自己,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以为在做梦……继续望着来人。
  “一切结束了。”庆生语重心长地说。不等青霞反应过来揽她入怀,带着往旁边的一辆车上走去。
  “去哪?”坐到车上的青霞恍然大悟,挣扎着要去找放在水泥台上的东西,庆生坚决不同意。
  “带你回家,那些东西再也用不上了。”庆生肯定地说。
  车子出了城,在公路沿岸飞驰着……“明确地说,我是个婚姻失败者。”庆生掏出香烟点上,脸上划过一丝嘲笑。
  “不会因为我吧?”青霞想笑,却差点哭了。她为这个男人难过……“到底为了什么?你说,清,楚……不然我,不会,跟你走。”
  “她外面有人。”庆生语速极快,将烟蒂狠狠掐灭。
  “你以为你没有吗?即使那样,该原谅的还得原谅!两个人聚到一起不容易……”青霞还准备说教,被庆生一个紧急刹车打断。
  “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问题是……离婚是人家提出来的。”
  “坏了!该不会是知道我和你的事了吧?”青霞用眼神歉意地望着面前人。
  没提防,脑袋被人猛地敲了几下。“你这个笨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呢,啊?”
  青霞摸着痛楚,“干么打我?你,你你……"到了这个份上,眼里噙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决堤般涌出来……呜呜呜。慌得庆生忙把车停下,“哎吆,我的小乖乖可不敢哭,好好的咋么说哭就哭上了?是不是打疼你了?那你打我吧……”
  庆生把车开进新区正在修建的建筑群。这个地方公共设施尚未健全,还在进行中。公路坂不起眼的茅草地里堆放着大量拆迁废料,中间是一排排高高低低的钢筋水泥建筑群,放眼望去,延绵几公里。庆生指给青霞看的,是已经竣工的家属楼,靠近东环口。家属楼只有两层楼高,中间被隔成一个一个单独的院子,是西北这个地方很普通的民用住宅楼。
  庆生领进的这幢楼房里面别有洞天,院中央有个池塘,满池的睡莲。靠墙的地方全是高大开紫花的榆叶梅,树枝都挂上了一串串迷人的花卉;步入楼房,客厅布置的雅而清静。特别一提的是起居室的设置,风格温馨而浪漫,给人诸多遐想。厨房是欧派试。青霞瞪着双目神情又恍惚起来……门外有小鸟飞进来,飞出去……如入无人之地。她跟随小鸟走出院子,一会站在榆叶梅树下嗅嗅,一会又坐到莲池坂望着……庆生则攀上楼顶,立在夕阳下。


作者: 玻璃    时间: 2018-7-7 08:15
继续膜拜长篇小说中,辛苦了啥时候我也能写一篇啊,不会走路想跑步的人悄悄说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8-7-7 21:10
玻璃 发表于 2018-7-7 08:15
继续膜拜长篇小说中,辛苦了啥时候我也能写一篇啊,不会走路想跑步的人悄悄说


谢谢玻璃!你写得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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