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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独一无二的母亲 [打印本页]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8-8-10 14:58
标题: 独一无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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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一无二的母亲

                                                         /莫零

   在读李娟的《遥远的向日葵地》，她的文字愈发精进，已渐成大家的趋势。很难想像她与我其实年龄相仿，不过虚长了两三岁而已，可我们却好像不活在同一个时空里。她与她的母亲，自幼就漂泊在广袤的新疆土地上，大约是在天地广阔间生长，所以她的文字充满着苦辣和明朗，像一株向日葵。一眼望过去，金灿灿地笑脸，再仔细端详，才能发现葵盘里的隐隐伤疤。
   李娟写得最多的，还是她的母亲，被她称之为向赌徒一样活着的女人。她的妈妈简直是个神奇物种，既不会做饭菜，也不懂装扮女人的娇羞，粗犷到可以裸体钻进向日葵地里野蛮耕种，可是，她却又念过书，做得一手好裁缝，并且能在荒芜的旷野中摘回一捧鲜花来，或是养上一尾金鱼随她四处漂泊。
   母亲在李娟的笔下无所不能又无力吐槽，但她又深深地热爱着这样的母亲。我也是。我爱她笔下的母亲，我爱这天下所有的母亲，所以我也同样热爱我那早已逝去的母亲——我还是习惯称她为胖娘子。
   和李娟的母亲相比，胖娘子可真是一个中年少女。我的胖娘子，她虽然体型硕大，看起来顶天立地，事实上，她却是一个柔弱天真的小姑娘。多年以后，我在我和妹妹的身上也发现了这个特质，惊讶于基因的强大！
胖娘子也过着长期漂泊的生活。我们一起住过——乡政府的话务室里间，旧厂房，废弃的小店，以及房东家里被封死的堂屋……幸好，最后她终于还是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
   我们每搬一处新家，我都会有一种张惶的惊弓之鸟的感觉。常常早上从熟悉无比的房子里走出去，傍晚回到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家。唯一能辩认出家的气息的，就是从小睡到大的架子床，和一张沾满了十几年油水的餐桌。
   那张桌子起先是原木色的，慢慢被烙上了各种焦褐的圆圈伤痕，又被我爸欲盖弥彰地漆上黄油漆，最后只能铺上一层又一层簇新着又黯淡了，再簇新着，又黯淡了的塑胶桌布。最后，它被我和妹妹留在了故乡房中的一隅里，从此它无论沾染上了多少灰尘，我们都视而不见了。
   胖娘子这一生都在传递温暖，她用尽她全部的智慧来向我们传递这个词汇。最早贫瘠潦倒的时候，家是被包裹在报纸里的，这些报纸有时是彩色的，有时是泛黄的。我们坐在这样的家里掌着泛黄的灯火听一屋子欢声笑语。
   等到稍稍能安稳下来时，胖娘子就怂恿我爸打家具。她的理由是:家可以搬无数次，家里的家具得跟人一样一直伴随，否则，她两手一摊:那还算什么家？
   我爸被她说服了，于是我们就有了一套属于这个家的家具，五斗橱，大衣柜，三角橱，四方桌，架子床，以及十把活动椅子。这给我们日后频繁的搬家带来了诸多不便，可时至今日，我们却能抚触着它们一起来怀念父亲母亲。她是对的，我们原本就属于同一个家。
   我这几日梦到的母亲，剪了同一款短发，笑眯眯地咧着嘴。我记得我从前是嘲笑过这样的发型的。在我们没有返回故里之前，胖娘子是烫头的。每年过年她都要去烫个头，把前额为数不多的几根刘海吹翻上去，恨不得喷光人家理发店一整瓶摩丝来定型。
   因为过年期间她得和我那一年到头穿衬衫打领带的父亲成双入对地出门。她非得用这样的隆重来宣示自己的主权不可。可是一回到老家，她忽然就不讲究了。我有一次放假回来，就看她剪了个跟本地大多数妇女们一样的短头。我们抗议她丑，她淡然一笑:不跟你小姨头发一样吗？你们怎么不说她丑？
   我数年之后才明白了她的心境。她随父亲漂泊在外，紧张了十几年。那个异乡不是家乡，她永远当自己是个客人。你见过浑不讲究就出门坐客的客人吗？而家乡，足可以让一片落叶尽情泛黄舒展，腐朽甚至消亡。像故土里的落叶，甘心化为泥融入地下。她一回到家乡，就做回了主人。
   我有时在想，假如她不回去，是不是能活得久一些？我已经回想不起来回到家乡后的她光鲜的形象。她不在乎形象，也不在意健康，有一回穿着围裙出门接我，我抱怨了才肯脱下来。
   可这也丝毫不防碍她当一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母亲。我们被她的温暖庇护得很好，以至于回忆起来心底也是暖的。像李娟书写着她的母亲的时候，一定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情。
   不同的是她仍有母亲可以呼唤，我却再喊不出“妈妈”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眼了。

作者: 池阳居士 时间: 2018-8-10 15:28
首赏莫零好文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8-8-10 16:29
不过虚长了两三岁而已，不如写：她只比我小两三岁。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8-8-10 16:47
感情充沛，对比强烈，个别语句令人惊艳。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8-8-10 18:24

疯老爷子发表于 2018-8-10 16:29
不过虚长了两三岁而已，不如写：她只比我小两三岁。

她比我大了两三岁，是不是应该写:她只略长我两三岁而已。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8-8-10 18:25

野妞发表于 2018-8-10 16:47
感情充沛，对比强烈，个别语句令人惊艳。

多看书才能进步哈

作者: 莫零 时间: 2018-8-10 18:25

池阳居士发表于 2018-8-10 15:28
首赏莫零好文

感谢，池阳老师是我池州老乡呢

作者: 疯老爷子 时间: 2018-8-10 19:58

莫零发表于 2018-8-10 18:24
她比我大了两三岁，是不是应该写:她只略长我两三岁而已。

对，不能说人家虚度。

作者: 时光微雨 时间: 2018-8-10 22:43
这篇极好！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8-8-11 08:08

疯老爷子发表于 2018-8-10 19:58
对，不能说人家虚度。

附议。尤其是李娟之类。。。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8-8-11 08:10
母爱的话题于莫零是无休无止的。。。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8-8-11 08:11
深深地理解这份情感。

作者: 闲山静水 时间: 2018-8-11 12:35
越老越疼老妈，像孩子一样疼，因而理解你的思念

作者: 野妞 时间: 2018-8-12 15:47

闲山静水发表于 2018-8-11 12:35
越老越疼老妈，像孩子一样疼，因而理解你的思念

羡慕ING

作者: 雪栖寒鹭 时间: 2018-8-15 07:47
从你的文字可知，你的母亲是一直陪伴着你的，在你的心里。

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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