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子根正苗红,当了兵。一年后探家,遇到老牛叔。老牛叔问:“虎子,省(什)么时候回来的?”虎子答:“昨儿晚上。” “啪”,老牛叔一烟袋锅子抽过去,厉声问:“你带(再)给我说一遍,省么时候回来的?” 二虎子立正:“夜了个黑喽。” 那时候人们观念保守,认为变了口音就是忘本,是会被人笑话的。村里来了串亲的,是个城里小孩儿,我们追着喊:“小侉子,小侉子,说话像个大傻子。”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上居然还有跟我们口音不一样的人?” 十六岁高中毕业当工人,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工厂里有很多回城的下乡知识青年,我逗天津知青老刘:“刘师傅,您说话可真哏儿。”北京知青老赵骂我:“丫小小年纪,咋不学好?” 工厂隔一条马路,是华北油田南站,那里的人来自全国各地,口音更是五花八门。 当警察后去沧州训练警犬。沧州地处天津和山东德州之间,说话为两地杂交口音。比如“你干什么”这句话,天津人说:“你干嘛?”山东人说:“你做省么?”沧州人将两者一综合:“你做嘛?”而我们老家,这句话的发音是:“你刚么?”刚一到沧州,听他们说话我犯迷糊,过老长时间,才连猜带蒙,明白个大概。 说起来可笑,白洋淀电视台开办一个栏目,叫做“淀边警方”,编导非让我做特邀主持人。当时还不到三十岁,也许是看我模样说得过去。 我摇头拒绝,这哪儿跟哪儿啊。 编导很执著,硬赶鸭子上架。我捏着嗓子用白洋淀风味的普通话做了一期,据说很受欢迎。难道人们爱听家乡话?这是种什么心理?此节目坚持了一两年。 如今,白洋淀发展很快,五湖四海的人汇集而来,口音各异。特别是来此经商的浙江、福建人,说起本地话来“风味独特”,让人一头雾水。华北油田的二三代人都说普通话,我老家的孩子们也变了口音。而对于我来说,亲切的家乡话的消失,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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