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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飞虹（上部）（三）（四） [打印本页]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2:33
标题: 飞虹（上部）（三）（四）
　　三

　　星期一上午，蒋玫一边在剪辑室里“上字幕”，一边觉得痛苦——离周末还很遥远。她在心里算着几点钟可以下班，然后是下晚班，然后是周二的中班……依此类推。她用切牛排的技巧来切割时间，其实原理倒是一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比较容易吞咽。

　　给一档录好的节目配字幕是个累人的活儿，尤其是这种访谈类节目，主持人或是观众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得竖起耳朵来听，手上就忙着敲打键盘。哪一句没听清就得暂停、倒退、重来。

　　蒋玫刚来电视台的时候，安排的岗位是编导。但她那样的脾气，却是不大适合这个行当。刚巧配字幕的那人走了。制片人正在那里头疼，另一个实习生小蔡笑眯眯地献策道：“小蒋蛮好的，打字飞快。”蒋玫知道这小蔡年纪虽小，志向却大，也知道通共就两个实习生，把自己赶去配字幕，就没有人同她竞争编导了，当下淡淡地说：“你打字也很快的。”小蔡笑道：“不能跟你比啊，手指头像飞一样。”蒋玫就不言语了。制片***衡了一下，派蒋玫到剪辑室去了。这会儿蒋玫打字打得脖子也硬了，眼睛也酸了，不由得把小蔡的好处又拿出来回味一下。

　　她抓过桌上的眼药水，滴了两滴，还没来得及睁眼，听小蔡的声音响起来说：“怎么了？累啦？”蒋玫明知小蔡喜欢搬嘴，自己只要一承认，难保她不去告诉制片人“小蒋在那儿喊累呢”，想了想才说：“还好，肩膀疼。要不你帮我捏两下？”蒋玫猜她会找个什么理由推托：力气不够大？手腕子疼？小蔡款款地说：“对不起啊，我手腕子疼。”

　　蒋玫睁开眼，笑着说道：“你这个大忙人，怎么这么有空的，陪我在这儿闲磕牙？”小蔡笑道：“不是的呀，头儿叫我来叫你啊。”蒋玫心里打了个突，被点名叫去，不是立了大功就是犯了过错，她不指望有挨表扬的运气。

　　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制片人看见蒋玫，脸色不愉。因为有客人在这儿，也不便发作，淡然道：“你们先坐一下。”蒋玫佯作镇定，在那里规规矩矩坐着。小蔡若无其事玩她的红指甲。

　　过了一会儿，客人要走。制片人起身送客，回来把门顺手关上了。蒋玫有点僵僵的，听他数落：“小蒋你是怎么回事？上字幕这个东西，不是光快就行了，还要正确率高呢！台长说了，错一个字五块钱，要照你这样，大家都别吃饭了！”蒋玫当着小蔡，有些下不了台，便强笑着说：“第一稿出来肯定有很多错误，那小蔡是校对……”她停了停又说：“本来就是负责改正的么。”她越说声音越低，好像自己也明白底气不足似的。小蔡愣了愣笑道：“是呵，我工作没有做好。不过……”她向制片人看了一眼：“我又做见习编导，又做校对，也是真忙不过来。”制片人“哼”了一声说：“各人管各人那块，谁出了漏子我就找谁。今后都用点儿心。”小蔡清脆地应了。蒋玫也答应了，音量却低。她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过。小蔡是个精细人儿，玲珑剔透。那么多的错别字，按说逃不过她的眼。这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她是故意不改正的。想到这里，蒋玫不由得恨得牙根发痒。才来时看小蔡斯文谦逊，笑脸迎人，还拿她当个好人。朋友送了些购物券，还分了两张五十元的给她。早知道还不如扔进阴沟里去呢！

　　她暗暗地下了个决心，以后对小蔡再也不要讲客气了。叫她报复她，一来她没那份心机，二来也不合她做人的原则，然而以牙还牙，当面叫小蔡难堪，就像在《厚土》时对费康健那样，总是可以的吧？

　　蒋玫往剪辑室里走，小蔡在后面关切地叮嘱：“你累了就歇歇，不要用‘润洁’了，用‘珍珠滴眼液’吧，不刺激眼神经。”蒋玫站住了，回头笑道：“有你这么无微不至，我还怕什么刺激？”小蔡怔了下答道：“都是好姐妹嘛！”蒋玫咬着嘴唇笑道：“别折我的寿了，就凭我？哪儿配啊？”她嘴角上翘，半是嘲弄，半是俏皮，然而身上隐隐地有一层煞气。小蔡笑了笑，自己走了。

　　蒋玫满心要把一腔怒火向曹晖倾吐倾吐，不料曹晖发消息说晚上还有活动，是盛总出差回来，费康健发起为盛总接风。蒋玫见了，犹如火上加油，立时就打电话给曹晖说：“你傻不傻呀？凑这份热闹！你就是出了份子，好处也记在费老头身上，是他提议的嘛！”曹晖笑道：“但我要是不出份子，坏处就记在我身上了。”蒋玫明知他说得有理，一口气终是下不去，便忿忿地说：“随你吧随你吧，又不关我的事。”曹晖有些愠怒地说：“你怎么这样？”又缓了口气说：“我一吃过了就回去。”一个“去”字还没发出，那边已经挂了。

　　曹晖收起手机，深呼吸了几下，穿过走廊，走向饭厅。这饭店的包间以全球各大城市命名。费康健原是定了“纽约厅”的，盛总一看，嫌没文化，让换成“罗马厅”。费康健忙陪笑说：“这个好，这个有艺术气质。”盛总点头笑纳了他的恭维。曹晖刚来时叫他“盛社长”，又叫“盛总编”，经老刘点拨才知道该叫“盛总”。因为《厚土》原已接近停刊，是盛总私人投资让它起死回生。一个“总”字，突出了他是企业家而不是个文人。但有时候，他又喜欢打扮成有学问的“儒商”，曹晖觉得实在是很搞笑。

　　曹晖推开“罗马厅”那扇桔色的大门，到座位上坐下。小赵跟他邻座，悄声问道：“你蒋师妹查岗啊？”曹晖轻笑道：“是啊，就你机灵。”费康健说：“小曹忙啊，吃顿饭也里外跑。”他是笑着说的，曹晖宁愿理解成开玩笑，便不吭声。小沈拉拉小赵，一起举杯去敬盛总，就混过去了。曹晖暗忖：小沈到底心细，知道不着痕迹地为自己解围。换了蒋玫，只怕又要反唇相讥，图个一时痛快。

　　老刘坐在他右侧，这时便敲敲他的碟子，压低了声音，很体己地说：“那是乌骨鸡，补人的，快多挟两块吃吃。”他自己身先士卒，一连搛了三块，盘子里几乎放不下。曹晖想老刘也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能脱尽这一身俗气，嘴上也只能“嗯嗯”着表示认可。

　　盛总笑呵呵地说：“怎么小赵小沈一起敬酒啊？”费康健忙说：“盛总啊，您不晓得啊，我们杂志社现在全是内部资源内部调剂，肥水不流外人田。小赵小沈这算慢的了，小蒋来了不到一年，跟小曹都好了几个月了。我们小曹英俊潇洒，小蒋也像朵鲜花，郎才女貌……”老刘接口道：“豺狼配虎豹。”盛总哈哈大笑。小赵小沈也忍不住笑。曹晖讪讪地笑着说：“两位老师拿我们小辈开心了。”老刘说得简单露骨，不像费康健那么咬文嚼字，不过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说得更巧妙，逗笑了盛总。

　　曹晖为了让他们打住，起身敬盛总的酒。盛总说：“半杯酒也敬我？满上满上。”小沈帮曹晖倒了酒，盛总才赏脸同他碰杯。

　　几杯下肚，盛总兴致上来了，开始给大家讲他那可歌可泣的创业史。如何碰壁，如何不屈，如何跌倒，如何奋起，当中少不得又穿插些儿女情长，显得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而许多无法验证的细节也让他的滔滔演说更加生动，更为雄辩。

　　小赵小沈勉强在那儿坐着，因为不是第一次听了，不免要分心花力气来忍住呵欠。曹晖盯着盛总，却在想蒋玫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费康健执着地看着盛总，并且像最好的倾听者那样，不时插上一两个提问，听到酣处，更啧啧称奇。

　　满桌子上只有老刘是最敬业的食客。他瞄一瞄盛总，扫一扫鸡鸭；叹息两声，喝几口汤。尤其那道“特种乌骨鸡”使他刻骨铭心，难以自已。盛总讲完了，装鸡的大碗也见了底。

　　捱到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想到蒋玫一个人在家生气，曹晖便有点歉疚。他拐了个弯到“克莉丝汀”饼屋，面对上下二层花色多样、制作精工的点心挑花了眼，末了还是买了自己喜欢吃的“葡式蛋挞”。他喜欢的，相信她也喜欢。谁叫他们是“师兄师妹”呢？

　　他带笑地付了钱，拿上袋子。服务小姐好心提醒他“回去用微波炉加热一下。”他冲她笑笑说：“小姐，你的牌号是多少？”小姐笑问：“干什么？”曹晖笑道：“好写感谢信哪！人漂亮，态度又好，不做领班都可惜了。”他话一出口，就暗自失悔，想自己真是死性不改，好好的又招惹人家。再说下去，就是对不起蒋玫了，便正了正脸色。小姐站了几个小时，枯躁乏味，突然有个帅哥同她逗笑，她当然乐意，便微笑着说：“你是买给女朋友的吧？”曹晖纠正道：“买给老婆的。”小姐笑道：“模范先生啊。”待要再说，他已经挥手跟她“再见”了。

　　回到单身公寓，门一推，竟是漆黑一片。曹晖说：“这么早就睡啦？”一边开了节能灯。那灯光碧莹莹的，不像日光灯那么刺眼。蒋玫在床上翻了个身说：“不睡干嘛？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一个人，出去做贼不成？”曹晖放下公文包，收拾着桌子说：“花天还可以，酒地恐怕没这个经济实力。”蒋玫“嗤”的一笑，想想到底不服气，又硬硬地加上一句：“少来这一套！”曹晖把蛋挞放在微波炉里热着，说：“来哪一套？讲件事给你听听。记者问周华健，为什么他和妻子的感情这么稳定，不像别人，分手的分手，离婚的离婚。你知道周华健怎么说的。”蒋玫边猜边说：“我哪儿知道？”“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运行。曹晖打开炉门说道：“他说‘见台阶就下。’不要得理不饶人，没理的时候更不要不饶人。”

　　蒋玫说：“你教训我？”曹晖说：“我慰劳你。”说着把两个蛋挞拿过来了。蒋玫思想斗争了一下，终于披衣半座，接过碟子。曹晖说：“当心点，慢慢吃。”蒋玫撇撇嘴说：“不会掉在床上的。”曹晖皱了眉说：“我是怕你噎到。你真的假的？”蒋玫就不作声了。

　　曹晖看着她吃，拿手轻轻掐住她的脖子说：“真是可爱又可恨！你说我要是用力一掐，会是什么后果？”蒋玫开了笑脸，说：“你正好再娶一个啊。”她吃完了，把碟子递给曹晖。曹晖接过来笑道：“我娶你了吗？还‘再’娶一个呢。”

　　他去门外洗了碟子回来，蒋玫还坐在被子里。曹晖说：“你不冷啊？快睡下。”蒋玫拍拍心口说：“怕发胖，在这儿消化消化。都怪你，存心想让我胖，睡觉前还逼着我吃东西。”曹晖关了灯，脱衣上床，笑着说：“这人简直非人类，这么没心没肝的话也说得出。”

　　蒋玫至此情绪大好，才能比较平静地把白天小蔡的种种劣迹一一诉说一遍，又说“怎么跑到哪儿都有这些讨厌的人！”曹晖劝她说：“工作就是这样，哪能事事顺心？我就比你想得开些。”就把晚饭时费康健的话也复述了一下。蒋玫冷笑道：“幸亏我走了，不然今天逃不了又要看一回群丑图。”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2:34
　　四

　　星期二下午，蒋玫和栏目组的李姐、俞小丽等人到郊区去做推广。制片人向台里申请了一辆中巴——李姐是“李大姐”的简称，叫得惯了，这人的本名反倒没人叫了。

　　车子开得很快，蒋玫本来想看看风景，这一来只得打消了念头，闭目养神。小蔡跟着一个编导出去做节目了，蒋玫很高兴不用看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要是曹晖在这儿，蒋玫一定要跟他谈谈感想，但是像李姐、俞小丽他们，都被小蔡哄得很好，有些话她就不方便说了。这时候她就想起曹晖的好处来了。诺大一个城市，除了曹晖，也没有别的贴心人；除了他的单身公寓，她也没有另一个家。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蒋玫身上，是个温暖的午后，她却莫名的伤感起来。昨晚，她的脾气是太大了。单位的应酬是不好推的，尤其涉及到领导，这个道理她其实懂。那么昨天她对曹晖的指责就近于苛求，不给他陪个不是就类乎固执。一刹那间，她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又闻到了蛋挞的味道。

　　蒋玫不喜欢蛋挞。她亲眼见到父亲蒋宏生买蛋挞给一个女人吃，而那个女人却不是她母亲。他有司机，却偏要自己下车去买。那条街比较冷僻，蒋宏生大概以为不会有人看见，乐得献一回殷勤，但就在回身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向左右望了一望。蒋玫在不远处的墙角后面，看着他讨好的笑容，急促的步态和临上车时的慌张。她那时还不到十六岁，但已对那个女人深深地痛恨，对她父亲，则是深深的鄙视。她后来暗示过他，父亲竟是平静得出奇，几乎叫她怀疑起她自己来了。她的恍惚的十六岁，就是这样在猜测与不安中滑过去了。从此她恨屋及乌，对无辜的蛋挞也厌烦起来。但是曹晖买回来的，又不同了。他面向微波炉时，不知道背后，她眼睛里藏着多少感动。她喜欢跟他闹别扭，潜意识里也是知道他会哄她。她再讨厌的东西，吃在嘴里也甘之如怡。

　　“小蒋，醒醒。”李姐轻轻拍她的肩。她向李姐一笑说：“到啦？”李姐笑道：“快了，这么好睡啊？到底是年青人。”蒋玫笑道：“你又不老，才三十一岁。”一边说一边却做起了对比。若是小蔡，巧舌如簧，这时候就一定会说：“什么年青人啊？李姐你以为你老啊？走出去人家不定以为我们俩谁大呢。”前几天她就听见小蔡夸一位男编导越来越帅了。那人问她：“这么我说我从前很丑罗？”小蔡笑答：“哪儿啊，以前你是十分帅，现在变成十二分。”喜得编导当场便说：“蔡美眉是太会说话了！”这一类的话，蒋玫即使想到了，也没办法宣之于口，那一道心理障碍她克服不了。曹晖比她好些，不过也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

　　车停了，男同志下车指挥装台，又摆桌子，放好问卷，排好奖品。蒋玫翻了翻身后的奖品：四十个装CD的黄塑料盒，四十个足形收音机。那收音机做得跟人脚一样，五个脚趾头一个是开关，一个是调台，一个是音量，一个管信号，一个什么都不是，其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说明人类的脚是五个趾头。

　　他们活动的地点是郊区的“向阳”小学，租了学校的大操场，喇叭里歌声震天，学校因此放假一天。

　　十来张课桌一字排开，台里的男男女女坐在板凳上，言笑可亲。看热闹的群众先是远远观望，随后三三两两地过来，看到有人填了问卷拿了奖，陡然“轰”的一声围上来一圈。

　　人愈来愈多，李姐大约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口说手比，应付自如；俞小丽手脚麻利，一边回答着种种匪夷所思的询问还有工夫向蒋玫挤眼睛、扮鬼脸。蒋玫忙得气都喘不上来，有一阵子险些儿就要窒息。一个小伙子在那儿问她：“这卷子怎么填啊？”蒋玫复制了李姐的笑容，尽量耐心地解说：“都是选择题，填ABC就可以了。”小伙子说：“我没笔。”蒋玫说：“我有。”把圆珠笔递给他。他第一道题就挠头皮：“你看过‘人在天涯’吗？我……我没看过啊！”蒋玫笑了，说：“那也没关系，以后多看啊。你就填看过了。”她看他老实巴交，倒有点好感，便教他：“第二题问节目几点钟开始，你选Ｂ，８点钟。第三题问我们是什么类型的节目，你选取Ｃ，访谈类……”

　　俞小丽在那儿笑叫：“哇，你辅导他做家庭作业啊？这么长时间才一个人！我这儿都填了七八个了！”李姐微笑道：“都像你呢，人家小蒋是第一次。小蒋别急，慢慢来。”蒋玫向他们一笑，庆幸这两个同事都是与人为善的人，换了另一个，小报告又有得打了。

　　那小伙子一头汗地填完了问卷，蒋玫顺手拿了个ＣＤ盒子过来。小伙子有点不大想要的样子，蒋玫知道他嫌盒子不及收音机实惠，笑了一笑，换收音机给他。小伙子连说“谢谢谢谢”欢天喜地地去了。蒋玫看着他兴奋地往人堆外挤，心里也代他高兴。

　　纪念品送得差不多了，同事们便收好桌椅。在他们后面，忙了两个多小时的简易舞台也搭起来了。大家退入台后，一大批群众都变了观众。另一辆车半小时前也到了。演出人员下车、上台，主持人边走边对着小圆镜子补妆。

　　开场歌舞之后，相声、魔术、独唱、舞蹈……轮番上阵，每一个节目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朝《人在天涯》上靠。实在搭不着边儿的，主持人就在中间穿插上台，有奖提问。有个做音效的，拿着无线话筒，在人群里传来递去，谁回答问题他就急急送上话筒，大冷的天，忙得他衣衫尽湿。答对了的观众有奖，奖品直接由台上扔下去——当然不是收音机，而是不怎么受欢迎的ＣＤ盒子。虽然家里没有ＣＤ，但抢到了盒子依然开心。这倒符合中国人的传统，但凡不要钱的，不管有用没用，先拿回去再说。

　　蒋玫在台后冻得直抖。下午三点多钟，气温明显不如中午，郊区又不比城区，可以有高大建筑物挡风。蒋玫看李姐、俞小丽他们，一个个也是鼻子红通通的，萝卜似的。俞小丽搓手跺脚，蒋玫笑道：“想起小学学过的一篇课文。”俞小丽问是哪一篇。蒋玫笑着说：“《寒号鸟》。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说得俞小丽直笑。

　　两人正说话，忽然听见台下一阵乱。李姐忙走过去问人：“怎么了怎么了？”问了半天才知道是有个粗心妈妈只顾着看节目，把儿子丢了。主持人也急了，临时做了回寻人启事，说：“有位母亲丢了孩子，孩子五岁左右，穿蓝色毛外套，耳朵上有冻疮”，想想又说：“男孩，是个男孩！请大家帮忙找一找。”

　　蒋玫跳下台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触目所及，都是扎辨子的小女孩。蒋玫正在替那位母亲着急，手机响了。一接，是小赵，听他在那边哇啦哇啦地说：“是小蒋？不得了啦！你快回来，曹晖被车撞啦！”

　　蒋玫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小赵还在那头说着：“买烟的，就撞了……血不多……闭过气去了……”蒋玫不暇多听，只问：“在哪个医院？”小赵说了，蒋玫便忙去跟李姐商议，李姐是这次出来的带队人。

　　李姐听了，也很吃惊，可是表演才到一半，这么多人在这儿，又不能送蒋玫一个人回城，不禁踌躇。蒋玫急得无法可施，亏得俞小丽提醒了一句：“打车走吧，出门上了街就有！”

　　蒋玫不及谢她，皮包一拿就走。上了“的士”，她一个劲儿地催快，司机被她催得不耐烦，问她要不要另外换一辆。她不答言，却怔怔地掉下泪来。司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匆匆付了车钱，直奔医院，在急诊室里没有找到，又往住院部去，才到门诊大楼那儿，却见小沈正往这边来。小沈也看到了她，边说“没事了”边折回去带她到病房去。蒋玫听到“没事”，先放了一大半心，问到底怎么回事。小沈便说：“一开始是盛总要我买包烟，小赵小曹没事，也跟了来玩。哪知道才到街口，一辆小面包车就直冲过来。本来是小赵在前面的，小曹把他一把推开，自己就倒下去了。我……”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声音有点哽了，眼睛也渐渐地红起来。蒋玫明知曹晖无恙，见她这样，心里还是酸酸的觉得后怕。

　　他们四个人里，据蒋玫的看法，还数小沈城府深些。要不是曹晖对小赵有救命之恩，小沈绝不会当着外人这样激动。

　　二人说着话儿来到病房走廊的北头，小沈说：“那面包车倒是刹得挺快，可是我们一看小曹躺在地上，腿上又有血，就都慌了。小赵忙着打电话给你，我就绊住那个开车的不准他走，叫他把咱们都送进了医院。后来看曹晖没事，才放他走了。”

　　蒋玫跟着小沈走进412病房，看见三张床并列着，靠门的一张是个老人，中间空着，曹晖在最里面的床上。

　　小赵在笨手笨脚地削苹果，一见蒋玫，立刻站了起来，脸有愧色。蒋玫向小赵勉强一笑，表示不关他的事，在床头坐下，轻轻握住了曹晖的手。

　　小沈见了，招呼小赵“去买点营养品来”，就一起朝外走。曹晖面孔还是白白的没有血色，说话的口气倒还轻松，他说：“不要了，又不是外人，什么营养品，我又不是体虚。”小沈小赵装没听见，一起走了。

　　室内就剩下他们俩和那老人。老人在输液，盯着盐水瓶子发呆。窗外隐隐的有汽车声。阳光温柔，是个平安的下午。曹晖轻声道：“我没关系的，只是腿上擦伤了，还是跌倒的时候擦的。人家汽车根本就没撞到我。我叫那司机走了。”蒋玫伸手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胡茬子，笑了一笑，眼泪就直淌下来。曹晖抱住她，拍着她，她在他怀里哭得哽咽难言。照理应当是她安慰他的，但是这一刻，却变成了他安慰她。蒋玫这才发现，她早已不能没有曹晖了。曹晖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他，她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在这里存活下去。那不是简单的痛苦，而是无边的惶恐与荒凉。

　　老人好奇地向他们望望。曹晖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说道：“再哭真把我哭死了！”蒋玫才止了声，打了他一下，擦着泪说：“还在瞎说！”曹晖又说：“其实我是个胆小鬼，看到那辆车越冲越近，脑子一乱，就昏过去了。”蒋玫把擦脸的纸巾扔到痰盂里，向着他微笑说道：“你才不是胆小鬼，你是大英雄，救了小赵一条命。他比你站得近，你不推他，他就给撞到了。”她的笑容在阳光里格外鲜丽，曹晖不由得有点失神，过了片刻才说：“你今天比哪一天都好看！”

　　盛总的女秘书走进来了。她是经常请着病假，高兴来就来，不想来就托病，前次为盛总接风，独缺她一人，她也只推心口疼。大家知道她跟盛总的关系，谁也不去说她。她突然找到这儿来，蒋玫很觉意外。

　　曹晖忙说：“哎怎么还叫你跑一趟！”她皱了眉说：“怎么回事啊？好好的被车撞到。费康健他们一说，我就说我来瞧瞧。”她年纪跟曹晖蒋玫差不多大，却从来不叫费康健“费老师”，而是直呼其名。费康健背地里未尝没有怨言，当着人却不敢多说半句。她和蒋玫招呼过了，坐下来随手拿了一个小赵买的苹果吃着。蒋玫叫她洗一下，她撇撇嘴说：“懒得洗。”蒋玫和曹晖交换了一下眼色，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又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出院？”曹晖答道：“其实已经没事了，医院非叫观察一晚。”她想了想说：“当心点是对的，要不你做个全身检查吧？杂志社可以帮你报一大半。”蒋玫心想等于是免费体检，忙答应了，又看她一眼，含糊其辞地说：“就怕……”她笑了笑说：“你们放心，我去找盛总说。”也不说再见，很突兀地就走了。

　　那边床上的老人大概躺得实在无聊，毫无征兆地冒了一句话道：“那是你们老板的婆娘啊？”蒋玫知道“婆娘”是苏北地区的方言，意思是妻子，暗想这老头子倒也有点眼力，同曹晖对视一眼，忽然一起笑了。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1-12-27 13:17
职场人的艰辛，蒋玫有曹晖也有，相比蒋玫的横冲直撞，曹晖的处理方式理性圆融得多，蒋玫从不缺乏聪慧与灵秀，，她的出生和性格决定了她的骄傲，她缺的是对复杂环境的妥协和社会毒打。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1-12-27 13:25
另外，到目前为止，作者笔下的有的男主人公里，我其实最欣赏曹晖。他把自己的社会角色和内心渴求平衡得很好。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4:16

浅泠发表于 2021-12-27 13:17
职场人的艰辛，蒋玫有曹晖也有，相比蒋玫的横冲直撞，曹晖的处理方式理性圆融得多，蒋玫从不缺乏聪慧与灵秀 ...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4:17

浅泠发表于 2021-12-27 13:25
另外，到目前为止，作者笔下的有的男主人公里，我其实最欣赏曹晖。他把自己的社会角色和内心渴求平衡得很好 ...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许杰，冯涛，晏琦，都不如他处理得好。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15:43
蒋玫聪明有能力，但是似乎没啥上进心，而且有家长兜底退路无数，所以横冲直撞谁也不服。
是个边缘特别清晰的潇洒年轻人。
虽然对她的相貌没有具体描写，但从恋爱经验丰富的曹晖对她的迷恋和包容程度推算，即便存有别心可以暂时收缩脾气，欣赏的目光是藏不住的，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丽的人当然有骄傲和潇洒的资本。
表情：挂电话。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15:46
曹晖事事完美，但是对待异性有点轻浮，需要刻意告诫才能收敛。
现在热恋当然迅速扎起围栏。
时间长了的以后难免露出马脚，在揉不得沙子的蒋玫眼里，这个小缺点可能会是大隐患。
表情：未雨绸缪。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16:07
小沈也算是个妙人了，怎么就瞧上抠抠嗦嗦的小赵了……表情：一物降一物。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6:20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15:43
蒋玫聪明有能力，但是似乎没啥上进心，而且有家长兜底退路无数，所以横冲直撞谁也不服。
是个边缘特别清晰 ...

那，确实是个家世优越的美人胚子。曹师兄喜欢她同时还因为她有灵气和文化修养。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6:21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15:46
曹晖事事完美，但是对待异性有点轻浮，需要刻意告诫才能收敛。
现在热恋当然迅速扎起围栏。
时间长了的以 ...

能为蒋玫主动收心算是相当不错。表情：既往不究。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7 16:22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16:07
小沈也算是个妙人了，怎么就瞧上抠抠嗦嗦的小赵了……表情：一物降一物。

一个锅搭一个盖。表情：天造地设。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20:48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7 16:22
一个锅搭一个盖。表情：天造地设。

可能小赵对小沈特别大方……表情：爱情的力量。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20:53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7 16:21
能为蒋玫主动收心算是相当不错。表情：既往不究。

过尽千帆是为了遇见蒋玫这艘大船……表情：乘风破浪。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7 20:55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7 16:20
那，确实是个家世优越的美人胚子。曹师兄喜欢她同时还因为她有灵气和文化修养。

还喜欢她的牙尖嘴利，和会解人意却不屑于圆滑的初心……表情：初心不负。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09:14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20:48
可能小赵对小沈特别大方……表情：爱情的力量。

目前尚无证据支持此类说法。表情：嗟叹。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09:15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20:53
过尽千帆是为了遇见蒋玫这艘大船……表情：乘风破浪。

所以最好的人固然重要，最对的时间也不可或缺。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09:16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7 20:55
还喜欢她的牙尖嘴利，和会解人意却不屑于圆滑的初心……表情：初心不负。

倒也是的，嘴头上不让人，其实善良，兼且有底线。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10:32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09:16
倒也是的，嘴头上不让人，其实善良，兼且有底线。

牙尖嘴利的人多半心都不坏，她们只是被惯的，事事都要占上风，痛快痛快嘴罢了，真正坏的人，才没有功夫动脑子想着怎么用讲理的方式怼别人呢……表情：打小报告。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10:35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09:15
所以最好的人固然重要，最对的时间也不可或缺。

人人都是好的，遇见的时间可太重要了，早了，可能过的是泼水节，晚了，过的是愚人节，只有不早不晚才天天过春节……表情：天时地利人和。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10:37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09:14
目前尚无证据支持此类说法。表情：嗟叹。

那只能强行解释为小沈的基因序列里写满了母爱泛滥……表情：忍住不笑。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12:28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8 10:32
牙尖嘴利的人多半心都不坏，她们只是被惯的，事事都要占上风，痛快痛快嘴罢了，真正坏的人，才没有功夫动 ...

又能说又坏的人也是有的。表情：坏得很全面。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12:28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8 10:35
人人都是好的，遇见的时间可太重要了，早了，可能过的是泼水节，晚了，过的是愚人节，只有不早不晚才天天 ...

看来同题作业的余温尚未散去。表情：恒久远。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12:28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8 10:37
那只能强行解释为小沈的基因序列里写满了母爱泛滥……表情：忍住不笑。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16:5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12:28
又能说又坏的人也是有的。表情：坏得很全面。

左脚一个坑，右脚一个坑……表情：连环坑。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16:5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12:28
看来同题作业的余温尚未散去。表情：恒久远。

路边树上都挂小红灯笼了……表情：元旦。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17:42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8 16:51
左脚一个坑，右脚一个坑……表情：连环坑。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17:42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2-28 16:51
路边树上都挂小红灯笼了……表情：元旦。

期待春节。表情：目光远大。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2-28 20:27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8 17:42
期待春节。表情：目光远大。

过完元旦，春节很快就到……表情：又老一岁。

作者: 卡米尔克劳代尔 时间: 2021-12-28 20:30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7 16:22
一个锅搭一个盖。表情：天造地设。

胡雪岩说，八个坛子七个盖。表情：吃西瓜。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2-28 20:52

卡米尔克劳代尔发表于 2021-12-28 20:30
胡雪岩说，八个坛子七个盖。表情：吃西瓜。

还有一个未脱单。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1:35
她暗暗地下了个决心，以后对小蔡再也不要讲客气了。叫她报复她，一来她没那份心机，二来也不合她做人的原则，然而以牙还牙，当面叫小蔡难堪，就像在《厚土》时对费康健那样，总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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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毕竟年轻，很多处事也体现出来。其实有些矛盾原本不必成为矛盾，或者至少不会加深的~~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1:41
诺大一个城市，除了曹晖，也没有别的贴心人；除了他的单身公寓，她也没有另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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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误：偌大。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1:43
她喜欢跟他闹别扭，潜意识里也是知道他会哄她。她再讨厌的东西，吃在嘴里也甘之如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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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女人有这样的矫情心态，类似公主病。殊不知，久病床前无孝子，往往矛盾便埋伏在暗里~~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1-4 12:24

江小蝶发表于 2022-1-4 11:35
她暗暗地下了个决心，以后对小蔡再也不要讲客气了。叫她报复她，一来她没那份心机，二来也不合她做人的原则 ...

她浑身是刺，不过小蔡也非常让人讨厌就是了。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1-4 12:25

江小蝶发表于 2022-1-4 11:41
诺大一个城市，除了曹晖，也没有别的贴心人；除了他的单身公寓，她也没有另一个家。
==
笔误：偌大。

又找出来了。这算新年礼物。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1-4 12:25

江小蝶发表于 2022-1-4 11:43
她喜欢跟他闹别扭，潜意识里也是知道他会哄她。她再讨厌的东西，吃在嘴里也甘之如怡。
====
很多女人有这 ...

适度地闹一闹是小情趣，男人还是可以接受的。不能太频繁。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2:49
虽然家里没有ＣＤ，但抢到了盒子依然开心。这倒符合中国人的传统，但凡不要钱的，不管有用没用，先拿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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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劣根性？不晓得其他国家是不是也一样。回头问问南小狼~~~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3:0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2-27 12:34
　　四

蒋玫跳下台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触目所及，都是扎辨子的小女孩。
——
辫子。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1-4 13:05

浅泠发表于 2021-12-27 13:17
职场人的艰辛，蒋玫有曹晖也有，相比蒋玫的横冲直撞，曹晖的处理方式理性圆融得多，蒋玫从不缺乏聪慧与灵秀 ...

与我的感觉差不离。。。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1-4 15:28

江小蝶发表于 2022-1-4 12:49
虽然家里没有ＣＤ，但抢到了盒子依然开心。这倒符合中国人的传统，但凡不要钱的，不管有用没用，先拿回去再 ...

哈哈，这个我估计是全人类同此凉热。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1-4 15:29

江小蝶发表于 2022-1-4 13:01
蒋玫跳下台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触目所及，都是扎辨子的小女孩。
—— ...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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