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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是否爱过我 [打印本页]

作者: 心止既岸    时间: 2010-3-9 01:53
标题: 是否爱过我
                             引子   
    那些青涩的记忆总会在独处的时候悄悄涌上心头,或是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或是在夏夜纳凉的时候、或是在秋月高悬的时候、或是在雪花飘飞的时候,那一幕幕有你的记忆都会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记忆虽都是甜蜜的、幸福的,让我愿意永远去回味的,但是,记忆终归是记忆,这些温馨的记忆因为你的离去而变得无比苦涩,它们在我独处的时候,如嗜血的恶魔手持时光的利刃,无数次地刺穿我的心脏。
    多少年过去了,你杳无音讯,我却一直痴守着你的那句誓言,我在千山万水的行进中、也在时光流逝的缝隙里找寻着你,我相信你忘不了我们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也相信我会在一个嘈杂的路口、或者一间冷清的咖啡厅、或者一辆夜行的列车上遇见你,那时候,我定然不会再松开你的手;那时候,你也定会告诉我当初为何抛开铮铮誓言,突然离我而去。
                           (一)
    认识你其实如一场电影般巧合。
    多年前一个周末的黄昏,那无疑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如许多景色优美的艺术照片一样,天边有如血的夕照,层层而叠的薄云也被映成金黄的颜色,大街上的行人不如平时那么匆忙,被夕阳拉得很长的三三两两的影子悠闲地逛着,路边的电线杆子以及颤悠悠的电线上站满了因迁徙而路过这座城市的燕子,其中的某一只偶尔一个俯冲,叼一只飞蛾或蚊蝇,再做一个优雅地回旋,依然站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如一位信步闲庭的谦谦君子……
    我在这个晴朗的周末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去熟读这座城市。来这座城市深造已经一年多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在琴房练琴,周末大不了睡个懒觉,再和同寝室的同样来自外地的同学去校门口的小酒馆里畅饮一回,说一大堆豪言壮语,最后,迈着酩酊的步履,相互搀扶着回到寝室,倒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床上,瞬间鼾声四起。所以,除了校园周围,我对这座城市可以说还是完全陌生的。
    这个周末让我完全读懂了这座城市,这是一个艺术氛围很浓的城市,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艺术的影子,难怪我所就读的这所艺术高校会设在这座城市。黄昏的时候,我带着满意而愉快的心情,乘上回校的公交车,当时我并没有留意到你就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我的目光还在留恋车窗外的街景,这时,公交车上来了一位孕妇,你赶忙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她,我这才回过头来打量几眼站在我身边的你。
    你穿得很朴素,但很干净,长而直的头发随意地瀑在你纤细的腰身上,白皙而清秀的脸庞上,有几分沧桑,又带有几分稚嫩,你的目光如一汪清水,没有任何沉淀物,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到你的心底。车窗外一丝丝微风拂过你的脸颊,扬起你几缕长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此刻,在我的眼里,你犹如一幅精致的油画,而无论多高明的画家,哪怕是达·芬奇或毕加索也画不出此时你的风韵、你的气息!
    “谁给老人家让个座?”我一惊,原来车上又上来了一位老年人,你环顾四周,大声问道。
    车上没有人理睬你,最后,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瞬间满脸通红,赶紧站了起来,想把位子让给这位老人家,不曾想,站在我身后的一位穿着入时的年青人趁我刚站起来的时候,一屁股坐在我的位子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在我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你就冲那年青人质问起来。
    “怎样啊?这是公交车,谁都可以坐!”那年青人不是个善茬,气势汹汹地回了你一句。
    “这座位是这位先生让给这位老人家坐的,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你丝毫不为对方的气势所夺,毫不畏惧地和对方力争。
    “你少他妈的在这里装高尚,老子没工夫和你闲扯。”说完,那年青人把头转向车窗外,不再理睬你。
    “无耻!”你气愤地骂了一句。
    “先生,这是我的座位,请你让一下。”我不能忍受那年青人的粗野,是他把我这个周末解读的这座美丽的城市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我终于怯怯地开口了。
    “你他妈不想活了?这位子上面写有你的名字吗?”那年青人见我开口了,气势更凶了,因为我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很强壮的男人,戴一副眼镜、书生气十足的男人,正是对方可以拿来撒气的男人。
    “这是我刚刚让给这位老人家的座位,大家都看见了的。”我没有惧怕,也许是我并不懂得惧怕,因为我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争吵,所以,我的语调提高了一点,脸也不红了。
    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粗野不讲道理的人。对方没有搭理我,直接一记直拳重重地砸在我的鼻梁和眼镜相交的地方,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眼前瞬间一片模糊,鼻子里一酸,一股沉重的液体急速流了出来。
    “你怎么打人?”当时你第一时间挡在我的面前,大声地向那男子喝问,整个公交车里也在瞬间炸开了锅。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车里有人打架,也停下了车,抄起一把扳手走了过来。
    “老子今天打了他怎么样?你小子等着,别让老子遇见你,见一次打一次。”那年青人见激起了众怒,又看见司机拿了扳手走过来,胆怯了,丢下一句狠话,匆匆逃下了车。
    车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老年人有了座位,因为我的鼻子里血流不止,有好心人也给我让了一个座位。我的眼镜也被打碎了,你捡起被打碎的镜架,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块素净的手帕捂住我流血的鼻子。
    我到站下车的时候,血终于止住了,我对你说我要下车了,你说你也到了。你搀扶着我走下公交车的时候,我听见公交车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二)
    “你不要紧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公交车离开后,你很大方地对我说。
    “没事、没事,我的鼻子从小就爱流鼻血,一会儿就好了。”城郊黄昏的街边几乎没有行人,我从没这样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单独相处过,我有点紧张。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你仍然很大方地说,看不出来,你这样娇小瘦弱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豪爽的性格。
    “我就在前面不远的艺术院校念书,没几步路,不麻烦你了,很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帕弄脏了,要不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改天我赔你一条新的?”当时我的情绪还在刚刚被打的阴影当中,根本就没想过会和你有什么来往,所以,我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别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不会误会。
    “什么?你在那里念书?我也是在那里念书啊,我在美术系念大一,我叫杨雪儿,你呢?”你很惊奇,但可以看出,你很开心。
    “我叫严沁男,在音乐系,念大二了。”我也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学妹,所以,我不再紧张。
    “很高兴认识你!”你向我伸出你小巧的手。
    我尴尬地看看自己满手的血迹,匆忙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很小心地和你握了握手。
    第二天是星期天,本想睡个大懒觉的,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一大早就找到了我的寝室,吓得同寝室的哥们儿着急忙慌地寻衣找裤,然后一溜烟都跑了,我看见你脸红了红,但仍然很大方地坐在了我的床头。
    “今天好些了吗?”你很关心地问。
    “我……我没事”我同样只穿了一件内裤,躲在被子里,有点口吃地说,“我们这里很……很乱,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收拾完了你再进来好吗?”
    “没关系,我来帮你收拾。”说完,不顾我的反对,开始给我们收拾房间。
    从你麻利的手脚,我可以看出,你是一个经常做家务的人,我们杂乱无章的寝室在你的收拾下,不一会就窗明几净了,然后,你把我和同寝室的哥们儿们的脏衣裤、包括乱扔的臭袜子装进一个大桶里对我说:
    “你再睡会儿,我去洗衣服,不用很久。”你没等我回答,便匆匆走了出去。
    我哪里敢再睡?趁你出门之际,赶紧钻出被窝,把自己穿戴整齐。
                              (三)
    “雪儿,其实你不必这样,那次我被打与你也没有关系,倒是我该好好感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挡在我的面前,那天,我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呢。”这是许久以后的一个周末,我们漫步在校园时,我充满感激对你说的话,因为从那个周末以后,你经常过来帮我们打扫寝室、洗衣叠被,同寝室的哥们儿对你赞不绝口,对我羡慕不已。
    “我怎么样了啊?”你很调皮地说,“其实,那天你很勇敢啊,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一样,很高兴能认识你,那天真的很巧啊。”我把我那天给自己放假的事告诉了你,也把那天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解读告诉了你,你听后,稍稍有一点沉默。
    “你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好吧?”良久过后,你才悠悠地问了我这句话。
    当时我没发现你的神色有点异常,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你叙述我的家境,甚至,还带有些许夸耀和沾沾自喜的情绪。
    我的父亲是税务局的局长,母亲是财政局的党委书记,他们都没有艺术细胞,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的,说有艺术天分的孩子一定会是很聪明的孩子,他们很希望我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能有艺术天分,所以,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给我买了一架价值不菲的进口钢琴。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弹钢琴,于是,我的父母不惜重金,从各地请来一些颇有名望的钢琴教师来教我,我听得多了,也就渐渐喜欢上了钢琴。我没有让我的父母失望,所有听过我弹钢琴的人都说我很有艺术天分,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钢琴,最后居然成为了我一生中最爱的伴侣、也成了我最后学习的专业,我想,他们也许会后悔当初让我走艺术的这条路吧。
    在我叙述的过程中,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而你在我的叙述中却越来越沉默,就在我口沫横飞、意气飞扬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你的异样,我停住了我的叙述,问道: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你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我没有再说,我感觉到了你的情绪不对,在我一再的追问下,你终于告诉了我你的身世。
    原来,你是个很苦的孩子,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就成了孤儿,是民政部门、希望工程和你的父老乡亲把你养大。你很小就学会了照顾自己,你的坚强让所有认识你的人瞠目结舌,虽然你没有华丽的衣服,但在学校里,你总是穿得最干净的一个;虽然你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家教,但在班级里,你总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虽然你没有父母亲人,但在同学中,你总是最开朗、最爱帮助别人的一个。你从小就喜欢画画,你没有钱去买纸笔,就用竹枝在沙地上画,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你画出的画,往往让你的老师感到吃惊,于是,你爱上了美术这个专业,从此,走上了对艺术追求的道路。
    那天,你在公交车上遇见我,是趁周末的时候给一些喜欢画画的小学生做家教去了。虽然你的学费是免交的,学校里还给了你最高的奖学金,但你依然过得很清苦,从小学到大学,你一直都在业余的时间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捡垃圾、打零工、洗衣服、端盘子、做家教等等,你把你积攒下来的钱,拿去帮助别的需要帮助的孤儿,你说这样才能报答帮助过你的许多不知道姓名的好心人,我无法想象你到底吃了多少的苦才能走到今天。
    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在这一刻已经变成了敬仰,虽然你对自己的故事叙述得很平淡,可我能想象到你坚强的品质来得何其艰苦,你靓丽的外表下藏有多少辛酸和泪水,我不知道自己是可怜你还是真的爱上了你,在这一刻,我下定决心要呵护你一辈子,永远不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四)
    于是,我开始每天抢着给你去食堂买饭,我总会给你买食堂里最好的菜,我也开始在业余的时候和你一样去做家教,还去酒吧里做钢琴演奏,我把我挣来的钱和你挣来的钱一起寄给那些可怜的孤儿,我要帮助你去报答这世界上许多的没有留下姓名的好心人。
    还记得你第一次陪我去酒吧演奏钢琴吗?那个夜晚有点冷,天空中飘荡着朦朦的烟雨。我害怕你一个人呆在画室里太寂寞,酒吧里有空调,会很暖和,我非要你陪我去,你拗不过我,终于答应了。
    在去酒吧的路上,我们没有打伞,我看着你单薄的身体在烟雨里浮沉,心里很痛,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是多么想把你拥在我的怀里,我愿意为你遮风挡雨,虽然我没有你坚强,但在你的面前,我觉得自己象一座巍峨的大山,能抵挡住来自不同方向的狂风骤雨。
    我把你安排在酒吧里离钢琴最近的一个座位上,为你叫了一杯名叫“倾国倾城”的饮料,便开始了我的演奏。刚开始的时候,我弹的是一些优雅古典的钢琴曲,后来弹了一些通俗缠绵的经典曲目,在结束我的演奏时间的时候,我自弹自唱了一首歌曲,那是我在酒吧里唯一一次唱歌,你看见了吗?我在唱那首歌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着你,我相信你一定看见了,因为,从我一开始演奏,你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的冷漠……”
    那是我为你而唱的歌曲,我希望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如果,你爱我,我一定不会给你一个冷漠的结果,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你、去呵护你,我要让你过上最幸福、最快乐的生活,我要把这世界最美丽的鲜花献给你,我要把这世界最动听的旋律唱给你,雪儿,你在我的歌声中听到了我的心声吗?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心痛的感觉,蔓延寂寞的我。”
    当我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的视线有一点模糊,因为,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泪光,我知道,你一定听到了我最想说的那句话,那句话就是:雪儿,我爱你!
    如同上次我们一起走下公交车一样,当我们走出酒吧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久久不绝的掌声,我的歌声以及他们的掌声给了我力量,那一刻,我勇气倍增,在我们即将跨出酒吧大门的时候,我勇敢地拉住了你的手……
    我们走得越来越近了,我们的大学生活也越来越充实、忙碌了,终于,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吻了你。那天,你伏在我的肩上哭了很久,我从来没见过你流泪,吓得我连忙向你道歉:
    “雪儿,对不起,我……我不该吻你,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不,不,我很喜欢你吻我,这是我的初吻,我很开心,我也很爱很爱你!”你抽泣着回答了我。
    后来,我们都没再说话,我们一直这样拥抱着。那天的月色在我们各自说完相爱的话语后,变得无比的美丽,当我再次吻向你那颤抖的嘴唇时,我品尝到了无比甜蜜的味道。
    时间在我们的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间,我到了大四,你也到了大三,这两年间,我很少回家,寒暑假的时候,我和你都在外面打工,甚至,过年的时候我也没离开过你,我知道你是孤儿,要是离开了你,我不能想象你一个人会怎么度过那冷清的除夕。当然,我也邀请过你去我家过年,你拒绝了,你说等你毕业后再去拜见我的父母,你会好好孝顺他们的。我们相恋两年多,从没分开过,也从没红过脸、吵过嘴,有时候,我会对你提一些过份的要求,你总是会说:“我要把自己在新婚之夜完整地交给你。”听了这句话,我总是会很感动,我从不违背你的心愿,就连你提出除了周末我们只能在午餐的时候相见,我也没有反对。
                              (五)
    你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征兆。
    我和往常一样,在中午的时候去食堂打了两个人的饭菜,然后急匆匆地走向你的画室。我知道你很用功,在你们美术系里,谁也画不过你,你除了去做家教的时间,以及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之外,通常都会躲在画室里拼命地画。你的老师是一位很著名的画家,你说你很崇拜他,你想成为一名象他一样的画家,而你的老师也很喜欢你,通常都会用你的画来给同学们讲解,所以,你进步得很快,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成为一名比你的老师更出名的画家。
    然而,那个阴雨绵绵的中午你并没有呆在画室里,画室里除了冰冷的石膏像以及一些杂乱的、供你们画画用的静物之外,只有随风而动的白色窗帘带着一丝的生气。往常的这个时侯,你只要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会马上放下手里的画笔,跑过来把我手中的饭盒放在桌上,再给我一个深情地拥抱,然后,我们会一起共进午餐,那时候的画室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会说说笑笑地吃完一顿既简单又丰盛的午餐。
    画室没有你的影子,让我的心沉了一下,自我们相恋以来,从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就算有时候有特殊情况,你都会提前想办法通知我,不会让我在走进画室的时候见不到你。我带着沉闷的心绪走出了画室,向你的教室里走去,一路上,我都在胡思乱想,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在教室里看书忘了时间?还是被别的什么事情耽搁了?然后,我又把自己的假想一一否定,不会的,你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耽误我们每天仅有的见面机会,因为,我们约好了不在晚上见面,每天晚上你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画,也要我每天晚上在琴房里练琴,当然,周末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在晚上出去散散步,或者看一场我们都喜欢的电影,再或者陪我去酒吧听我演奏钢琴等等。
    算了,不想了,见到了你不就都明白了吗?
    教室里比画室要稍微好一点,至少还有几个人在里面边吃饭边看书,但是,这几个人中间没有你的影子,他们看见我走进你们的教室,还打趣我说:“哟,音乐家,来找我们雪儿的吧?昨天是不是惹我们大画家生气了啊?”
    “不敢,不敢”我讪讪地说,“你们看见雪儿了吗?”
    “没有啊,她今天都没来上课,我们还以为你把她拐跑了呢。”他们继续调侃我,但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因为,我和他们不是很熟悉,他们会调侃我,但从不欺骗我。
    “谢谢你们,也许她在寝室里,我去那儿看看。”在你的同学面前,我总是很拘谨,只这简单的几句对话,我已经满脸通红了,匆忙走出教室向你的寝室走去。
    你今天居然没有去上课?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你生病了?我越想越急,我的步子也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变成了跑。
    当我气喘吁吁地敲开你寝室的门时,我傻了眼,你的床上空荡荡的,你的行李也不见了,同宿舍的女同学告诉我,你一早就背着行李离开了,那时候,她们都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谁也没在意,直到天亮了,才发现你带走了你的一切。
    我放下手中的饭盒,急忙向你的老师——那位著名的画家家里跑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昨天中午我们还有说有笑地吃着我们每天都期待的午餐,你在我们吃完饭的时候还哼了我在酒吧里唱的那首歌曲,然后笑着问我是否爱你,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爱你,你便高兴地抱着我乱吻,甚至,把你嘴上没来得及擦去的油腻弄得我满脸都是,然后,我也想把我嘴上的油腻涂到你的脸上,你却狡猾地娇笑着躲开了,最后,你搂着我的腰,把你的脸贴在我的胸膛说:
    “我这辈子只嫁给你,我要在新婚之夜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你,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这辈子我要娶的人只有你,我永远爱你,雪儿!”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山盟海誓,这样的话语我们已经说过不止一次,而且,每说一次,我们的感情就加深一次,是的,雪儿,我爱你,我一定要娶你!
    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我胸前的衣服上还留有你的气息,我的指间还有穿过你长长头发时那种酥酥的感觉,或许,在我的毛衣上还缠有你偶尔脱落的一根或几根散发着你的味道的头发,而你却如云烟般突然消散,我只有用这些记忆来证明这世界里还有你、还有我们的誓言、还有那些青涩的爱……
    那位著名的画家打开他家大门时,我却因为奔跑引发急促的喘气而说不出话来,画家把我让进他的家,再给我倒了杯水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我喘息了半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水,才慢慢平息下来,说:“雪儿不见了,她把她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画家呆了一下说:“怎么会这样?她……她……”
    我说:“您还不知道?”
    画家忙说:“我不知道啊,会不会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说:“这不可能,她是个孤儿,她的学业是希望工程资助的,她没有家。”
    画家沉默了很久,说:“你先回去,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画家的家,我幻想着你只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幻想着你会在某个清晨或某个黄昏再次敲开我寝室的房门,但是,你从此没有再出现。学校的调查也不了了之,因为,在你离开的时候,你给校长发了一封信,那封信是在你离开后的第三天收到的,我见过那封信,信上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对不起校长,我因为特殊原因要辍学,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杨雪儿。”这确实是你的笔迹,你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而离开的,是为了我吗?难道你不爱我吗?不!我坚决地否定了这个答案。

                                (六)
    我从没想过你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我,让我没有任何的准备,也让我一下子适应不了没有你的生活。校园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日升月落、花谢花开。
    唯一改变了的只有我,我成天象个疯子般到处去寻找你。我陪你一起走过的路,我陪你一起去过的酒吧、电影院,我陪你一起去过的你做家教的每一户人家等等,凡是有你的足迹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而那些地方都没有你的身影,甚至,连你的气息也没有留下,你就象浮在水面上的一块薄冰,在阳光的照射下,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
    我也想过要去你的家乡找你,可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是哪里人,你留在学校里的籍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孤儿、湖南。这是你留在这所学校唯一的证据,我知道,你要是不想见我,就算你一直在这座城市里,我也无法找到你,何况,是整个湖南省的巨大范围,于是,我变得无比的沮丧,我经常在深夜无人的琴房里,声嘶力竭地唱着:“……你是否爱过我,你是否还执着,心痛的感觉,蔓延寂寞的我……”,空荡荡的琴房里充斥着我的琴声、我的歌声和我的悲伤,它们在琴房里来回地旋转,却怎么也冲不破房间对它们的困顿,所以,它们无法穿越这凝重包围,飞向无边的黑夜,飞到你倾听的心灵。
    难道这就是结局?是否正如那首歌所唱的“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的冷漠”,是的,这冷漠的结局让我的心已经快被冻僵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苍要和我开这么大一个玩笑,让我认识了你、让我爱上了你、让我离不开你,然后,又匆匆地让你悄悄消失,不留下任何印迹,是否是上次的轮回,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天条,今生才会受这样的煎熬?
    你走得是那么的干净,没有留给我任何可以思念你的物件,就连曾给我擦鼻血的那条素净的手绢你也带走了。我很后悔,其实我有很多机会留下你的任何物品,甚至还可以和你合个影,或者,请你为自己画一张自画像送给我,这些,我都没有去做,我以为我们会有一生的时间可以缱绻,我想我会用时间的刀锋把你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上,连一根细细的头发丝,我也不会疏忽。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的离开了我,离开得这么匆忙,离开得这么彻底,匆忙得我都没来得及记住你如水的眼眸和素雅的味道,彻底得没有留给我一丝寻找你的机会和线索。
    但是,我没有放弃我的寻找,我在全国各大有影响的报刊杂志上都登了寻人启示,我在启示上是这样写的:亲爱的雪儿,还记得你说过要在新婚之夜把你完整地交给我的话吗?还记得我说我这辈子要娶的人只有你吗?你走了,带走了你的全部,你可知道同时也带走了我的全部。我的手机会一直开着,我等着你给我电话!
    其实,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没敢再关手机,我害怕你会在任何的时候打电话进来,我害怕你找不到我,我害怕错过任何一个与你再见的机会。每一次的电话响起,我都会带着无穷的希望去接听,我都会以为那或许是你打来的电话,我就是在无数次的希望和无数次的失望相互交替中度过了我毕业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毕业后,我拒绝了学校为我推荐的能充分发挥我的专长的工作,也拒绝了父母为我安排的有着优越条件的好工作,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涯,我把我流浪的目标锁定在湖南,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就算你去了天边,我也要找到你!
    每到一个城市,我都会去那些艺术学校报到,第一是为了打听你的消息,第二是给自己找一份临时的工作和临时的落脚点,然后,我会去当地的酒吧或茶楼表演钢琴,在每个城市里,我都会唱那首唱给你的歌:《是否爱过我》,我相信,只要你在那座城市,你就一定会听见我的声音:雪儿,我爱你!
    我的声音伴着我的脚步在那些陌生的城市里流浪,只要一有空闲,我就会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以及乡村小道,直到我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然后,我会带着疲惫和遗憾离开这座刚刚熟悉的城市,走向另一座城市,再次点燃刚刚熄灭的希望,继续着和上一座城市同样的路程。我相信,这样一座一座城市地寻找,终究会追寻到你梦幻般的足迹。
    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这样执着地行走着、寻找着,我忘了自己磨破了多少双鞋,也忘了自己流下了多少滴汗,我忘了一路的沧桑、一路的风霜,也忘了自己闯过了多少风风雨雨、留下了几多凄凉。我愿把自己化作一粒尘土,或者一缕清烟,随着漂泊的风,游荡在尘世间,带着我万丈的豪情,也带着对你的思念,一直飞向天边,飞进你期盼的心田,从此相依相伴。
                               (七)
    而今,山上的野花开了七次,也谢了七次,我几乎走遍了湖南所有的大小城市,但是,依然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在你离开的这七年里,我不敢改变自己的容颜和衣着习惯,在没有找到你之前,我也不敢老去,我害怕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会认不出我,所以,七年的风霜没有在我的脸上留下什么。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们分开的时间越长,你的模样在我的心里反而越清晰,我为此感到异常的兴奋,当年你在公交车上,站在我身边的那个画面仿佛离我越来越近,我一伸手,几乎可以触摸到你清秀的脸颊。
    又是一个雪花飘飞的季节,我在这个季节里走进了湖南最边远的山区。山区里少雪,而今年的雪却特别多,每次飘雪的时候是我最想念你的时候,因为你的名字叫雪儿,而且,在我眼里,你永远都象雪花一样洁白。看着天空纷纷扬扬飘坠的雪花,我仿佛看见了一张张你清纯的笑脸,这时候,我会走出门外,与你共舞,把自己完全融化在你的笑容里,分不清谁是你,谁是我。
    我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每个月给你的老师——那位著名的画家打一个电话,来探听你的消息,因为你说过,他是你最崇拜的画家,你想做一个像他一样出色的画家,所以,我一直都幻想着能在他那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虽然得到的结果总是失望,但这习惯我一直保持至今,今天,我再次拨通了学校美术系办公室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找哪一位?”接线的声音是一个我不熟悉的女声,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学校肯定又分来了许多新的教授。
    “您好,请问沈丹青教授在吗?”我很客气地问。
    “沈丹青?他不是教授,他是禽兽。”对方迟疑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很好奇地问。
    “您是他的学生吗?您还不知道吧,沈丹青早被抓起来了,报上都登出来了。”对方的回答让我产生了一丝好奇。
    “为什么啊?”我赶紧问。
    “对不起,我不齿提到他,你自己去看报吧,许多报纸都有报道。”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闪现出沈教授的慈祥的面容,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嘟、嘟、嘟”的忙音我也没有反应。我不知道沈教授出了什么问题,他是我一直以来寻找你的最大希望,我不愿意与他失去联系,我想,或许有一天你会去看看他,那么,我早就和沈教授说好了,只要一有你的消息,他会马上通知我的,而今,沈教授这条线索又将失去,我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心理的依靠,彻底变成了孤军奋战。
    很久以后,我猛然惊醒,我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匆忙地跑到一家最近的报刊亭,在众多的报纸中寻找着关于沈教授的消息。
    我很容易找到了那篇文章,那是一篇名叫《从教授到禽兽》的文章,文章很短,几乎可以说是一篇新闻报道,文章大体内容是这样的:我国著名画家,某高校教授沈某,在校教学期间,借辅导学生之便,多次骗奸、诱奸该校女学生若干名,受害者因各种原因,迫于淫威,不敢告发,致使沈某多年来逍遥法外。近日,一受辱的大一女生,不惧世俗流言,勇敢地向公安机关告发了其令人发指的行为,我公安机关当机立断,对沈某进行了突击审问,在审问过程中,沈某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供出了多名受害者的名单,目前,此案正在审理中。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慈祥和蔼的教授,还是你最崇拜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然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该有假。我又翻找了另外几份报纸,凡是有这件事情的报道,都是同一口径、众口一词,我才知道,这是真的,曾经自己那么信任的一个人,居然会是一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罪犯,他的落网,让我寻找你的步履显得越加艰难。
                                (八)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但依然贫困落后的小县城,当我走进这座县城的时候,我曾为她的美丽而窒息。这座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山是青翠碧绿、连绵不绝的山,水是清澈见底、源远流长的水。县城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就,街道的两侧皆是淳朴厚重的木质民居,每家之间皆有砖砌的翘角防火墙,墙头上长着少许杂乱的荒草,却并不让人觉得荒凉,反而有了一种别致的风韵。
    当我漫步在这幽静而又古朴的街道上时,我遇见了这辈子或几辈子也不能想象的一件怪事。一个看似五、六岁,穿得很朴素但却很干净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在街心拦住了我,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前前后后不停地打量着我,然后,很幼稚地问我:
    “你是我的爸爸吗?”
    “我怎么会是你的爸爸啊?我不认识你啊,小朋友,你认错人了吧?”我哭笑不得,但依然很耐心地对她说。
    “不!我认识你,你一定是我的爸爸!”小姑娘立场坚定地说。
    “小姑娘,你一定认错人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啼笑皆非,但我还是蹲了下来,很认真地和她交谈。
    “我不会认错的,我家里全是你的画像,妈妈说那是我爸爸的画像。”小姑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然很坚决地说。
    “你妈妈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我被小姑娘的话吸引住了,好奇地继续问她。
    “妈妈就是妈妈,我叫杨男。”小姑娘这次没再犹豫,很干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杨男……杨男,我的脑海里突然一激灵,杨雪儿、严沁男、杨男,这中间仿佛有着什么联系,而此时,我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傻傻地蹲在小街的中间。
    “妈妈、妈妈,我找到爸爸了,你快来啊。”小姑娘对着街边的一间小杂货铺大声地喊道。
    “男男,别胡说八道,快回来。”从杂货铺的深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萦绕在我心头无数年的声音,一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声音。
    男男,这不是当年你对我的称呼吗?当年你靠在我的胸前,不是总在轻声呢喃着“男男、男男”吗?雪儿,是你吗?我真的找到了你吗?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杂货铺的深处。
    “妈妈,你快来啊,我真的找到爸爸了。”小姑娘继续对着杂货铺里喊着,她的小手紧紧拽住我的衣角,好像害怕一松手,我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一个依稀熟悉的身影从阴暗的杂货铺里匆匆走了出来,虽然是匆匆地走了出来,我却觉得你走得太慢太慢,仿佛是电影中慢放的镜头,我期待的眼神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你才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到了街边的阳光下。
    当你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你猛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张大了茫然的眼睛,痴痴地望着我,你手中拿着的一把正在摘的青菜在你发呆的神情中,掉到了地上你也没有发觉。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歇了,四周的街道房屋行人皆变得虚幻了,本就寂静的小街此刻变得毫无声息,上苍在此刻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唯美的空间、一个只有两道深情的目光来往穿梭的空间。你的眼泪无声地从你依然清澈的眸子里悄然滑落,在你满是沧桑的脸上肆意奔流,再一滴一滴,异常沉重地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溅起朦胧的尘土,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余音袅袅,缠绵不绝。
    是你,就是你,七年的时间让你改变了许多,但你的眼神、你的目光如你离开前一样让我熟悉、让我眷恋。我七年的寻找没有白费,我在七年后的一个冬尽春回的日子里找到了你,七年的豪情只因有你的一句誓言支撑着,而从没让我丢弃我不改的信念。这一刻,我感到从没有过的疲惫,所有的劳累和辛酸皆化为眼中的苦泪,潺潺地淌了出来,洗去我的风尘,打湿我的衣襟。我木然地向你一步一步走去,我的脚步在此刻是无比地沉重,我每走一步,仿佛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印下了一个切割得非常整齐的脚印,这些脚印,见证了我此刻激动不已的心情。
    我终于再次站在了你的面前,我等待这一刻花了七年的时间去寻找。我感到了你的一丝惊慌,你的目光躲避着我如火的激情,但你没有后退,我积攒了我所有剩余的力量抱住了你,你却用你的牙紧紧咬住我的肩头,失声痛哭,此刻,你的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就跟当年我第一次吻你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九)
    这间小杂货铺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唯一财产,很古老、很破旧的两进木质房屋,当街的一面有三个房间,你把靠左的一间改成了杂货铺,中间的一间算作是客厅,靠右的一间是你和小姑娘杨男的卧室。客厅靠左的木质照壁上有一个门框,是通向里间的,里间是一个宽敞简陋的厨房以及一个狭小的厕所。
    整个房子如你的人一般,朴素而洁净,房子里几乎没有家具,只是在客厅的右边,有一台过时的小彩电。我从这里能看出你生活的清苦,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放弃学业而逃回这里,你的艺术天赋定会带给你更优越的生活环境,难道你忘了你的理想了吗,要做一个比沈教授更出色的画家,你能做到的,你为什么要放弃?还有,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丢下我们的誓言,让我在无尽的痛苦中四处找寻你?你是否爱过我?你是否还执着?这些问题,我不能从这间屋子找到答案,你卧室的门上挂着一把锁,那里面有什么秘密吗?所有的答案是否都藏在里面?那把锁是否是你的心结?你能为我敞开你的心门吗?
    “你过得还好吗?”落座之后,我们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相同的话,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你,结婚了?”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怯怯地提了我第一个问题。
    “没有。”你失去了你从前的豪爽的性格,声音很小地回答着我的问话。
    “那,这孩子是……”我指的是杨男,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是我的女儿。”
    “她的父亲呢?”
    “她没有父亲,她的父亲早死了。”说完这句话,你的泪水再次淌了下来。
    “雪儿,当年你为何不声不响地离开学校,离开我?这些年,我走遍了整个湖南去找你,你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你别问了,你不该来找我的,你走吧,从此忘了我吧!”你掩面痛哭着说。
    “不,雪儿,我爱你,我一定要知道答案,我知道你也爱着我,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
    “我没忘!我没忘!我爱你,我永远地爱着你,求求你别再问了好吗?你走吧,永远别再找我了,就当我已经死了!”你的声调越来越大,你几乎是哭喊着说完这一段话的。
    再一次的沉默,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你或许是太激动了,我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你情绪冷静下来再说,我已经等待了七年,不在乎再多等几分钟,我此时的心情,已有了七年来少有的宁静。
    “雪儿,我饿了。”宁静的心绪让我慢慢恢复了智慧,当你渐渐平复下来后,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哦,对不起,我正在做饭,你等等,一会儿就好。”说完,你匆忙走进了厨房。
    也许你是忘掉了一些记忆,当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你忙碌地做饭菜的时候,居然从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幸福的神色,你仿佛在为自己的丈夫做一顿他期待已久的晚餐,而你为了这顿丰盛的晚餐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此刻,你仿佛要给他一个惊喜,你要把你所有的情和爱全部揉进这顿晚餐中,奉献给你心中最爱的那个人,而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我!
    我悄悄地退出厨房,把正在街边玩耍的小杨男叫了回来。
    “你不是说你家里有许多我的画像吗?我怎么一幅也没看见啊?”我悄悄地问她。
    “在卧室里,墙上贴的全是,妈妈天天都给你画像,我问妈妈她画的是谁,妈妈说那是我爸爸,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小姑娘见我悄悄地问她,她也很神秘地对我说。
    “你妈妈说我是你爸爸,我就是,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不行,妈妈说了,除了我,谁也不许进那个房间。”小姑娘有些自豪地说。
    “我也不行吗?你不是说妈妈画的是我啊,我去看看也不准啊?”
    “我不知道,反正那房间除了我和妈妈谁也没进去过,你去问妈妈,钥匙在妈妈那儿。”小姑娘说完,又去街对面去玩了。
    我有点迷惑,你怎么会说我是杨男的爸爸呢?当年我们最亲昵的时候,也只是拥抱和接吻,你说要把自己在新婚之夜才完整地交给我,那么,杨男的父亲是谁呢?他到哪里去了呢?你既然说了要把自己完整地交给我,又怎会同别人生下孩子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你一直都是在欺骗我吗?
                                 (十)
    晚餐很简单,青菜、豆腐和一条熏鱼,却是我七年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你不停给我夹菜,然后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学校画室里和你一起吃午饭的时刻,我忘掉自己身在何处,我忘掉自己已经寻找了七年,我以为自己刚刚在食堂里给你打来了饭菜,我以为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我和你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你洗碗的时候,我和以前一样,从你的身后抱住了你,而你却没有象以前那样转过头来吻我,你只是显得很拘谨的低着头,继续洗你的碗,我看见你洗碗的手有些慌乱、有些失措。
    小城的夜总是来得很匆忙,天刚刚黑严实,街道上就没有了行人。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话,娴熟地做着家务,把本来很整洁的家收拾得更干净了。我站在房间的一隅看着你利索地做着这一切,眼前又浮现出你帮我收拾寝室的样子,那时候,你会边收拾边数落我和我的室友,而你的数落都是我们喜欢听的,因为,你一直是笑着在和我们说,我们能从你的数落声中听到你对我们的关心。只是,这些早已过去很多年了,我没有能力让时间倒流,我再也回不到那个让我无限留恋的时刻了,幸好,我已经找到了你。
    小杨男在她应该睡觉的时候躺在你的臂弯里睡着了,你把她轻轻地放在杂货铺里面的一个小床上,很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关了灯、关了门,回到客厅,坐在我的身边,只是,与我保持着一段小小的距离。你的卧室门始终是关着的,你没有想打开那扇门的意思,那把看起来很顽固的锁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对我嘲弄的光芒。
    我把我坐的凳子紧紧挨着你放下,然后,我紧紧地靠着你坐下,你赶紧低下了头,我却用双手捧起了你的脸,你没有挣扎,闭上了双眼,我看见你的眼角又有隐隐的泪光。当我把我的嘴唇盖在你的嘴唇上的时候,你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呢喃,眼角的那一滴泪迅速滑落,流进我的指间,滚烫似火!
    这一吻凝聚了我七年的力量,七年的风雨、七年的辛酸全在这一吻里向你倾泻殆尽,你的眼泪和着我的眼泪,交织在一起,流进了我们饥渴的嘴里,那味道,又苦又咸,饱含着你我所有的相思、所有的挂念,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在苏醒,你不再显得生硬,你就像是一块坚冰,正在我的嘴里渐渐融化。
    七年漫长的相思被我们吸进了嘴里,细细品味,我们愿意在这一刻把自己凝固成一座永不分离的雕塑,长久地屹立在时间的尽头,任雷劈电闪、雨打风吹、斧砍刀削也绝不松手。

                              (十一)
    夜没有在我们的唇齿之间停留,继续深去了,当我们结束这旷世长吻的时候,我们的泪水已干,我们的嘴里不再是又苦又咸的味道,而是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雪儿,我爱你!”我把你抱在我的怀里,开始向你叙述你离开的这七年我所有经历的路程,我把我对你的思念、对你的依恋都一一化作细语,在你的耳边悄悄流淌。你如从前一般,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胸口,仔细地聆听着我的心跳……
    “雪儿,能打开你的房门,让我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吗?”在我叙述完自己所有经历的时候,我向你提出了一直想提的要求。
    你沉默良久,终于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那把坚固的锁,推开了房门。你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让你的卧室里显得灯火通明,我跟在你的身后,怀着敬仰的心走进了这间从没有第三人走进的房间。
    房间很大,但也同样很简陋,只有一张不小的床和靠窗的一张小书桌,床边放着的是我熟悉的画架,画架的画布上是一幅没有完成的油画,从画的轮廓可以看出,你要画的人是我。
    环顾四壁,我呆若木鸡,房间四壁整整齐齐地贴满了大大小小我的画像,有油画、国画、水彩画、素描等等,每一张画都是那么惟妙惟肖,难怪小杨男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我轻轻地抚摸着这一张张画像,脑海里想象着你是怎样凭着记忆一条线一条线地把我的模样刻画得如此真实的,这七年里,你真的每天都在画我,我能感到你画得是那么用心,我还能感到你一定是流着泪在画。每一幅画的下面都有你用你清秀的字体写的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这是我熟悉的字体,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字体。我被你深深地感动着,我站在这满是我的画像的房间里感受着你站在我的位置时的感觉,所有画像的目光都注视着我,我想,也许你还能感受到所有的画像都在抚摸你、拥抱你。
    我无比留恋地仔细看着每一张画像,画中的我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目光。当我把目光投向书桌上那一摞报刊的时候,我发现,那些报刊也是我熟悉的,因为,上面有我登的寻人启示。我一张一张地打开那些报刊,它们早已经变得陈旧,我可以看出你曾无数次地翻看这些报刊,你曾无数次地阅读我写给你的启示,每条启示都被你用猩红的线条勾勒地无比显眼。但是,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你为什么要躲开我?当我正要向你再次向你提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找到了答案。
    我在这些报刊中间发现了一张我刚看过不久的报纸,报纸上有一篇名叫《从教授到禽兽》的文章,那篇文章被你用鲜红的颜料画了一个重重的叉,我在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站在我的身后看见我拿起这张报纸的时候,就开始流泪,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漠然地说:
    “杨男的父亲是沈丹青?”
    你哭泣着点了点头,于是,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你不用说我也能猜到事情的全部经过,但我还是耐心地听完了你的述说。
    原来,在你离开的前一个晚上,你一个人在画室里练习画画,夜阑的时候,你正准备回寝室睡觉,沈丹青走了进来,很关心地递给你一杯热茶,然后对你刚画的画做了一番的评论,当然,他的评论绝对是权威的,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便乘机拉起你的手,语重心长地要你多保重身体,要你把热茶喝下去,暖暖胃,你更是感激涕零,一口饮下了那杯热茶。你当然绝对不会想到这杯茶水里被下了迷药,你更不会想到你最崇拜的导师居然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当你在画室的桌子上醒过来的时候,黎明将至,你感到了自己的下体剧烈的疼痛,桌子的边缘留下了你处子的殷红,那一刻,你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是麻木的,思绪也是麻木的。你没有流泪,你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失望和仇恨,你想到了死,但你舍弃不下我,又无颜再见我,便匆匆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在黎明来临之前离开了这座城市。
    你不敢去揭发你的老师,而你的老师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对你下手的,你无颜再见我,因为你说过要把自己完整地交给我,现在,你做不到了,你想逃跑,逃得离我越远越好。你本想等自己心灵的伤口逐渐愈合后再慢慢把这件事说给我听的,可是,你万万没想到,那一次的罪行居然让你怀上了孽种,你是个孤儿,你深知孩子是无辜的,于是,你狠心地斩断了对我的思念,逃回到原籍,把小杨男生了下来,再含辛茹苦地把她抚养长大。
    但是,你还是忘不了我,你给杨男起了一个我和你名字的结合,你每天都在画我的样子,你幻想杨男是我跟你的孩子,你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找到这里来,所以,你告诉杨男我是她的爸爸,我去了遥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我就会回来……
    那个夜晚,你解除了所有的防备,和我一起睡在你的床上,而那晚,我也曾数次冲动想和你水乳交融,达到爱的巅峰,可是,一想到《从教授到禽兽》那篇文章、一想到你在画室桌上的那一幕,我便颓然而废,我心里知道,那些事是你无法抗拒的,你是无辜的,你仍是纯洁的,但是,我的怎么也放不开那些阴影,于是,那个夜晚,你靠在我的肩上默默地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尾声
    又过了许多年,我早已回到自己父母的身边,也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娶妻生子,而我的妻子并不是雪儿。我无法逃脱沈丹青的阴影,我无法与雪儿到达爱的巅峰,我痛恨自己,我曾在心底怒骂自己是一个无耻小人,虽然我曾用心地寻找了你许多年,但我没有去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反而在你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扎了最凶狠的一刀。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我走出你家门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如慢放的电影,我一步一步走向远处,没有任何的留恋,你扶着家门,泪眼婆娑,嘴里轻轻地唱着: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的冷漠?你是否爱过我,你是否还执着,心痛的感觉,蔓延寂寞的我……”

作者: 心止既岸    时间: 2010-3-9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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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黑狼    时间: 2010-3-9 10:40
一段回忆,一个故事,一篇美文。
作者: 暗香飞语    时间: 2010-3-9 20:24
这样的结局,已是最好~~~
作者: 贤女娉婷    时间: 2010-3-9 23:56
悲伤!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10-3-10 22:34
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10-3-10 22:34
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作者: 心止既岸    时间: 2010-3-11 02:02
回楼上所有的朋友们:最近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出车祸去世,心止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还得把他送走,所以没及时回帖,原谅!
这只是心止尝试写的一个小说,不是心止的故事,也没有故事的原型,只是心止在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心止把这个梦境加工后,便成了这个模样,我不知道大家在读这个故事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希望不是失望!
感谢朋友们把这么冗长的文字读完,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能读完它,心止早已感激涕零!
作者: 贤女娉婷    时间: 2010-3-11 18:34
愿所有的人在岁月中安好。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10-3-13 08:02
看这个题目,我不说爱过你。就是爱过了,也不能说。哈哈!心止,周末快乐
作者: 完美之狐    时间: 2010-3-14 16:59
赏读!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3-15 10:00
心止,最近过得好吗,心情好些了吗
作者: 心止既岸    时间: 2010-3-15 14:36
忙完一个段落,回家报到!
谢谢还牵挂心止的朋友们!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10-3-15 19:28
心止,回来就好!:)
作者: 诗情划意    时间: 2010-3-15 20:38
{:1_88:}猛,写这么长,得花时间来消化!
作者: 江中牡丹    时间: 2010-3-16 19:51
欣赏我家才子~心止,你别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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