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是愈来愈浓了,于是那山野,林壑,祠堂,学宫,石坊,翁仲,老街,茶寮更见得灰扑扑的。一束夕照钻出云层,黄色的光斑照亮山巅一簇奇石,很上镜,有些像尤加利在波士顿庭院博物馆拍的那张玻璃画左近的圆窗。 原来家乡依然存有如此之多的古物,我曾以为全湮灭了。
我在密密簇簇的古建间高一脚低一脚走着,左顾右盼,朝着臆想中的友人一一绍介,这个是啥,那个是啥啥啥……每一样都教我有面子。
我绍介的自然是古池阳,嵯峨山、鲁桥、清峪口、龙桥、北城......如数家珍。我的先人在这儿读书,大比中式,经营书院庄院田亩商号,运来高粱米分发给灾民……
家父由这里考去北大,是头一位在北大留校任教的陕人,又在故宫三殿举办的全国高等文官考试考得了全国第七……一样样全是再真实不过的存在,只不知能否带去另一个世界。
当我牵着阿毛,在大雪初霁的玉树琼枝间咯吱吱走过时,已然知道那是个梦。却丝毫不影响我俩一如既往兴致勃勃。阿毛在松软的雪地里连扑带蹦,没几步便陷住了,遂想起韩昌黎“雪拥蓝关马不前”。及念到高常州“雪满山中高士卧”时,恰经过那片竹林。一并想起的还有那首《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落雪时分),和俄文的“下雪”是“идёт снег(雪在走)”太形象了。
便有些纳闷,不知一年到头总这么乐个什么,是不是老得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