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y]泽如说它是素秋,要给予恰如其分的关切。过近,她会逃离。过远,却孤寂。 她心里补充道:二者选其一,孤寂得死去。也许,灿烂得死去。[/fly]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后来,她经过路旁的香樟树,都会停驻片刻。傍晚的微风细细呵送在项颈,酥麻。她仔细嗅着束裹在风中的青草香,抬头,微笑。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你知道不知道。
素秋那年是十七,穿天蓝色校裙,白衬衫,编麻花辫子。似一页素笺。
泽如十七,小素秋一届,笑容如春野山花般自由烂漫。
只是忘记如何结识。初夏的天空,总是粉嫩得像婴孩熟睡的脸颊,校园小径边铺满五颜六色的碎花骨朵,栀子花清淡的味道,横贯。
素秋抱书,缓行,泽如跟在后面,两三步的距离。唤她:
素秋。
她并不回头,勾着脑袋抿唇一笑,悄悄地。有时与淑慧一同散步,他也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跟随他们的步调。
淑慧便取笑他,不够大气。泽如讪红着脸,不分辩,看一眼素秋,目光里万语千言。
她仰头,香樟树的新叶葱绿得像一团雾。
温热而潮湿的初夏。
仿佛七月注定会是个躁动的节气。晚自习教室永远是稀稀拉拉几个读书中坚份子的主场。素秋喜欢坐在临窗的位置,戴上耳塞,听这座城市里流传的歌声。窗外疏影横斜,星光掩映着整片墨浓的苍穹。
淑慧故意将收音机音量调至最大,素秋依稀听见自己的名字。
是泽如。有些意外的祝福,居然还是喜欢的歌曲。
她就有些莫名的欢喜,还有感动。
自习结束,如常去吃宵夜,他永远安坐在她的对座,点与她一模一样的青菜肉丝米线。
那夜她轻轻对他说:
谢谢。
她看见他孩子气地笑起来。然后他陪同她坐在清露漫坡的草地上,听飞机轰声隆隆地驰过头顶。她的脸庞在月光镀度下亦真亦幻,泽如说:
素秋,我喜欢你。
声音很低,被夜风中簌簌作响的叶片吞噬掉了。
她没有听见。回寝室时,与泽如彼此心存感激地对望一眼,互道晚安。
淑慧问起,素秋只是浅笑,不语。
之后跟他散步,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走。素秋的头发披散开,搭在肩膀,纯白棉布长裙,路灯下晶莹的脚踝。有不少晚锻炼的学生从俩人之间穿插跑过,尘土间捎起一阵氤氲的气流。
泽如的手掌便探了过来。大大的,并且厚实,全是汗。
她第一次牵手。降临得无声无息。
感觉温暖,忽然有股冲动,想窝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像只找到归途的小兔子,眼睛红红,只有他能瞧见。
桌上摆着一盆植物,含羞草,指尖触碰就会收拢叶子。他的礼物都不同寻常。
泽如说它是素秋,要给予恰如其分的关切。过近,她会逃离。过远,却孤寂。
她心里补充道:二者选其一,孤寂得死去。也许,灿烂得死去。
假期里,泽如携着她去了一趟海岛。从一个繁荣的小镇出发,乘坐两小时的快艇,抵达时下午三点,艳阳高照。在客房洗澡,尚可听见沙滩上人群的嘻闹声,随海浪一层层的拍打延传入耳。她便略略蹙了眉尖。泽如体察入微,提议晚餐后再去悠游:
我们可以坐在沙滩上聊天,看夜景。
素秋穿淡紫色吊带长裙,高腰。坐在米色秋千,裙摆上密密缀着的白色小花轻轻摇荡。海岛的夜,静谧而舒适。足底是柔软的细沙,海风拂面,咸湿。一颗颗闪亮的繁星倒影,破碎在细小的波浪怀抱。黑黢黢的海平面,渔舟星星点点。有孩子提着小灯笼,俯在沙滩上细细找寻小螃蟹的踪影,间或有朗脆的笑声,偶尔打破这份恬宁。泽如也去加入搜寻队伍,回来时摊开手心,一枚别致的贝壳安静地躺在那里。
素秋,我喜欢你。
声音淹没在一浪一浪的波潮中,她浅笑望着他,然而惘然。
次日去观赏日出。四点钟便包了车出发,整座小岛都还寂寂沉睡。她把头依在他的肩肘,任潮气一点一滴包围整个身躯。他端举相机,凝目而眺,表情相当虔诚。素秋倏然涌出泪水,想就此站定成石,永生不再改变,幸福的感觉,原来真的可以有泪。
这一年正是泽如毕业的暑假,假期后他便要去远方工作了。相片几乎全被曝光,幸免于难的几张亦照得残缺不全。素秋悉数整理进相册。她分明记得,日升那一霎,他俯在她的耳边,说:
素秋,你等我。
从此,天南海北的守候。她有时想,望夫崖上的女子,一定都是哭瞎了眼哭干了泪哭断了肠的小兔子。
可是那么坚忍。
素秋一个人住。含羞草静静安放在书桌上,与她一同等待。
楼上居住着一群研究网络的大男生,喜欢弹唱吉他,都彬彬有理地喊素秋:姐姐。仲夏黄昏,他们骑着脚踏车满世界乱跑。有时来邀请素秋,她微笑着摇头拒绝。夕阳余晖扫在他们脊背,一圈金黄色的剪影。他们欢快地唱:
骑着单车带你去看斜阳。
素秋便扯一页信纸,写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骑着单车去看夕阳。
书桌上慢慢堆集了一撂信页,她只等他回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完成这些假想中的浪漫。
而泽如在电话那端呵呵地笑,他的工作总是在迁移。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
他说:素秋,你要照顾好自己。
潮湿了眼眶。寒冷的冬季,她十指交扣,自己感知自己的温度。想起他宽厚温暖的掌心,曾把她的手紧紧包裹。
应该是非常喜欢他的。只是像陀螺的爱情,一直转不停,但失去方向,跌跌撞撞。
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这样的比喻。泽如是她头顶的云朵吧,漂浮,然而始终尾随着她的脚步。
随后是江俊之闯入她的世界。
这个拥有修长身段和手指的男人,每天清晨会在她窗棂摆一支玫瑰,白玫瑰。素秋的工作是营业,三班制。他还能次次等候在她下班必经的公交车站,护送她回家。素秋并不与他言语,到站了,她下,他仍坐原路车回去。
她莫名生出一些恐慌。告诉泽如,他竟打趣:
证明你多有魅力。素秋,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矢口否认,心里却“格登”地愣了一下。不明所以。还有些不被重视的酸涩。
匆匆忙忙就辞职,搬家。楼上的男生来帮忙,累得满身汗。她请他们吃饭,厨房里忙碌着,烧虾的时候油爆在胳膊上,有点灼疼。右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
第二天,含羞草的叶片黄了。死得悄无声息。她呆坐着看枯萎后的植物,惶惑伤心到流不出眼泪。
两年后的五月,轻风输送着淡淡的槐花香,素秋从朋友们的口中得知消息:江俊之结婚了。
她立在花团锦簇的小公园,笑容徐徐绽开,宛若丁香。
也与泽如争执。记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他们都不激烈。
理智到素秋恍惚中感觉害怕。
有一回她问他:泽如,你听说过会唱歌的石头么。
他笑她傻。太爱幻想。
她就抿了唇不说话。其实她真的听见过,在起伏的小山丘上,晚风的声音像口琴,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齐声哼唧。
她只是破解不出它们的密码。那天一个人观望繁星,跟孟庭苇哼唱:三月的花都已经调谢了,四月星星坠落你眼睛。
下一句:五月的雨为你下不停,六月天空轻轻在哭泣。
她骤然联想起那些石头的歌唱,原来都是伤心的歌谣。
然后素秋觉得,整个宇宙荒洪变作一片无尽汪洋。
泽如的脸,在漩涡里忽浮忽沉,打转。
终于还是淡了,断了。
依旧联系,说些关切的话语。一些有关泽如的记忆,像那枚脆弱的贝壳一样不堪一击,轻轻一敲就支离破碎。她觉得有趣,那么多年,他们都信守承诺,并不曾彼此伤害。泽如最后一回探望她,俩人拥抱接吻,还深情得连自己都觉粘腻。他回程那日留涵,说他不能照顾好她,最后署名:一个永远爱你的人。
她没有追问答案。或许是迫于家庭压力,或许是漂泊的他厌倦了这样奔波的爱情。总能找出一个适合的理由,但究竟于他们无益。不如任之归去安兮。他至始至终,也不曾说出爱,可能他说了,只是她没有听见。而已。那个在合适时间合适路口合适出现并能够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并非泽如。
转眼十年。十年后的初春,她俨然已不再单纯如昨。而晚风却一样轻柔,微凉,卷着惬意的疏懒,令她想起那个唤她“含羞草”的男孩子,他有好看的眉,闪耀如星的明眸。校园如昔,男生挽着女生的手,行进在花香遍径的小道。空气里散溢着栀子花好闻的香气,天空蔚蓝一片。某一棵翠微苍苍的香樟,仍然在见证青春的步履。
只是,素秋并不知道,它的躯干上,端正地刻着她的名字。十个。还有十个,他的名字。泽如。
风吹着 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19:42
奇怪,歌又发不出来啦?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2 19:47
发个链接,我给你做成自动播放
天使在人间 发表于 2024-10-22 20:19
丁俊之结婚了
是姓丁还是姓江呀?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2 19:48
刚读完文字,被文中的人感动了,细腻得像只怕受伤的小兔子,或者像含羞草。
诗意天涯 发表于 2024-10-22 19:52
太有感觉了,当初看《城南旧事》的感觉
天使在人间 发表于 2024-10-22 20:21
人生最珍贵的只有两种
得不到和已失去。
薛痒 发表于 2024-10-22 21:50
文如其歌,歌如其文,纯纯的美,纯纯的遗憾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1:46
证明我们的天涯同志着实还很年轻。
年轻真好呐。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1:45
刚刚更完五符令。
嗯,这是篇青涩的小文。一直以来,很乐意为着首喜欢的歌配篇小说。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2 22:18
为歌配小说这件事,我以前也做了很多,因为为歌配小说这件事很有趣。以后可以慢慢发过来,我也借鉴一下哈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2:20
许多之前都在六星发过的。:)
再新写了,绣便发吧。只是现在越来越懒了。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2 22:23
看到大家同唱某首歌时,恰好之前写过,也可以贴过来跟大家玩儿
离离 发表于 2024-10-22 22:47
第一次听到红红唱歌,这么清嫩,像三月刚吐芽的柳丝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3 21:04
嗯。这个可以玩。
咱一起写吧。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3 21:06
是不是让离离失望啦。
嗯。从前的从前,唱歌还行。现在不唱了,都不会啦。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3 21:07
嗯呢,但我写的不如你的好看,凑个趣是没问题的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3 21:11
我除了长篇连载偶尔写了玩,短的很少写啦。但今年欠了人的,非得写一则。不然失信了。
闲云太谦虚了。 ...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4-10-23 21:16
嗯,我这人也是贪玩,最近好久不动笔了。你有空写的时候,我一定陪你哈,咱们可以玩起来~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3 21:17
那就这么讲定了。
我先把暗调的小故事讲完,来约你。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1:47
从小就这么睿智。
绣那年代,嗯,从小是被琼瑶阿姨毒害的。非常智障。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0:41
呀,是我笔误了。
同一个人。我改一下。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4-10-22 21:45
刚刚更完五符令。
嗯,这是篇青涩的小文。一直以来,很乐意为着首喜欢的歌配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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