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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三生》：第一部此生之九 [打印本页]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5-7-7 10:40
标题: 小说《三生》：第一部此生之九

　　九
　　经此一役，吴老太收敛了不少，回去不仅只字未提，对于青桦同常路的往来也有些睁眼闭眼的苗头。于青桦喜在心头，面上不敢露出，怕反而激得婆婆又有反复。
　　那次的“亲子活动”上了报纸又上了电视，吴老太这一闹，多了话题性，倒把于青桦变成了新闻人物。刘丽手舞足蹈地形容“全镇江市都在夸你！”于青桦笑道：“都在夸吗？也不见得。也有人以为我在炒作。我就亲耳听过有别的年级的老师说我成了明星了，风头比校长出得足。”
　　刘丽脸色“晴转多云”，还没说话，那边田主任已经派人来找了二人到他办公室去。
　　作为一个资深的中层干部，田主任说话总分好几个层次，好比现在，他就先从于青桦带的班级成绩优秀说起，说校方一直十分肯定。于青桦觉得除了“谢谢”，没有旁的合适的话好说。田主任又娓娓谈到，上次校长找他聊天，说搞教育的，还是以本职工作为主，不要为了其他事分太多的心。于青桦觉得他真是擅于辞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田主任这才说上正题：“上回小孩的父亲来闹了一次，我好不容易帮你压下来了；这回索性上电视了。晚报的赵岚还写了个好几千字的通讯，又配图又配文，说你如何顶着压力帮助孩子。他们是好心，但事实上你婆婆当众跟你吵成那样，说起来又是我们镇江中学的王牌教师，舆论很不好。校长更担心其他老师有样学样，心都不在讲台上了。比如小刘，就加入了吧？”
　　于青桦说：“我事先也不知道会给人拍下来，写出来；也不知道刘丽会报名当社会妈妈。”田主任略带犀利：“要是事先知道呢？”于青桦不卑不亢：“我还是会去，不过会处理得更妥当一点。”刘丽在旁打侧应说她也一样。
　　田主任倒茶叶，倒水，晃了晃，意味深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平时那么出色，别说这件事确实造成了不好影响，就算你处理得千妥万当，也难保没有人背后议论。话我就说到这里，你去忙吧。”
　　于青桦站起来，一语双关说：“谢谢田主任！”她当然知道他是对的，但这“对”限于人性的分析，而独缺理想的支撑。眼下的事实或许如他所说，但被今日的事实所困，就没有明日局面的鼎新。有些事，总归得有人去做。起先，她走上这条路纯属偶然，动机甚至不见得高尚，走到现在，自私的成分愈来愈少，对诸多干扰的抵抗力也愈来愈强，要她改变方向，绝无可能。她以前多少还有和人赌气的成分，如今连这点倔强也没有了，她只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她要走下去。
　　田主任摇摇头，喝了口茶。刘丽内心里也冲着他摇摇头，一肚子憋屈，出门去了。
　　于青桦回去和吴永康猜测过是谁泄露天机，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余光。吴永康明知余光不是坏人，亦无歹意，担心于青桦心里有刺。于青桦反倒笑了，即刻让吴永康约了余光下棋。
　　余光一见棋友后面还跟着于老师，就知道东窗事发，今天难以善罢。于青桦提出和他对弈一局。余光奇道：“你也会下棋？”跟着又想起这不是重点，“为啥要下棋？”岂料于青桦三下五除二杀得他只剩下一帅一马一士。
　　余光投子认输，于青桦笑道：“不是我棋艺高超，是你心不在焉。”余光心道：“来了，来了，那话儿来了！”不等于青桦再问，自己把那天的情形来了个笔筒倒豆子，末了特别声明他不是故意的。
　　吴永康笑了笑说：“老余，我们下了三四年的棋，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天生是这种乍乍乎乎的性子，但是心地好，人直率。我和青桦都没有怪你。”
　　余光有些感动，一时说不出话。于青桦重新摆子：“还下吗？”余光说：“不下了，你水平不低，我情绪不稳；更不跟你老公下，他的水平完全恢复了，我下不过。”吴永康说：“是的，恢复了，是小常路帮了我们。”余光反驳说：“是你们帮了他呀。”吴永康摇摇手：“要不是常路，我们夫妻没这么容易和好，青桦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我也没现在这么懂得她。”于青桦朝他笑笑，充满默契。
　　余光看着他们，似懂非懂，却朦朦胧胧地觉得，这才是世间夫妻该有的样子。
　　吴永康重新吹起笛子来了。开头仍难免凄凉之音。他放下笛子，低头站了片刻，再次吹奏。这次却是繁音密节，清脆跳跃，热烈异常。他的神情渐渐地变得轻松起来，身上的沉郁之气渐散。窗外，是一轮晶亮澄净的明月高悬夜空。
　　夜色下几家欢乐几家愁。报社大楼楼顶，赵岚兴冲冲地跑来，不敢相信刘丽会主动约他，还是晚上，还是在楼顶的露台这样颇为浪漫的地方。他想到动画片柯南，如果让柯南来揣摩刘丽的动机，一定会说：“真相只有一个！”是的，除了这唯一的真相，还能是什么呢？
　　可是一见刘丽，情形就十分不对。刘丽站在靠近护栏的地方不作声。赵岚陪着她静默了一会儿，上前朝楼下张了张问：“看什么？”
　　假如不是为了他以为的原因，她此行为何而来？女孩子的心事是难测的，他怕说错了话，惹她生气。
　　楼下的街道像发光的棋盘，横平竖直。许多车头灯像划过的流荧，一篷去了，一篷复来。人小得像黑点儿，在声色光影的大布景里渺小而失真，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生物创造了一整个繁华世界。
　　刘丽淡淡地问：“你猜我找你干嘛？”赵岚小心翼翼地笑说：“正要问你呢，怎么把我约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刘丽指指下面的街道：“是要你切身感受一下，加深印象。你一向就是这么看世界的，高高在上，不切实际。”赵岚不解道：“我哪儿得罪你了？”刘丽笑了笑说：“你没得罪我，你是好心办坏事，连累了于老师。谁叫你那样铺张扬厉地写报道了？还配了吴老太的图，加了那么夸张的标题，文字又极尽渲染？你就不能简单质朴一些？或者事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现在弄得于老师和我都那么被动！”
　　赵岚大失所望，又极为惊讶，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之前还当作他这篇费尽心力的大作赢来满堂喝彩之余还会获得她的青睐。
　　刘丽接着说：“也难怪，名牌大学毕业，这么年青，又这么顺，没在人群中泡过，没受过挫折，不能想象世事的复杂。”赵岚不服道：“你好像不比我大呀！”刘丽这才流露出明显的怒意来：“可是我工作比你早，对人情世故参得比你透，出人头地的好胜心比你淡。你以后就别给我们添乱了。笔杆子不是万能的，照相机拍不透世道人心。”赵岚勉强笑说：“你是严重的悲观主义者。”刘丽轻哼一声说：“谁跟你开玩笑？”说着转身就走。
　　赵岚还想挽回，刘丽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我宁可你是个单纯的娱记，说不定还翻不起这么大的风浪。”赵岚一腔怒气也爆发了出来说：“好，是我笨，全是我闯的祸，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们了，行了吧？”刘丽脚步稍停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
　　赵岚狠踢了一下水泥护栏。世界在他脚下，他何错之有？
　　刘丽带着郁忿回家，给于青桦打电话噼噼啪啪把赵岚数落了一顿。于青桦说她也有些意气用事。毕竟赵岚不是神仙，不能预知后果。刘丽说那法律上就没有过失杀人这一说了。于青桦给她的歪理逗乐了，又开解了好一会子，才回客厅继续收拾饭碗。
　　吴老太问是谁，电话一打这么久。她如实说是刘丽，怕吴老太不相信，节外生枝，假称是年轻人有了感情问题，找老大姐吐吐苦水。这个版本吴老太反而信了，她对刘丽印象欠佳，也不多问，只嘱咐吴永康的菜给他单留着，等加班回来了到微波炉里打热一下。于青桦指给她看说已经留了。吴老太兀自抱怨，文化单位，又不研究火箭导弹，好好的加的什么班？
　　于青桦觉得她嘟囔得可笑，那边电话响了，顺手接了起来，听是常路，看了吴老太一眼。吴老太不太高兴地说：“不用怕，我思想进步了，随你们闹去。”她是想不干涉的，但人的惯性力量之强大，不是她短时期内就能克服，一进房间，略一踌躇，她便把耳朵顶在房门上偷听起来。
　　于青桦见婆婆开了绿灯，如释重负，向电话那头说：“我还好。我有点感冒？听谁说的？不要紧，已经好了，你放心……你这是在哪儿打电话呢？哦，那就好，我以为你跑到村委会，那就远了……好，你好好考试啊，考好了阿姨奖励你。这回不是哨子了。”她笑了：“什么，小鸡会听你哨子的指挥？胡说……邻居家的电话别打太久，花人家的钱……你付钱他们不要？傻了。乡里乡亲的，人家当然不会要……好，就这样，再见！”搁下电话，她兀自带着欢颜。
　　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轻声哼起了歌。半年多郁郁寡欢的她此时是阴霾后的明丽与轻快。房里出来的吴老太脸色阴沉，恰与她相反：“哟，还唱上了？”于青桦忙住口。吴老太冷嘲：“继续唱啊，这不心情好吗？我看你改行当音乐老师得了。”于青桦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你不是说你不反对我助养常路了吗？”吴老太声音慢慢高起来：“我是不反对，我是看在人家九十岁的老革命的份上，不是看在我儿媳妇的贤惠德行上！就算我让你帮常路吧，就算你捡了个干儿子吧，你也别放在脸上呀！你就这么轻松，这么高兴，头动尾巴摇地唱歌？我在房里还没死呢！”一指功夫熊猫的玩具，“别忘了小恒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别忘了他走还不到半年！”
　　于青桦颤声说：“小恒的意外我有间接责任，但是你成天提醒我小恒的事，你要在伤口上撒盐到什么时候？”吴老太说：“受不了啦？我活蹦乱跳的大孙子，变成个木头疙瘩似的傻小子，你还要我欢天喜地地欢迎他？”
　　于青桦搁下碗筷，转身就走，这也是吴恒夭折以来她第一次明确表达她的情绪。吴老太上前质问：“你什么态度？说两句就摔脸子？你委屈，小恒不委屈？你当妈当得一塌糊涂当干妈倒当得称职得很，又是吃的又是玩的，就怕哪一点儿没照顾到，亏待了那个黑不溜秋傻不啦叽的土包子！”于青桦声音不高，语气却重：“常路内向，不是傻；他是淳朴，不是土；他长得黑，是上学路上晒的；他手还粗呢，是做家务活儿做的。您和永康也是从农村吃了苦努力拼上来的，这一转身就笑别人是土包子乡下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吴老太愈怒，锐声说：“以前？以前小恒没死，我天天听他叫奶奶！你好了，反正有人叫阿姨了，不在乎了，早把小恒忘光了，小恒……”
　　于青桦近半年来全部的郁闷、愤怒、悲酸一瞬间尽数爆发：“难道我就不想小恒吗？难道我愿意我的亲骨血死在我前面吗？我愿意连续失眠多少天，天天从梦里哭醒吗？我是小恒的妈，只有比你心痛一千倍！自杀我也想过！常路没有妈妈，我没了儿子，我们像大冬天没有棉袄的人相依为命抱着取暖这也有错吗？你就不能有哪怕从前一半的善良吗？你这不是任性是残忍，你不是怀念是冷酷！你是要把活着的人逼死了去陪小恒你才满意吗？”她扑到玩具熊猫前痛哭失声说：“小恒，你告诉妈妈，妈妈有错吗？我哪里错了……”
　　吴老太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受了大大的震动，白看着于青桦抱着玩具熊猫泣不成声，一句话挣不出来。
　　打这以后，于青桦不再跟吴老太交谈，两人见了面，于青桦只像见到田主任和校长那样轻轻招呼一声，更无别话。吴永康夹在中间倍感为难。
　　更为难的是吴老太自个儿。当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天放亮时才打了个盹儿。她第一次扪心自问，是不是做过头了？儿媳妇对她的忍让是不是真到了极限？这个本已残缺的家，是不是要分崩离析了？
　　老太太本是一张圆脸，这一阵显著地瘦了下去，气色也更差了。她知道这件事上，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连吴永康最多也只能中立。她有时候会傻想，要是于青桦接电话哼歌的那个晚上，她没有冲出去激化矛盾，家里自吴恒死后凝结的愁云惨雾是不是已经散成了晴天？
　　说不后悔是假的，要她先去服软却也千难万难。她没想到打开僵局的是庄主席。
　　这天下午，她到小区里散心，跟陈萍聊了会儿天，侧面打听打听于青桦都在忙啥，又踱回楼下，正要上去，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个有点眼熟的人，再细认方知是她当众得罪过的庄主席。
　　庄主席却像把那些不愉快全忘了，笑呵呵拉她出了小区，一辆车早在那里等着了。她疑惑地问上哪里去。庄主席笑推她上车，说到了自然知道，难道还怕拐跑了吗？
　　所到之处是而今少见的单门独户的一家，开了大门是院子，再往里方见到几间大屋和一大家子人，上下簇拥着的是令吴老太见过一面就永难淡忘的张玉茹。
　　张玉茹的儿子、孙子、外孙女都在。她的儿孙有些倒茶，有些里间走到外间忙着家务琐事。有几个小孩子互相追逐嬉戏，穿梭在客厅和院子之间。
　　吴老太身在其中，有些局促。庄主席陪在她旁边。张玉茹笑道：“吴奶奶，别拘束，请你来坐坐，跟在自己家一样。”吴老太被触动心事，叹道：“我哪有您这么好福气。我自己家里冷冷清清……”张玉茹劝道：“伤心事就不说了。我让庄主席接你来，就是想帮你解解这个结。”手一抬，指了指儿孙，食指的皮皱皱松松的，但看得出当年手型的纤长秀丽，“你看我家里特别热闹吧，他们一半是我的子女，一半是我们的‘社会宝宝’。”他的子孙等听到这个称呼，都笑起来了。
　　吴老太不懂道：“社会宝宝？”
　　张玉茹也笑：“那是我儿子、孙子他们，可是那边那几个，你猜猜。”吴老太隐约有点想到。张玉茹一个个指过去说：“那是我儿子助养的孩子，那是我孙子助养的，那是我外孙女小两口助养的，再过去顶小的那个孩子是我重孙子助养的。连我自己在内，全家五代都是社会妈妈。”
　　吴老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世上竟有这样的事，不亲眼看见再不信的。
　　庄主席在旁说道：“这是我们妇联宣传的一个典型。”张玉茹高兴地说：“典型不算，可这是我们家的光荣，也为我的晚年增加了不少温暖。吴奶奶，本来，我们家几代单传，也是很冷清的。现在完全不同啦。”
　　吴老太怔怔地瞧着张玉茹，不知说什么好。每次到这位九旬老人面前，自己的尖利与口齿就无所施其技，像被一种无形的威力所慑，可这威力给她的偏偏又不是压迫感，是极亲切极随意的。她无法解释，有一秒钟她恍惚觉得，于青桦老了以后说不定也能修成类似的气质。
　　张玉茹靠在椅子上，任阳光洒上满布皱纹的脸庞，头发全白了，可是发量仍丰茂，加上清醒的思维和温润敏慧的眼神，有一种奇异的美，像苍褐色的树干上开出了花：“当初我就跟我儿子孙子外孙女说，你们要是真孝顺，就代我好好照顾这些祖国的小苗苗。这如今真成了自家人了。”
　　一个小女孩过来抓着张玉茹的衣袖，在她右手的手腕上数皱纹：“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张玉茹笑着纠正：“是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庄主席等都笑。
　　吴老太不由得说：“您不说我真以为是你们家的小孩。”张玉茹说：“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头有数得很呢。小鹏你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智多星学习机”走来，嘴唇上有淡淡的茸毛。张玉茹把他揽在怀里：“这孩子最疼我，在外地上学，逢年过节一有空就来看我，一闲了就给我写信。”少年略有些腼腆又透着幸福。
　　吴老太问：“他也是您助学的？”张玉茹笑说：“刚考上高中，你看，正在蹿条子呢，隔几个月就长高一点。眼看着衣服越买越大号了。”
　　庄主席不失时机地说：“吴奶奶，你要想家里热闹，就别跟于老师闹别扭，反而应该支持她。将来常路不就跟小鹏似的，常来常往，跟你们成一家人了？”吴老太羞惭地说：“我当着常路的面骂过青桦，又刚在青桦面前骂过常路，他们哪肯跟我做一家人？连永康也是心向着他们。我知道，都嫌我厉害、嘴碎，多嫌着我老太婆一个人。我就是个孤单终老的命。”说着不禁泪下。
　　张玉茹坐起半个身子来说：“这你可以放心，于老师不是这样的人，我和庄主席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口气十分肯定，说得简断有力，不容置疑。吴老太顿觉心上的重负松动了几成。
　　有人在门外院子里叫了声“妈”，走了进来，竟是于青桦。吴老太一愣。张玉茹笑道：“儿媳妇来接婆婆了。”于青桦锁好自行车，走进来，带笑向张玉茹和她全家问好。张玉茹同她拉手说笑，很是亲热。于青桦细心地扶她重又躺回摇椅上去，庄主席帮她把腰间的垫子垫正。
　　于青桦的笑里含着些不好意思，似乎认为她不该同吴老太起冲突还打了一阵冷战。吴老太见她这心虚的笑容，回思自己所作所为，只觉更加羞愧难受。她看向庄主席，求助似的。庄主席笑道：“我一通知，她立刻来了，这还不说明问题？”
　　于青桦半蹲着，与坐在椅上的吴老太一般高：“妈，我来接您回家。”吴老太不敢相信：“回……回家？”于青桦说：“我自己的母亲去世得早，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叫妈妈的人，我怎么会真的跟您怄气？都好几天了，就算庄主席不搭桥，我也要跟您和好了。”她顺手替吴老太把袖口往上卷了两道，与左袖一样。吴老太由不得泪眼婆娑。于青桦笑说：“咱们把过去的事都放下，一起把常路培养成才，一起当好这个社会妈妈，小恒在天之灵，也会高兴有个弟弟替他孝顺我们，您说好不好？”吴老太哭着点头说：“好，好！”
　　婆媳俩互望片刻，相拥而泣。张玉茹擦擦深陷的眼窝，抽抽鼻子笑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再提起，罚他永远不许登我家的门。”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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