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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月色朦胧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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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25-9-11 14:44
标题: 月色朦胧


楚琴下了火车走进家门，扔下行李脱掉衣服，甩掉鞋子走进洗澡间。这一切做得很快，好像这些东西早就该扔一样让她有些迫不及待。是呀，她一踏上返程的火车脑子里就想着做这件事，一直在想，现在终于实现了。

　　从喷头里喷出来的热水温暖的从头流到脚，让人有它在讨好的感觉。一阵冷风让楚琴侧过头去发现，卫生间的窗子没有关，北京十月的冷风吹了进来。

　　楚琴关窗子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林立的楼房在阳光下的样子傻傻的。

　　楚琴仔细地洗着身体的每一部分，就像一个洁癖患者。在她反复地搓着臀部侧面的胎记的时候，让她自己都奇怪，这个早已熟悉的痕迹为什么让她误认为是没洗干净？

　　“这是什么？”楚琴记得他在几天前问过她。

　　“胎记，你没有吗？”

　　“不知道，谁会那么注意自己？”他说。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楚琴终于停止了搓那块胎记，裹着浴衣走出卫生间拿起电话。

　　“你回来了？”是母亲的声音。

　　“刚到家正在洗澡。”楚琴往脑后拢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说。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母亲说。

　　“本来没打算走那么长时间，可是一起去的朋友想多玩几天。”

　　“什么时候回家来？”

　　“我收拾完了就回去，妈，弄点好吃的吧。”

　　“有了功劳似的，好吧。”

　　洗完澡，楚琴穿着浴衣站在穿衣镜前吹头发。穿衣镜里，挂在客厅那幅大海的油画显得特别生动，就跟她去的地方看到的一样。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过？电话再次响起来，楚琴关掉吹风机拿起电话。

　　“你回来了吗老婆？”孟宪说。

　　“回来了。”

　　“下班以后我们去哪吃一顿，我给你接风。”

　　“我答应一会儿回我妈那。”

　　“好吧，要不要我去？”

　　“你随便，看你时间。”

　　楚琴吹干头发打开行李箱，开始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她把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回来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清理其他的东西。

　　楚琴把一个白色的海螺拿起来仔细地看着，这个海螺上面还拴着一个绿松石坠

　　“这海螺这么亮，是不是假的？”楚琴记得他给了她这个海螺的时候她问他。

　　“海螺有什么值钱的，谁犯得着作假？那是打磨抛光以后才这么亮的。”他说。

　　那是一个黄昏，他们一起坐在沙滩上。海滩上的游人已经很少，远处的海变成了深绿色。

　　“海为什么不是蓝色的？”楚琴问。

　　“因为海水里有杂质。”他说。

　　“你好像什么都懂？”楚琴看着他问。

　　“装的。”

　　把一切都收拾好，楚琴觉得有些饿了。她还记得在火车上吃的那顿根本就不认识又难吃的饭，两只眼睛长在一边的鱼。那鱼的眼睛到现在她还记得，好像充满了怨恨。

　　在吃那鱼的时候他在接电话。

　　“快到了，还有半个小时。不用，我又没拿什么东西。”他说。

　　他放下电话说：“我老婆非要来接我，每次都是这样。”

　　楚琴继续吃着鱼，由于不爱吃，开始是小口的象征一下，现在吞下了一大口。

　　“这鱼的味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鱼。”

　　“挺好吃的。”

　　“火车上的东西不会好吃。”他也吃了一口说。

　　火车进站了，站台上的柱子在车窗前滑过，他站起身来拿下楚琴的行李箱。

　　“我出站打个车先送你回家。”

　　“不用，车站附近有公交直达我家。”

　　分手的时候他说：“到家以后发个信息给我。”

　　楚琴站起身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蛋挞和一盒酸奶。

　　因为放在冰箱里很凉，楚琴把它们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堆信息出现在眼前，他的一条在最后。

　　“到家了？”

　　“！”楚琴回了一条。

　　既然东西要等一会再吃，她打开了电视。一档娱乐节目正在播放，一个女人正紧张地抱着悬挂着的海绵柱子。那个柱子在旋转，柱子下面是水，观众发出热烈的鼓励。

　　楼下传来电钻的声音，这家从她走了以后就开始装修到现在还没完，楚琴决定去旅游也有电钻的原因。

　　“你干嘛要戴牙套，你的牙本来很白，这样看起来就不好看了。”那天晚上他捧着楚琴的脸说。

　　“矫正牙齿，我吃饭的时候总是咬嘴唇。”

　　“你觉得来得及吗？”

　　“我又没七老八十怎么来不及？”

　　“这样对我有妨碍。”

　　他说完笑了，露出两排牙齿。楚琴发现，他的牙齿倒真的很白。

　　开门的声音把楚琴惊醒，电视里的节目早就换成了一个电视剧，一个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在号啕大哭，孟宪走了进来。

　　“你没回你妈那？”孟宪放下包说。

　　“一会儿就去。”

　　“天都黑了。”

　　楚琴看了看窗外真的黑了天。

　　“我睡着了。”楚琴伸了伸手臂打了一个哈欠说。

　　没等楚琴把手臂放下，孟宪早就把她揽在怀里。

　　“想我了？”

　　楚琴发现自己除了浴衣什么也没穿，孟宪这句话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说的呢，好像自己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我饿了。”楚琴推开孟宪站起身来说。

　　“那我们出去吃饭？”孟宪说。

　　“我还是回我妈家去，她一定等我吃饭。”

　　“好，我就不去了，你早点儿回来。”

　　孟宪说完用遥控板翻着电视。

　　楚琴到了母亲家，老太太从厨房里迎出来。

　　“这么晚了才来？”

　　“睡过头了，妈，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提醒我？”

　　“说好了的事还打什么电话？”

　　父亲坐在餐桌前，胸前系着一条围巾像个孩子。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他和母亲的黑白结婚照，照片上那个英俊的男人和父亲判若两人。几年前，父亲中风失语半个身子也不能动。

　　父亲看到女儿眼泪流下来，嘴里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这是中风病人最常见的表现，他每次见到她无论是间隔时间长短都会这样。

　　“去洗手吃饭了，都热了好几回了。”母亲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说。

　　在一个盘子里，楚琴再次看到在火车上看到的那样两只眼睛长在一边的鱼。

　　“妈，这是什么鱼？”

　　“比目鱼，挺新鲜的，你看它的眼睛。”

　　楚琴仔细看了看，它的眼神要比火车上的那条好得多。

　　“这种鱼不好吃。”

　　“怎么不好吃，非常嫩，你吃过？”

　　“看样子就不好吃。”

　　楚琴自己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她在火车上吃过的经历，而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

　　父亲嘴里又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就给你爸爸吃。”

　　母亲顺手夹起一块鱼，仔细地挑掉刺放到父亲嘴里。

　　“你走了你的店怎么办？”母亲问。

　　“管它呢，反正也是不挣钱。”

　　“小孟怎么样，他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了？”

　　“您想他了？”

　　“我想他……我想他也没什么不对呀？”

　　“你会不会想我？”在那个牙套的夜晚他问楚琴。

　　楚琴没说话。

　　“我觉得你越是离回去的日子近，你就越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我看你倒是挺平静的，你是不是个老手？”

　　“你看你，说着说着就跑题。”

　　母亲在唠叨着父亲怎么难伺候，她一夜几乎就睡两三个小时等等。

　　“我说给您雇个保姆您还不干。”楚琴说。

　　“不是我不干，我觉得你爸爸一定不会和保姆相处好的，他连我都相处不好。”

　　“那为什么要抱怨？”

　　“我难道连你也不能说说心里话吗？小琴，你变了……”母亲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哎……人总是会变的。”

　　“你说什么？”

　　“啊，我没说什么。”

　　出了母亲家的门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你现在一定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吧？”是他的声音。

　　听了他的话楚琴有些反感：“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回复的信息很简单，就是一个惊叹号。”

　　“我想把红楼梦给你发过去，你有时间看吗？”

　　“我对人之常情的事始终是理解的，这让我坚持在这个罪恶的世界活到现在。”

　　“又开始哲学了？”

　　“哲学就是你不知道和已经知道的东西都不能解释的时候才有的，每个人都是哲学家。”

　　“我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

　　“聪明。”

　　“还有事吗？”

　　“应该没有了，因为该有的都已经有过了。”

　　“你想威胁我？”

　　“你能不能不把这么高尚的事降低到这个档次？”

　　“我挂了。”

　　楚琴说完挂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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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轻言    时间: 2025-9-11 15:52
象电影一样简洁流畅，如果找一个演员来演楚琴，大概马伊俐合适，她在繁花后程里的冷静淡漠，实在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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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轻言    时间: 2025-9-11 15:54
大鹰老师的小说，已臻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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