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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和表姐 [打印本页]

作者: 水流云在 时间: 2025-9-15 23:10
标题: 我和表姐
我的大表姐小名叫金玲，是我大姨家的长女。她年龄比我大一旬，比我的母亲小一旬。

　　大姨二胎生了儿子，那时表姐还未满两周岁。大姨婆家妯娌也是接二连三的生孩子，大姨夫又是正式教员，我大姨连种地再照顾俩孩子就有点吃力。大姨的婆婆也照看表姐，怎奈大儿家小儿家说生都生，老太太院子里到爬的孙子孙女不次起一个村办托儿所。每每晚上回家，表姐脏的和小泥猴一样。

　　我们的姥姥听说了，就差我母亲和舅舅将她接到了自己家，姥姥亲自抚养，那时我母亲十几岁，正是能搭把手带孩子的时候。

　　听我母亲讲，小时候姥姥一家人都疼她，因为她是另一辈人中的家里第一个小孩，最重要的是那时我们的舅舅还没结婚，厉害的舅妈还没娶进门。我姥爷出门就是背着她，表姐小时候爱吃肥肉，舅舅就一大碗一大碗的舀给她，家里瓜果梨枣月饼点心也是紧着她先吃。每逢过年过节，大姨夫就骑车过来接她回家，十有八九接不回去。大姨夫又来接又又来接，说爹娘说了必须接回家过节，过节咋能住在姥娘家。

　　我母亲说其实是人家爷爷奶奶想孩子了，那么乖巧好看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表姐五岁的时候，回她家过年，和弟弟在床上玩耍，一不小心从坑上跌下来，头正好掉在炕炉子上沸腾的汤锅里。表姐一声惨叫，大姨从院子里跑进来一看哎呀了一声，慌忙把倒栽在锅里的表姐给拽了出来。我大姨一看已经疼晕了的表姐就嚎上了，一大块头皮已经烫熟，表姐的朝天辫一摸就连着头皮整个掉了下来。我大姨哭得昏天黑地，一句句一声声：我那孩子啊，你可疼死你娘了啊！

　　公公婆婆进门，婆婆先看了看表姐，甩了我大姨脆生生一耳光后，她晃了晃也瘫坐在了地上开始嚎：俺儿知道了不怨我吗？俺咋活呀?

　　消息传到我姥姥家，一家人立刻去了我大姨家，扑了个空后又去了镇卫生所。到了那里一看表姐满头上的燎泡，一个个都心疼的抹眼泪。生命是保住了，可要是成了秃头这可咋过？姥爷就打听偏方，谁家小孩烫伤是用了啥。听人说用獾油管用，姥爷又打听从哪能淘换到。姥姥用一副翡翠耳坠和一只银手镯换了半罐獾油,每天给表姐清洗涂抹。

　　表姐头上的燎泡肉眼可见的变好，还长出了细软的头发。

　　大姨又接二连三的生了俩女儿，表姐一直在姥娘家住到去外地读高中。表姐高考落榜那年冬天，大姨夫突发脑溢血去世。四十岁的人就这样撇下老婆孩子走了。那时候表哥读初中，学习非常聪慧。教委的人来家里问大姨让谁接班，大姨说他爸就一个儿子，让儿子接班。

　　16岁的表哥却对大姨说让表姐接班，他还可以考，姐姐不能考了。大姨让他想好了再说，又对表哥说：不让你接班，你爸会不会怪我啊？你要考不出来种了地，你这一辈子苦了累了可别怨我们啊！

　　接班的是表姐。年轻漂亮的表姐一上班，就被教委书记认准了是做儿媳妇的人选。托了媒人上大姨家去提亲，俩年轻人一见面都红了脸，这事就成了。又过了几年，表哥考上了山师大分配在县中学教书。不光是大姨和表姐，甚至我们的亲朋好友们都松了一口气。表姐夫最早在县社工作，去北京党校学习回来后，又去劳动局做了局长。二表姐和小表姐也不甘人后，靠自己考上了大学，九十年代一个村子一个家庭能出三个大学生也是很不多见的事。

　　我的大伯母在生下我的堂哥后难产而死，堂哥上面还有仨姐姐，我比堂哥小俩月，第二年我弟弟出生。爷爷还没退休，奶奶一人看六个孩子，比我大两岁的小堂姐，俩羊角辫经常一个是扎着的，一个是散着的，棉裤一冬天都没见干过，导致小堂姐读五年级了还尿床，我母亲说这是孩子坐下病了。母亲又说，麦场他娘想要收养你小堂姐当孙女，你奶奶还把人给骂跑了。

　　我接了一句：为啥不把我送给她？母亲说：你爸爸拿你疼的和眼睛珠子一样，再说谁家第一个孩子就送人？

　　再说句题外话——麦场父亲是朝鲜战争失踪军属，孤儿寡母国家为了照顾他，安排他在镇中学打钟，负责按时敲响歪脖柳树下那个长铁板。他婚后和纱厂女工爱人一直没生育。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孩，模样竟很像他们家的人。

　　我说这些无非是说明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家和我姥姥家局面已经很忙乱了。舅舅比我母亲年长五岁，早结婚生了两儿一女，我二姨嫁在同村，她比我妈小两岁，却早我妈两年结婚生子。我妈实在没法子了，也把我往姥姥家送，倒没记得舅家的表哥表姐们难为欺负过我。只记得舅妈恶狠狠白啦我的眼神，还有每次吃饭她掰给我的一小口馒头后说：吃了再拿！当我吃完那一小口再伸手去拿时，舅妈就会说：吃饱了吗？走我带你去洗手。约等于硬生生把我赶下了饭桌啊！饥肠辘辘啊！到现在还记得那感觉。

　　姥姥姥爷相继离世，我也长大成人，我有很多年不去姥姥家了，大表姐也不去。大姨每年去看我舅舅，买上很重的礼。舅妈就阴阳大姨：听邻居们说你家金玲从小可是在这里长的，她可是你家兄弟当闺女带大的人，现在有本事了，就忘了她舅是谁了吧？

　　大姨回来和我妈聊天说起舅妈这些话，我心想幸亏当时她不待见我，她也不好意思嫌我不去看她。

　　我家又在镇上，表姐回家就来这里落脚，和我妈处的和姐妹一样，一直没断走动。我上学就业也都是表姐一直在操心。

　　2006年我生了一场病，在济南省立医院住院，醒来后看到舅舅竟然也来了，在我心中舅舅一直是眼里的糙汉一般的存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竟然在抹泪！在那一刻，我才知道舅舅还是心疼我这个外甥女的，只是我生不逢时，他当年自己陷在孩子窝里自顾不暇而已。

　　现在的表姐已经从教室岗位退休，经常打电话喊我们几个过去聚聚，分给我们她养的鱼和种的花。从我记事起表姐就一个发型，从没见她蓄过长发扎过马尾辫，我知道她是为了掩盖头顶的伤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的正是表姐。

　　表姐长什么样呢？发型样貌连说话声音，我说她都像极了徐帆。她说听好多人都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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