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飞梅弄晚 于 2024-8-1 18:39 编辑
前些日,郑州旧同事兼旧领导兼旧朋友给我发来一网络短剧本,让我把把关。
我勉为其难地扫上一眼,兴致怏怏。去年天科大的教授让我参与一个立项课题,大致是公共艺术在当下社会语境中探讨,我一开始是允了,后来鸽了。这几年间,人来来往往去去,仿佛浪卷残叶,昔日对于文学的热衷,到此不免已冷得差不多了。教授言语上没说什么,联系却生份起来。再与旧同事兼旧领导兼旧朋友扯些剧本之外的闲话,关于他这么多年坚持文学创作这个梦想值得不值得,他似是怅然似是释然,终究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我与他,都是网络文学的第一批人。论坛的诞生,把传统纸媒拉下神坛,成为普通文字爱好者的天堂。十五年前论坛群立,搜狐、新浪、西祠胡同、凯迪、榕树下、红袖添香等横列如城,每有思想交锋,围观者众,其场面激荡人心,也启人心智。当我们从少年步入中年,或从中年步入老年,那些我们牺牲睡眠耗于屏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竟像一个悠长的梦,梦中小径掩于丛竹疏影,醒来乱石墙舍断垣,唯有一颗寂寥挂空的星。
天涯的关闭,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我们这一代人的落幕。不管天涯的遗老遗少如何挽救,时代的巨轮终将滚滚向前。而六星能坚持下来,也算奇迹。从投资人魏总,墓歌创办六星,到紫晶,到醉笑,到我,到那些为六星坚守的人,她所面临的每一次转折,但凡有私利之心,六星都已不复存在。
这两年忙于生计,六星少来许多。偶尔午夜辗转百般聊赖际,也会返身六星,深夜的六星大门依然敞开,灯光依然透亮,那高高低低的篱笆版块,版面绿竹猗猗,却分明寂静得很,如僧入定。以前的论坛,大家彻夜笙歌,名目是玩坛,实际挟着诗词哲学的名义,哄笑看热闹饮酒或者泡女人罢了。现在的六星,倒更像所有文学论坛建时初衷,去掉性别,去掉被文学包裹的层层暧昧,偶尔吟诗,偶尔聚座,偶尔做一次小小的精神出游——这大概是论坛最坏也最好的样子吧。
郑州旧同事旧领导兼旧朋友,毕业于吉林医科大学,论坛刚兴时,他事业蓬勃发展,全国各处有百余诊室,年收入已过百万。机缘巧合被我带入西陆,后一发不可收拾,转行做电视栏目,做文化传媒公司,做药赚的钱都亏于此。十几年沉浮,我问他可曾有后悔之意?他说万般皆因果,你把我带入论坛,我至今都在感恩。后再聊及杭州一个准备做中药咖啡招商的共同朋友,彼此哈哈一笑,因为我们太明白我们这类人,骨子里一无是处的清高,实难成事。
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每每思及那些被论坛改变命运方向的人,心里波涛汹涌。有人识于坛,爱于坛,离于坛,湖中人看湖边衰柳寒烟,湖边人看湖中载酒泛舟,流水悠悠空余不了情。在时间的长河里,千般块垒终将消弥,也终将汇入大江大河,继续奔腾。
幸运的是,六星还有这么一处不系之舟,让我们有地方感慨,有地方长啸,有地方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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