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办好入职程序，小马带肖志文看过了宿舍，说：“你这间宿舍里面已经住了一个人了，他现在在上班，你要没什么事可以先把行李搬过来。”肖志文应了，再谢了一遍。小马笑道：“你的嘴倒挺甜的，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才是。”
肖志文利用下午时间将行李箱搬到了宿舍里。公司宿舍和他在学校住宿环境倒也差不多，两张床是上下铺的，不过上铺不住人，贴着墙壁靠两边放置，中间是一张桌子，卫生间是独立的，在靠门的位置还有四个衣柜，设施齐全，倒比学校里还要舒服了一些。
肖志文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把宿舍卫生打扫了一遍。眼见下班时间到了，那个室友却没回来，肖志文便一个人出去吃了晚饭，刚刚往回走，秦思雨便打电话问：“怎么样，面试上了没有？”肖志文笑说：“恭喜我吧，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秦思雨在电话那头高兴得尖叫起来，倒比肖志文显得还要激动。秦思雨问肖志文在干什么，肖志文说：“刚吃过晚饭，准备回宿舍再收拾收拾。”秦思雨说：“那你收拾吧，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肖志文回到宿舍，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室友才从外面回来。肖志文忙问好，那人个子不高，皮肤微微黝黑，有些发瘦，说：“你是新来的同事吗？你好，我叫褚文扬。”肖志文也说了姓名，说：“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褚文扬说：“没事。”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肖志文见褚文扬说话不多，便没话找话说：“你晚上到哪里去了？”褚文扬说：“在车间加班。”肖志文问：“公司现在很忙吗？”褚文扬道：“公司刚刚接了几个单，交货期紧。”肖志文点了点头，他不说话，褚文扬也便不说，很是有些沉闷。
肖志文看出褚文扬不善言谈，属于那种问一句答一句的，便把自己带的零食分给褚文扬吃，褚文扬说：“谢谢。”想了想，又说：“宿舍里不要吸烟，晚上过了十二点要熄灯的。还有，每个星期一早上要开晨会，需要提前十分钟到车间。”肖志文说了谢谢。
第二天，肖志文起得很早，因是第一天上班，做足精神，和褚文扬一起到食堂吃早点。这时正是用餐时间，打饭窗口前排了长长的队，本来大家都很安静的排着，忽然，身后一个粗大的嗓门道：“让一让，让一让，插个队。”一个胖大的身躯左扭右扭的挤进队里，直奔窗口，队伍立即被冲散得七零八落，不少人难免有怨言，胖大个从肖志文身边经过时，狠狠挤了一下，肖志文往旁边让了，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惊呼声，肖志文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女孩被挤得失去了重心，往自己身上倒过来，肖志文忙伸手扶了一把，问：“你没事吧？”那女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肖志文，颇带歉意的一笑，说：“谢谢你了。”肖志文忙说没事，女孩有些怯怯的问：“我以前没在公司见到过你，你是新来的吗？”肖志文见这女孩穿着湖绿色的无袖背心裙，柔顺的长发搭在肩上，清新脱俗，让人一见便生好感，便说：“是的，我昨天才到，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我叫肖志文，你呢？”女孩脸上微微一红，说：“我叫陈苗。”
肖志文见这女孩似乎不太善于和陌生人交谈，便不敢说得太多，正好队排到了，便去买早餐了。
吃完早餐，进了车间，映入眼帘的是两大排机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深绿色的地坪上，被黄色的粗线条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员工穿着工作服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到岗。肖志文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见是秦思雨，秦思雨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说：“我找你呢！”秦思雨旁边还有一个人，身量较高，穿的却不是工作服，打着个耳钉，看起来很时髦的样子，秦思雨抱着那人手臂说：“肖志文，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哥，秦晔。”
秦晔说：“肖志文是吧？你先去找车间主任，让他给你安排工作岗位。”肖志文问：“到哪里找车间主任？”秦晔指着二楼的办公室窗户说：“就在那里。”肖志文谢了，秦思雨说：“我陪你一起去！”秦晔哼一声，似有些不高兴，说：“你去凑什么热闹？要上班了，你不用工作啊？”秦思雨狠狠瞪了秦晔一眼，说：“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就摆起工艺科科长的架子来啦？我怀疑我是不是你亲妹妹，都快被你虐待死了！”说着，转身跑开了。
肖志文从楼梯口转上二楼，其实也说不上是二楼，生产部办公室是用一楼半的一个隔间改造成的，生产部、工艺科、质检部和采购部都共用这一个楼层，除了车间主任、质检部长和采购部长有独立的办公室外，其他人都在外面一个大的公共办公室里办公。
刚进到里面，就看见一个湖绿色长裙的女孩正在饮水机旁烧水，见到肖志文，不由得笑了，说：“是你啊。”却是陈苗。肖志文说：“你在这里上班吗？”陈苗说：“是啊，你是做什么岗位？”肖志文指了指吴良波的办公室，说：“正要找主任安排呢。”陈苗点了点头，便没有说话了。
肖志文敲了门，吴良波说：“进来。”肖志文说了自己的情况，吴良波笑了笑，说：“昨天人事部小马都跟我说过了，你先做测模吧！这个不难，你的学历高，上手也快。”便带肖志文下车间，走到车间的最里边，叫了声：“温胖子。”里面一个庞大的身材探出头来，肖志文却认得正是早上插队乱挤人的那个人，吴良波指着肖志文说：“这是新来的小肖，他跟着你，你好好带他。”温胖子说：“得，那跟我吧！”这温胖子满口的东北口音，肖志文问了好，吴良波拍了拍肖志文的肩膀说：“小肖，你好好干，杨总跟我说你很不错，让我好好培养你，争取干出点成绩来，别让我失望，有什么困难的，尽管来找我。”肖志文感激的说：“谢谢吴主任。”
吴良波离开了，肖志文跟温胖子走进去，见里面放着一堆一堆的模具，桌子上散乱的放着许多图纸，肖志文问：“温哥，我做什么？”温胖子打量了肖志文几眼，说：“看你斯斯文文的，你是大学生？刚毕业吗？”肖志文说是，温胖子问：“图纸看得懂吗？”肖志文拿起一张看了看，说：“还行。”温胖子说：“你去借个千分尺，照着图纸把这堆模具测一下。”
肖志文没见过千分尺，问：“在哪儿借？”温胖子指了指后面，说：“自己去车间找，飞模、试模都有的。”说完，打个哈欠，掏出手机在玩，说：“你快去快回。”肖志文“哦”了一声，不好再问，心想自己虽没见过千分尺，但问人总能问出来的。
到车间问了一圈，好不容易问到一个有的，别人却说：“这是我们专用的，不外借，你到别的地方借去。”肖志文没办法，只好到别的地方去找，但前后问了几个人，要么没有，要么不借，眼见过了快十分钟，却还没借到，不由得深有挫败感，正好见到秦思雨抱着一叠打印纸经过，肖志文便喊住了她：“在哪儿能借到千分尺吗？”秦思雨说：“我们工艺科就有的啊，你等等，我去拿一个给你。”一路小跑，不一会便回来了，拿着千分尺给肖志文，笑说：“怎么样，上班还适应吧？”
肖志文说：“才刚来，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慢慢做呗。”秦思雨轻轻打了肖志文一拳，说：“你别着急，凭你的能力，不会在车间一直待下去的，肯定很快能升职加薪。”肖志文笑了笑，说：“借你吉言。”
秦晔走过来，说：“思雨，你又跑哪去了？上班时间，你就到处找人聊天。我这么忙，你不过来帮忙。”狠狠打量了肖志文一眼。秦思雨吐了舌头，说：“来啦！”凑到肖志文耳边小声说：“你别跟我哥说千分尺是我借你的。”肖志文一愣，秦思雨就跑开了。
肖志文回来，温胖子眼也不抬，问：“你借个千分尺，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还要不要干活了？……操，又死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搁，想是游戏又没玩过去。肖志文说：“我刚刚到公司，还不是太熟悉，以后不会了。”
温胖子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行了行了，你测吧！我出去抽根烟。”肖志文欲言又止：“温哥……”温胖子问：“怎么？”肖志文问：“千分尺怎么用的？”温胖子不耐的说：“你不是大学生吗，连个千分尺都不会用？你在大学都学了些什么？”回过身来，说：“拿来！”从肖志文手上接过千分尺，对着模具嘁哩喀喳一阵摆弄，说：“看见了没，就这样测就行了！”温胖子动作极快，肖志文根本没有看清楚，却又不敢再问，才缓过神，温胖子却已经出去了。
肖志文大学学习的不是这个专业，千分尺的样子都是第一次见到，更不要说会用了。虽然温胖子像模像样的操作了一遍，毕竟教学的诚恳度和老师上课实有天壤之别，他这一组只有两个人，温胖子一走，肖志文也问不到其他人，只好硬着头皮对着图纸自己研究。
转眼一上午过去了。快下班时，温胖子哼着歌儿来了，见到肖志文，问：“测完了没?”肖志文擦了把汗，说：“测了二十多个，温哥，你看我这样测的对不对……”温胖子忽然一把夺过千分尺，火气颇大的说：“谁让你这样拿千分尺了？你看看齿轮槽都让你弄成什么样子了？千分尺是精密仪器，弄坏了你赔得起么？你再看看你测的数据，前后差别有多大？这样你也直接通过了？还有，你小数点后面的估读位呢？该有的都没有，你这样测的模具别人敢用吗？全部重测！”
肖志文被温胖子一顿骂，心里委屈，辩解道：“我也不知道怎样测才是正确的啊。”温胖子说：“我不是教了你吗？总不能让我一天到晚看着你干活吧？我还忙，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去干呢！”肖志文小声说：“知道了。”正好吴良波喊温胖子，温胖子“嗯”了一声，说：“你瞧，老吴那又有事情了。”说着，便走开了。
肖志文心中十分委屈。他在大学里遇见的同学也好，老师也罢，虽然自己在当中不是最优秀的，却也从来不会遭人如此奚落。上学的时候很多知识点自己没学过固然不懂，但老师都会认真去教，更有许多资料可查，只有学生勤奋不勤奋之说，却不存在老师教不教的问题。他虽然知道社会和学校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差异，但温胖子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顿骂，自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到底还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大半天没干出什么活，到了下午，温胖子照旧不见人，留下肖志文一个人对着一堆模具手足无措。这时，一个人问：“怎么了，不会测吗？”肖志文听声音耳熟，抬眼一看，却是褚文扬，心中微微一定，拿出图纸，说：“这个地方没怎么看懂。”褚文扬接过图纸瞧了一眼，说：“这个很好明白的，我来教你……”口说手比一通，肖志文颇有悟性，褚文扬用心教一遍便大概会了。
褚文扬问：“你师傅没教你吗？怎么让你一个新手一个人在这里干活？”肖志文不愿意说别人坏话，便说：“教是教了的，不过我没看清楚。”褚文扬问：“温大明人呢？”肖志文摇头说不知，褚文扬向车间张望了几眼，高声喊温大明，不一会，温胖子从女生堆里钻出来，跑过来，说：“什么事？”褚文扬问：“常州医疗的那个单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来？”
“那个啊……”温胖子挠了挠头，说：“这几天一直都很忙，我也在尽力赶呢，估计再有两天吧！”褚文扬说：“上个星期你就跟我说周五交，现在都第二个星期周四了，再拖客户就等不了了，到时候要是订单吹了销售又会找咱们生产部的麻烦。”温胖子喘着粗嗓门说：“我又不是没在做，不是忙不过来嘛，要不这样吧，我看小肖在我这学得挺不错的，上手挺快，让他帮我，尽量明天下班之间赶出来。”肖志文见从温胖子嘴里说出自己“挺不错，上手快”的话，觉得很是诧异，褚文扬没办法，说：“这次不要再出问题了。还有，小肖刚从学校出来，工作经验浅，你多带带他。”温胖子应了。
褚文扬这才离开，往别的工序上去，见到别人干得不规范的总要说一说，温胖子忽然把手环在肖志文肩上，恶狠狠的瞪着褚文扬的背影，说：“什么玩意儿，在我面前狂什么狂？”肖志文不知道怎么接口，他不清楚温胖子和褚文扬之间有什么矛盾，温胖子说：“你以后也离这个人远一点。”
肖志文再怎么眼拙，也看得出褚文扬是一个车间领导，不由问：“温哥，褚文扬是管什么的？”温胖子呸了一口，说：“他能管什么？一个破计划主管而已，不过是会听领导的话罢了，说到底就是杨总的一条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车间里没一个人买他的账。”
肖志文讶道：“杨总不知道么？”温胖子满不在乎说：“知道又怎样？杨总还能管得到咱们一线员工的心里想什么啊？再说了，是他褚文扬不得人心，又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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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11-17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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