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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曾经沧海（一） [复制链接]

禹鼎侯

主楼

发表于 2025-3-9 13: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曾记当时年少，故梦依稀如昨

　　手机铃声响了两遍，办公桌子“嗡嗡”的震着，蒋泉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将电话挂掉了。没过一分钟，熟悉的音乐再次响起，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亮，像是在等待它的主人。蒋泉索性将铃声调成静音，扔进了抽屉里。
　　坐在隔壁的沈佳琪抬起头，问：“谁打的，你怎么不接？”蒋泉说：“一个我不想见到的人。”沈佳琪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蒋泉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鼠标一晃，电脑屏幕便亮了，正要继续未完成的工作，QQ上弹出一条消息，右下角红色阿狸头像不停闪着，蒋泉鼠标移到头像上，犹豫了一下，点了开来。
　　蒋泉一看头像就知道是她了。电话打不通，便追到了QQ上来，这也是她的作风。QQ消息栏里，那个他“不想见到的人”说：“你可以不接我的电话，也可以躲着我，但是有些事情咱们还是说清楚点好。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了，以后咱们各过各的生活，互不相干。就这样吧，说多了也没意思。祝你幸福。”
　　看着这些熟悉的字眼，熟悉的措词，早已经习惯了的字体，甚至赵颖惯用的QQ表情，依旧还是那些……不知怎么，蒋泉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隐隐作疼。仿佛这一切都还不是真的，四年的感情，怎么能说分就分了呢？他明明知道上次在QQ上争吵之后，两人之间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可这最后一条信息仍然像一道死刑宣判，彻底将这一段感情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蒋泉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勇气回复这条消息，无所谓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不回又有什么所谓呢？她还会在乎么？恐怕现在，赵颖最怕的就是自己还回去打扰她吧！蒋泉看着QQ名字上备注的“亲爱的”，觉得格外讽刺，每个字仿佛都活了，变得扭曲起来，爬上蒋泉的脸，钻进脑子里，极尽所能，冷嘲热讽，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赵颖已经不是当初的赵颖，谁又还是自己的“亲爱的”？蒋泉心里酸楚，鼠标轻轻一点，电脑跳出弹窗提示：“删除后你将从对方联系人列表中消失，且以后不再接收此人的会话消息。”蒋泉知道，这一删除，就意味着与从前的一切做了一个彻底的了断，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四年彼此相携走过的风风雨雨，校大门前的一次次拥抱，宿舍楼下的一幕幕惜别，彼此吐槽过的明星，牵手走过的路，看过的电影，去过的咖啡厅……那些时光里深深浅浅的过往，在记忆深处依稀分明的笑靥如花……都将随着这一拉黑，从此变成无法触及的梦。而那个心底一直最重要的人，也终将成为殊途陌路的过客。
　　蒋泉手指微微一颤，在“确定”按钮上点了下去，心也随着这一点彻底失落了去，仿佛在某一个瞬间，就又看到赵颖还如当初的模样，站在自己的面前，笑得天真无邪，可爱可亲……办公室里座机电话铃声“铃铃”响着，没有人去接，在蒋泉心里就显得格外空旷凄凉……一声声的电话铃声，一声声的下课铃，老师在讲台上将书一合，宣布下课，蒋泉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忽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蒋泉回头一看，辅导员绷紧着脸站在后门，喊：“蒋泉，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蒋泉“哦”了一声，舍友袁小杰投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流年不利啊。”蒋泉白了袁小杰一眼，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了几步，说：“把我书带回去，记得中午帮我打饭。”袁小杰笑说：“你陪赵颖玩居然不在外面吃饭，当男朋友当到这个境界，也真是够了。”蒋泉说：“我乐意，要你管来着。”说着将饭卡掏给了袁小杰。
　　来到辅导员办公室，辅导员说：“坐。”蒋泉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辅导员打开手机，递到蒋泉跟前，说：“你看一下，上次打你的是不是这几个人。”照片上是三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穿耳环戴项链，穿着打扮很是非主流。蒋泉说：“当时我没看清楚，不过这个胖点的我好像有点印象。”辅导员点了点头，说：“这是早上有别的同学在北门外面‘阳光早餐店’拍到的，我调查过了，他们是学校附近的混混，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他们干嘛要打你？”
　　蒋泉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上来就打，什么话都没说。”辅导员说：“学校一向禁止打架，但既然是校外的人把我们学生打了，学校也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你以后走路小心一点，别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蒋泉点头说：“知道了，谢谢辅导员。”辅导员语重心长的说：“我希望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蒋泉几乎赌咒似的：“肯定是实话。”
　　蒋泉说的当然不是实话。从辅导员办公室里出来，蒋泉只觉得身子一轻，沉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办公行政楼下的一株粗大梧桐树旁，赵颖穿着浅黄色的休闲外套，老远看到蒋泉出来，忙招手，蒋泉笑说：“你怎么在这里等？”赵颖迎过来，说：“我听袁小杰说的。”话一转：“你们辅导员又找你三司会审啦？”蒋泉拉住赵颖的手，说：“还不是问那件事。”赵颖问：“你怎么说的？”蒋泉说：“我还能怎么说？三缄其口呗！”赵颖嘻嘻一笑，依在蒋泉身上，说：“咱们去八佰伴逛逛好不好？”蒋泉自然没意见。
　　两人坐公交车到中央路，迎面看到步行街上摆满了地摊，有卖衣服的，有卖手工艺品的，有一家打着“祖传手艺”的口号，近前一看却是给手机贴膜的，步行街不长，却横贯东西，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暮色降临，本就不宽敞的马路就被摆地摊的人们瓜分，像从地底冒出来似的，蹬着踏板车，日出而息，日落而做，只为卖一些本就廉价得恐怕他们自己都不会买的商品，赚些微薄的利润以养家糊口。
　　蒋泉对这些无可无不可，赵颖每次来却都得流连忘返好长时间，拉着蒋泉左瞧瞧右逛逛，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买走似的。一家卖女士内衣的门店前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店铺转让，最后三天”的字样，赵颖打趣说：“我上个星期来就最后三天了，怎么还没转让出去？”蒋泉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八成他家住在天上。”赵颖笑得格格的。
　　两人进到一间饰品店，里面有闪着晶亮亮的手链，像玻璃球一样水悠悠的挂坠，还有设计成各种形状的头绳、发夹，柜台上摆满了几大排。赵颖这个拿拿，那个戴戴，她的手本就纤细，戴什么都显得好看，老板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见赵颖像是真心想买的样子，便跟在后面说一堆好话，老板娘生意场上打滚过的人，随便一件普通的东西都能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赵颖始终含笑听着，最后走到一个祖母绿颜色的项链前，拿在手上把玩许久，老板娘见有戏，便展开攻势，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赵颖瞄了一眼价格，忽问：“你这个是假的吧？也好意思摆出来哄人的。”老板娘先还坚持咬定是真的，赵颖却似存心一般，从挂绳说到挂坠，把整个项链说得一文不值，老板娘是机灵人，知道赵颖是存心开涮，皮笑肉不笑道：“小妹你开什么玩笑，三十九块九你上哪买真的项链去？”赵颖将项链一扔，说：“假的我才不要。”拉着蒋泉走了。
　　穿过步行街，巨大的凤凰广场上人来人往，中间圆形的喷泉像白色珍珠一样往外涌，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蒋泉被赵颖拉着，亦步亦趋，忽听有人惊呼，蒋泉回头一看，只见喷泉像箭一样，射向空中，然后又慢慢的低了下来，细细的水珠飞溅在身上，透着丝丝凉意。蒋泉不由得想，这喷泉其实很像他们的生活，起落沉浮，高潮低谷，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赵颖听，赵颖“切”了一声，说：“就你歪理多，好好的说这些不吉利的。”
　　再往里走就是八佰伴购物广场了，一排排日光灯照得里面通白彻亮，玲琅满目的商品明码标价，按分类摆放在不同货架上，服务员、收银员穿着工作服各司其职，微笑着迎来送往。相比步行街的拥挤，显得整齐大方。
　　两人来到苹果手机专柜前，赵颖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转头问蒋泉：“听说苹果出5S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换手机啊？”蒋泉问：“你的手机坏了吗？”赵颖说：“那倒没有，我们寝室的那些姐妹们都换5S了，还是土豪金颜色的呢，就我还在用这个又老又旧的iPhone4，都感觉拿不出手。”蒋泉劝道：“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手机就是打电话的，要那么好干什么？”赵颖说：“你又来了，当初iPhone5刚出的时候你就那样说，现在还是这样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买手机只用来打电话啊？这破iPhone4都淘汰了一年多了，我都快被室友笑死了。”
　　蒋泉道：“你室友是你室友，你干嘛要跟他们比，我还在用几百块钱的天语手机呢，不也活得好好的，谁嘲笑我了吗？你呀，就是攀比心太重。”赵颖说：“不是我说你，你的这个老古董也要换掉了，现在谁手里拿的不是智能机，也就是你拿个键盘手机当宝。”蒋泉将手机掏出来拿在手里，说：“我觉得挺好啊，电池耐用，能上网能聊QQ。”赵颖连忙打住，将手机夺过来揣进蒋泉的兜里，说：“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这么掉价的手机还往外拿，你是我男朋友哎，存心让我下不来台吗？”
　　蒋泉说：“合着我用这个手机给你丢脸了是吗？”赵颖听蒋泉说话的语气有些重，怕他是生气了，忙陪个小心，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蒋泉语气一缓，说：“不是我不给你买，上个月才给你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衣服，我的生活费就那么多，这还搭上了我做家教兼职的钱。我们还是学生，本来就挣不到钱，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赵颖低着头，有些不甘心的看了苹果专柜一眼，说：“算了。不买就不买吧，我不要了。”蒋泉觉得有些对不起赵颖，柔声说：“等咱们以后有钱了，我再给你买更好的。”赵颖这才一笑，说：“你可说好了，不许赖账。”
　　两人正要离开，迎面走来三个人，染着黄黄的头发，周身衣服全是非主流，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中间一个胖些的看到蒋泉，不由脸色一变，大踏步过来说：“哟，这不是蒋泉吗？怎么，你还敢和赵颖在一起，上次没被打怕吗？”蒋泉不愿惹事，拉着赵颖，低声说：“不要理他们，咱们走。”那人手一拦，说：“去哪儿啊？我警告过你了，离赵颖远一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是聋子吗？”旁边两人跟着一起嚣张的笑。
　　赵颖听不过去，甩开蒋泉的手，过来说：“刘铄，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大庭广众之下，你敢打人试试？”刘铄笑说：“赵颖你听岔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人了？”问旁边两人：“你们听见没有？”那两人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听到。赵颖说：“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看着恶心。”刘铄道：“别介，赵颖，你跟着这个穷小子在一起有什么前途？”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在手里掂了掂，说：“瞧见没，最新出的iPhone5s，土豪金的，好看吗？你一句话，哥哥我就借你玩几天，怎么样？”
　　赵颖微微迟疑了一下，说：“我爱跟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你上次找人打蒋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是自觉赔礼道歉呢，还是我找你爸爸说？”刘铄脸色一变，说：“咱们自己的事，扯那老头子干嘛，不就是道歉吗？行，我道歉。”走到蒋泉身边，用力在蒋泉肩膀上一拍，说：“对不住了啊，兄弟，下次动手，我一定轻点。”蒋泉只觉得肩膀被拍得生疼，刘铄已和另两人说说笑笑走开了，临走不忘手放在唇边，送给赵颖一个飞吻。
　　赵颖气得顿足大骂，蒋泉道：“算了，你跟他们讲什么道理？”赵颖说：“你也是的，干嘛不敢跟他们对着来？当着我的面，他们还真敢打你怎么地？”蒋泉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铄就是个混混，平白无故干嘛非要结一个仇家？”赵颖握住蒋泉的手，说：“真对不起，因为我害你被他们打。”蒋泉笑说：“又不是你让他们打我的，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肯为了我跟他们闹，说明你是在意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赵颖问：“真话？”蒋泉说：“对天发誓。”赵颖脸上笑成一朵花：“免了，我信你。”
　　两人牵手出来，赵颖说：“渴了。”蒋泉问：“你要喝什么？”赵颖指着前方一个便利店，说：“我要喝奶茶。”蒋泉拉赵颖到便利店旁，要了一杯赵颖常喝的仙草奶茶，赵颖拿在手上慢慢喝，蒋泉付了钱，赵颖问：“你不要喝吗？”蒋泉摇头说：“我又不渴。”赵颖一手捧着奶茶杯，一手挽着蒋泉，抱怨说：“果然便宜没好货，比起咱们学校旁边那家奶茶店，味道差远了。”赵颖说话声音大，惹得卖奶茶的小姑娘投来不悦的目光。
　　赵颖问蒋泉：“你下午是不是还要去搞家教？”蒋泉点头，说：“答应了人家的，不能不去。”赵颖懊丧道：“扫兴死了，好不容易碰到下午都没课，还不能陪我一起玩。”蒋泉说：“一辈子的时间呢，干嘛急在这一天半天的？”赵颖嘻嘻一笑：“那也是。”
　　时间还早，两人到附近逛了逛，出来时拎着一大袋子零食，赵颖笑说：“这下午饭都不用吃了。”蒋泉说：“吃这么多零食，你不怕长胖了啊？”赵颖却说：“才不怕，你又不会嫌弃我。”蒋泉说：“万一嫌弃了呢？”话一出口，蒋泉微微有些后悔，因是脱口而出的，一时没有经过脑子，说出来才觉得不该。赵颖却似没察觉，嘻嘻一笑，说：“我呸你，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才对，本姑娘活泼可爱，不知多少人想追呢。你嫌弃我，我正好便宜了刘铄去。”
　　经过步行街往回走，赵颖抱怨说：“累死了。”蒋泉说：“拜托，东西都是我拎着的，你带着脚走路还比我累啊。”赵颖说：“平时没走过这么多路嘛！不想坐公交车了，咱们打车回去吧！”蒋泉刚说：“又不远……”赵颖已经在招手叫出租车了。
　　两人在女生宿舍门口分手告别，蒋泉将零食递到赵颖手里，赵颖接了往里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问：“你都给我了，你自己不吃吗？”蒋泉说：“袁小杰给我打了饭，再说我又不喜欢吃零食。”赵颖“哦”了一声便转身进去了。
　　蒋泉回到宿舍，袁小杰和另一个室友吕鹏辉正在玩电脑游戏，蒋泉问袁小杰：“还有开水没？渴死我了。”袁小杰说：“水瓶里，自己倒。”蒋泉拿杯子在袁小杰床铺旁边的水瓶里倒了水，坐在自己桌子上吃饭，三两口扒完了，问袁小杰：“现在几点了？”袁小杰头也不回，鼠标在电脑上不停的点着，说：“一点还差几分，你下午不是要家教吗？还不走？”
　　蒋泉骂一声：“靠！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还以为能睡一会呢！”说着，忙换衣服换鞋，拿叠卫生纸往卫生间奔，见门从里面拴着，问：“谁在里面？”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我我……”袁小杰笑说：“你你你，大飞你真厉害，在厕所里玩手机不嫌臭吗？”蒋泉叫：“快点，我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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