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句古谚像极了一枚沉甸甸的烙印,刻在多少步履匆匆的脚板心上。纵使鞋底磨穿,纵使风尘仆仆,似乎总有那最后一点米粒,顽固地悬在命运之升的边沿,无论怎样踮脚,也填不满那冥冥中早定好的微末容器。
最近刷视频,看到西南发水,一位一生躬耕的老农,眼看着山洪冲垮了粮仓,金灿灿的谷粒顷刻间混入泥泞浊流
洪水退去,老人蹲在狼藉的泥地中,捧起一只幸存却空空如也的米升。他颤抖着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升底那经年累月、磨得模糊不清的八斗刻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始终不发一言
岁月早已在他脸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此时更添了风雨的刻痕,可他那浑浊的眼中,竟渐渐浮起一层近乎澄澈的平静,仿佛在泥泞里终于看清了那升底早被天意刻下的字迹。
最终老人缓缓起身,将空升端端正正捧放在残存的粮仓壁上。空空的升在日光下泛着微光,老农浑浊的眼睛却映着微光,那微光比谷粒更沉静——命运之升的容量或早注定,可托举这方升斗的双手,却未曾停止过丈量土地、承接雨露。
这捧举的姿态本身,已然是向宿命无声倾注着尊严:纵然注定的升斗永远不满,但那双沾满泥土的手掌,仍以恒久的温度,暖着人间路途里每一个被度量过的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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